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思慮
玄天他們強制破開次元空間的時空壁，找到樓小槿時，清風已經死去多時。
樓小槿身上的衣袍破破爛爛，有不少乾涸的血跡，整個人清瘦了不少，蓬頭垢面，一雙猩紅的血眸格外令人心驚。
腳步一頓，他們終究來晚了，樓小槿已經入魔了。
君蘭和小黑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激動地呼叫道：“主人！”
一進來，他們就清晰的感覺到了她的存在。
火光通天，岩漿洶湧，熱浪疊疊，樓小槿一身染血的破碎紫衣，靜靜地站立在火海邊緣，遺世獨立。
玄天比較沉穩，見樓小槿好好的，他一顆懸着的心終於放下來了。
星眸四顧，心中恍然明了，原來這裏是火海世界。上古遺地，一萬年前，突然消失在世人眼中，神界眾神都不知它遺落在了何地，沒想到，竟然就在冥界。
樓小槿面無表情地移過視線看着他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能摸到坑坑窪窪醜陋的疤痕，但玄天和君蘭、小黑全然沒有流露出驚愕或是恐懼的神情。
成魔的那一刻，身體內突然湧現一股陌生而強大的力量，隨心駕馭，她揮手布下一層結界，保護下了清風的遺體。臉上的疤痕明明可以祛除，但她也留了下來，她一定要找到在背後對她下黑手的人，以牙還牙，不，應該是十倍百倍奉還。
再也沒有人可以肆意傷害她，誰都不行！
玄天其實一開始就注意到了她的臉，傷痕纍纍，極其恐怖，心中有吃驚，但他沒有表現出來。女孩子都注重容貌，就算是樓小槿這樣性子淡漠的人，也會看重自己的臉。他很心疼，失去她的這一個月，他心急如焚，她同樣受了很多苦。
“主人，可算找到您了！”君蘭飛奔至樓小槿面前，聲音略微夾帶着哭意，找不到她擔心的要死，強行闖入這個次元空間時又害怕會使她陷入虛無空間，虛無空間那種地方，進去了就再也出不來了。
“主人，是屬下來遲了！”小黑不如君蘭大膽，敢直接撲到樓小槿身上，但他的激動，從微微顫抖的手就能窺探一二。
玄天走在最後，到她面前時，已經在周圍撐開了一道結界，隔絕了火海世界的灼人熱浪。
樓小槿站在火海邊緣，其實玄天不撐開結界，火海世界的熱浪和高溫也傷不到她了，她不後悔墜入魔道，天地不容又如何，她再也不願意被命運擺佈。
“晨星呢？”樓小槿一開口，嗓音嘶啞粗噶。
“主人，您的聲音，還有您的臉……”君蘭揚着一張天真無邪的俊臉，作勢要去摸樓小槿的臉，被小黑一把扯下。
“主人，我略懂醫術，讓我為您醫治吧。”小黑直視樓小槿的雙眼，並不因為她那雙眼變成了妖冶的紅色，就有所抗拒和排斥。
兩人都有意無意避開了樓小槿的問題，樓小槿心中一驚，晨星出事了，還是……？
玄天看出她的疑惑，走近她，抬手輕撫上她佈滿傷痕的臉，柔聲問道：“還疼嗎？”
君蘭和小黑兩人並沒有阻止玄天的動作，反而自覺地讓出了空間，讓玄天更好地站在樓小槿面前。
比起晨星王子，他們更信賴玄天。千年之前，清音樂神為愛復仇一舉封閉神界的事，他們如今還是記憶猶新，雖然那時兩人年紀尚小，但心中也認為，只有這樣心甘情願為了主人不顧一切地付出，敢與天下為敵，又風姿卓越實力高絕的上神才能配得上主人。而晨星王子那種連他們都看不上的“小孩子”，自是萬萬配不上主人的。
樓小槿眼眸微垂，沒有避開玄天伸過來的手，她已經成魔了，而他是神，自古神魔不兩立，他對她竟一點也沒有變？
“小槿，對不起，我來晚了。”溫柔的語氣裏帶着濃濃的責備和憐惜，她的模樣，讓他心疼到不知該作何表達，好像將她擁入懷裏。如此想，玄天也的確是這樣想的，將樓小槿擁入懷裏，手微微顫抖着，未見她前，有那麼一瞬間，以為找不到她，真的要再次失去她了。
樓小槿沒有推開他，她以為，入魔之後，會失去他們所有人，她又會成為從前那樣孤孤單單的獨行俠。
“他走了，找不到你，他又有急事，便在十天前離開了。不過你不是一個人，我永遠不會離開你，也不會丟下你。”
愛的告白，最動人的話不是我有多愛你，你對我來說有多重要，而是用實際行動來證明，用時間來證明，我會一直陪着你，無論風雨艱辛。
