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四

番外十四

靜謐寂寥的瀟湘園裏,眼看着被口道“小姐,您沒事吧”的丫鬟攙扶起來的陸茹惠,連蘇逸興的臉都不敢看一眼,就兩頰羞紅地轉身跑掉,不否認她的遭遇確實挺羞人的夏霜寒,卻同時在心中替她湧出了一些悲哀。

“不過就是嘴對嘴地撞了一下,老實說其實也不是多要命的事,漢人女子卻非要因為這樣的意外,而自認自己清白已失,只能嫁予吻她之人。這樣的活法,未免也太可悲了。同樣的事情若是發生在我的身上,我定然在心裏安慰自己一句‘不過是被狗舔了一下’,隨後便儘快將它拋之腦後。”

心中如此作想,但是卻不可能讓陸茹惠也採取她這樣的思維和行為方式的夏霜寒,在眼看着撿起了掉落在地面山的手爐,隨後就追着陸茹惠遠去的丫鬟消失在彎道處之後,隨即便將注意力,轉回到了陸紹雲和蘇逸興的身上。

擦乾淨沾染在自己嘴唇上的口脂,對陸紹雲所說的他和陸茹惠的婚事萬分接受不了的蘇逸興,當即便出言反駁道:“陸庭軒你明明看見了呀,這是一個意外,這完完全全就是一個意外!你不能讓我因為這個意外,就把她娶進家門吧?”

“蘇逸興!”儘管心中並不願意讓蘇逸興成為自己的妹夫,可是面對着他現下這樣不情不願的推拒表現,陸紹雲卻還是剋制不住地怒火中燒了。

“惠兒就是一個傳統的漢人大家閨秀,不是豪放的可以將這種事情一笑置之的關外游牧民族,同樣更不是青樓里那些可以讓人隨便佔便宜的花姐。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你說不負責任就不負責任,你當我們定國公府好欺負是不是?”

“如果今日的事情發生在擁擠的大街上,比如像是元宵節的花燈會上,那麼我也許不會像現在這樣那麼生氣。可是你不要忘了,這個園子不是我請你進來的,而是你自己闖進來的,所以管它是不是意外,你和茹惠的婚事,必須就這麼給我定下了。”

心中非常清楚自己的妹妹是個什麼樣的脾氣秉性,因此知道因着今日的這個意外,她定然是認定了蘇逸興作為她的未來夫君的陸紹雲,當即便氣怒交加地一把攥住了蘇逸興的衣領。

而即使面對着,他對其萌生了興趣和好感的夏霜寒,也依舊沒有深遠地考慮過要將她娶為世子妃,而僅僅只是想暫時把她帶回襄陽王府安置在自己身邊,待日後再做進一步的打算的蘇逸興,則完全接受不了現下這個“前來定國公府找夏霜寒,最終卻給自己定了個陸茹惠”回去的境遇。

“你不願意接受這樁婚事嗎?好,沒問題!”鬆開手中緊攥着的布料,後退兩步牽起身邊的夏霜寒的陸紹雲道:“我會把今日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原原本本地告訴祖父,隨後同祖父一起上門去,讓襄陽王代替你把這門婚事定下來。現在,你可以走了。”

話音落,不等蘇逸興做出任何反應,偏頭用眼神示意夏霜寒和他一起去一趟夕霞院的陸紹雲,便同身邊的愛人一起,肩並肩地踏上了通往聯通着內院的園門的石板路。

日暮西沉、華燈初上,同定國公府一樣位於城西的襄陽王府里,作為上門討要說法與商討婚事的女方家長輩的陸嘯清,與身為整件事情的見證人與講述者的陸紹雲,現下正坐在蘇家待客的正院正堂里。

而壓着自己的兒子前來待客的蘇淳風,則也正坐在正堂里,平靜、沉默地聽陸紹雲向他講述事情的經過。

“好,事情的來龍去脈我現在弄清楚了。依據庭軒的說法,我必須得承認,事情之所以會發展成現在這樣,確實全都是犬子的過錯。因此,只要陸家小姐願意嫁進門來當我的兒媳婦,那麼這樁婚事,我們襄陽王府便就此認下了。”

