第二十五章 劫運重逢

第二十五章 劫運重逢

嬴政離開后,西垣一個手勢,軍營中扭打在一起的士兵立馬停了手。身後傳來了鳴金聲,幾千被俘虜的趙軍都已經被射殺在營門十里之外,這大營外是真在反抗的趙國殘兵,大營裏頭卻是假的“趙軍精銳”,這虛實參半倒真營造出了一種趙軍劫營的假象。而這幾千俘虜本就翻不起什麼動靜,既然戲演完了,道具自然不再有價值。

“這是怎麼回事?”

西垣不說話,臉上的笑容卻格外深邃。陸離沉默了一會,又問:“這是陛下的意思?”

還不等西垣回答,正往這邊走的蒙恬就插了一句:“陛下也真是,演這麼大一出也不事先說明一下。要不是我的騎兵,那些俘虜或許真就逃跑了。但是……”蒙恬眉角一挑的問:“讓我們假裝趙軍偷襲大營,陛下他到底是怎麼想的?況且,若想探查餘下叛黨的據點,也用不着陛下親自出馬吧。這怎麼看都說不過去。”

“這還不明顯嗎?若我們不好好演上這一出,大王怎麼會有機會‘英雄救美’呢?”

蒙恬一陣疑惑:“英雄救美?”

西垣回頭斜了他一眼:“還不懂嗎?若是陛下想要接近那個刺客取得他的信任,就必須讓自己先成為反秦的一員,不僅如此他還要讓這一切看起來順理成章。”

“這是什麼意思?”

蒙恬真是榆木腦袋,話說得這麼清楚了還不明白。嬴政演這麼一出自然是為了讓蕭默珩相信是因為趙軍來偷襲,他們才有機會趁亂逃跑的,要不憑他們倆還能逃出秦軍大營,讓蕭默珩不懷疑嬴政的身份動機才怪呢。

“先來個生死與共再逼着以身相許唄,陛下他看上那個刺客了。”

“什……什什什麼!你說看上了誰!?”

連陸離也表情一滯的等着下文。

“這有什麼奇怪的。”

“但是,這一次大王他,他居然……不對不對!”蒙恬這才抓住重點的搖搖頭:“這次的刺客,他明明是個男的啊!難不成那人是女扮男裝?再難不成……陛下他……”

西垣再也受不了的拍了一下蒙恬的後腦勺,拉了他的耳朵吼道:“你難道才知道嗎?”

“什麼!陛下他,他喜歡的……居然不是女人?”

陸離失去興趣的移開了目光,這件事,他早在幾年前就發現了。或許是因為太後趙姬的原因,對於女人,嬴政向來是不怎麼親近的甚至還有些嫌惡。

“那大王追出去做什麼,直接把人抓起來帶回咸陽去正好啊,這下倒讓他跑了。”

“蒙將軍啊蒙將軍,你這麼多兵書難道白讀了?你沒聽過‘攻城為下,攻心為上’嗎?這人既然會不要性命的來行刺就一定是對大王痛恨不已那要是大王就這樣強拉着把他帶回了咸陽,他對大王的恨意不是又多了一層,那還怎麼俘獲這‘美人心’呢?”

蒙恬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這情愛之事他的確不懂,但更讓他不懂的是,一向不喜談私情的嬴政居然會為了一個人做這些?蒙恬憋憋嘴,心下也對這刺客好奇起來。

“我和小離先去跟在大王身邊,至於其他抓到的亂黨,等大王的命令再做處置吧。”西垣說著朝後揮揮手,自己和陸陸離一人跨上了一匹駿馬。

一路上陸離都和前面的西垣保持着三米開外的距離,等離開大營老遠了,陸離才一勒韁繩的驅馬趕在了西垣身邊。

“這件事,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西垣目視前方,步伐一點不亂的回道:“你要我知道什麼?”

“那個人的身份。五年前,你不就是為了找他才去即墨的?”陸離回頭,細細看着那人臉上的表情。

不料西垣竟坦然的回頭說:“是啊,那又怎麼樣?不就是找個男人逗着玩玩,這種事你不是早就習慣了嗎?”

