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登基
靜穆清冷的宮殿,素色宮裙,一支梅花簪輕綰髮絲,冷冷的月光透過紙窗,投下一枚孤影,女子握着手中的聖旨,清瘦的臉龐上露出一抹釋然的微笑,閉上眼,時間仿若回到了多年前……
元平元年,漢昭帝劉弗陵駕崩,因無子嗣,新皇人選落於廣陵王劉胥與昌邑王劉賀之中,大司馬大將軍霍光召集群臣商議,最終推劉弗陵之侄昌邑王為新皇。
“君上,哀家乃是先皇皇后,你既是先皇嗣子,不該對哀家不敬!”上官太后一身素服,顫抖着面對面前滿臉笑意的劉賀。
“不是太后您要召見吾的?見了吾為何這般不高興?”劉賀一步一步向上官幽朦靠近,上官幽朦卻是繞着劉賀躲避。
“劉賀,你亂封官職,不思朝政,哀家召你來,是特意給你提個醒,韋老與夏侯先生之語先帝尚要思慮,你卻指責他們一番苦心,是為何理?”
“原是這兩老東西告到太後面前了,你又何必理會呢,年紀輕輕成了太后,豈不可惜,不如做我的皇后,如何?”劉賀語中的戲謔與不敬,令上官幽朦作嘔。
“來人……”上官幽朦方喊一聲,手腕便已被劉賀鉗制。
“太后,若是想讓人看到你我這般親密,儘管叫!”劉賀帶着無賴,得意地看着面前慌亂的上官幽朦,還欲再進一步。
上官幽朦極力掙扎,可力氣終是抵不過劉賀一個男子,哪還顧得上名聲不名聲的,她只知道不能讓劉賀侮辱了,一個勁地叫喊着下人。
劉賀見此情形,自然多了幾分慌張,忙捂住上官幽朦的嘴,只可惜已經來不及,已有人破門而入,幾個太監宮女,一同拉開了劉賀與上官幽朦的距離。
房內,上官幽朦小聲啜泣,房外,霍光聞訊趕來后,一臉愁容,“今夜之事,不得泄露一個字,違令者,斬!”霍光用他的威嚴震懾了宮中人的議論,心中卻是擔憂愈盛,“幽朦,此事交與外祖父處理,你們這些日子,好好陪着太后。”語罷,霍光便出了宮門。
張安世、田延年幾人已在霍府等候,對於劉賀登記以來的這些糊塗事也是頭痛不已,聽聞霍光因這事召集二人,便立馬趕了過來,劉賀早已惹得朝臣不滿,對太后不敬之事徹底惹火了霍光,最終在丞相楊敞同意之下,幾人一同上書太后,廢除皇帝。
“太后懿旨,劉賀即位至今,不思朝政,公然設賭,亂封官職、禍亂宮廷……所列之罪一千一百二十七樁,種種荒誕之行,使得朝制紊亂,難承天命,廢除其皇帝位!”
至此,才即位二十七日的劉賀,在發懵與不可置信之中,離開了這個至尊之位,大漢朝再次無首,另立新君又成難題。
於此同時,民間傳聞,上林苑中枯柳重生,蟲子啃噬樹葉后剩下的枯骸,形成了一串文字,上寫:公孫病已立!
民間的消息總是傳得特變快,一時間對於“公孫病已立”五個字猜測紛紛。而傳言總是將原本的事情越誇越大,描述也越傳越神奇。
對於此等聲音,作為輔政大臣的霍光又豈會不知,書房緊閉,眉頭蹙然之際,敲門聲響起。
“爹爹,該用晚膳了。”一道女聲嬌俏傳入,霍光打開書房門,眉目頓時變得慈祥溫柔。
女子粉衣着身,荷葉狀袖口雖一舉一動而隨意拂動,裙角也因蓮步輕移來回擺動,小巧的鵝蛋臉粉黛微施,彎眉似月,星目水靈,長密的睫毛隨眼睛一合一閉,更添靈動,精巧挺立的鼻子,不點而紅的櫻桃唇,勾勒出精緻的五官。
霍光看着女兒,頓然舒展了眉頭,“好!”整理了書房之物,鎖上門,便與她一同至膳房用膳。
五月,暖風微醺,夜空中時而閃過幾點螢光,丫鬟停下了追隨螢光的腳步,望着秀眉微籠的女子道:“小姐,為何煩憂呢?”
“雲屏,那個傳聞,你可聽說?”單手托腮,轉而看向一頭霧水的丫鬟。
雲屏恍然大悟,“小姐是說公孫病已立吧,那傳聞也是可笑,這五月的天,哪來的枯木逢春,還說那石頭能自己立起來,哪來這樣奇事,定是有人瞎傳的,小姐何苦費這些心思?”對於外界的傳聞,丫鬟不以為然。
“此乃元鳳三年正月便有之事,只是如今舊事重提罷了,這幾日,爹爹回府便在書房,定然是在思索此事,如非如此,我又何苦操這等心?”
“奴婢想,小姐何時將這國家大事掛於心頭了,倒不如尋個夫君來得好些,原是為了老爺。”雲屏掩面而笑,在一旁打趣道。
“啐,你這小蹄子,倒越發沒了規矩,被娘親知曉了,看不撕爛你的嘴!”小姐早已被丫鬟一席話羞紅了。
丫鬟拉着小姐的衣角,“好小姐,饒了奴婢這回,日後再不敢胡言亂語了。”撒嬌似地求着繞,惹得小姐“噗嗤”一聲巧笑。
“原也只有這點膽,捕你的飛螢罷!”
府邸之中不受流言而擾,朝堂之上,霍光卻因這“公孫病已立”而犯疑,“皇帝來自民間,是否不合規矩?”在多人提出擁立這名為病已之人為帝時,又有劉賀之事在先,霍光已命人考查了在皇宮尚冠任職的劉病已,他雖在民間成長,學識卻出乎霍光的預料,正因此,才更讓霍光猶豫。
聞霍光此言,邴吉立刻解釋道:“孝武皇帝生前已認其為皇曾孫,皇室正統,何孔來自民間,大司馬若再猶豫,恐招非議,還是早做決斷為好。”
“公孫病已立”指的正是劉據之孫,流落於民間的皇曾孫劉病已,因劉據枉死,曾追隨劉據與受其恩惠之人,還有劉據之舅衛青的屬下皆願擁立劉病已為帝,大勢所向,經查問,劉病已又學識豐富,霍光自也無話可說,當即,便派宗正劉德至尚冠迎接新皇。
尚冠內的劉病已,隨劉德的到來,尚處於混沌中,竟不知不覺成了陽武侯世襲罔替,還未從這突封的侯爵之中反應過來,又受了傳國玉璽,隨百官參拜高祖廟,行雲流水般完成了登基之禮,正式即位為新皇。
雖說時間倉促,而劉病已卻未曾出過一點錯,即使霍光也不得不感慨,他骨子裏便有一股子當皇帝的料,對此自是欣慰,大漢江山,經過劉賀的折騰,總算又能回歸正途。
劉病已頭戴珠簾玉冠,身着玄色皇袍,氣宇軒昂,大有君臨天下之姿,屬於他的政治舞台就此啟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