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桐花萬里都是淚
我姓趙,叫趙夏桐。
據說,我出生時,正是桐花萬里的季節,我家的房前屋后,開滿了淡紫色的桐花,我媽姓夏,所以,我老爸當時就給我取了一個這樣應景的名字。
可是,在這樣一個充滿愛和詩情畫意的名字下,我的人生卻是千瘡百孔,傷痕纍纍,讓我不敢回首我曾經走過的路,和那段充滿了心酸和血淚的青春!
在我的大學生涯里,我幾乎都是用“趙煙羅”這個藝名混跡於塵世,在那些紙醉金迷、燈紅酒綠的風月場所苟且偷生……
故事就從我十八歲那年說起吧。
我永遠記得,那是一個夏日明麗的早晨,我從順風快遞員手中拿到了我夢寐以求的帝都一所有名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我當時就興奮得要死要死的,捂住自己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就從我的出租房向我媽和我后爸的家跑去。我當時只想把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第一時間告訴給我飽經生活磨難的媽!
可是,當我媽看見我那紙錄取通知書時,她的眼底沒有我預想中的欣喜,空洞和茫然還有無奈卻清楚的寫在她無望的眼底。
好一會兒,她望望她和我后爸生的那對才上小學的雙胞胎兒子,無助又慚愧的對我說,讓我原諒她,說她實在無能為力給我什麼幫助,她讓我去找我親爸,讓他給我籌措學費。
我當時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轉,整個人也彷彿掉進了冰窖里一樣,渾身刺骨的寒冷。我看也沒有再看我媽一眼,就含着淚從她的那個家沖了出去,以至於我媽在我身後大聲的喊我、說著什麼,我都沒有聽見。我眼裏耳里心裏只有滿滿的心酸和苦澀,還有無盡的委屈和痛苦。
那天,逃離我媽家后,我在我出租屋後邊的涪江岸上,找了個無人處,痛痛快快的哭了個夠。當落日的餘暉撒在涪江里時,我才起身,又一步一挨的向我爸和我后媽家走去。
其實,從小到大,我最不願意走的就是這條路。這是一條滿含屈辱的路,每次走上這條路,我的心跳都會慌亂,腳步都會踉蹌。可是,為了活下去,我又不得不去。
因為,我怕看見我后媽那張鐵青的臉。每次,我去我爸家,從我后媽手上拿過每月四百元的生活費時,她都會狠狠的剜我一眼,彷彿我是一個“討債鬼”一樣!
然而,那天,思量再三,我還是步履維艱的去了我爸家。
我剛到他家門口,就聽見我后媽親昵的喊着她和我爸生的只比我小一歲的妹妹吃西瓜,可是,當她的眼睛瞟到站在門口的我時,立刻又是一副“借了她的米,還了她的糠”的表情。
她幾乎沒有好氣的看着我,說這個月的生活費已經給我了,我又去幹什麼?
我的臉頓時火燒火燎的,但是,我還是鼓起勇氣,囁嚅着告訴她,說我考上大學了。
我后媽一聽,臉上就露出揶揄的笑,她說,趙夏桐,你是來報喜的,還是來要錢的呀?
我頓時一個哆嗦,大腦一片空白,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裏,連手心裏都是冷汗涔涔。
這時,我爸從屋子裏走了出來,他只看了我一眼,就說:“趙夏桐,你說你每次除了要錢到這裏來,你還什麼時候來過?”
我不由一愣怔,看了一眼我爸爸,委屈心酸的淚水就從我眼底洶湧而出--
我多想大聲的質問他,是我不想來嗎?
可是,那刻,我卻什麼也沒有說,只捂着嘴,轉身就飛奔而去,任眼淚迷糊了我的雙眼。
暮色中,我踉踉蹌蹌的跑回我那個租來的樓梯間,我所謂自己的“家”,一頭栽在那個只容我睡下的那張簡易行軍床上,哭得個天旋地轉,昏天黑地。
良久,等我哭夠了,我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擦乾自己的眼淚,我知道,從此後,我只有自己靠自己了!
於是,當晚,我就收拾好行囊,踏上了北上帝都的列車,我不知道等待我的將是什麼命運,可是,我必須離開這裏,才有重生的希望!
