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冬之蟬.03

番外三 冬之蟬.03

這樣的日子一成不變,張良覺得沒什麼,但李西垣卻忍不住了。

“張良,你還是不敢嗎?你敢砍人賣粉,總有一天你都敢拿槍指着我的頭,現在你還不敢站起來走下下去見那個人一面?就算只是說上幾句交個朋友也好啊!”

“不,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又有誰會想跟着一個在外面混的?特別是……像他們,他們那樣會藝術又念過書的人。”

“那就把他(她)拉到你的世界啊,張良,你就是沒種!”

沒種,是嗎?猶豫了很久之後,張良還是從最後一排的座椅上走了下去,慢慢現出身來走上了舞台。那琴聲還沒有停止,那人還是像往常一樣在後**自排練着。

當張良碰到那塊厚重的紅色大幕布時,他還是猶豫着深呼吸起來。

張良很清楚,他喜歡這個拉琴的人,而不只是他的琴聲。不管這個人是男是女他也無法抑制這種莫名的感覺,但是如果要把這樣的琴聲拉到自己的世界……就是還要多一個人來地獄嗎?就像李西垣對自己所做的一樣。他不想讓這人跟自己有所關聯,不想讓這人也身處地獄。

“喂,什麼事?”張良拿起了手機,回道:“好,我馬上就到。”

這時,從舞台裏面傳來了腳步聲,聽到后張良馬上抓着手機轉身快步走向附近的側門消失了,他迅速的逃出了這個已經閑置多年的小劇院,最後也沒能多看一眼那舞台,那深紅色的幕布。

這不是恐懼或者羞澀,而是深深的近乎某種憎恨的自卑,對於他自己,對於自己所在的世界。只因為張良覺得,如果要去試着愛不同的人,也都需要不同的資格。

“有人在嗎?請問是誰?”

之前明明有人在講電話的,來人輕輕的撩起了簾幕的一角,觀眾席上空空如也,或者那人是藏在了座位下面或都是其他什麼地方。其實,他早就覺得有什麼人在觀眾席聽自己拉琴了,這種感覺持續了很久,但每每他都無法驗證。

“你想聽的話沒有關係,可以跟我去後台的練習室聽的,如果你想學小提琴,我可以教你的。”

蕭默珩掃視着眼前幾百個整齊有序的排座,偌大的空間裏只有自己被拉長的迴音。最後,他望向了左邊半掩着的暗黃色側門。

“奇怪,剛才明明有人在說話。”

說完這一句后蕭默珩便無奈的抿了抿嘴,他放下手中的紅色布料,又回到了深深的舞台之後。

大廳里再次響起了小提琴冷銳的嘶鳴聲,這好像永遠是他一個人的獨奏。

這次的交貨地點是近郊一個離遊樂場不遠的化工倉庫,推拉式鐵門已經完全被腐蝕的看不出原來的顏色,站在門口還能聽見遊樂場裏和笑聲混雜在一起的尖叫聲。

張良從來都不去那種地方,那裏只有一群無聊的孩子,無聊到非要靠着科技一次一次去享受接近死亡的快感。遠遠聽見遊樂場的尖叫聲張良想着,他的生活其實就是一直在坐過山車,只是早就已經脫軌了。

“呦,等你很久了,又去找你幕布后的秘密戀人?”

李西垣就靠坐在身後一張漆皮差不多褪光了的樟木長桌上,他背着一個灰黑相間的運動型單肩包,正低着頭熟稔的卷着自己手中類似煙草的東西。

“西垣,他們什麼時候到?”

張良看了一眼另一張桌子上一個的普通不過的老式布袋,桌子正上方是一個用繩子單獨吊著的格子玻璃鋼架形式看上去有些像屋頂,已經爬滿了污垢,大概是關閉前還沒有送出去的。

他不在意的走到李西垣身邊,接過了一根他剛剛卷好的香煙。

“急什麼,總會到的。”李西垣說著吸了一口手中的煙捲,他並沒有急着吐出來,而是按習慣把它們逼到肺里仰頭閉上眼睛再緩緩的呼出,那隔着煙霧有如噬身般的哥德式美感。

張良不經意的笑了笑,雖然他很討厭這種感覺,但是看着這傢伙微微向上揚起的嘴角,真是讓人忍不住要咬上去。

“子房,你等會兒不要說話,按我說的做。”

聽着門外車輪碾過發出的聲響白李西垣索的踩滅了煙頭,扭頭對張良使了個眼色。

“子房,我們的貨被截了,但是頭不會放過我們,他要的是錢不是我們的命。”

“你說什麼?貨沒了?”