“爹!”面對着這麼些年來都不曾插手管過他的婚事,而是放任自流,讓婚事全憑他自己的意思去做主的父親,一時間接受不了蘇淳風忽然端起了嚴父的架子,前來對他的婚事加以干預並進行決斷的做派的蘇逸興,當即便站起身來,大聲地向自己的父親提出了抗議。

“當初不是說好了嗎,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不需要您操心,那您現在這是怎麼回事?這樁婚事您認下了您自己想辦法解決,反正我是說什麼也不會認的。”

“你這個混帳小子!事到如今你還有臉說這樣的話,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有沒有一點擔當?”

說話間怒髮衝冠地拍案而起,多少年來沒有對蘇逸興發過脾氣的蘇淳風,當即便瞪圓了一雙眼睛,叱責蘇逸興道:“是,我以前的的確確是說過,想要在什麼時候成親,和哪家姑娘成親,這些事情全都交給你自己去決定。但是我所給予你的婚姻自由,卻不包括敢做不敢當,毀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卻還死活不承認這一點。”

“別和我扯什麼今日的這件事情完全就是個意外,我倒是奇了怪了,這麼件事為什麼不發生在別人身上,反而非要發生在你身上?如果你不是不聽勸告擅自亂闖,會有這麼件意外嗎?如果不是你不知道哪根筋不對頭,忽然伸手去拉扯人家姑娘的衣袖,會有這麼件意外嗎?”

“男子漢大丈夫敢做敢當,現在就是你來當的時候。別說什麼我沒有給你機會去尋找屬於自己的幸福,自打你滿十七歲起直到現在,你到底浪費了多少個年頭你自己心裏清楚。打光棍打了這麼些年,你也從來沒同我提起過一個像樣的姑娘,依我看,再過多少年,你也依舊還是要維持現狀,繼續打光棍。”

“既然如此,反正我現如今做出的決定也並不是什麼招人記恨的棒打鴛鴦,那麼不知道自己的幸福究竟在哪裏的你,就還是快點乾脆地承擔起你的責任,把人家陸姑娘娶進門來吧!”

這麼些年來一直在心中對兒子懷有歉疚之情,因而從來不曾逼迫蘇逸興娶妻的蘇淳風,這回因為佔據着道義的制高點,認為自己的兒子確實應該為自身犯下的過錯承擔責任,故而無論說什麼,也是不會在這門婚事上進行退讓的。

於是乎,這麼些年來一直把日子過得恣意張揚,但卻還不至於任性妄為到,在明知道自己理虧的情況下,還繼續死不低頭的蘇逸興,就這麼被逼無奈地選擇了妥協。

抬起眼來看一看端坐在對面的椅子上的,通情達理的蘇淳風,再看一看雖然迫於形勢而答應了這樁婚事,但是事實上內心卻對此並不感到滿意的蘇逸興,陸嘯清事實上,原本是並不希望自己的孫女陸茹惠嫁過來的。

可是,在下午聽陸紹雲和夏霜寒向他講述過事情的經過之後,就即刻將徐氏和陸茹惠找來分別進行了問詢的陸嘯清,面對著兒媳和孫女所做出的回答,卻不得不改變了自己最初的想法和立場。

面對着下午發生的那件意外,徐氏的回答是:“好啊好啊,這樁婚事若是能就此定下來,那可真是大大的好啊!原本我和襄陽王妃就合計着,等明年春末夏初的時候,就去襄陽王那裏探一探,看看這樁婚事有沒有成功的可能性的。現在既然能夠直接談妥,為我們兩家各省了那麼多功夫,那現在就即刻將這樁婚事定下來,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而直接作為當事人的陸茹惠,儘管她的回答並不像徐氏的發言一般那麼的直白、明朗,但是身為過來人的陸嘯清,卻還是非常容易地就看出了陸茹惠的想法——她願意。

