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大結局上
高中的生活很緊張,六點早自習,舒望和秦宥五點半就要起床。
已經懶惰慣了的舒望足足捱到五點五十才起床,他快速將藍白相間的校服套在身上,用手抓了抓頭髮,便沖向了衛生間。
可是不巧,衛生間裏有人了,秦宥正在裏面洗漱,舒望在門口只猶豫了一秒,就沖了進去。
他相信,世上沒有比抓考勤的老師更可怕的生物。雖然畢業多時,可是這份恐懼卻深深印在了他的心頭。
衛生間裏洗臉池很小,恰恰一人使用的大小,正在刷牙的秦宥見他進來了,拿着杯子就去到了馬桶旁。
舒望拿起洗臉池上倒滿水的水杯和擠好牙膏的牙刷,道了聲謝,也開始刷牙,他刷着就聽着一旁傳來的放水聲,水聲響亮,甚至掩蓋了水龍頭的聲音。
他微微一瞥,就看到了不能看的的東西,趕緊扭打水龍頭,匆匆洗了把臉,就跑出了衛生間:“我先走了。”
還好他跑的快,終於趕在鈴聲響前,趕到了教室。
班主任是個看着有些嚴肅的女人,大約三十來歲,姓楊,不過,對他的態度卻挺好,給全班介紹了一下,就給他指了位子坐下。
舒望所在的高二一班大約五十來人,全部單人單座,而他的座位就在靠窗那列的倒數第二個。
他剛一坐下,隔壁一陽光白凈的男生就放下手中的課本,沖他投來了一記憐憫的目光,還沒弄清怎麼一回事,秦宥也趕來了教室。
不過此時上課鈴聲已經打完了。
舒望看着講台上面無表情的班主任推了推眼鏡,正以為對方要好好教育秦宥一番時,沒想到,班主任竟然破天荒地露出了一個笑容:“同學們,這是我們新來的同學巴拉巴拉……”
“嘿!隔壁男生拿着課本在舒望眼前晃了晃:“別擔心,班主任已經跟我們講過了,沒人會欺負你表哥的。”
“表哥?”只一秒,舒望便反應了過來:“哦對,他是我表哥。班主任跟你們講什麼呢?”
“別裝了,我們都知道了。你表哥這裏有點問題,”男生用手指了指自己腦袋:“到現在還在念高中,雖然智力方面……不太行,但是這種精神還是很值得佩服的。大家人都很好,以後我罩着你們,沒人敢動你們的。”
舒望看向講台上年齡與校服遠遠不相符的秦宥,忽然就明白了怎麼回事,這一定是秦宥他哥的惡趣味。
“那我先謝謝你了。”
“沒事兒。你叫舒望吧,我就楊然。”
兩人正小聲聊着天,秦宥忽然從講台上下來,徑直走向了舒望前面的座位,包一放,就坐了下來,頓時一座大山就擋在了他的眼前。
雖然一開始發現自己要和秦宥成為前後桌時,舒望有些尷尬與不悅,但當對方坐下后卻不由小小地竊喜了起來。
幸虧秦宥長得高,給他營造了一個極佳的地理環境。
於是,在所有同學都苦着臉聽老師講課時,舒望卻如魚得水,時而看向窗外躲在小樹林裏親熱的小情侶,時而趴在桌上睡個小覺,時而盯着桌子發個呆,一上午很快就過去了。
楊然熱情地對舒望說道:“走吧,我帶你去食堂吃午飯。”
“好,謝謝。”
楊然又轉頭看向秦宥:“秦宥也跟我們一起來吧。”然後就沖舒望使眼色。
“你也一起來吧。”舒即使百般不情願,此刻也只能拿筆戳了戳秦宥肩頭。
三人一起去食堂打了飯,看到座無虛席的大廳后,舒望有些發愁:“現在怎麼辦?回班上去嗎?”
“沒事,跟我來。”楊然胸有成竹地沖舒望拍了拍胸脯,就拽着舒望出了食堂,上到了五樓。
舒望一邊走着,一邊回頭往人群中找尋着秦宥的身影:“喂,你跟緊點,別走丟了。”
楊然打趣道:“你們還真是兄弟情深啊。”
舒望毫不留情地吐槽:“誰情深啦?還不是怕他添亂捅婁子。”
“咦!這就是你不對了。”楊然把舒望拉到一邊,語重心長地教育道:“對待智障人士這樣可不好,更何況他還是你表哥。”
他看秦宥正往這邊走來,就把舒望往那邊一推:“快快快,兄弟哪有隔夜仇的。”
舒望被擠到了秦宥身邊,渾身不自在地問道:“到底去哪兒啊?什麼時候到?”
楊然推門盡頭的一扇門:“這不就到了嗎?”然後看向兩人:“你們怎麼不進來?”
舒望抬頭看着門匾上“辦公室”三個大字,一臉糾結:“這就是你帶我們來的地方?”
秦宥先一步邁了進去,楊然則把舒望往裏推:“放心,老師們都吃飯去了,中午他們還有教師活動,不回來。”
“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舒望問。
楊然從最大的一個辦公桌里的抽屜拿出了兩杯純牛奶拋給舒望和秦宥,然後悠閑地躺在了旋轉椅上:“班主任就是我姐,她還是學校的教導主任呢,她罩我,我罩你們,noproblem!”
“早知道,你還是不告訴我好了。”舒望默默低頭往嘴裏扒拉飯。
“嘿嘿,你嘗嘗這個肉丸子,挺好吃的。”楊然介紹道。
舒望也塞了個丸子進嘴裏,眼睛頓時就亮了起來:“唔,真的挺好吃,早知道當時多打點就好了,不應該打這麼多黃瓜的。”
話音剛落,他的餐盤裏就多了一個圓滾滾的丸子。
舒望收起笑容,看向對面的楊然:“你跟他說,我不要。”
楊然立即狗腿對秦宥傳話:“他跟你說,他不要你的丸子。”
秦宥只是看着楊然:“那就丟掉,他開心就好。”
楊然又扭頭看向舒望:“他說隨你便,你開心就好。”
舒望冷哼:“告訴他,誰夾的丸子誰就夾走。”
楊然又看向秦宥:“他說,丸子是你夾的,你就應該負責夾走。”
秦宥道:“丸子在誰盤裏就是誰的。”
楊然看向舒望:“你表哥持相反意見,他認為呢,這丸子在你盤裏,就算不要也是你自己丟。”
舒望不滿道:“反對。”
到這裏,楊然總算受不了:“你們倆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呀?還非得拉我當傳話的?”
舒望低頭用筷子扒飯:“我不想跟他講話。”
“幼稚不幼稚,小孩子才玩冷戰,你倆又沒什麼仇什麼冤,至於這樣嗎?”楊然笑呵呵地當著和事佬。
舒望嗤笑一聲,沒有接話,空氣里的溫度瞬間降到了零點以下。
楊然有些坐立不安,摸了摸胳膊:“你倆先在這吃着,我東西落教室里,回去拿一一下,你倆乖一點,別打起來了啊。”說完,就跑出了辦公室。
舒望看着盤裏被扒拉的亂七八糟的飯菜,壓根就沒了胃口,他拿着盤子起身走向垃圾桶去倒飯。
“對不起。”
這個時候,秦宥的聲音從背後響起了。
舒望想了很多次,也沒想到他得到的第一個道歉竟然是發生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
他將飯菜扣進垃圾桶,若無其事地走回了座位,聳聳肩:“我接受了。”
“真的,真的對不起。”秦宥再次低聲說道。
舒望抿抿嘴:“嗯,我知道了。”
“其實我……”秦宥似乎要話想要說下去,但舒望打斷了他:“我已經接受了你的道歉,所以就到這裏為止吧。我想要的也只不過是一個道歉而已,所以不管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是真心,還是有着某些不得已的苦衷,又或者是自以為是的打着什麼‘為你好’的旗幟,不要告訴我,請你就此打住。”
秦宥深深看了舒望一眼,卻見對方雖然一副不在乎的模樣,但眼角卻在微微發紅,忍不住伸出了手:“嗯,我知道……”
沒料到的是,舒望像被什麼髒東西碰到一樣,避之不及地躲開了。
“我們現在只是路人的關係,請離我遠一點。”他直直盯着秦宥的眼睛,直到對方收回了僵在空中的手,才起身離去:“我吃完了,我先走了。”
“等等,我還有一個問題……”
“你猜到了嗎”秦宥看着舒望的背影,無奈地問出了這一句。
舒望的身形頓了頓,他攥緊手心,聲音聽着有些顫抖:“本來……本來我還不太確定,在我心裏大概一半一半,一半是你本是就是個混蛋,一半是你有什麼不得了的苦衷……”
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但是我現在知道了……也許你有着無私的、偉大的理由,甚至你覺得你是在為了我好,但對我來說,你就是個自以為是的混蛋。你做過的那些事,你造成的那些傷害,我不會忘。”
“如果從一開始,你就決定要演一個壞人,那麼我請你可不可以演的認真一些,不要露出馬腳,不要中途放棄。因為……我寧願你是真的愛上別人了。”
“喂,你倆幹啥呢?氣氛咋這麼詭異?”
楊然一推門而入,就敏銳地感受到了透心的寒冷。
他將門口的舒望拉了回去:“到班上去你就只能午休,趴在桌子上,話不能說,頭不能動,還有紀律委員計分,回去不是找罪受嗎?來來來,辦公室又沒人,咱們在這裏多逍遙自在啊。”
“而且我剛剛回去時,還看到了兩黑衣服的人人在教室外面瞅了瞅去,瞧那猥瑣樣也不知道是不是新來的教導主任,還打扮得這麼裝逼,當自己電影明星啊?”
剛想反駁的舒望,此時一聽立即緊張了起來:“黑衣人?什麼樣的黑衣人?”
“個子高高的,很嚴肅,威爾史密斯那樣的黑衣人,可裝逼了。”
“那你怎麼還說人家猥瑣?”