經過兩夜一天的顛簸,我終於在第三天的凌晨六點左右,在北京西站下了車。
走出火車站,那種陌生和舉目無親的悵然,讓我倍感凄涼。
我背着行李,在晨曦中張望着這個城市,沒有想到,邊走邊看的我,突然被一輛正在倒車的車颳倒了,我一個趔趄就摔了個“狗啃屎”。
那輛車子立刻“吱嘎”一聲,一個緊急剎車,停了下來,一個人迅速從車子裏走了出來,仿若一股西伯利亞寒流一樣,讓我不寒而慄。他大手一伸,將我從地上拽了起來。臉色鐵青的看着我:“美女,碰瓷也不是你這樣的!小小年紀,什麼不學,居然出來干這種營生?!”
特么的什麼人?開車把我撞了,居然還這樣盛氣凌人,無厘頭的把我搶白一頓!
我不由瞪了他一眼,用手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又甩甩胳膊和腿,確認自己全身所有的零件完好無損后,我白了那個開車人一眼:“大叔,我不是碰瓷的!好了,你可以走了!”
說完,我掉頭就走,但是,不爭氣的腳,居然有點趔趄。
我不由一股酸楚湧上心尖,心想,真是人倒霉了,喝水都是磕牙的。這才到帝都,被人撞了,還被人那樣數落,眼淚頓時就在我的眼眶裏打起了轉。
不是因為腳疼,而是因為委屈,太多無語言說的酸楚和悲傷--
就在我滿心悲涼朝前一瘸一拐的走時,身後突然伸出一隻大手,從後面抓住了我,我不由回頭一看,見是剛才撞到我還數落我“碰瓷”的那個“西伯利亞寒流”。
我趕緊用手背將我的淚抹去,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大叔,你走吧,我不會讓你負責的!”
那個“西伯利亞寒流”男人頓時玩味的看了我一眼,他的嘴唇突然勾出一抹好看的弧度,痞痞的看着我:“美女,我有那麼老嗎?居然讓你大叔長,大叔短的叫。再說,我又沒有把你怎樣?要對你負哪門子責?”
我還真是遇見了怪咖!不由怒目看了他一眼:“那你抓着我幹什麼?閃開,讓道?”
他頓時用他那雙深邃如海的眸子睨了我一眼,抓我的手卻更用力了:“美女,你說我想幹什麼?”
說完,他居然蹲下了身子,直接拿他的手放在了我的腳踝處,居然用力一擰。
我彷彿聽見了自己腳關節複位的“咔嚓”聲,不由疼得“嘶”的叫了一下,額頭的冷汗也沁了出來。
這時,那個始作俑者卻一臉輕鬆的站了起來,依然痞痞的看着我,雲淡風輕道:“我剛才幫你正了骨,你只需再擦點紅花油就好了!”
我沒有理睬他,直接把他當了空氣,推開他,就朝前走去。
可是,我才剛走了沒兩步,人家大長腿一邁,直接城牆一樣矗立在了我面前。
我不由咬牙:“大叔,這大清早的,我沒有惹你沒有逗你,你存心找茬嗎?”
他好整以暇的抱臂看了我一眼:“美女,你怎麼這麼沒心沒肺呢?四川人吧?”
我氣咻咻的看了他一眼,才說以牙還牙,可是,看見他那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汽車見了就要爆胎的妖孽樣,我一下子就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或許,這就是美男效應吧,我只嘆息一聲,怔怔的看了他兩眼。
他見我沒有對他劍拔弩張了,就問我去哪裏?還說他的車撞着我了,他本來是想帶我去醫院看一下的。
現在,見我走路還可以,應該沒有多大問題,他就想着補償一下,把我送到我要去的地方。
我那時剛到帝都,人生地不熟,又迫切的想去錄取我那所學校看看,索性一咬牙,乾脆就把這個肇事者當出租車司機用,就直接把學校名字報給了他。
哪知,他一聽,似乎驚訝了一下,然後,又打量了我幾眼,問:“才第一次到北京來吧,這裏距離那裏還遠着。你來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