“主人，我和小黑也不會離開您的。”君蘭急切地表示道。
樓小槿心中微微有些動容，但依然面無表情。
……
離開火海世界之後，樓小槿沒有再問起晨星的事，有些事她不強求，因為如今的身份，她有自知之明，如果他真的愛她至深至情，那麼即便她成了魔，他也會來找她。
“臉上的傷，真的不用我幫你祛除嗎？”
樓小槿沐浴換過衣服之後，玄天將一碗肉粥放到她面前，他的納戒里儲存着必備的食物，都是給她準備的，但現在，似乎她也不用吃了，可剛成魔，她定然還是習慣以前的生活方式，所以他還是做了。
樓小槿從火海出來之後，便將火海里清風救她的事說了出來，君蘭和小黑既心疼又氣憤，到她的當初被時空亂流捲走的地方調查去了。而玄天沒有把心疼一直掛在嘴邊，但也沉默了很長的時間。
“不需要，我暫時不想改變我這張臉。”樓小槿也說不清為什麼，她現在的臉如此醜陋，但她不想動，留着提醒自己，被人暗下黑手，還有清風的死，都是她的懦弱和無能造成的。
“那你之後有什麼打算，和我一起回仙界嗎？”玄天伸手蓋住樓小槿的手，輕聲問道。
“魔可以入仙界嗎？”樓小槿抽離了自己的手。
手心突然的空蕩，令玄天心中劃過一絲失落，她還是不肯接受他，或是說，從來就沒想過接納他。
“有我在，自然可以。”玄天笑了笑，她現在不願意接納他，他就多努力一點，總會一天，她會願意回到他懷裏，所以他再次抓住她的手。
玄風山在仙界超然的地位，他要保護的人，沒人能說什麼。
樓小槿眼眸微垂，沒有再避開玄天伸過來的手，她已經成魔了，而他是神，自古神魔不兩立，他對她竟一點也沒有變？
“小槿，你是有什麼顧慮嗎？”
她想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地方，而不再依靠別人而活。思慮良久，樓小槿開口說：“我想，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地方。”
“不用依靠誰，沒有寄人籬下的感覺，你們若是來，我會歡迎，你們若是離去，我也不會悲傷。”
淡漠的語氣，不帶絲毫感情，醜陋的面龐上，一雙血色妖眸深邃無波，像一個沒有情感沒有喜怒哀樂的傀儡。
玄天除了心疼再也沒有別的體會，他很想緊緊擁抱她，給她溫暖和安全感，她會說出這樣冷心冷麵的話來，心中的傷痛該有多濃厚。他隱約知道她所歷經過的一切，但只是知道，並不能代替她去承受那些已經發生了，無法挽回的痛楚。
即便成魔了，對這個世界徹底失望、厭惡，但她心中依然存着善良，神魔一念，神並非全部都是善良正直誠信之輩，而魔也並非全是奸詐狡猾惡劣之徒。
“小槿，你去哪我就去哪。”玄天很堅決，不管她承不承認自己是鳳凰天神，反正都是她，鳳凰天神是她，樓小槿也是她，變了名字，變了容貌，但就是這個靈魂，他愛着的是這個獨一無二的靈魂。
樓小槿心中苦笑，現在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能去哪裏，哪裏才是屬於她的地方。
“我想把彼岸花拿到手。”不是為了自己，而是，她想要復活清風，念頭有點荒唐，但從她用結界保下他的肉身的那一刻，她就有了這個念頭。
“你要……復活清風導師？”玄天不確定地問道，他多少能猜到一點她的想法，但復活這種事，不是不可能，而是有違天理，會遭報應的。
“嗯。”樓小槿應了一句，隨後又問：“荒唐嗎？”
玄天搖搖了頭，並不荒唐，而是復活清風導師做什麼？好不容易走了一個晨星王子，又要來一個清風導師嗎？這些人多多少少都在她心裏有那麼一點份量，那他呢？什麼時候，她才肯接納他？
“彼岸花的確是復活一個人不可缺少的材料，比紅木還好用，但晨星王子的未婚妻不也等着彼岸花救命嗎？我們要和晨星王子搶嗎？”
玄天的話一說完，樓小槿的心裏一聲冷笑，如果之前她還對雲莎有那麼一絲憐憫和同情，那麼現在就全然消失了。雲莎有那麼多親人，有整個雲家，而她有什麼？雲莎的命是命，清風導師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彼岸花又沒寫上她家的名字，各憑本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