楊然一拍大腿:“我這不是透過表面看本質嗎?教導主任都這樣,表面嚴肅,內心猥瑣,最喜歡屁股一撅,透過窗戶和前後門的小縫偷窺你。”說到這裏,他又補充道:“對了,他倆現在還沒走呢,看起來是在找人,肯定又是哪個染了頭髮,改了校服的被盯上了。”
這時,秦宥忽然開口了:“是沖你來的。”
即使對方沒有看向自己,舒望也知道這話是對自己說到,他對楊然擠出一個微笑:“你說的有道理,我還沒在辦公室午休過,這麼刺激有趣,當然要試一試。”
“那行。”楊然從辦公桌抽屜里拿出了一大堆零食:“你們愛吃吃,愛睡睡,有事叫我。”然後,他就拿出了特意從教室里拿回的手機,津津有味地看起來網上連載的小黃文。
舒望坐在牆角看着窗外風景發獃。
不知什麼時候,一個冷冽低沉的男聲在他頭頂響起了:“暫時休戰,如何?”
舒望看向來人,秦宥又恢復到了以往淡漠自持的狀態,和剛才同他道歉的那人幾乎判若兩人,他心中生起了種說不清道不白的憤怒,但最終還是被理智打敗了。
“好。”他這樣回答道:“但是,只有這幾天。”
他與秦宥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而現在,危險還沒遠去。一群黑衣人在找秦宥,原因,不知道。還有群黑衣人在找他,原因,還是不知道。
“我承諾三天後你就可以離開了。”秦宥說道。
“承諾?你拿什麼承諾?”舒望諷刺地笑道:“我們甚至不知道這群人為什麼要抓我們。”
“等等。”他在秦宥臉上游移的目光忽然停住:“你知道些什麼……”
秦宥依舊自若:“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抓我和你。”
“但是,你知道些其他的事情。”舒望依舊堅持,他與秦宥對視着,一秒,兩秒,三秒……可忽然間,他垂下了頭,笑道:“你不想說就算了,反正我已經習慣了,但是我會自己找到答案。”
表現得冷漠淡定的秦宥此時神情也略有鬆動:“我一直在試圖告訴你,只是我得先確定……”
“確定什麼?”舒望盯着他。
“……”秦宥無語,然後起身走開:“我去那邊轉轉。”
自下午開始,舒望就一直身處低氣壓之中。
“欸,同學,幫忙傳給咱們這條第一排的女生。”舒望身後的四眼仔推了推他。
這是第二節課,物理課,他們剛剛經歷了一場數學考試,此時的舒望心情已經鬱悶到了極點,他往後瞥了一眼:“別傳紙條,聽我的,手機聊天不好嗎?浪費紙張。”
四眼仔討好地沖舒望行好:“我這不手機沒電了嗎,同學幫幫忙唄。”
舒望沒辦法,只好接下紙條,然後硬着頭皮推了推坐在自己前面的秦宥:“給第一排女生。”
可沒想到,才安靜了兩分鐘,來自前方女生的紙條又開始往回傳。
秦宥沒回頭,直接將紙條往後拋到了舒望桌上:“給你後面的。”
舒望將紙條傳給了四眼仔,原以為能消停一會,但四眼仔很快就寫好了第二張紙條:“欸,同學,再麻煩你一下。”
於是,一來一去,一去一來,舒望和秦宥很快就成為了這一列最頭和最尾的傳紙條小幫手。
當第十六個紙條從前方傳來時,舒望忿忿拿出筆,在結尾添了“我們還是分手吧”一句,才給了後面的四眼仔。
然後,果真安靜了好一會,直到又有一個紙條從前方傳來。
秦宥壓低聲音說道:“這是給你的。”
脾氣剛要發作的舒望,耐住性子打開了紙條,上面只有簡單的一句:“你真的做好面對真相的準備了嗎?”這是秦宥寫給他的紙條。
舒望拿筆就要寫上“對”字,可當筆尖觸到紙時,他又矛盾了。
說實話,他並不知道推開那扇門後到底會有什麼出現,是能解答他所有的疑惑,還是會令他身處險境。現在,他已經過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這到底值得嗎?
他咬了咬唇,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在紙上問道:“你真的願意告訴我?”
可是很遺憾,伴隨着下課鈴聲扔過去的紙條沒有得到回答。因為秦宥看了他的紙條后,就不知去向了。
肯定是尿頻尿急尿不盡,雖然這樣想着,舒望還是不免有些失落。
鈴聲很快響起了,抱着一沓卷子的班主任準時踏進了教室。
果不其然,又是一場考試。
卷子有些難,但有道判斷題竟然出乎意料的簡單,舒望又蒙又猜,全班第一個交上了卷子,然後便回宿舍躺着了。
這一天下來,他情緒低落,別說上課了,甚至連吃飯的**也沒了,就這樣一直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甚至翹掉了晚自習。
而這一切全源自秦宥的那個問題——你真的做好面對真相的準備嗎?
一直以來,他所追求的只不過是一個答案,是什麼讓秦宥變成了那樣的混蛋,是什麼讓自己的人生脫了節?
但現在,他忽然就站在了答案面前,卻發現這個答案可能是危險的,是致命的,心中就慌了神。
為什麼不將就一點呢?即使不知道答案,你現在也過得很好啊。腦海出現了這樣的聲音。
舒望想了很久,唯一給出的解釋就是——他真的很想知道,能讓那麼愛他的秦宥放棄他的到底是個什麼該死的東西?
該死,真他媽的該死!
當門被輕手輕腳打開時,舒望在床上往裏翻了個身,在無邊的黑暗中面朝著光禿禿的牆壁:“我準備好了。”
兩秒沉寂后,背後響起了秦宥的聲音:“好,我知道了。”
緊接着,他又聽到對方說到:“我帶了飯回來。”
此時,舒望才感到了餓,也才發現自己大概一天沒吃東西了,頓時陷入了心理與生理的糾結。
秦宥適時提醒道:“我們現在正在休戰。”
此言一出,舒望立馬從床上坐起,接過對方帶回來的盒飯,打開盒子,就看到了裝得滿滿當當的肉丸子,剛想笑,就發覺秦宥還在盯着自己看,於是咳了一聲:“水熱了,你快去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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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義博帶着譚輕水遛狗回家時,秦因書已經不見了身影。
出於心裏的秘密,秦因書選擇了一個人進行接下來的活動,他全副武裝地裝備后,就打了一輛開向火車站的出租車。
他此行的目的便是他曾經的家鄉——水都。
就在剛剛,他把幼兒園裏其他的監控錄像也調出來看了,原來在他與舒望相認時,真正的秦因書從後門溜走了。
而他這次回到水都,不過是想多獲得點信息,弄清楚真正的秦因書究竟是怎麼落入壞人手中的。
而且,他同樣也以匿名電話打給了之前的小旅館,可是獲得的消息卻是,小旅館被轉手了,就在昨天。
如此迅速,已經說明了一切,幕後黑手肯定已經將被他留在小旅館的秦因書抓走了,還為了封鎖消息讓旅館轉手。
秦因書一到火車站,就買通了一個小年輕,給他一千塊,自己假裝對方的小孩,讓對方帶着自己上車。
一切都很順利,直到正要上火車時。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小年輕表現得太過緊張,一個穿制服的老大爺抓着他盤問了起來:“這是你小孩嗎?”
“是、是、是是是。”
看着小年輕幾乎要尿褲子的表情,秦因書不忍地扭過了頭。
“那你怎麼嚇成這樣啊?你告訴我,你家孩子叫什麼名字?”
“叫、叫……”小年輕幾個磕巴后,總算是被逼瘋了,哭喊道:“我真不知道,不是我拐賣他,是他要非裝我小孩啊!”
“你咋不說是他拐賣你呢?!”老大爺怒道,然後就指揮着幾個小制服將年輕人帶走了。
秦因書在原地嘆了口氣,卻發現老大爺不僅沒走,還正在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小盆友,咋又走丟了?幸好今天碰上了爺爺我,不然准叫你被壞人賣到山裏頭去。”
又走丟?
秦因書搜腸刮肚地想了一番,他敢打包票,自己從小到大機靈着,沒有走丟過一回。真正的秦因書被保護的那麼好,也不應該走掉,除非是在……
他靈機一動,趕緊問道:“爺爺,我有些不記得了,上次我是什麼時候碰到你的?”
老大爺說出了個大概的時間,秦因書一想,還真的就是他來到這個世界,而真正秦因書失蹤的日子。
他又問:“爺爺,你知道我是怎麼走丟的嗎?”
“你是怎麼上車的我不知道,是那邊的工作人員不負責。但你從這裏下了后,就小小的一個人,脖子上掛着個小包,站在大廳里東張西望,人來人往,也沒個人來管你。我尋思你是和家裏人失散了,就去問了問你,誰知道你竟然是自己從水都那邊搭車過來。”
“那後來呢?”
“後來,你就被你媽接走了啊。”
媽?秦因書可不記得自己有個媽,連忙追問:“當時大概是什麼情形?”
“你媽當時跟我說的時候,我還有點防備,直到她把戶口本啊之類的證件拿給我看,我才信了。”
證件可以偽造,但是小孩子總不會認陌生人當媽吧?
秦因書又問:“那我當時沒有說什麼嗎?”
“一開始,你在我們這兒簡直又吵又惱,哭着要喝、喝什麼水,你媽一來,把你一抱,你就睡過去了。爺爺還想跟你告個別呢,結果你睡得叫都叫不醒。”
秦因書終於敢確認了,這個走丟的小孩就是真正的秦因書,他不是哭着要喝水,他是哭着要去找阿水。而那個抱走秦因書的女人就是他要找的答案。
他心生一計,拉了拉老大爺的袖子,乾嚎道:“嗚嗚嗚,爺爺,其實那個女的她不是我媽,她才是人販子!”
