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驚魂鬼視頻(3)
“我想到大表哥以前發生的事情,同樣是有女鬼進夢,結果把他勾到藏區,差點喪命,師傅,你說其中原理會不會一樣?”
“你和我想的差不多一樣。”鍾靈說道:“不過這次和哥那次略有不同,哥那次看似巧合,其實是蝶舞有意而為之,而這次,真的是隨機選擇,黃忠只是偶然被選中的人而已,這種除了跟自身體質有關,更大的因素恐怕是兩人的生辰八字一樣,對方更能影響到黃忠,從而一直造成他的夢境,藉此傳達自己的意念,對了,年份不一樣,恐怕是同月同日同時辰,看那女人的樣子,不像是現代人。”
黃忠被說得一愣一愣地,嘴巴幾張幾合,不知道如何開口講話,鍾靈又說道:“這女子的月日和出生的時辰已經曉得,這個我敢百分百確定,接下來應該是她的身份與被縛的地方。”
鍾靈站了一分鐘有餘,目光始終盯在亭子上,此時的她就像進入了一個困局,上下四方都是封閉的牆體,無論如何也無法突破,突然,鍾靈的目光往下移,落在五龍亭上的牌匾上,上面寫着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五龍亭。
好吧,其實字跡太龍飛鳳舞,第一時間根本認不出來,但是,剛才過來的時候有路標,指着這裏是五龍亭,用推理的法子試試,這三個大字自然就是亭子的名稱了。
“整個亭子的構造都是後來的新材料,只有這個東西不是。”鍾靈打了一個響指,興高采烈地說道:“小子,我們走近些看看。”
這回近了,兩人一起研究,然後對視一眼,張天宇說道:“從紙張呈現的顏色來看,的確不是現代的字畫,字體則是漆書,清代書家金農把點畫破圓為方,像用漆帚寫出,稱之為漆書,這位書法家也是揚州八大怪之首。”
這麼一解釋,鍾靈便明白了,怪不得這三個字的筆畫較平常的毛筆字精且整體呈現方形。
此時,黃忠深一腳淺一腳忍着痛過來,抬頭看着頭頂的牌匾,突然,他的瞳孔瞬間放大,死死地盯着牌匾不放,渾身瑟瑟發抖:“不關我的事,不是我殺了你,你為什麼要來找我,你的死和我沒有關係……放過我吧……”
鍾靈猛然衝過去,站在黃忠的一側,死死盯着他的瞳孔,這一次距離拉近,看得更仔細些了,黃忠的瞳孔里隱約可見一個穿着紗制的衣裳,垂到地上,她長發已快及腰,頭上沒有任何裝飾物,此時,她嘴一張一合,不停地吶喊着什麼,既憤怒,又悲凄,可惜,如此看過去,還是無法看到這隻女鬼死前的五分鐘,必需親自看到才可以。
此時,黃忠被嚇得魂飛魄散,那隻女鬼大概感受得到與他的距離近了,瘋了一般扯開嗓子叫喊,雙手揮起來,帶起薄細的輕紗,遠處看應該像一隻上下翻騰的火紅蝴蝶,可惜看在黃忠眼裏,那火紅似血般刺目!
黃忠屁股坐在地上,雙手撐在地上,頭卻高高地仰起來,不能擺脫目光,鍾靈已經看得差不多,趕緊將黃忠一把推開,又以身子擋在他身前,隔斷開兩人,說也奇怪,鍾靈一靠近,黃忠的腦子也清明了,他喘着粗氣半趴在地上:“媽呀。”
“你看到什麼了,師傅?”張天宇問道。
鍾靈說道:“比剛才貓眼裏的更加詳盡,她身上有傷,傷勢看着不輕,因為痛苦,她在吼叫的時候背部一直弓着,傷勢應該集中在背部,每當她試圖直起腰的時候,表情就很痛苦,這個女人生前恐怕遭受過劇烈的折磨,而且死後被人封在字裏。”
“師傅,那能不能先將她從古字裏釋放出來再說?”張天宇問道。
鍾靈搖頭:“現在知道她的囚禁點,我就知道怎麼回事了,這女人非但魂魄被困,應該屍骨也被人縛住,想要使魂魄從古字裏出來,並不容易。”
“那就沒有解決辦法嗎?”張天宇嘆息道:“她已經這麼可憐。”
“必須先找到屍骨。”鍾靈說道:“讓其屍身平安入土,當然,還得解了她屍身的咒,咱們現在必須知道她的身份,黃忠!”
已經失魂落魄的黃忠聽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識地答了一聲到,逗得大家哭笑不得,他尷尬地摸摸頭,解釋道:“唉,軍訓留下的後遺症。”
這傢伙長得清秀不說,還呆萌呆萌地,怪不得引來同性的注意,鍾靈的眼神直勾勾地,黃忠心裏直發麻:“你這麼看着我做什麼?”