陸離移開目光,卻一把勒着韁繩在原地停下了。

西垣也立即停步的撥轉馬頭,笑得若無其事的問:“怎麼了?”

“這也是你預留的一步棋?”

西垣有些驚訝的開口:“什麼?”

“這個刺客的身份是什麼,還有你到底想要用這個人來脅迫誰,我都沒興趣。但是有一點你應該明白,”陸離扭頭,讓自己與那人四目相對:“我所服從的人不是扶蘇,當然,也更不可能是你。”

說完一陣塵土揚起,陸離已經往前跑去了好遠。

廢話,這種事,西垣早就知道了。

離了咸陽離了軍隊,離了和秦國有關的一切,這樣天高野闊的在曠野中肆意馳騁的日子,之前的嬴政連想的勇氣也沒有。而今天遇到這人,他就完全亂了方寸。

匆忙之下沒有多少安排,還好之前行軍之時西垣帶他來過這間草屋避雨。嬴政往火中又添了一截枯柴,低頭望着正躺在自己腿上昏睡的蕭默珩。

他傷處還在淌血,嬴政一把將人在自己腿上放平,開始低頭解蕭默珩的衣帶。

這是?剝開裏衣之際,嬴政仰頭微嘆,除了肩頭的那處劍傷,這人的身上居然還有幾道醒目的傷痕。他的雙眼有些濕潤,不禁伸出手來,順着那些疤痕的紋路用指腹輕輕撫摸着。心想:這幾年來,你到底都經歷了什麼!

熟悉的滑膩觸感由指尖傳遞而上,過去的種種也在嬴政腦中慢慢清晰。這樣的日子了,他曾以為再也不會有了。突然,嬴政滑至蕭默珩腰側的右手停了動作,他好像摸到了什麼東西,撩開衣服他就看見那塊間染了幾點明黃的白玉。嬴政顯然有幾分震驚,他神色激動的想把這塊玉石拿起來細細觀看。

正是專註之際,嬴政的手腕就被人扣住的往後一按,剛才還在昏睡的蕭默珩一個翻身就順勢把嬴政壓倒在地的坐到了他腰上。嬴政本想反抗,可無奈被這人扣住了手腕處的脈門渾身動彈不得,而他被蕭默珩鉗住的右手正受那人控制的抵在自己喉骨之下,另一隻手恰巧被他自己牢牢的壓在背後。

蕭默珩開口,冷冷的語氣中只有敵意:“你是誰?”

他正在仔仔細細的打量自己,而這個人的眸子裏……居然真的只剩下了陌生!怎麼會這樣?

難道他已經忘了過去的一切?認定之後,一捉莫大的悲痛和不甘湧上了嬴政心頭,他張張嘴唇,幾欲開口卻又不知道能說些什麼。

這個人是怎麼了?蕭默珩像是被這樣悲傷而又專註的眼神震到了,他漸漸松去左手的力道,轉而拉起了倒在地上的嬴政。感覺到這人的眼神里確實沒有一點殺氣,蕭默珩才滿是抱歉的說:“對不起,一時情急,剛才在下多有冒犯。”

嬴政開口,問的也是同一句:“你……是誰?”

“在下蕭默珩,字默珩。本是來此地遊學的。”

蕭默珩?他說自己叫蕭默珩,不是嬴景臻?

“你是趙國人?”

“不,我不是。”蕭默珩搖搖頭,想了一會又說:“我是齊國人,來自最東邊的齊國。”

齊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他是後來流落到那裏的?

“我看你身上有多處舊傷,可是小時候遭遇戰禍?”

蕭默珩神情一滯,這才注意到自己是一副裏衣半敞的模樣,於是他立馬一拉衣領的披上了被扔至一旁的外褂。再回頭之際,蕭默珩的雙頰也染上了些羞赧的溫紅的說:“你……你剛才是在幫我處理傷口?”

“若不及時處理,恐怕你往後再也沒法用劍了。”嬴政起身,在他身邊端坐下來。看着蕭默珩這樣且拒且迎的神情,他的心中有了一絲熟悉,至少這點還是和記憶中的一樣。

“謝謝你。至於那些傷,是小時候留下的,”蕭默珩有些猶豫,想起咸陽的種種過往,還是不提的好,於是他說:“至於十二歲以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這人居然失憶了?嬴政心頭一顫的問道:“那失憶,可是受傷所致?”