“她把我抓走了好久,我在一個好心阿姨的幫助下逃了出來,想要剛剛那個叔叔帶我上火車,我就可以回家了,嗚嗚嗚……”
老大爺大驚,把他抱起在懷:“別慌,爺爺這就去報警,讓警察叔叔抓壞人,帶你回家。”
秦因書假裝抹了把眼淚,抽抽搭搭道:“爺爺,趁警察來前,我們先去把那天的監控錄像調出來吧,我要把壞人指給警察叔叔看。”
老大爺還在為自己當初的失誤內疚萬分,也沒想到一個小孩怎麼會這麼聰明,出於愧疚之心,連聲答應下了:“好好好,爺爺這就帶你去看錄像。”
秦因書坐在屋子裏,看着老大爺與管監控的大叔交涉着。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快把那天的監控調出來。”
“唉,真不巧,那天的監控全沒了。”
“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下班前還好好的,第二天來全沒了。”
“算了算了,我還是帶着孩子先等警察來好了。”
可是當老大爺一轉頭后,本應坐在椅子上的秦因書早已不見了身影。
馮義博和譚輕水把小區里翻了個遍,正欲出小區找人時,秦因書正好從外面回來了。
“叔叔,你看小書回來了!”譚輕水扯了扯馮義博的衣角,然後高興地跑到了秦因書面前:“小書,你可算回來了。我和馮叔叔還以為你不見了。”
秦因書扯了扯嘴角,將手上提着的膠袋送到了譚輕水面前:“我只是餓了,出去買了點吃的。阿水,這是給你帶的。”
“這是什麼?”譚輕水打開袋子,看着裏面白白香香滑滑裝了一盒子的東西,滿眼的驚喜與好奇。
秦因書給他拿出勺子:“豆花,你嘗嘗。”
譚輕水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往嘴裏送了一口,一張臉頓時歡喜了起來:“哇,太好吃了,我決定了,豆花以後就是我最喜歡吃的東西了!”
看着對方開心的模樣,秦因書喃喃道:“我就知道你會喜歡……”
說完,他又對馮義博聳了聳肩:“不好意思,沒給你買。”
馮義博張嘴似乎有話要問,可最後還是捏了捏秦因書的後頸:“算了,平安回來就好了。”
“我小爹……他時候回來?”
“大概還有個三四天吧。哦,對了,剛剛你爹新男盆友來找他,貌似很失落地離開了。”
“你說沈叔叔?他也不知道我小爹怎麼回事嗎?”
馮義博耐人尋味地撇了撇嘴角:“誰知道呢……”
晚上劉黛柔有事,譚輕水便留在了秦因書家過夜,一同留下的還有馮義博,出於保護他們的目的。
半夜,秦因書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一同不能入睡的還要緊緊抱着他的譚輕水。
“阿水,我們不是要找小飛機的嗎?”
譚輕水的疑問正好戳中了秦因書的心事,他的確要找真正的秦因書,只是線索全斷了,從那個女人那裏。
譚輕水將頭埋進秦因書的懷裏:“我好難過啊……”
“怎麼呢?”
“小飛機一定是被壞人抓走了,他肯定很難過。如果他的爸爸媽媽知道了,肯定也很難過……”
秦因書猶豫了會,還是將手搭上了譚輕水的腦袋,輕輕揉了揉:“我保證,我一定會找到他。”
“真的嗎?”譚輕水抬頭看他,嘴巴微微嘟着,似乎有些迷茫:“可是小書你不是不喜歡小飛機嗎?”
秦因書咽了咽口水:“我一定會找到他的,因為……我不想人我喜歡的人難過,比如阿水你。”
還有小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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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望和秦宥很幸運,在學校的第二天就碰到了校運動會,不用起一大早就去上課了。
待舒望從睡夢中睜開眼時,隔壁床上的秦宥已經沒了人影,他打了個哈欠,便掀開被子下床,簡單洗漱一番后,就倚在走廊的欄杆上看着操場上熱熱鬧鬧的景象。
才七點鐘,操場上已經奏響了激昂的樂曲,各班走方陣的同學們還在抓緊時間努力練習。
他往下看了一眼,正在踢正步的楊然立即打雞血似的朝他招手示意,然後非常不幸地挨了一記他親姐也就是班主任的爆栗。
清晨的溫度向來偏低,舒望感受到了一絲涼意,便回寢室里添衣服。加完衣服后,看着對面空蕩蕩的床鋪,他突然生出了幾分好奇,神不知鬼不覺就走了過去,拿着對方放在床頭上的舊牛皮本翻看了起來。
這牛皮本一看就歷史悠久,別說封面上的鎏金英文大字掉漆了,本子裏泛黃薄脆的紙張,和暈染褪色的墨水筆跡就已經彰示了它的年邁。
舒望隨意翻了兩頁,就有些看不下去的,雖然這是本日記,可從字跡來看,這本日記根本不屬於秦宥,於是頓時沒了繼續往下翻的念頭。
他將牛皮本放回原位,卻不小心發現枕頭的另一側整齊擺放着秦宥領的唯二兩套校服。難道秦宥現在是光着身子出去了嗎?
舒望頓時怒火中燒,秦宥這個王八蛋肯定是自己跑走了,虧他昨天還那麼相信他!
“怎麼了?”然而就在此時,那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了。
舒望先是一愣,待反應過來后,立即收起臉上複雜的表情,像個沒事人一般轉過身,氣定神閑地攤攤手:“我剛剛看到你床上停了一隻蚊子,就幫你把它打死了。”
秦宥拿着毛巾擦着**的頭髮:“那多謝了。”
舒望看着對面的男人就穿着個四角內褲,上身**沾着晶瑩的水珠,有幾分不自在地挪開了視線:“大冷天的,你袒胸露背想幹什麼?”
秦宥毫不遮掩地從床上拿起褲子穿上:“寢室里熱水器壞了,我去學生澡堂洗了個澡。”
“你去的男澡堂!”話一說完,舒望才意識到自己語氣有些過重,感覺補充道:“我只是擔心你有沒有不軌之心占別人小男生的便宜?。”
“早上只有我一個人。”秦宥淡然地再將上衣穿上。
舒望有些尷尬地出門了:“我先下去給我們班加油去了,你……你昨天答應我的事,你自己看着辦。”
隨着太陽慢慢升起,天氣已經變得暖洋洋的了。
舒望百無聊賴地坐在觀眾席上,從兜里摸出了個手機,往家裏打了個電話,很可惜並沒有人接。
這時,剛剛比完短跑的楊然湊到舒望身邊坐下:“你在給誰打電話呢?”
“沒誰。”舒望從地上拿起礦泉水遞給楊然:“第幾名啊?”
“哈哈哈,你猜。”楊然笑嘻嘻地反問,可在十秒鐘的冷場后,他不得不自己圓了回來:“沒有特別了不起,就第一名而已。”
“哦,是嗎?”舒望隨意敷衍了一句,開始伸長脖子四處張望了起來:“你看到秦宥沒?”
“沒有啊。他不老和你在一塊嗎?”
舒望皺起眉小聲念叨着:“不會又給我跑了吧?”
“誒誒誒,我看到了!”楊然拽住舒望手臂,指向那個操場上正緩緩往這邊走來的特別顯眼的大高個:“在那裏!”
他跳起來,伸出手臂使勁朝秦宥搖了搖:“嘿!我們在這裏!”
舒望忍不住伸手擋住了半張臉,太丟人了。
“知道啦!等下上去找你!”下一秒,一個洪亮喜悅的聲音就響起了。
舒望覺得有些不對,往操場上望去,正好和看向這邊的秦宥撞了個正着,他目光一躲,很快就看到了秦宥旁邊那個一邊走着一邊興高采烈回頭沖他們招手的大傻個。
楊然小聲解釋道:“他是我哥們。”
然後扯着嗓子下面喊:“老許,你搞錯了,我不是在和你——”
楊然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另一聲壯烈到驚天地泣鬼神的“嗷!”蓋過了賽場上的一切。
舒望看着那走着走着就撞在操場旁的廁所牆上一倒不起的大塊頭,有些嫌棄地問:“他真是你哥們?”
“暫時把他開除哥們籍。”楊然嘆了口氣,可忽然之間,他像想到了什麼似的,猛地一拍大腿:“糟了!十分鐘後接力比賽就開始了!”
“啊?你是說他是……”
“別管了!先下去看看他有沒有好歹!”楊然抓起舒望的手就往操場衝去。
他們跑下去時,秦宥為了避免影響待會兒接力跑的比賽,已經把大個頭從操場跑道挪到了一邊沒人的籃球場上。
離大個頭還有五米的距離,楊然就開始沖對方喊道:“不要緊吧?”
“要緊!我估計骨折了,都爬不起了!”大個頭又轉頭看向秦宥:“謝謝你啊,我之前看你那麼大一人了還穿個校服跟我們一起讀書,說實話是有點瞧不起你,不過我錯了,其實你就是老了一點,但是還是人挺好的。”
“我帶你去醫務室。”秦宥一把就要將大個頭扶起,可對方着實虎背熊腰,以他一人之力還真的有些力不從心。
“等等,我來幫忙!”楊然見狀,急忙沖了上去。
“小心!”舒望驚呼出聲。
因為就在此時,秦宥腰一使勁,正好將大個頭扶着站了起來,但不幸的是,大個頭一站起來,看到的就是由於慣性來不及剎車急急沖向他的楊然。
迎面,那張驚魂失魄的臉越來越大,越來越扭曲,終於——一聲沉重悶響,兩人齊齊摔了氣壯山河的狗吃屎。
大個頭吃痛地將摔在自己身上的楊然推開,苦兮兮道:“糟糕,不僅腿斷了,這回胳膊也折了。”
楊然則像個四腳朝天的烏龜,抱着自己的膝蓋,叫苦不迭:“忘了,我的腿也……”
舒望無奈沖秦宥使了使眼色:“那就只能我們把他們送到醫……”話音未落,他的褲腿便被人狠扯了幾下,楊然哭喪着臉望着他:“剛剛你聽到我姐的咆哮聲沒?”
說曹操,曹操到。
班主任氣極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你們兩個躺在這裏幹嘛?滾床單我能理解,籃球場有什麼好滾的!竟然把接力賽都要耽誤了!我告訴你們,還有兩分鐘接力賽就要開始了!能不能有點集體榮譽感?!能不能為我的獎金着想一點?!”
“姐……我、我腿折了。”楊然焉了吧唧地垂下頭。
大個頭滿臉驚懼,弱弱地說道:“我、我不僅腿折了,而且手也……折了。”
然後,兩人就一起可憐兮兮地看向了面無表情的舒望和秦宥。
這回,班主任也換上了一個綿里藏針的笑容,推着兩人往操場上走:“我看就你們兩個上吧。上陣兄弟兵,一定沒問題。”
舒望低頭嘆了口氣,果然,他就猜到了事情會這樣發展。
“我無所謂。”秦宥一臉的無所謂。
班主任又笑着看向舒望:“小舒同學,你呢?”