“當然不是因為你好看。”鍾靈沒好氣地說道:“有件事情你必須做,這件事情如果做好了,你和這隻女鬼都能得到解脫。”
“你想讓我做什麼?”黃忠苦笑道:“雖然還沒有講,但我感覺不容易。”
“我需要你平靜下來和這隻女鬼進行溝通,她的磁場能夠影響你的夢境,顯然你們有互通之處——出生的月日和時辰一致,這是多麼巧的事情?她在帝都,你也在,她一天怨念不除,不重獲自由,你就會一直被其困擾,你現在必須保持冷靜,和他進行對話。”
“我,我怎麼和她說話?”黃忠鬱悶不已:“我說的話她能聽到嗎?”
“你能聽到她的聲音,說明彼此有互通。”鍾靈從背包里一通翻,找出硃砂,手指沾着在黃忠手心畫了一個符:“十秒鐘后你再看着她,只要她說話,你就在心裏默默想着要問的問題,而我在一邊遙聽,知道內情才能幫她。”
黃忠總算被說服,鼓足勇氣坐在地上,再次抬頭看着頭頂的牌匾,或許是符的作用,這一次,那女鬼的身影居然更清晰,只見她五官凄美,眼角有顆淚痣,她的表情痛苦,此時雖然無聲,彎曲的身子可見背上的傷痛。
見黃忠漸入佳境,鍾靈盤腿坐下,放空雙耳,如同進入虛無之境,只能聽到黃忠的心音與那隻女鬼的鬼音,而張天宇則一直看着黃忠的瞳孔,注視着女鬼的一舉一動。
黃忠初開始還膽顫心驚,耳邊卻傳來鍾靈的聲音:“你想想她所受的痛苦和折磨,站在她的立場上考慮一下,感受她受到的痛苦,只要你能體會,就能產生憐憫之心,這份憐憫可以讓你放棄恐懼,和她平等對話。”
他便想着鍾靈和張天宇的分析,這個女子生前遭受過重大的折磨,以至於死後,明明只是鬼魂,依然像自己的屍骨一樣直不起腰,動一下就痛苦萬分,黃忠這麼想着,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在,原本還雙臂胡亂揮舞的女鬼見狀停下來,一臉疑惑地看着黃忠。
“我想幫你。”雖然只是四個字,但滿滿的全是真誠,這是黃忠內心最真實的想法,藉助他手心的符,鍾靈清楚地聽到這四個字,不禁如釋重負,對,就是這樣!
女鬼悶哼一聲,終於不再只喊“還我命來”四個字,而是冷冰冰地說道:“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憑什麼相信你?”
“錯了,這話邏輯上就不對。”黃忠用心交流開始順暢,不過雖然是心裏所想,但他嘴裏也情不自禁地發出聲音,雖然說得含混,但鍾靈也能大致聽清楚:“任何事情都沒有絕對,男人中也有壞男人,但也有好男人,你不能因為遇上的都是壞的,就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我想幫你,幫你從這幅字裏解脫出來,能告訴我你是什麼人嗎?”
女鬼一時沉默,但是她身上的戾氣分明淡了一些,鍾靈不得不感嘆受傷的大多是些本質純良的人,因為太過單純,反而會遭受更嚴重的打擊,這個姑娘大抵也是單純的一類。
“我叫馮曉曉。”長時間的沉默后,她終於開口:“原本是京城怡紅樓的花魁。”
花魁指中國古代青樓女子中的頭牌,這姑娘的長相的確稱上這個稱號,馮曉曉說道:“我八歲就被人販子拐到青樓,幾次逃跑都被抓了回來,後來,老鴇把我交給當年的花魁珍珍姐調教,她是當年京城最炙手可熱的花魁,無數高官都想替她贖身,但她都拒絕了。”
“珍珍姐待我很好,就像親生女兒一樣,她總說,如果自己的第一個女兒沒有滑胎,也會像我這麼大了,”馮曉曉沉浸在往事前不自自拔:“因為有珍珍姐,我居然慢慢心定了,這或許就是我的命,我接受她的調教,珍珍姐將一身本領全教給了我,最後告訴我說,只有一個人可以將我們贖身,那就是能夠彼此相愛的男人,她等了一輩子,卻沒有等到那個人,在我十四歲那年,她病重身亡,無子無女,一輩子在青樓度過。”
“她臨終前拉着我的手,用最後一口氣告訴我,一定要我等到那個人,離開這個地方。”馮曉曉說到動情處,聲音哽咽:“我雖然叫了她六年的姐姐,卻拿她當母親,別人欺侮我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擋在我身前,替我挨罵,替我挨打,哪怕被水淋也沒有一句怨言,我實難以想像,她離世后,還有什麼人可以這樣對我。”
“珍珍姐走後,老鴇把目光轉向我,十四歲,已經可以拋頭露面,她讓我接替珍珍姐,成為新的花魁,但志在此的姑娘何其多也,她們不懂為什麼老鴇要選擇我,一時間,我成了眾矢之的,這反而激起了我的鬥志,她們故意刁難我也好,故意欺負我也好,我都能忍,我要像珍珍姐一樣艷壓群芳,讓她們心服口服。”
“兩年後,我終於如願成為老鴇心中滿意的花魁,我在京城名聲大躁,這兩年的時間裏,我內憂外患,時不時地會有不順利的事情發生,都虧一個人幫我度過難關,這個人是青樓的打手頭子,名叫馬彪,他的長相分明清秀,可是下手極狠毒,大家都怕他。”
“唯獨我看到他喝酒醉后在屋頂落淚,原來也是個傷心人。”馮曉曉說道:“在所有的姑娘里,他似乎對我總下手下留情,我的心有些疑惑,但是他從未表白,我也無從可說,尤其時間一轉即逝,我一躍成為怡紅樓的花魁,多少人想成為我的恩客,也自從那天起,馬彪突然對我疏遠,不再似從前溫柔。”
“終於,城中某位官家公子上門提親,要求替我贖身,我對他其實有些情誼,他不像別的男人那樣總想法子把我弄到床上去,從來溫聲細語,不像富家公子那麼跋扈,他叫白夜,祖上一直在朝廷當官,自己則在京城開制衣鋪子,名聲頗大,家業也大。”馮曉曉說道:“從我成為花魁那天開始,他幾乎夜夜都來,怡紅樓沒有一個不知道他對我的心思。”
鍾靈情不自禁地嘆口氣,青樓風月真是精彩,有身不由已,也有物慾橫流,也有滿腹深情無處傾,馮曉曉深受珍珍的影響,一定要找一個可以替自己真正贖身的男人,這個男人除了要有錢,還必須是馮曉曉想要的人,這個白公子是否理想心選?
