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章 河西之戰
河西之戰漢軍大獲全勝后,匈奴不得不退到焉支山北。
自視為草原霸主的匈奴節節敗退,終於也唱出了蒼涼悲傷的怨歌:“亡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
然而,匈奴騎兵一旦攻破漢朝邊郡,無數邊境漢民在匈奴騎兵揚起的彎刀下,甚至連哀求的機會都沒有就失去了生命。
殷紅的鮮血浸透了大地,火光衝天中,無數婦孺被當作牲口一樣帶回匈奴發賣。
七十年,整整七十年,大漢漫長邊境上的百姓都是過的這般地獄生活。
他們辛勤勞作,無愧於天地,清清白白,卻不過是匈奴騎兵眼中待宰的肥羊。
如今匈奴人的怨懟,在死去的漫天亡魂前不過是可笑的無病呻吟。
但願,他們泉下有知,終於能含淚投胎。
至於後世那些叫嚷着漢匈一戰完全可以不打,認為漢武帝就是好大喜功、窮兵黷武之徒,不過是不身處其境,抱着高高在上的心態來指摘其中得失。
倘若他們能真正翻開《漢書》看看那滲透了鮮血與屈辱的史實,就會明白漢匈之戰,不過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匈奴入上谷,殺略吏民……匈奴入遼西,殺太守;入漁陽、雁門,敗都尉,殺略三千餘人……匈奴入上谷、漁陽、殺略吏民千餘人……夏,匈奴入代,殺太守;入雁門,殺略千餘人……夏,匈奴入代、定襄、上郡,殺略數千人……秋,匈奴人定襄、雲中,殺略數千人……”
這些無辜的平民百姓該遭這種血腥噩夢嗎?該顛沛流離?該家破人亡?該淪為奴隸嗎?
不該,不該!
但願後人在痛心憤懣於被金打得涕泗橫流的鼻涕宋后,能真正為鐵血大漢驕傲一回。
要知道從來就沒有盡善盡美的法子,更不能指望軟弱換來的屈辱和平。
一個國家,一個民族,倘若沒了悍然無畏的血性,何其可悲?又何其可怕?
泱泱大漢,振其雄風!
經此一役,大漢終於得償所願地收復了河西走廊,打通了通往西域的道路,切斷了匈奴與羌人的聯繫,為日後的漠北之戰創造了條件。
匈奴僅僅在元狩二年一年內就損失了八萬多人,須知匈奴人全民皆民,這樣大量損耗有生力量對匈奴的打擊是極嚴重的。
河西之戰後,從金城到祁連山再至鹽澤的廣袤地區,再無匈奴。
劉徹令隴西、北地、上郡的邊防軍隊減半,用減少軍費開支來減輕了百姓的賦稅與勞役負擔。
祁連山北麓擁有匈奴最大的馬場,這片廣袤無邊的馬場從現在開始為漢所用,提供補充漢匈戰爭中需要的軍馬。
戰後論功行賞,霍去病以戰功再受食邑五千戶,其手下部將也多因功封侯。
只是幾家歡樂幾家愁,滿心壯志渴望封侯的李廣雖在戰中勇武無雙、指揮若定,但全軍幾乎全軍覆沒,功過相抵沒有封賞。
張騫、公孫敖更是因未能按期匯合,被廷尉叛處死罪,得天子開恩許以財物贖免,才得以為庶人。
如此一片黯淡無光中,霍去病少年英雄的光芒越發璀璨耀眼。
天下無人不知驍勇無雙霍驃騎,多少少女為之暗暗傾慕。
而比起其謹慎謙恭的衛青來說,激揚跳脫的霍去病更得劉徹的喜愛。
他在霍去病身上,看到了年少的自己。
因着這份喜愛,霍去病自還朝後,便幾乎是日日被召見。
趁着這機會,兒又纏着要霍去病教授他的騎射。
在他看來,誰的騎射功夫也比不上他的去病哥哥。
元被阿嬌督促着練琴,自然是沒有機會一起學。
更何況,七歲的公主也早開始愛美了,不願叫烈日晒黑了皮膚。
但耳聽着庭中的動靜,她有些心癢難耐。
走神之下,頻頻出錯,引得在南窗下看書的阿嬌皺眉看她。
元便索性停住,伏在琴案上揚起一臉笑和阿嬌撒嬌:“母后,天太熱了,我可不可以歇一會?”