“我……”舒望嘆了口氣,擠出了個笑容:“我當然也無所謂啦。”
“還只剩一分鐘了……”班主任笑着推了推眼鏡,怒吼來得猝不及防:“你倆還不趕緊跑過去!”
男子4×100米決賽。
偌大的操場加上觀眾席幾乎雅雀無聲,所有人都屏息着等待着哨聲響起。
此刻正站在第二跑道上的舒望也心跳得飛快,雖然他不過是來這裏避難(?)的,但是這種緊張的情緒也很快感染了他。
進入決賽的一共有四個班級,他們班被安排在了第二跑道,他代替楊然成為了第三棒,秦宥則代替了種子選手大個頭成為了第四棒。
這種強烈的與秦宥必須綁在一塊的感覺雖然讓舒望有些小小抗拒,但想要贏的勝負欲還是戰勝了一切。。
“嘟——”哨聲響起!
電光火石間,第一棒選手們已如離弦之箭疾速奔馳了之去。
舒望全神貫注觀察着情勢,就目前而言,他們班正與另一個班級不相上下地爭取着第一名,另兩個班被遠遠甩在了後面。
不過,形勢在第一二棒交接棒時發生了巨大逆轉,他們班掉!棒!了!
更令人憂愁的是,其他班級的第二棒都開始爆發速度,很快他們班就成了最後一名。
作為第三棒,肩負着追回優勢的責任的舒望不由更加緊張,一顆心簡直懸在了嗓子眼。看着第二棒離自己越來越近,他下意識往回看了一眼。
秦宥就站在那兒,不急不躁,沉穩如青山,散發著令人安心的氣質。
舒望一咬牙,他這把寶刀還沒出鞘呢,更別提老了,怎麼可以輸給這一群青春期小屁孩?
一接過接力棒,他就開始逆着疾風卯頭奔跑,可那風實在太大了,吹得他睜不開眼睛,只能用餘光瞥向兩側。
好的,一個……
加油,兩個……
只再超過一個人,他們就是第一了!
可是……
縱使舒望拼盡了全力,也只能以一人之差氣喘吁吁地將接力棒交到了秦宥手中。
在交接棒的那一瞬,他無可避免地與秦宥對視了一秒,雖然很快就躲開了,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剛剛……秦宥好像對他笑了一下?
再抬頭望去時,秦宥已經跑遠了,如一頭勢不可擋的獵豹一點點拉小着與第一名的差距。
舒望幾乎忘記了呼吸,恍然間他好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一樣熱汗淋漓,一樣永不言棄,一切就像回到了學生時代。
在他眼前奔跑着的,是穿着水都高中校服的少年秦宥。
最終,觀眾席上突然爆發的歡呼聲喚回了他的思緒:“啊啊啊!我們班贏了!”“那個人好帥,雖然他是智障,但我就是要給他生猴子!”“我去,他們班找這麼一個老頭來跑,不公平!”……
舒望看向終點,果然……是他贏了。
秦宥被圍了個水泄不通,不少同學衝上去為他歡呼慶祝,還有女生給他遞水遞紙巾,而他就站在那裏……看着舒望。
舒望猶豫了會,還是慢慢走了過去。
“你……剛剛跑得挺快的嘛……”
他乾巴巴擠出了這樣一句,等了許久沒有得到回答,微微一抬頭,原來一個手掌正懸在他的頭頂。
他猶豫了一會,還是飛快伸手擊了一下掌,然後移開視線:“我……”
“我有話對你說。”正在舒望拚命找話講時,秦宥的聲音響起了。
舒望躺在綠油油的草地上,愜意地眯着眼看着天空中的藍天白雲和飛鳥,和煦的陽光照暖了他對身體。
他抓了一把地上的草,笑着說道:“楊然跟我講,這不是假草,是美國進口的,哈哈哈,他們校長最喜歡炫耀這個了。”
舒望繼續微笑道:“我現在挺開心的,真的挺開心的,雖然他們都說你欺負未成年,不公平,強烈抗議,最後我們變成了第二名,但是,”他扭頭看向一旁同樣枕着胳膊躺在草地上的秦宥:“事情總是要有個了結的。”
“我已經準備好了,至少我現在是真的開心。”
在他等得快要睡過去時,耳邊終於響起了秦宥沙啞的聲音:“不管怎樣,我背叛你,就是我的錯。”
舒望忽然輕笑了了起來:“如果你能早點這樣說就好了……那我就不用一直為這種事耿耿於懷。只是現在晚了,我想知道原因,我的人生已經被毀過了一次,所以我有權知道原因。”
“是為了……”秦宥嘗試了幾次,卻仍還沒能說出口。
“我猜猜,不會是為了我吧?”舒望這樣問道,但回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靜。
他閉上眼,聲音也冷了下去:“我就知道,肯定是這樣操蛋的答案……”
“一直以來,我想不通,實在想不通,好好的一個人怎麼突然說愛上別人就愛上別人了……我不是不相信移情別戀這種事,只是……只是那個人是你啊,你是和我一樣好的人,所以怎麼會、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
舒望停住了,停了好長一會,長到讓人以為他失去了心跳時,才接着講道:“後來、後來我開始懷疑,你是不是有苦衷,於是我開始思考,究竟是什麼東西能讓你不怕讓我傷心讓我難過,才做出這種事情……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唯一想的東西就只有‘我’,所以你對我做出的傷害全是出於為我好?”
舒望低低笑了幾聲:“這真的是太荒謬,太可笑了。我就是不懂,為什麼你總是要一個人神神秘秘,即使有天大的事,難道不能和我一起分擔嗎?”
他深吸了口氣,強忍住聲音的顫抖“為我好,為我好,就是把我蒙在鼓裏,然後自己去做那英勇的獨行俠?!”
舒望伸手手背覆在眼上,掩飾眼角的濕潤:“我是真的恨你,秦宥……如果、如果你真的愛上別人了,我也就死心了,認命了。可你偏偏連演個戲都演不好,為什麼要讓我知道,我們明明是能在一起的,卻因為你愚蠢的想法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秦宥拿開舒望的手,替他輕輕擦去滿臉的淚痕:“對,都是我不好。”
舒望一聽,愈發惱火,甩開秦宥的手,猛地一下坐起,一邊哭一邊吼道:“好了吧,現在發生的這一切你很高興吧?!發生的就發生了,過去的那些我無法釋懷,而且……而且我現在有男朋友了,我不像你,我不會背叛他,所以你要我怎麼辦?!為什麼你要那麼矛盾那麼糾結,就不能咬緊牙,一條道走到黑,不要來煩我嗎?!”
秦宥愣了一下,看着舒望問道:“……你還、你還愛我?”
舒望狠狠抹了把眼淚:“我恨你,並且我不會和你在一起。”
“嗯,都怪我。”
舒望瞪了秦宥一眼,然後起身:“你再不說,我就走了。”
秦宥坐在身,拉住起身欲離去的舒望的手,嘴角浮現一抹無奈的苦笑:“小望,如果讓你在生命和愛情中做選擇,你會選什麼?”
一時間啊,氣氛間有些沉寂。
“當然是、當然是……”舒望嘗試了幾次,可嘴裏的“愛情”二字就是無法說出。
因為他突然意識到了這絕對不是人們平時隨便說說玩的,而是一個非常認真的嚴肅的問題。
愛情和生命你選什麼?
當然是愛情。
這種回答,通常來自於那些熱愛浪漫、暗藏一顆文藝心,或者剛看完一本言情小說的人。大多數是沒有經過大腦、脫口而出的答案,他們沒有身處具體的情境,也沒有幻想着自己身處具體的情境,所有的一切不過是虛無的followhisheart。
可當看到電視上的一句“你失去的只是一條腿,她失去的卻是整個愛情”,許多人又開始感到憤慨,愛情怎麼比得過一條腿。
照樣說,那命呢?十條愛情都比不過一條命。
很顯然,秦宥並不是隨便問着玩的,他需要的是一個現實的真正的答案。
而當真的開始認真思考這個問題時,舒望感到了恐懼,因為幾乎不用怎麼想,他就得到了答案。
他選擇生命。
秦宥似乎看出了一切,他將突然沉默的舒望拉到自己身邊坐下,聲音是不常見的溫和:“我知道,所以我替你做出了選擇。”
舒望紅着眼圈看着他,心裏莫名難過:“為什麼這麼說?我要死了嗎?”
