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爺爺

黃冬看着我的樣子，聽到我說的這句話，緊咬着牙齒，緊握的拳頭不停地顫抖，身體也抖動起來，眼中流下淚水，淚水中摻雜着鮮血，樣子讓我心中驚顫。

我完全能夠理解，黃冬內心的複雜，它心中仇恨閻王爺，是必須要親手殺了閻王爺報仇，他知道我也會死，心中傷痛，而我最後的遺願卻是讓他不要殺閻王爺。對於黃冬來說，這是一個太難的選擇題了，無論選哪一個，都需要做出巨大的犧牲。

黃冬和我對視，我從他的眼中看到了選擇的艱難，而我也感受到了黃冬的為難，心裏面覺得更加對不起他了，本以為不會再讓黃冬受傷。

可是這一次，我在死之前，只能是任性一次。

至少黃冬在這之後活下來了，他能夠活着，我就滿足放心了。我和閻王爺都會消亡，再也沒有災難了。

黃冬的手顫抖着，上面的陰陽之力漸漸散去了。身上的殺氣也收斂了起來，在這個時候，他選擇了我，沒有在我死之前，當著我的面，殺了閻王爺。

黃冬的手放下來，可是轉身衝著一片空地大吼了一聲：“啊啊啊！”

它身上的力量爆發出來。並沒有傷及到閻王爺絲毫，全都打在了空白之地。

我忍不住流淚，感謝道：“冬哥，謝謝你，我這一輩子都欠你了，下一輩子再償還給你吧。”

黃冬沒有說話，怔怔的站在那裏。整個人失魂落魄的狀態。

此時，閻王爺已經虛化的身體的胸口位置，出現了一點紅色，好像是一滴血。這一滴血似乎給閻王爺提供了力量，它竟然強行站了起來，衝著天上喊道：“我承認你是上天，我承認自己敗給你了。現在我求求你。留住這個孩子的念想吧，他的靈魂和身體都沒有了，留住他的思想，讓他做一個普通人，活個幾十年。”

閻王爺的話說的很認真，也很洒脫，剛才不服輸的狀態瞬間沒有了，直接承認自己輸了，還開口求混沌，關鍵的是，它求混沌竟然是為了我，想要讓混沌將我的思想留下來。

普通的人，是有身體和靈魂組成的，他們的靈魂中包含着思想。可是因為我是混沌之花的殘軀上而來，靈魂是固定的，與思想不同，它們兩者是分開了。

我的身體和靈魂沒有了，思想是可以獨立存在的，不過這需要有人用特殊的力量保存，否則我的思想也會隨着身體和靈魂的消散而消失。

留下了我的思想，將我注入到一個空殼中。我就會再一次成為我自己，不過只是普通的人，所有的陰緣和力量都沒有了。

這件事情說起來簡單，可能要想做到，所需要的力量絕對不是尋常人能有的。

現在就算是黃冬，也做不到這一點，否則他不可能看着我消失。能夠做到這一點，只有混沌，這個天地的主宰。

如果是以前，我還對混沌報以希望，可是從剛才的事情來看，我已經知道了，上天無情，大道無義，混沌本身就是無情無義的，它不可能留下我的思想，因為這在它看來，是不該存在的，或許還是一個威脅。

閻王爺這一次竟然會為了我去求混沌，是我着實沒有想到的。它剛剛還衝我喊叫，竟然忽然就發生了這麼大的轉變，是閻王爺轉性了嗎？還是它想通了？

我皺起眉頭，怔怔的看着閻王爺，一時間有些呆愣。

閻王爺的聲音沒有得到回應，混沌沒有出聲，似乎是用沉默在拒絕閻王爺。

它接下來的反應更讓我震驚，閻王爺跪了下來，虛化的身體幾乎都在消散了，還在支撐着，用很小的聲音說道：“我求求你了，你也在天上一直看着，這個小子雖然不成器，但是他對眾生的情誼是真切的，並沒有什麼要逆天的想法。哪怕是對我，他也用最寬容的心來對待，我承認我因為他有了感情，所以我求你，收回他的靈魂和力量，留下他這個人吧。”

這個時候，我看着閻王爺的背影，雖然看不到實體了，但爺爺那個堅實的臂膀似乎浮現在了我的眼前。

以前的時候，在遇到事情的時候，爺爺也是這樣護着我的。

閻王爺剛剛誕生的時候，是沒有心，沒有情，只有怨恨，想着能夠逆天而上，衝破規則。將混沌給滅掉。但是在養育我的時間內，它已經有了感情，這麼多年，也一直是在掩飾，不承認，用各種辦法逃避。