於是乎,儘管自己並不是那麼的贊同,礙於徐氏和陸茹惠二人的意見,陸嘯清便還是同陸紹雲一道,來到襄陽王府里。

在商談片刻后,就此達成口頭協議,互相交換了信物的陸嘯清和蘇淳風,就這麼把陸茹惠和蘇逸興的婚事敲定了。

“那麼就按照商定,等明年開春天氣暖和了的時候,再正式操辦孩子們的婚事。”

“行,就這麼辦吧!”說話間站起身來,在事情談妥之後便預備帶着陸紹雲就此告辭離去的陸嘯清,很快便表達了自己的去意。

而同樣緊跟着站起身來的蘇淳風,也很快就在口道告別之詞后,將陸氏爺孫倆送出了襄陽王府。

陸嘯清和陸紹雲的離去,還了襄陽王府一片往日的寧靜,去往謝氏房中將這樁剛剛定下的婚事告知於她的蘇淳風,也終於得以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

“王爺,赭晨的婚事定下了,這明明是一樁好事啊!怎麼您卻還這麼沉重地嘆氣呢?”

打陸茹惠小時候起就一直非常喜愛她,並且發自內里地認為,像她那樣賢良淑德的女子,確確實實就是蘇逸興的良配的謝氏,因着挂名丈夫的這一聲嘆氣,而禁不住微微有些擔憂與忐忑。“莫不是,惠丫頭有什麼地方讓王爺您不滿意?”

“沒有,陸姑娘小時候同她母親一起過府來做客的時候,見到那時的她的我,就認定長大了的她一定會是個好姑娘。這麼些年來,你又一點點看着她長大,等於是幫我把過關了。你的眼光我還是信得過的,所以對陸姑娘,我並沒有什麼不滿。”

話說至此停頓片刻,再次悠悠嘆了口氣的蘇淳風解釋道:“我所擔心的,實則是那位名不見經傳,且已經同陸庭軒敲定了婚事的夏姑娘啊!”

“王爺您是說那位出身翰林家的、戎漢混血的姑娘?”因為自己身為一個虔誠的佛教信徒的關係,而在每每回想起綢緞莊裏發生的那件事時,都禁不住對與“慈悲”二字完全扯不上關係的夏霜寒頗有微詞的謝氏,一臉茫然。

“是啊沒錯,我說的就是那個姑娘。那日發生在綢緞莊裏的事情,我已經聽你同我說過了,今日發生在定國公府里的事情,我剛剛也已經同你說過了。那麼把這兩件事情結合起來看,你難道看不出來,赭晨對那位夏姑娘存着什麼樣的心思?”

原本並沒有朝這個方面想過,經蘇淳風一說,這才陡然察覺到事情真相的謝氏,當即便詫異地微微抽了一口氣:“王爺您的意思是說,赭晨因為看上了那位夏姑娘,因而才會誘發了今日的這個意外?”

“正是如此啊!所以我方才才會那麼乾脆利落地答應下這樁婚事,只求赭晨能夠快點把心安下來。那位夏姑娘已經被聖上賜過婚了,赭晨若是還一直執迷不悟眼巴巴地看着她不放,那到時候他鬧出來的事情,只會比今日的更加難解決。”

正如蘇淳風所說的這樣,之所以會那麼積極地促成妹妹和蘇逸興的婚事,除開白日裏自己所說的那些理由以外,陸紹雲確實還有着那麼一點點“只要蘇逸興娶了妻,相信他也就不會再對霜寒念念不忘了”的小心思。

於是乎,此時此刻在襄陽王府中,無意間聞聽了父親和繼母之間的對話的蘇逸興,就這麼在想辦法確認了陸紹雲是否確實有着這樣的心思之後,拿定了對他施展一個小小的報復的主意。

“陸紹雲,既然你能夠為了確保自己的婚姻幸福,而跑來在我的終身大事當中插一腳,那麼投桃報李,就讓我來對你開一個小小的玩笑,在你的婚姻道路上為你增加一點挫折和坎坷吧!”