“你不會死。”
秦宥的聲音異常溫柔:“我不會讓你死。”
故事的開端比想像的還要早。
早於蔣經蘭回國,甚至早於他創業成功。
那個時候他的公司還沒有做大,只是剛剛賺了些小錢,生活終於步上了正軌,兩三歲的秦因書也終於不用人手把手地照顧,他同舒望終於有了私人相處的空間。
也就是時候,他漸漸發現了平日不曾注意的端倪。
一切都是從舒望從外帶回來的奶茶被二娃偷喝開始,一夜之間,一向健康的二娃變得虛弱不堪,他們連夜將抽搐不止的二娃送到寵物醫院搶救,才堪堪撿回了它的一條小命。
事後,醫生告訴他,二娃是吃了有毒的食物才這樣了,這一句話頓時上了他的心。
他把杯子裏剩餘的奶茶拿去化驗,果然檢查出了一種慢性毒素,對人而言的慢性毒素。倘若有人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進食毒物,再慢性的毒素也有累積到爆發的一天。
按理說,這事他應該找315維權,可是直覺告訴他事情不簡單。
於是,他又去到同一家買了幾次奶茶拿去化驗,結果卻是正常的。據店家說,就這兩天,店裏一名夥計辭職了,可當問起身份去向時,竟沒一人能說得上來。
更巧的是,那夥計正好就是舒望開始到這家買奶茶的第二天來的。
雖然他並沒有證據,可是陰謀論的想法卻在腦海里越扎越深。
有人是衝著舒望來的。
在往後的日子裏,他開始愈發注意身邊的一切,他也漸漸發現,他們每次打計程車叫到的司機都是一個帶着帽子的大叔,約會時為他們上菜的是前些天路邊碰見的賣氣球的女孩,回家時總能在路邊的咖啡廳看到一個看報紙的男人,儘管好幾次對方拿倒了報紙……然而就在他剛要採取舉措前,這所有人一夜消失不見了。
他賺得錢越來越多,站的位置越來越高,可內心擔憂卻也越來越多。即使他身份地位財富已經超過了全國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可在舒望這件事上,他的所見所及依舊是一片黑暗。
這才是真正令人惶恐的事。
他根本不知道對方是誰,或是為何而來。
這令他抓狂,更令他在無數個夜晚看着一大一小的睡顏卻無法入睡。儘管他睜着眼睛,卻依舊看不清黑夜的一切。
因為他的保護欲,或者說是大男子主義作祟,他不願意把這件事告訴舒望,他不想讓舒望擔驚受怕。
他想做他無言的英雄,只是這個英雄他做得並不好。
當然,還有一點是出於他的私心,他害怕說出來,舒望便會離開他。
在些日子裏,他慢慢察覺到了,所有的攻擊都只針對舒望一人,餐廳里上兩份同樣的牛排,能吃出異物的總是舒望的那份,而這些事情總是發生他倆獨處時。
與其說是有人針對舒望,不如說是有人針對舒望與他的關係。
以舒望的人身安全作為對他的威脅。
一開始他並不願意妥協,也突然變成了不成熟的小毛頭,相信所謂的邪不勝正,所謂的愛情能戰勝一切,直到一場意外的發生。
對於,舒望來說,只是稀疏平常地睡了一覺。可對他來說,卻是與死神的一場的博弈。
那個周末,他同舒望如往常一般去家附近看電影,看的是恐怖片。和平常不一樣,舒望沒有緊緊握住他的手,手心冒汗,他扭頭一看,才發現對方正歪着腦袋倚在他的肩頭上睡著了。
一開始他並沒有放在心上,可是當電影裏的恐怖音效越來越大,人們開始尖聲驚叫時,舒望仍是一點動靜也沒有,他才察覺到了不妙,連忙把人送到了醫院,幸好他去的早,經過醫生的治療,人並沒有大礙。
那天晚上,舒望迷迷糊糊地從今家裏床上醒來:“我們不是在電影院看電影嗎?怎麼到家裏來了?”
“你睡著了,我把你背回來了。”
“這樣啊。”舒望揉揉頭:“我怎麼感覺我做了個噩夢呢?夢到我要死了,醫生給我打針,太可怕了,我才不想死呢,我要活一百歲。”
秦宥拿着一碗粥坐在床邊:“乖,吃點東西。”
“白粥?好難吃的感覺……我想吃麻辣小龍蝦。”
“我喂你。”
“那好吧……”
吃飯粥后,舒望把自己的胳膊亮給他看:“你看我手上竟然有個洞,好奇怪啊,難道是蚊子咬的?”
而他只是默默不語。
因為他知道這並不是蚊子咬的包,而是一個針眼,可能就是身旁的一個默默不起眼的人在舒望身上扎出來的眼。
危險就是這麼近,這麼無法逃避。
那製造這種危險的人呢?一定遠比危險本身還要危險。
從那天開始,他開始私自調查,這條路真的很艱難,正好蔣經蘭找到了他,他忽然意識到了可以藉助蔣經蘭的幫忙。
人人都說他喜歡蔣經蘭,可他從小時候第一次見面時就看出了她的真面目。
那個長得像娃娃的女孩第一次來到秦家,禮貌優雅,溫柔親切,儼然一副貴公主的模樣,可他知道她不過是裝出來的,裝成人們都喜歡的樣子。
雖然他在心裏鄙視這種行為,但也只能裝成和大家一般喜愛他的模樣,即便他能從蔣經蘭的笑臉中看出對他的厭惡,因為他是秦家最不受寵的小孩。
後來,他和蔣經蘭的一切,他也沒能想到。
這一切,全源自一個他萬分信任的人。
那個人告訴他真正的幕後黑手就是秦家,全是出於秦老爺對舒望的厭惡,如果他不自製的,他的愛人、他的孩子、他的狗……等待他的就是家破人亡。
他相信了,為了能將秦氏握在手中,他不得不向蔣經蘭的求助。
後來,他與蔣經蘭之間不過是兩個演員的飆戲,雖然雙方心知肚明。他要的是蔣氏的幫助,而蔣經蘭要的就只有她最在乎面子而已。
這樣做會傷害舒望,他何嘗不知?可他還是這樣做了。
正如舒望所說,他選擇了做惡人,卻無法做得果決,他心中還存在着重歸於好的念頭,渴望如果能有那麼一絲僥倖的機會……
但是當掌握秦氏后,事情並沒有停住,他才發現一切並沒有那麼簡單。
即使是他,身旁也出現了那麼一些些危險可怖不可控的事情……
“你車子掉入懸崖沒那麼簡單吧?”
靜靜聽完秦宥的陳述后,舒望問道。
“不知為什麼那些衝著你過的人開始沖我來了,然而我也並不知道原因。”秦宥如實答道。
“那你是怎麼知道這個地方的?”
“我無意間發現了一本日記,上面記載了這個地方的事,車子墜崖后我便打算將計就計來探一探。”
舒望低頭問:“為什麼不告訴我?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
秦宥反而無奈地笑了起來:“這不是只要你有決心有毅力有想要守護的人,就一定能打敗大魔王的故事。生命和愛情,你只能選一個。”
“很抱歉替你做出了選擇,但我知道那就是你的答案。”
舒望沒有反駁,卻覺得鼻頭開始發酸,胸中漾起了一陣難以抑制的難過,他緩了好一會才哽咽着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因為是你。”秦宥想要伸手替舒望拭去淚水,頓了一頓后,還是從口袋中拿出了張餐巾紙遞給他,勉強笑道:“對不起,我又忘了,下一次我一定記得。”
舒望打掉秦宥的手,看着他:“到底什麼時候?”
“……從我認識你的那一天起,我就意識到了,在你心中總會有比我重要的東西。”秦宥微微嘆了口氣:“我去過辦公室,把一道判斷題改了改,你會選哪個,愛情還是生命。”
舒望忙道:“我只當那是考試,這怎麼能當真?”
秦宥艱澀道:“但是這就是事實,不對嗎?”
舒望默了默又激動了起來:“可我就是個貪心的人,愛情和生命我都想要,我就想活着談戀愛,有什麼錯?那個人到底是誰,我又沒找他惹他吃他家大米,憑什麼肆意操控別人的人生?憑什麼……”
“我問你……”舒望抬頭看向秦宥:“如果、如果是你,你會選什麼?愛情還是生命。”
秦宥彎起嘴角:“我選你,你想要愛情,我就給你愛情,你想要活着,我就讓你活着。”
舒望眼睛紅了,卻笑了起來,只是看起來像哭了一般:“我剛剛罵你矛盾又糾結,現在才明白那是因為你是人,因為我也是一樣矛盾又糾結的人……我真的後悔了,如果你不告訴我多好,我就可以只用單純地恨你就好了……”
秦宥搖頭:“我並不是你以為的那樣,其實我還是你口中混蛋。”
有一點秦宥自己清楚得很,但他卻一直沒有告訴舒望。
雖然他表現得很情聖,可他知道,他內心深處清清楚楚地知道,他正如舒望所講就是一個只會逃避的懦夫,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因為他不敢承擔責任。
歸根結底,他害怕舒望會怪他。
如果給了舒望愛情,卻害他丟了性命,這種染上鮮血的怨恨他不想面對、也不想肩負。不如,給舒望想要的,即使失了愛,但恨也決計達不到那種程度。
舒望一邊搖頭一邊慢慢蹲下,緊緊抱着腦袋:“我現在腦子很亂,給我一分鐘好不好?我完全我不知道怎麼辦?只給我一分鐘就好了……”
知道了真相的他自然不可能像之前一般淡然處之,可現在他要考慮的不僅只有秦宥這麼簡單,他還有一個孩子一條狗,家裏還有人在等着他回去……
要問他還恨秦宥嗎?當然恨,受到背叛的苦痛是真的不是那麼容易就會忘記的……
如果問他有多恨呢?其實,真的沒那麼恨了……
可他現在不是人,他還要顧忌自己的責任與原則……
一分鐘后。
舒望吸了吸鼻子,緩緩站起:“我想好了……”
可他的話只說到一半便停了,因為他眼前除了一片空蕩蕩的綠茵地,哪還有半點人的影子。
舒望的眼睛又紅了起來:“真是個混蛋。”
舒望回到了宿舍,一看對面床鋪果然空了,連之前的牛皮本都不見了。
正嘆着氣,卻聽到了一個大大咧咧的聲音:“舒同學,沒想到你們還跑挺快的。”
抬頭看去,正是一瘸一拐往宿舍走來的楊然。
楊然一見舒望情緒低落,立即換上了關切的表情:“你怎麼了?眼睛這麼紅,不會是得了紅眼病吧?”
舒望揉了揉鼻子:“沒有,就是有一點感冒而已。”
“哦,對了,剛剛我碰到你表哥了,他有話讓我跟你說。”楊然適時提起。
“說什麼?”舒望立即期待地抬頭看向楊然。
楊然撓撓腦袋:“其實我沒太聽懂,好像就是說什麼你可以回家了。回什麼家啊,這不慫恿你逃學嗎?”
舒望垂下眼眸:“他是真的走了……”
“什麼走了啊?”楊然好奇地問道,又羞澀地推了舒望一把:“其實,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什麼事?說吧。”舒望心不在焉地答道。
“我有喜歡的人了……”
舒望回過神,對楊然露出了歉意的表情:“對不起,我已經有……有對象了。”
“啊?”楊然愣了兩秒,然後笑道:“我是說、我是說我喜歡你表哥……你能不能做個媒?”
舒望暗暗捏緊了拳頭:“真是個大混蛋。”
楊然表情頓時失落了下去:“這樣啊,我知道了……”
舒望忙道:“我不是說你。”
楊然苦澀地笑了笑:“不用說了,我已經明白了,你們是這種關係,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什、什麼關係?”
“我這個人很開放的,兄弟畸戀我也可以接受的,不會看不起你們的。”
舒望無奈辯解道:“真不是你想的那樣。”
楊然一臉瞭然地拍拍他的肩膀:“我每次偷看他的時候,他都在偷看你,是我太遲鈍了,不是你的錯。”
偷看他?舒望愣了愣,卻聽楊然繼續問道:“中午了,要不要一起去吃個飯?”