阿嬌還能不知道她是玩心起了,當下垂下眼帘,看也不看她。
元吃了個閉門羹,還有些不死心。
“母后,我都彈了一上午了……就讓我歇一會嘛……”
阿嬌終於淡淡地應了一聲,緩緩抬起臉來。
元以為有門,正要甜甜地說上幾句“母后最好”的話,就聽阿嬌漫不經心地說道:“去和你父皇說”
元立時氣泄,父皇寵她是寵她,但她要去說不想彈琴了,他只會冷着臉再給她加量。
樹梢上的蟬長一聲短一聲地叫着,似乎被熱的有些有氣無力。
去病哥哥嚴厲的聲音若有若無地傳過來,沒過一會,又響起一陣暢快恣意的笑聲。
元撅着嘴有些想哭,但在瞄到阿嬌已然沒有在注意她后,她便又把這淚生生咽回去了。含着幾分憤懣不甘撥弄起了琴弦,心中滿是悔意:早知道學琴這麼難,就不學了。
她氣怒之下,把一首《春江花月夜》彈得鏗鏘有力。
阿嬌卻還是不管她,直把手中的帛書慢慢讀完了,才起身道:“你要是把學琴要當做任務也行,你什麼時候彈會了這曲子,就什麼時候放你出去玩。”
說罷也不管元氣急敗壞的樣子,就施施然出去了。
待在廊下站了片刻后,聽着殿內傳來裊裊琴聲,阿嬌才微微一笑走開。
幾歲大的孩子,貪玩自然是正常的,但為父母的卻不能放任自流,聽之憑之。
好在元雖然受盡寵愛,有些驕縱脾氣,卻也還沒到太嚴重的地步。
不然,她這個母親就做的太失敗了。
烈日當空,葳蕤繁茂的古樹被灼烤的墨綠深沉,蟬附在樹梢枝葉間發出陣陣長鳴。
偶有風過,也是熏人的熱風。
阿嬌走過這一段迴廊,見着劉徹不知道何時也出來了,正立在廊下看兒騎馬。
她笑着走過去,“不嫌熱嗎?”
劉徹被她說的有些想笑,“朕又不是小孩子”
他望向庭中曬的滿頭大汗的兒,“再說了,小孩子都沒叫熱呢。”
說起意志力,兒的堅韌不拔叫許多成人都自嘆不如。
但等一身盔甲身姿挺拔的霍去病被劉徹叫到廊下時,阿嬌望着他迅速脫去青澀害羞,年輕英俊的臉龐心下感慨良多。
霍去病一戰成名后,許多人還在背後酸溜溜地怨懟怎麼得着天子青睞的不是自己?
這種混賬話,就連阿嬌都有所耳聞,更不要說市井間了。
這些人也實在把戰爭想的輕鬆如兒戲了,若是真如此簡單,當初高祖就不會敗於白登,漢室也不會受了七十年的屈辱,名將如李廣也不會含恨而終。
更不要扯什麼霍去病只是運氣好,單單就孤軍挺進獨面強敵的這份大無畏就是許多人永遠也做不到的。
而等到河西之戰落下帷幕後,空前的勝利終於叫所有質疑啞口無言。
茫茫戈壁,一望無際的草原,天然就為漢軍作戰增添了許多困難。
而在這樣的環境下用大規模兵團打運動戰,何其困難?
但霍去病不僅打好了,還打的異常漂亮。
劉徹和阿嬌感慨說著要是換了個人來打河西之戰,沒有霍去病的那般高度機動性,只怕還不等到遇着匈奴騎兵,就被自己生生托死。
光是一個迂迴大縱深,就不是一般人能玩得轉的,若不然公孫敖也不會迷道誤了戰時。
就更別提其靈活機動和戰不一格的戰法了,匈奴人只怕到現在還沒摸着頭腦。
河西之戰後,霍去病的領兵能力再無人可以質疑,他用功勛鑄就的事實教會天下人什麼叫英雄出少年。
霍去病的大獲成功,再一次證明了劉徹的眼光,天子威信愈重。
也就只有阿嬌聽着劉徹的那點真心話,漢匈雙方已經陷入相持階段,他渴望打破這種勢均力敵,把優勢擴大化。
而放眼滿朝諸將,哪怕是一改頹勢的衛青也不能叫劉徹滿意,他始終覺得衛青多了些謹慎,少了些無畏。
反倒是霍去病叫人看着有些希望,於是劉徹冒險啟用了年紀輕輕的霍去病。
他已然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左右不過退出河西走廊,再圖他法。
然而天才到底是天才,初上戰場半點也無經驗的霍去病一戰就成名,再戰就打得匈奴人倉皇逃命交出河西走廊。
他完美地實現了劉徹的戰略意圖,強勢的匈奴帝國開始由盛轉衰。
如此少年英才,怎麼能叫劉徹不由衷喜愛?