現在這一刻，閻王爺才算是真正顯露出來了自己的情義。

我忽然想到了幾年前。伏羲以自己為代價，穩定黃河水禍，當時我就看到閻王爺去過，只是被我發現立刻就走了，當時它心中肯定也有傷痛。

這個時候，混沌也終於有了回應，滄桑威嚴的聲音響起：“一切都已經晚了，如果你沒有這樣強勢，讓這個小子壓制住你，我不會利用它最後的價值。現在事情已經這樣了，我覺得我會留下這樣一個規則所不允許的思想？”

它聽到了混沌的話，明白混沌的意思，還在堅持：“你和這個小子本是同根而生，它也算是從你身上生出來的，你們之間也是有關係的，你難道就不能夠發發慈悲，留下他的思想，讓他做一個普通人。”

我一聲坎坷，經歷陰緣無數，上天入地，絕對的豐富精彩，是多少人求不來的。我身在其中，雖然也享受這個過程。但是在這個疲憊的過程之中，我更意願成為一個普通人，安安穩穩的過一生，這是我一直以來的願望，這個願望對很多人來說很平常，對我來說。卻是遙不可及的。

或許它知道這是我所希望的生活，才會想混沌懇求。

但是混沌完全不理會它的話，依舊是保持着威嚴的狀態，聲音不容侵犯，開口說道：“我與你一樣，本就是無情而生，你和我說這樣。根本沒有作用。要想讓我留下他，除非大道有情，我心生情。不過你覺得現在還有可能嗎？”

既然混沌都這樣說了，就算是再求，也不會有什麼結果，而且閻王爺明顯是堅持不住了。

它現在的身軀都已經成了一縷風，搖曳不定。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閻王爺扭曲的腦袋轉過來，看着我，用極其溫暖的聲音對我說道：“二林，對不起，是爺爺害了你，爺爺…”

聲音還沒有結束，閻王爺的身軀就消散了。徹底沒有了氣息，也沒有了聲音。

閻王爺消亡，不復存在。

我一直以來，最大的目標就是現在這樣，可是我心裏面沒有一點開心，尤其是最後的時候，閻王爺為了我向混沌乞求，放下了高高在上的身段，還稱呼我二林，向我道歉。

在我心中，我就感覺當年的爺爺又回來了。

它不再是閻王爺，而是我的爺爺，一個愛護自己孫子的老人。

我看着它消散的地方，大吼一聲：“爺爺！爺爺！”

它在最後的時刻，能夠回心轉意，認清所有的一切，我心裏面很開心、很欣慰，心中再也沒有閻王爺，只有爺爺。

我心痛自己的爺爺，傷痛無比，但是混沌沒有絲毫的反應。這所有的一切，對它來說，都是淡然的。

旁邊黃冬也安靜了下來，他心中是仇恨閻王爺，可是最後的事情，他也清楚看到了，閻王爺不再是以前的閻王爺，他心中也為我能夠找回爺爺而高興。

這個時候，我感覺自己也要消亡了，六識模糊了起來，十分的恍惚，身體完全透明，隨風飄動，隨時會消失。

黃冬手上打出一團力量。將我包裹起來，讓我不受到外界的任何力量，讓我穩定下來，但也沒有時間了。

“二林，二林…”黃冬有些不知所措，不停地喊着我的名字。

他還在不停地用自己的力量挽留我，可是沒有任何的作用。這種消亡，並不是陰陽之力、規則之力和混沌之力能夠挽回的，這是不可逆的。

可是我已經聽不到，只覺得聲音很遠，想說話，也說不出來，就感覺一隻手拉着我迅速後退。與黃冬、與這個世界相距越來越遠。

在這一刻，我腦海中閃過了自己的一聲，好像過電影似的，從剛剛出生，還在混沌之花上的時候，由一團混沌之靈進入到了一個嬰兒的身上，神不知鬼不覺的取代了這個孩子。後來出生。進入陰曹地府，和閻王爺糾纏上了關係，愛恨情仇，和平戰爭，一一在我的腦中出現，讓我彷彿重新經歷了一次人生。

回放過的人生裏面，最後世間一片祥和，我似乎看到了爺爺對我的笑，結局是不同的。

我徹底消亡了，心裏面沒有遺憾，甚至是放鬆和高興的，沒有了牽挂。

在這之後，我徹底陷入到了黑暗之中，沒有思想，沒有感覺，就是睡着的感覺，什麼都不知道。只是似乎還存在着思想，能夠隱隱感覺到，好像是在一片無邊無際的空間中飄蕩，停不下來，也沒有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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