舒望低着頭搖搖頭,然後默默走出了宿舍。
楊然在背後問道:“你去哪兒呀。”
舒望低聲答道:“回家。”
只是走出去沒兩步,他又原路返回了:“楊然,我身上錢不夠了,能不能借點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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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因書是在睡夢中被人捏臉捏醒的,一睜眼,就看見馮義博在把玩自己的肉臉蛋,雖然不滿,又不願吵醒一旁睡得正香的譚輕水,只能敢怒而不敢言。
馮義博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憤怒光波,淡定地收回了手,然後把他從被窩裏拎起,又細心地給譚輕水蓋上了被子。
“給,衣服穿上,小聲點。”秦因書被扔來了一身衣裳。
他一邊快速套上一邊小聲問道:“去哪兒啊?阿水不同我們一起去嗎?”
馮義博走出門:“太危險了,不帶他。”又低頭瞧了秦因書一眼:“你倒是不會怕吧。”
秦因書問道:“你先說去哪兒?”
“去之前你被綁架的那個小旅館。”
秦因書一聽,也來了精神。當時,他把真正的秦因書留在了小旅館裏,不知道對方現在又淪落到了哪裏,也許去小旅館能找到線索,只是小旅館被轉手了,不知道還能獲得多少信息。
大清早的天氣還很濕冷,秦因書就坐上了馮義博摩托車的後座,一路馳騁隨着他抵達了之前的小旅館。
從外觀上,這旅館還是一樣地又舊又破,只是匆匆換了一塊牌匾。
前台小妹看起來困意頗深,懶洋洋地瞧了他們一眼:“十二點以後才能入住。”
馮義博抱起秦因書說道:“我是到這來找孩子他媽的。”
在這一瞬間,前台小妹的表情變幻莫測,最後複雜又同情地看了馮義博一眼:“那你們聲音一定要小一點,別吵到別的客人了。”
“知道了。”馮義博低聲答道,便與感覺有些怪怪的秦因書一同向內走去。
兩人走了沒多久就走到了,當初的那間房。
可沒想到,裏面竟然傳來了陣陣呻吟聲。秦因書不免有些尷尬,清晨做運動,年輕人
果然體力好。
馮義博卻是一副坦然的模樣,秦因書扯了扯他,硬着頭皮說道:“這不太好吧……”
馮義博反而回頭看他,目光有些怪異:“誰說我要進去了?”他走到走道邊,一踮腳,就取下了牆角處的小型攝像頭,又扭頭看向秦因:“你好像知道的有點多。”
秦因書尷尬地笑了笑,繼而轉開了話題:“你是什麼時候安的攝像頭?”
“就那天。我想這事多少和你有關,你也有權知道。”
“嗯,謝謝。”
馮義博不易察覺地勾起唇角,便同秦因書原路返回了,離開旅館時,還不忘滿足了一下前台小妹的八卦之心:“我好像找錯旅館了,我去隔壁再找找。”
他們二人到家時,譚輕水仍裹在被窩裏美美地睡着覺。
秦因書不由打了個哈欠:“咱們去得也太早了,我現在都還很困。”
馮義博淡淡答道:“你睡的時候,別人也在睡,你起來的時候,別人也起來了。不去早點,有這麼容易嗎?”
秦因書聽出了弦外之音,假裝漫不經心地問道:“這個別人是誰啊?”
“除了自己人都是別人。”馮義博只是搗鼓着手中的攝像頭,頭都沒抬起來看他一下。
過了沒多久,馮義博就喊來馮義博看錄像。
這攝像頭是馮義博一到旅館就裝的,甚至早於他找到秦因書,於是便將他與歹人打架時矯健的身手記錄了下來。
秦因書道:“馮叔叔,你真厲害。”
馮義博淡淡回應:“不厲害,怎麼做得了城管。”
秦因書默了默,還是什麼都沒能套出,又問道:“對了,這旅館裏難道沒裝監控嗎?不會把你裝攝像頭的事給拍下了嗎?”
“綁你的那人還有點經驗,帶你去的是路邊破旅館。這種旅館骯髒事幹得可多了,裝監控難道把犯罪證據拍下來送警察?”
馮義博快進了拍到的錄像,僅在秦因書被救出的半個小時后,一夥黑衣人就出現了,拖走了綁架他的人,還從屋裏拿出了一個黑色箱子。
“這個黑色箱子裝的什麼,你知道嗎?”馮義博問道。
秦因書只是搖搖頭。
“對了,你這麼厲害,可以找得到視頻中的人嗎?”秦因書扯開話題。
馮義博搖頭。
秦因書一時有些氣餒,線索到這裏又斷了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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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望收拾好心情回到家裏,一開門,大娃就在門口懶洋洋地趴着,只抬頭瞧了他一眼,連尾巴也懶得對他搖。
再往房裏走去,秦因書也是坐在床邊發著呆,一副出神的模樣。
這是怎麼搞的?按理說,家裏的兩個孩子應該飛撲過來表達思念之情才對。
舒望神不知鬼不覺地在秦因書身邊坐下:“發什麼呆在呢?”
秦因書突然回過神,狠狠愣了一下,才發覺是舒望回家了,他露出了一個些許苦澀的笑容:“小爹,你回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舒望的錯覺,明明才幾日不見,他卻覺得秦因書與他之間生疏了很多。
秦因書扯開話題:“那個……小爹,沈叔叔有來找過你。”
舒望一聽就沉默了。
上次見面,沈景行說會等着他,可現在……他也不知道究竟該怎麼辦好了。
“你不去找他嗎?”秦因書問。
舒望掀開被子上床捂住腦袋,聲音如他的心情一樣低悶:“我不知道。”
秦因書看了他一眼,起身就要離去:“那小爹,我先回房了。”
“等等。”舒望拉住他的手:“今天陪小爹一起睡吧。”
秦因書默不作聲地掀被上床,安安靜靜地躺在舒望身側,看着天花板開始神遊:“晚安,小爹。”
“嗯,晚安。”舒望也慢慢閉上了眼。
兩人各有各的煩惱,但在這一刻都選擇了閉口不提,也許這是今日日子中少有的寧靜時刻了。
第二天,日子又恢復了往常的模樣,舒望早早地起了去送秦因書上學,那幾日就好像夢一般,並未真實發生過。
可對舒望說,一切卻是真的改變了。
現在擺在他面前的有兩條路,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開開心心自欺欺人地活下去;或者冒着不可知的危險去找到不可知的真相。
回憶下前幾天的經歷,疑點也是很多的。他究竟是怎麼進入到地下的那個真正的米斯特瑞,如果說是巧合,他絕對不信。還有蔣立周這個人也奇怪的很,像是有意在拉近與他的關係一樣,他是知道了他與自己的關係嗎?以蔣立周的能力,要知道早知道了,何必在這時候來找他。而且,他是怎麼隨便逛逛就逛到地底四層的,怎麼說,都很可疑。
另一個壓在舒望心頭上的大石頭則是沈景行或者說是沈鬱這個人了。他還在等着自己,他應該去找他嗎?
……還是推開他?
如果去找他,那另一個人怎麼辦……如果推開他,這樣的自己和當初的秦宥有什麼區別,他要怎樣面對這樣的自己?
思索再三,舒望拾起勇氣,走到了自己家對面,敲了三下門,沒人來看,又開了三下,還是沒人應門。
這樣看來,沈景行是不在家?
不知為何,這一瞬間,舒望突然如釋重負。
他轉身往回家走,誰料到一轉身就看見了淚流滿面的蔣經蘭。
那個永遠端着、永遠看起來優雅從容的蔣經蘭此時正站在下面的樓梯上看着他泣不成聲:“舒望,我爸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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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望從沒想過自己能和蔣經蘭這樣相安無事地坐在一家咖啡館。
也沒有想過蔣經蘭會這樣在他面前虛弱、悲痛、淚如雨下,彷彿所有完美的偽裝在一瞬間就被卸得一乾二淨。
“你知道了嗎?”蔣經蘭努力剋制悲傷,拿起紙巾擦淚。
舒望知道她指的是另一件事。
“你是說……”
“對。”蔣經蘭擦乾眼淚又恢復了以往平靜的神情:“你知道你是他兒子嗎?”
舒望沉默着點了點頭。
誰知蔣經蘭卻又笑了起來,那是一種不無悲傷又得意癲狂的笑容。
“我一件事我撒謊了,我和秦宥的事的確是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你。”
“因為我?”舒望不解。
“你之前說對了,我的確是嫉妒你。”
“我有什麼好嫉妒的?”
蔣經蘭垂下眼睫,眸光一暗:“因為你是他的孩子,親生的孩子。”
舒望愈發弄不懂了,蔣立周對蔣經蘭的寵愛是眾所周知的事,用要星星給星星,要月亮給月亮來形容也一點不為過。
蔣經蘭搖搖頭:“你們看到的只是表面而已。我爸是依靠我媽上位的,我是我媽提出來要收養的,她對我真的很好,只是很早就去世了。我爸是對我很好,無論在外人面前還是私下,我想要什麼就給什麼,哪怕是月亮也給我摘下來,物質上從來不曾虧欠過我。”
“可是……”蔣經蘭說著說著就哽咽了起來,她謝絕了舒望遞過來的紙巾,用手抵着額頭,堅持說了下去:“可是我生病了他從來不問候一句,我考砸了他從來不罵我一句,我長高了他也從來沒有發現過……原來,我不是他的女兒,我只是他用來作秀的工具而已。”
“我努力做到最好,我學着成為優雅大方的淑女,永遠帶着善解人意的微笑,可他還是不會注意到我半分……為什麼?!就因為我不是他親生的嗎?!”
蔣經蘭看向舒望:“雖然你什麼都沒有做,可我就已經恨上你了,因為你是他的親生兒子。我認識你比你認識我更早,當我發現你和秦宥在一起后,我知道我的機會來了……”
舒望千算萬算也沒想到,這才是自己招人怨恨的真正理由。
“那你這次來找我是為什麼?”