心中向來奉行着“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不過需要雙倍奉還”的理念的蘇逸興,並不當真就不講理到認為今日發生的這場意外,自己一點過錯也沒有的地步。

只不過,只要一想到如果今日下午,陸紹雲能夠拿定“將這個意外當做沒有發生過,來進行處理”的主意,那麼在這個意外僅僅只有五個人知道的情況下,事情其實完全可以不聲不響地就此揭過去的可能性,蘇逸興就實在無法咽下這口“被逼婚”的氣。

“發生了那樣的事情,身為一位閨閣千金的陸茹惠,根本不可能好意思把那個意外說出去。陸茹惠身邊的那個丫鬟,只要被主子要求閉嘴,自然也不可能將事情說出去。那麼,在陸紹雲和他的未婚妻雙雙保持沉默的情況下,只要我不說,現如今的我不是就不會被逼婚了嗎?”

心中反反覆復地徘徊着這樣的念頭,就此決定一定要幫“被逼婚”的自己好好發泄一下憤怒的情緒的蘇逸興,就這麼在不久的將來,同陸紹雲和夏霜寒,開了一個性質相當惡劣的玩笑。

凜冽的寒風呼嘯中,時間很快就來到了臘月下旬。

在時間一日日不斷迫近除夕的過程中,空氣中瀰漫開來的越來越濃烈的年味兒,已然讓好動的孩子們無心學習了。於是乎,在距離除夕還有五日的時候,夏朝陽所就讀的羊城學堂,便全面停課,提前放孩子們回家過年去了。

弟弟開始正式放假的這一日,按照夏朝陽的要求,在用過午飯之後打馬帶着弟弟出門的夏霜寒,很快就在約定好的時間趕到了約定的地點——陳氏兄弟邀約夏朝陽來看新編排的皮影戲的茶館。

將弟弟放心地交給兩位專職照看陳氏兄弟的陳家小廝,挨個摸了摸端坐在同一條板凳上的,興高采烈地看着皮影戲的三個孩子們的小腦瓜,留下一句“注意在別人家裏別給人家添麻煩”的囑咐的夏霜寒,就這麼留下了預定在看完皮影戲之後,預備到陳家去暫住兩晚的夏朝陽,轉身走出了茶館。

來到茶館外解開韁繩的繩結,牽過自己的愛馬,正欲翻身上馬往家中去的夏霜寒,卻忽然聽到了從自己身後路過的某輛馬車裏,傳出來的一聲招呼聲。

回過頭來看向出聲同自己打招呼的人,一眼便認出開口之人正是已然同陸茹惠定下了婚約的蘇逸興的夏霜寒,當即便淡笑着同他寒暄了兩句。

然而,因為陸茹惠的關係,而對據陸紹雲所說的“對你抱有好感和興趣”的蘇逸興卸下了戒心的夏霜寒,卻不會想到,就在她走到馬車車窗邊同蘇逸興進行交談的時候,立在車下的李青嵐,卻會在這個飄着風雪的日子裏,以路人根本反應不過來自己究竟看到了什麼的速度,抬手一掌劈在了她的后脖頸上。

由於有着他們交談的事實基礎在先,隨即又有着李青嵐快如閃電的出招在後,因此當失去意識的夏霜寒倒向地面的時候,臉上帶有焦急之色,口中說著“夏姑娘你怎麼了?快,青嵐,將夏姑娘帶上馬車來,我們立即帶她去看大夫”的蘇逸興,才會在並沒有引起任何路人的懷疑的情況下,順利地將夏霜寒給帶走了。

“夏霜寒,你就乖乖地當個提線木偶,配合我演上一齣戲,嚇一嚇陸紹雲吧!”

端坐在馬車裏,吩咐馬車外的李青嵐騎上夏霜寒的愛馬跟上來的蘇逸興,伸手挑起昏睡在他身側的夏霜寒的一綹長發隨意把玩着,隨即勾起唇角,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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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與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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