劉徹笑望着霍去病道:“讓冠軍侯來教一個稚子騎射,朕都覺得太大材小用了。”
他雖然是玩笑話,但語氣中透露出的意味分明說出了他的心聲。
霍去病洒脫一笑,也渾然沒有要像一般人誠惶誠恐說為太子效勞何其有幸的意思。
“殿下天賦不錯,更難得是這份毅力。”
若是旁人這般說劉徹深以為傲的兒子,他只怕早就沉下臉,但霍去病說卻只覺得他為人赤城純粹。
劉徹拍拍霍去病的肩膀,很是親厚。
“兒喜歡你教他,你若得空就教,不得空就拒了他。”
霍去病又笑了,眉目間若有若無的殺伐之意黯淡了許多,整個人都柔和起來。
他輕輕地道:“臣和殿下投機的很。”
劉徹微微楞了一下,旋即失笑道:“走,走……咱們進去說……”
霍去病點點頭,回身對馬上的兒道:“再跑一百個來回。”,便隨着劉徹一前一後進了宣室殿內。
阿嬌在廊下守著兒完成了任務,又叫元完整彈了一遍曲子見進步了許多才放她出來
母子三個在偏殿痛痛快快喝完了一瓮冒着冰氣的酸梅湯,便往議事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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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去病正和劉徹談河西之戰,“如長安城中盛夏,臣以為還算不得酷熱。
若是在沙漠地區頂着大太陽行軍,熱浪撲面,無處可躲,如入蒸籠。
渾身又穿着厚實的鎧甲,越發把人悶的喘不過氣來。
馬困人乏之下,行軍的確不易。”
劉徹唔了一聲,這是在為公孫敖等人求個情啊。
年少名動天下,不驕不躁,還能為同僚說兩句好話,講講他們的辛苦,這番心性委實難得。
他對霍去病的好感更甚,但卻沒有表態,僅僅是應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霍去病點到即止,又和劉徹說起心中擔憂道:“匈奴人確實能打,民風剽悍,全民皆兵。
尋常的牧民上了戰馬就是一個單兵素質極高的騎兵,臣以為萬萬不敢給他們喘息的機會。”
劉徹眉頭輕皺,深有感觸地道:“是啊,現下的勝利還遠遠不夠,要把匈奴人打得再無還手之力,打得遠遠望見我大漢的軍旗就聞風喪膽才行啊。”
他說到這,取過手邊的一卷帛書遞給霍去病。
霍去病一目十行地掃完,有些訝異地抬起頭望着劉徹。
“渾邪、休屠王兩王想降漢?”
劉徹點頭,眉目悵然地道:“對匈的鐵血政策,朕永遠不會改變。
若能分而化之,盡量減少我大漢兒郎的損傷,朕心更慰啊。”
河西之戰後,匈奴損失慘重,元氣大傷。
匈奴伊稚斜單于滿腔怒火都要傾斜到打了敗仗的渾邪王、休屠王兩王身上,欲召而誅之。
兩王大為驚恐,想到漢朝皇帝就連軍臣單于太子於單都能容下,走投無路之下便索性決定向漢朝投降。
河西之戰是霍去病打出來的,劉徹便有意使霍去病前去接受受降。
霍去病眼中光芒閃動,“陛下,這兩個匈奴王號稱十萬之眾,虛實不定,臣怕有詐。”
劉徹卻有些滿不在乎的味道,朗聲笑道:“你去,朕放心。”
霍去病笑容也燦爛起來,“陛下信任,臣豈敢辭?”
一樁對漢匈之間影響頗大的受降,就在君臣間看似玩笑的對話中定了下來。
待得阿嬌領着一雙兒女進殿時,君臣二人已然商議好具體細節。
三天後,霍去病即率一萬輕騎前去受降。
受降過程如霍去病所預料的一般,果然不甚順利。
漢軍未到河西,休屠王便突然變卦,拒絕降漢。
渾邪王雖然斬殺了休屠王,收編其部眾,但人心已是不穩。
漢軍過黃河后,渾邪王所部的一些裨王見漢軍軍陣嚴密行進有度,害怕漢軍殺俘,便企圖逃走。
霍去病當機立斷,趕在局勢徹底失控前馳入渾邪王營內,親自與渾邪王面談。
同時以雷霆手段將嘩變拒降者八千餘人全數斬首,用悍然武力逼迫匈奴軍隊穩定下來。
爾後遣人護送渾邪王先赴長安見天子,霍去病親自坐鎮匈奴軍中,引領匈奴部眾過黃河。
天子封渾邪王為漯陽侯,將歸附的匈奴人安置在隴西、北地、上郡、朔方、雲中郡這五郡塞外,稱為“五屬國”,允許他們保留自己的風俗習慣。
霍去病在此次受降中臨機決斷,再一次展示了他的軍事才華,天子再次下令益封兩千食邑給霍去病。
至此,霍去病其聲望已與大將軍衛青已不相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