蔣經蘭笑着流下淚:“他死了,我終於解脫了。但是……我還是沒有辦法真正地解脫,幫我一把吧,找到殺他的真兇。”
舒望冷淡地拒絕:“我不是偵探,你找我也沒用。”
“不,只有你才能做到。”
“我不懂。”
蔣經蘭從包里拿出一個本子遞給舒望:“這是我在他書房的紙簍里發現的。”
舒望拿過來看了看,只見紙上寫了大大的“舒望”兩字,然後打了一個箭頭指向了一個問號。
“這是什麼意思?”舒望皺眉。
蔣經蘭搖頭:“我不知道,但一定與你有關。”
舒望又想起蔣立周莫名親近他的舉動,果真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蔣經蘭起身離開:“我得走了,下午還要開媒體發佈會。”
“等等。”舒望叫住他:“既然你那麼恨我,為什麼要來找我幫忙?”
蔣經蘭勉強地笑了笑:“是我弄錯了。我剛剛清理他的遺物時候從才發現,從你出生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了你的存在。”
但仍是視若空氣嗎?舒望在內心補完了下一句。
“所以,他不愛我不是因為我是領養的,因為他也不愛你。”
“那是為什麼?”
蔣經蘭看着舒望說出了最後一句:“因為他就是一個沒有愛的人。”
蔣經蘭走後,舒望還在咖啡館裏坐了很久,試圖理清思緒。
按蔣經蘭所說的話,蔣立周接近自己是必有目的的,那麼這個目的和他被殺有沒有關係呢?
一想到這裏,舒望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件事已經和死亡扯上了關係,再陷進去肯定也沒有好結果,可他現在好像也沒有別的路可走了。
不是他找上危險,就是危險找上他。與其被動接受,還不如主動出擊。
說來說去,一起都與謎一樣的米斯特瑞有關,或許他可以去問問沈景行,但是沈景行真的可以相信嗎?
想來想去,也沒有個結果,所以舒望決定先回家吃飯。
吃完飯,舒望打開電腦想搜集一下關於蔣立周死亡的消息,可電腦偏偏這時候死機了,他只好去到了小區附近的網吧。
上網一搜,蔣立周這件事果然成為了爆炸性新聞,各類報道寫得有鼻子有眼,警方初步鑒定蔣立周是酒駕身亡。而網友們也是討論不休,同情的、看戲的、算命的都出來了。
舒望一想起那個狗屁組織的性質,又覺得有些蹊蹺。既然這個組織是為權貴們製造假死從而融入體制外的新世界,那麼蔣立周的死可能是造假嗎?
回想當日,蔣立周說自己剛接受審核,可一轉眼就出現到了最隱蔽的地底第四層,言辭自相矛盾,身份實在令人懷疑。難道他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所以被處理掉了?
“唉。”舒望嘆了口氣,決定先放棄在一塊擰着,上網看些別的。他習慣性地登錄上了國內最大的視頻網站,結果一看卻傻了眼。
為啥他偷拍蔣經蘭的引燃互聯網的小視頻只有十幾個點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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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
舒望將秦因書從學校接回了家,他心事滿滿便也沒察覺到秦因書的一言不發。
“小爹,我們回去看姥姥吧。”秦因書突然說道。
“嗯?”
秦因書摸摸腦袋:“姥姥她最近不是剛旅行回家嗎?我們回去看看她吧。”
舒望一想的確如此,便也同意了,但這也只是一部分原因而已,他回去一趟也是有自己的理由。但他不知道,秦因書心中也抱着同樣的想法。
兩人一起回到了家,舒望囑咐秦因書去做作業,自己卻藉著下樓丟垃圾的借口溜達了出去。他記得剛剛回家時,對面那扇門好像輕輕掩着,門縫裏還透着微弱的光芒。沈景行是回來了嗎?
他關上自己家大門,半是糾結半是猶豫地移動對了對面,輕輕推開門,卻沒有瞅見沈景行的人影。
好奇心驅使着他小心翼翼地往屋內走去,廁所里傳來的嘩啦水聲,門上的玻璃也被氤氳上了霧氣,原來沈景行是在洗澡。
他尷尬了一會,就準備轉身往回走,可身體卻神不知鬼不覺的、不受控制地走到了沈景行的書房。
書桌上擺着一沓工作文件,書架上擺滿了密密麻麻的書。舒望隨意一瞥去,卻忽見角落裏一本不起眼的牛皮書似曾相識,他走過去,想要抽出來看看,背後卻忽然想起來陰沉的一聲:“你在幹什麼?”
他嚇得趕緊收回手,轉過身對着沈景行擠出一個尷尬的微笑,然後揚揚了手裏的一大袋垃圾:“我、我是來約你一起下樓倒垃圾的……”
沈景行走過來摸摸他的頭:“留在這吧,我等下幫你下去倒。”
舒望看他表情從容淡定地坐下,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到嘴邊的話又不知怎麼咽了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下去倒就好。”
他正走到到書房門口時,沈景行低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了:“謝謝你。”
“謝我什麼?”舒望忽然心底發悶,低頭快步走出了沈景行家,也沒能聽到那剩下的半句話。
周末,舒望帶着秦因書回到了水都,在舒明心家吃過午飯後,他去到了水都大學後面的那條街。
時間匆匆,這裏卻像是一點兒也沒變化,除了換了一批學生、一批面孔。
他正好看見一個非常眼熟的女生在路邊買包子,便沖她打了打招呼。在他記憶中,這個女生一度是他的超級鐵杆粉絲,每天都在他的燒烤攤前排隊。
可令人有些出乎的意料是,他大大招呼了一聲后,那女生仍是置若罔聞地與老闆買着包子,彷彿根本就沒有聽見他一般。
舒望尷尬地四處瞅了瞅,又叫了一聲。
這回,女生終於聽見了,轉過頭對他笑了笑,然後就徑直穿過他,走到了他身後另一個女生旁高高興興挽着手就要離開。
舒望愣了愣,衝上去攔住她:“你不記得我了嗎?”
女生上下打量着他:“好像是挺眼熟的。”
另一個女生思索一會,突然大叫:“你是不是咱們學校賣燒烤的那個小哥。”
“對!”舒望猛地點頭,可還沒來及高興,就又聽對方接著說道:“你們家燒烤好像挺一般的,對吧?”
舒望訕訕說道:“沒有吧,我覺得挺好吃的,好多人來買,她就常來!”他指向了那個正在啃包子的女生:“是不是?我記得那個時候你天天來!”
女生依然淡定地啃着包子:“為了不長痘,我從高中后,就不吃油炸和燒烤了。”
“可你明明……”
“是有人給我錢我才去的。”
女生的回答徹底震驚了舒望:“給你錢?誰會給你錢,這不吃飽了撐着嗎?”
女生搖搖頭:“當時那些學生都是給了錢才去的,我還以為是你給錢雇的水軍呢。”
舒望也跟着搖頭:“不對,我記得大家明明都很喜歡。”
女生好生勸慰道:“我自己煎雞蛋煎糊了我也覺得好吃,這和自家孩子有誰覺得不好是一個道理,但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自家孩子有誰覺得不好……
自家孩子有誰覺得不好……
自己孩子有誰覺得不好……
……
舒望被這精闢又深刻的一句徹底打敗了,一下也沒了繼續逛下去的心情,垂頭喪氣地回到了舒明心家。
家裏空蕩蕩一片,舒望估摸着是舒明心帶秦因書出去玩了,也沒在意,自行打開了電腦。在他記憶中,那個時候,不僅在現實生活中生意很火爆,在網上他也是有個專樓的小網紅呢!
他憑藉記憶去搜論壇上的帖子,可這一搜,問題又來了。
為什麼全都是404找不到頁面?
為什麼全都是404找不到頁面?!
為什麼全都是404找不到頁面?!!
為什麼全都是404找不到頁面?!!!
難道他連個過氣網紅都當不成了嗎?就連網絡上的記憶也是假的?
這樣一想,舒望整個人徹底泄了氣,頹靡地抓起了頭髮。
可就在這時,門鈴“叮叮”想起了,他只能先壓下心中的鬱悶起身去開門,只是令人驚訝的是,門一開,出現的不是舒明心和秦因書,而是他曾經的姐姐舒遙。
“小望,你願意和我聊聊嗎?”
舒遙看着他,露出了得體的笑容。
“來兩份慕斯吧,你以前很愛吃的。”舒遙特意將菜單指給舒望看,她的身體緊挨着舒望,就好像兩人是一對感情深厚的好姐弟。
舒望淡淡收回目光:“我從來不愛吃甜點,這個……是秦宥愛吃。”
舒遙稍稍僵了僵笑容,喊來服務生以掩飾尷尬。最後,桌上只上了兩杯水。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舒望直接進入主題。
他眼前的舒望非但沒有一點落魄的樣子,反而穿着打扮要比之前更為精緻優雅。很顯然,舒遙是撞上好運了,不過對她為什麼來找自己,舒望還是半點摸不着頭腦。
“我離婚了,我和我的生父一家也斷絕了關係。”舒遙也不遮掩,直接說了出來,看她神情,似乎也沒有什麼覺得羞愧的:“他以為他貢獻了一顆精子,就能對我指手畫腳,甚至讓我成為他們家的賺錢工具,門都沒有。”
舒望不言語,在他記憶中,舒遙之前可不是這樣說的。
舒遙說道:“我這次來找你,是因為我聽說你離婚了。”
“所以呢?”舒望問。
舒遙顯得有些吃驚:“你真不記得了嗎?”
舒望更是迷茫:“我該記得什麼?”
“沈、郁。”舒遙緩緩吐出了這兩個字。
沈鬱?那不就是沈景行嗎?舒望心中一凜,可他百分之百確定,在認識沈景行之前,他這二十多年的人生之中絕對沒有出現過沈鬱這個人。
舒遙繼續說道:“就是住我們家對面那個沉默寡言、和你同校的同學啊。”
舒望不由皺眉,一來對面租戶總是換來換去,二來鄰里關係普通不熟,所以也還真沒留意過他家對面住過誰。
舒遙聳聳肩:“你那段時間忙着早戀,沒注意也是正常的,只是可惜了別人小沈同學對你一往情深。”
“等等。”舒望打斷了她:“我從來就沒有一個叫作沈鬱的同學,肯定是你搞錯了。”
“他穿的就是你們學校的校服,我還能看錯嗎?”舒遙反駁道:“再說了,我和他關係還不錯,他也經常會跟我講你們班上發生的事。”
舒望只覺得一個腦袋兩個大,舒遙嘴裏說的話怎麼和他記憶中的事實完全不一樣呢?