蕭默珩搖搖頭,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的他問道:“不知,可否請教兄台名姓籍貫?”

“我叫趙玦,”嬴政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這名字還是兒時在趙國流亡的時候取的,“至於籍貫,我本來是邊境商販,這些年在四方流落也分不清哪裏是故國了。”

“原來是這樣,剛才是默珩茹莽了。那,也是你把我救出了秦營的?”蕭默珩的眼神中透着懷疑,只憑他孤身一人,又如何能在千軍大營中救人呢?

“不是,是趙國公子。”早有準備的嬴政答得不慌不忙。

“你是說趙嘉?那後來的衝上來的那些趙軍是趙嘉的人?”

“是公子留在邯鄲城外的,本來是要接應與其失散的公主等人的。不想嬴政會在城外紮營,看樣子他們應該是想趁機偷襲,正巧這時候就遇上你們襲擊大營了。”

原來他們是來找越姒姜的。蕭默珩心想,這樣一來,一切也都說得通了。

“那姒姜和朝雲呢?還有其他人他們怎麼樣?”

“他們?你是說和你一起的女子?”

“嗯。”

“這個,雖然趙國有埋伏……”嬴政有點慌神,“可是秦軍在周圍也有埋伏,我猜,他們應該是被蒙恬抓去了。”

蕭默珩語聲頓時焦急的問:“他們都沒有逃出來嗎?”

“我只是機緣巧合才救下了你。至於其他人,我不清楚。”

“那你為何要救我?”

“我說了是機緣巧合,難道一定要個光鮮的理由?如果你一定要說,那我只能說今日我本來是去刺殺嬴政的,也是個和秦國不共戴天之人,誰料我潛進營中還沒動手你們就出現了,這理由你可滿意?”

“你也是去行刺的?”不知這人說的是真是假,蕭默珩也不再多問,只說道:“接下來秦軍必定會大肆搜捕,救命之恩無以為報,現在邯鄲很危險。趙兄你還是快離開這裏吧。”

“你站住。”看蕭默珩起身準備離開,嬴政拉了他的左手就把人往下拽的按住了他沒有受傷的左肩。

蕭默珩被壓在他身下,這人的舉動讓他驚道:“公子你?”

“明明知道有去無回,你還是要去送死嗎?你跟那些人到底是什麼些關係?難道,他們就真值得你這樣做?你知不知道我……我為救你出來費了多大的力,你怎麼一點也不珍惜?”差點說漏的嬴政立馬閉了嘴的移開目光,在這個時候,他的心裏居然還是向著那些叛逆!

“你?對不起,我……”蕭默珩想把這人推開,無奈受傷的右肩使不上一點力,剛才的一番動作惹得傷口又裂開一些的流出好些血來。忍下更甚的疼痛,蕭默珩抬頭望着那人映在火光中的臉,這時他又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這人。

“別去,倒是你應該快點離開趙國的好。”

“不行,我不能走。”蕭默珩再度開口,聲音中是不可違逆的堅決:“這一次,我必須要去。昨日,是他們將我從秦軍手中救了出來,如今狀況互換,我又怎麼能袖手旁觀。況且,姒姜她還只是個孩子。我至少,也要儘力把她救出來報她的救命之恩!”

況且,我還沒見到你呢,嬴政,蕭默珩將最後這一句留在了心裏。

越姒姜?為什麼景臻偏偏對那個公主這麼上心……難道,他去殺嬴政也是為了這個公主?

“那你在這裏等着,我先去看看情況。你一定不要亂動,等找到了草藥,我再回來幫你處理傷口。”

看着準備出門的趙玦,蕭默珩才回神的說道:“可是,你不該就這樣把自己卷進來。”

“我怎麼做,不關你的事吧。”好似負氣的說了這麼一句,嬴政便一把扣緊了身後的屋門。丟下門外的馬匹,他獨自執劍走在這一片夜穹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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