說出這消息的時候李西垣還是笑得不可一世,看着前面的鐵門被拉開張良再沒有說話,只是定定的望着前面桌子上放着的布包。貨是假的,李西垣居然在這個時候才說,這批貨根本就是假的!李西垣只想用這些東西來套了這些人的錢好回去交差。

此時,進來的6個都是穿着便裝比他們大不了多少的年輕人,他們提着一個黑色的公文包。雙方也沒有什麼寒暄的言語,簡單幾句話以後彼此就開始點錢驗貨。

“這邊的euros沒問題。”

李西垣扣好了公文包時,他們已經解開了那隻黑色布袋的繫繩。

“遊戲時間開始了,謝謝你們的70萬歐!”

李西垣話音未落,只聽見三聲槍響,桌子正上方吊著的玻璃鋼架就已經落了下來,恰好落在他們點貨的位置。

“張良,走!”

粘稠的血液還有已經成為糊狀的內臟、**瞬間就噴了張良滿臉滿身,他掃視着正準備點貨時被玻璃從頭頂一路下來幾乎活活壓扁的兩個人,張良就那樣呆在原地,沒有了任何動作。

“沒見過世面的,張良,你不想死就開槍啊!”

扣動扳機以後張良的記憶很混亂,他也不知道是在瞄準什麼,就只是一味不停的開槍掩蔽,他的整個視野里彷彿只有李西垣的身影,他的點45,他隨動作晃蕩着的單肩包,他回過頭來時滿是輕蔑的不屑眼神。慢慢的,張良看到了那一張緊急關上的鐵門,直到聽見身後足以震破耳膜的爆炸聲時,張良才有些清醒的回頭了,忙亂中他看到了一從空中落下的橡膠殘片。為了擋一會兒,李西垣把自己的車炸了。而現在的他們必須向前跑,不論是去哪裏,他們一定要用盡全力不斷的跑!

“既然貨是假的,那你為什麼還要來?為什麼!你早就知道對不對,對不對?李西垣,這tm不是你一個人的遊戲!”

張良邊說邊跑着脫掉了自己滿是血跡的外套,再也聽不到身後斷續的槍聲,他耳邊全是李西垣被獵獵風聲扭曲拉長的笑聲,他的那張揚得似乎可以一個人孤立整個世界的。

“那又怎麼樣?我們拿到了錢就好,有沒有貨有什麼差別?”

“李西垣,你這個瘋子!你這樣會害死我們的,我不想死在這裏,至少不是跟你。”

李西垣突然回頭看着他,收斂了所有笑容認真的看着張良那因劇烈運動而泛紅的臉。

“你根本就不了解老大,他要的是錢,是我們say‘ok’!他才不會管貨是不是被截了,你我都明白,如果沒有錢我們回去是怎樣的死法。”

張良努力調整着自己的呼吸,他只好閉嘴不再說話。

周圍的人越來越多,已經靠近遊樂場了。張良心裏很清楚,這裏不是他們這邊的勢力範圍,要逃出去很困難。今天是周末,所以目前只有這裏,只有像這樣人群聚集的地方他們才有機會借亂逃走。

“媽媽,我要看小丑表演。”

“雲霄飛車,我們去玩那個,可以盪到高高的那種。”

“好多氣球啊,我要紅的,還有那個有兔子耳朵的!”

“旋轉木馬誒!爸爸爸爸,我要坐那匹小紅馬!小紅馬。”

……

真是好多孩子,父母拉着他們的小手,抱着他們的玩具和零食。紛紛擾擾的都是不同的笑聲,大家沉浸在在自己的世界裏根本就沒有人注意他們。

在這樣的地方,對方應該是不敢開槍的。對,他們一定不敢開槍,要是他們真的開槍怎麼辦?

張良腦子裏一片混亂。

“你們這拉的是什麼,難聽死了,退錢啊退錢。”

“我哥拉得可比你們好多了。”

“胡說,小鬼,攪局是不是?”

……

李西垣放慢了步子,他解開自己的單肩包利索的把它丟進了經過的垃圾箱裏,之後手裏只剩那個黑色的皮包。

“你幹什麼?”

“傻子,當然是想辦法逃啊!這裏靠近他們的地盤,被包圍就完了。我們要想辦法儘快引條子過來,讓他們放手。”

“想辦法引條子?”

感覺到後面的人沒有像預料中的那麼緊追不捨,張良也明白了李西垣的意思,盡量不惹麻煩引起騷動,出了這個遊樂場也許就要被包圍了吧,時間不多。

“這支曲子,是他(她)!”

張良忽然停下了腳步,回頭四處搜索着,這樣小提琴的聲音,這一首帕格尼尼顫音,甚至是這樣特有的揉弦力道。一定是他(她),他(她)就在這裏!

“張良,你幹什麼停下來?你瘋了,我們沒時間了,我們一定要趕在他們之前走。”

“這首小提前曲,他(她)在這裏!我,我……”

“你什麼你,以後有的是機會,快走!”

“會不會有危險?他們那邊如果……不行,你走吧,我要先去找他(她)。”

“張良,我說了,照我說的做。”

儘管李西垣語氣平淡,但張良明顯感覺到了他尾音里藏着的狠戾,李西垣已經在自己身後扣動了扳機,而他的槍口就抵着自己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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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染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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