“你又是怎麼認識他的?”
“他有來找你借過教材,不過你不在家,我就自作主張借給他了。他告訴我和你是同學,還經常問一些關於你的消息,一來二去就熟了。當時我就看出了那小子的小心思,不過你已經和秦宥在一起了……大概就是這樣吧。”
“所以你跟他講了什麼?”
“沒什麼,大概就是你以前丟人的那些糗事和八卦吧。”
舒望一方面深感震驚,一方面又為舒遙和別人亂說自己的八卦感到氣憤,言語也變得不客氣起來了。
“那你這次來找我又是為了什麼?不會又是想八卦我了吧。”
舒遙擰起眉,看樣子也有些一絲不悅:“好心當做驢肝肺,我這次就是來告訴你一聲沈鬱跟我說過,他會等你到三十歲。更何況人家現在已經發達了,就是雜誌上經常出現的那個沈景行,我念在二十多年的情分上就好心來告訴你一聲。你想想你離了一次婚,還帶着一個拖油瓶,二婚多困難呀。”
舒望忍住翻白眼的衝動:“謝謝,我離異我單身我快樂,不用你操心。”他又緊接着話鋒一轉:“不過你是怎麼知道沈鬱就是沈景行的?”
沈景行這個身份一向很神秘,見過他的人是少之又少,知道沈景行和沈鬱是同一個人的人簡直更少,就連舒望也是前些天才知道的。一個與沈鬱一般般熟的舒遙知道他會在數年後化名為沈景行,實屬稀奇。
“啊?這個……我、我就是知道啊,他就改了一個名而已嘛,有什麼難猜的。”
舒望看着舒遙已經開始閃爍的眼神,繼續問道:“你確定?”
“好心跟你說一聲,你反而責怪我,真是!”舒遙忿忿抱怨着,拿着包就往門外走去:“我看我們以後還是不要來往了!”
舒望笑而不語,如果真想告訴,早就告訴了,何必現在?
再說了,舒遙這180度大變的態度也的確很值得玩味,如果她真的是出於對他的關心,怎麼會連他已經找到對象這事都不知道呢?
舒望知道舒遙這次來的目的肯定沒有表面上那麼單純,只是要他猜個兩三分,也還真猜不出來。
他坐着思考了兩三分鐘,無奈嘆了口氣,也跟着離開了西點店,只是腳步太匆匆,還沒注意便一頭撞到了一個人懷裏。
“不好意思。”他低頭避開,低聲道了個歉就要前行。
只是頭頂上響起的男低音叫他頓住了步伐。
“別走。”
舒望抬起眼,才發現這個與自己距離不到一公分的人正是下落不明的秦宥。許久不見,那人眼下的黑眼圈似乎又重了幾分。
舒望一想起上次對方偷偷溜走,便氣不打一處來:“你想走就走,我為什麼不行?”
秦宥重重嘆了口氣,聲音里俱是疲憊:“是我的錯。”
舒望冷笑出聲:“你總說是你的錯,可還是照犯不誤嗎?說了又什麼用?!”他惡狠狠地盯着秦宥,想起眼前的這個人總是在各種關鍵時刻退卻,就恨不得衝著他的臉給幾拳。
秦宥低頭並不異議:“我們先坐下來好嗎?”
舒望斜眼瞧了瞧周圍似乎正在圍觀的服務員,縱使心中百般不爽,此刻也只好先按捺下來,點了頭。
舒望雙手交叉放在桌上,並不想去看秦宥:“這回找上我又是什麼事?”
秦宥同樣雙手緊緊握着:“我……”他張了幾次嘴,卻什麼話也沒說出。
舒望有意避開秦宥的目光,並不能知道對方此刻臉上是什麼表情,但對方這種含糊不清的態度在他心頭上再度澆了一把火。
他直接抬頭看向秦宥黑色的眼睛,壓着聲音地說:“我受夠了,如果你是個男人就有話直說,我恨死你這幅鬼樣子了。”他說的每詞每句都咬牙切齒,像是從牙縫裏一個個艱難蹦出來一樣。
為什麼秦宥有英俊的臉龐,卻總是露出這幅猶豫的表情?
為什麼秦宥有低沉的聲音,卻總是像這樣反覆徘徊?
為什麼要一次一次地讓他看到他的不堅決、不果斷?
秦宥斂去表情,終於恢復成了舒望想要的那種冷漠剛毅的面無表情,就像當初他站在蔣經蘭身邊時那般。
可不知為什麼,舒望還是開心不起來。
“我只是想來看你是否安全。”這一回,秦宥終於果決地、平靜地、冷漠地說出了一個完整的句子。
舒望忽然拿起水喝了一大口:“只有這樣而已嗎?”
“對。”秦宥點頭。
舒望笑着看他:“那你現在看到了,我挺好的,不用你操心了。”不等秦宥回復,他已垂下頭,用手掌支撐着額頭,所有的表情都隱藏在了陰影之中:“蔣立周死了,你知道嗎?他是……真的死了嗎?”
“真的。”
舒望舔了舔乾裂的唇角,想笑卻笑不出來。
原來……真的是會死人的……
秦宥在這個時候站起身:“忘記你見過我的事吧,就當我還是一個死人。”
舒望只覺鼻頭髮酸:“呵,說得簡單,既然這樣,為什麼要告訴我呢……”他越想越憋屈,猛地抬頭看着秦宥漸行漸遠的背影:“如果你出了這個門,以後就不要再來找我了!”
然而,門口那人只是身形頓了頓,但很快就消失在了視線之中。
舒望用拳頭抵住眼角,拒絕了服務生遞過來的紙巾,低低咒罵了一聲“該死”,然後就趴在了桌上,咬牙流淚。
五六點鐘時,舒望揉着眼睛回到舒明心家時。
此時舒明心正在廚房裏做飯,他四處看了看,卻沒能看見秦因書的人影,於是問道:“媽,二娃呢?”
“他不跟你在一起嗎?”舒明心放下手中的鍋鏟轉頭看着他。
舒望也被這個問題問懵了:“什麼?他不是和你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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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魁禍首秦因書正在他的母校小黃鴨幼兒園附近溜達。
他這次回來也是有私心的,所有事情的源起就在小黃鴨幼兒園裏。如果真正的秦因書沒有獨自去找阿水,而他也沒有在錯開的時間穿越到這個世界,也許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可惜,沒有如果。
直到現在,他都認為自己來到這裏是抱着某種使命,拯救某些人的使命。但是拯救必然伴隨着犧牲,如果真要說的話,在這個世界他真正對不起的人只有一個。
他嘆了口氣,思緒又回到了正事上。
根據他的推測,真正的秦因書一下火車就能被人帶走,那麼那伙人一定時刻掌握着他的動向,說不定從很早之前,就潛伏在了小黃鴨幼兒園旁,甚至還與真正的秦因書有過交流……
抱着這樣的想法,他偷偷從家裏溜了出來,來到小黃鴨幼兒園附近調查線索。
憑着乖巧的皮相,和一張甜嘴,他套遍了附近小商鋪的消息,卻還是沒能找到一點有用的線索。
不過,有一點他倒是很奇怪,這些商鋪的員工更換很頻繁,快的一兩個月,慢的半年左右,這他能理解,服務業很辛苦受氣,薪資也不高,能跳則跳嘛,但是有人能受着每月一兩千的工資在這裏幹了兩三年,他就覺得不對勁了。而且正好還是從真正的秦因書開始上幼兒園干起的。
他越想越不對勁,忽然聽到背後有人叫他:“小朋友,小朋友,你的東西丟了。”
轉身看去,正是一個穿着奶茶店制服的男員工,正好符合他的懷疑對象。這個男員工大約二十多歲,其貌不揚,面相偏凶,即使笑着看起來有幾分滲人。
糟了,看着對方離他越來越近,他心中警鈴大響,連忙看向周圍人群,想要尋求幫助。路邊有正在看報紙的大爺,有聽歌的青年,有擦鞋的大媽……最終,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個正在路邊等着過馬路的小姐姐身上。
她扎着馬尾,背着雙肩包,穿着打扮看起來就是一個大學生。而此刻,她也正好巧不巧地看向了秦因書這邊,目光中隱隱含着一絲擔憂。
秦因書心中鬆了一口氣,總算是遇上了一個好人,於是立即拔腿跑了過去,抱住女生的腿:“姐姐,姐姐,那個人是壞人,你幫幫我。”
女生聞言拉起他的手,快步走向了人多的地方,直至把身後的那人甩掉為止。
“謝謝姐姐。”秦因書剛道完謝,小包包里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喂,小爹……巴拉巴拉……沒事的,我馬上就回去了。”
他講完電話,那個女孩也從遠處走了回來,看起來也是剛剛打了個電話一樣。
秦因書說道:“姐姐,我小爹喊我回家吃飯,我先回去了。”
女孩笑着摸摸他的頭:“你太不安全了,我送你回去吧。我往淮安路那邊走,你呢?”
“我也往那邊走。”秦因書答道。
“那太好了,正好順路。”
秦因書想想也是,便同意了。
只是走着走着,他就察覺到了不對勁,為什麼越走越偏,為什麼這條路上一個人都沒見着。
他放慢了步伐,一顆心也慢慢提到了嗓子眼。
女孩在一輛黑色suv停下,然後笑着沖他招手:“來上車,姐姐送你回家。”
秦因書大覺不妙,扭頭就要跑,可偏偏一雙有力的手從背後將他舉了起來,他在空中亂蹬亂叫,可還是掙扎不了半分。
他回頭一看,這人竟然是在路邊聽歌的那個人畜不害的青年。
他還想掙扎,女孩卻笑着走過來,將一塊白布捂住了他的口鼻,漸漸的,他便失去了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秦因書意識浮浮沉沉,迷濛之間感覺到自己被人抱出來車子。
他強撐着掀開眼皮,幾睜幾閉之間,眼前模糊的景象終於清晰地對上了焦。那人見他睜開眼,便對他笑了笑。
秦因書總覺得這人有些眼熟,在再次合上眼前,他總算想起了這個人是誰……原來,在那個時候,他就已經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