“白夜拿出了不少黃金替我贖身,只要老鴇和我同意,就能成為他的小妾,妾是我們這些青樓女子嫁入富貴門最好的歸宿了,不可能成為正妻。”馮曉曉喃喃道:“我一開始本來是想答應的,可不知道為什麼,心裏總有根線扯着,沒法痛快地答應。”
“自從白夜上門提出贖身後,馬彪突然大變,不時拿話撩撥我,說我馬上要飛上枝頭當鳳凰,可以逃離這裏過自己的富貴日子,以後不再和他是同類人,每次他拿話戳我時,我就覺得心痛,此時我才知道自己真正愛的人是誰。”馮曉曉說道:“在一個月圓之夜,依然在屋頂,在我看到他流淚的地方,我們彼此坦誠,原來,我們才是彼此相愛的人。”
鍾靈暗道,這下情況不妙,白家公子要替花魁贖身的消息早已傳遍京城,如今馮曉曉反悔,麻煩惹大了,富家公子,同時還是官家公子,恐怕事情沒那麼簡單。
“我和馬彪表白心跡以後,我就合計如何告訴白公子我已有心上人,”馮曉曉說道:“可是,還未等我告訴他,就出事了,一群官兵突然衝進怡紅樓把馬彪抓走了,罪名是他曾是盜匪,身上有命案,我心頭大亂,此時,馬彪的手下告訴我,馬彪根本不是什麼盜匪,他和馬彪從小一起長大,村子裏面發生瘟疫,除了他們自己,家裏人全部去世,他們撿回一條命后無法在原來的地方活下去,才顛沛流離來到京城謀生。”
“所謂的匪盜,身有命案根本不屬實。”馮曉曉說道:“這是冤打成屈,馬彪來到京城后雖然充當打手,但他心的善良,從來沒有下過死手,每次打人貌似兇狠,但只是點到即止,做個面子即好,給人留一條活路,我突然感覺到,這件事情和白夜有關。”
“果然,我前去找白夜詢問,他毫不掩飾自己做了什麼,原來,在我準備和他坦白之前,他早就懷疑我心有所屬,派人日夜監視我,我和馬彪在屋頂情定終身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馮曉曉憤懣道:“他想先下手為強,因為但凡他白夜看中的東西,不能讓人搶走。”
此時,一直默默聽着的黃忠說道:“他拿你比作東西,說明他並非真的愛你。”
“此時我也明白,白夜的一腔深情其實來自他的自視甚高,因為我是花魁,是一個漂亮的花瓶,只要拿到手裏就能說明他的能力,”馮曉曉凄然道:“我對他來說只是一個物件,但是,我要的不是當一個漂亮的物件,而是要成為對方真正重視的人,作為人活着,我不能像珍珍姐一樣,這一輩子帶着遺憾離開,可是,我所珍視的人要死了,獨留我一個,要怎麼活?”
“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事情一出,以前的那些客人均避之不見,不願意施以援手,我孤立無援,馬彪結識的兄弟們本就是下九流的人物,他們能想到的法子只有一個——劫獄。”馮曉曉此時陷入了無盡的懊惱與悔恨當中:“那是一次極不成熟的行為,讓我們所有人萬劫不復,不能超生。”
“劫獄失敗了,所有人等都被抓住,馬彪更是罪加一等,並被判為秋後斬首,製造這一切的都是白夜。”馮曉曉說道:“我只有一個選擇了,去求他,這原本就是製造出來的假案子,只要他肯收手,自然可以保馬彪和他的兄弟們平安。”
黃忠唉呀一聲,急聲道:“你不可以去,那個白夜早料到你會去求他,一定有個大陷阱等着你,只要你答應,恐怕就萬劫不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