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丹園
杜遠站在好朋友的女朋友面前,心頭長滿了亂草。她說要慢慢解釋,他卻恨不得一下子通透所有的疑問。
文從心看出他滿臉的糾結,再次笑了:“你們現在的心情,和當初的我一樣。”她指了指杜遠的二手躺屍車,又環臂掃了一下周遭,問道“仔細看,這些東西有什麼共同點?”
杜遠脫口而出:“都是垃圾……除了我的車。”張遼一如既往地嚴肅認真,來回踱了一圈,邊看邊思考着,終於開口:“這些堆積的東西,來自不同的地點,唯一的共性是,單位面積都不超過五平方米。而且…….”
張遼蹲下看了看車子下面的卵石和泥沙,“而且是被一個巨型挖掘機直接抓到這裏放下的。”杜遠聽到這裏靈機一動,和張遼對視一眼,二人恍然大悟,同聲大叫——“藍翔!”
文從心的表情在幾秒內,從讚許到愕然,像卡了幀的gif圖一般,逐格變化了一輪。
杜遠觀色察覺不對,也蹲下看了看,站起身笑道:“這鐵爪抓出來的邊緣也太整齊了吧。不像挖的,像切的,而且還能切得這麼圓……”張遼聞言又是虎軀一震,和杜遠對視后,同聲大叫——“血滴子!”
文從心滿臉敬服的神色:“二位先生真是……實在是……博聞廣識阿。”在心上人面前,張遼有些羞赧,面帶一抹紅雲擺了擺手。
杜遠卻是十分謙遜洒脫,一拱手道:“哪裏哪裏!文姑娘過獎了。”古風盎然,得意之色溢於言表。
那被稱作文姑娘的人卻抬頭望了一眼天空,喃喃自語:“看來,我選的人好像不太對哦。”兩個大好青年不由得也跟着抬頭也望了一眼天空,低下頭若有所思,覺得哪裏不對,再次猛抬頭望去——晴空萬里,天光大亮,彷彿正午的時光。只是,沒有太陽。欸,太陽去哪了?
文從心突然想起什麼:“時間差不多了,你倆得先回去躺會兒。”不由分說拉着倆人快步回到庭院,上了二樓,一人一室,按倒在單人床上。以下不用省略字數,因為文姑娘只留下一句“醒來再說。”轉身掩門而去。
張遼還想叫回姑娘問點什麼,突如其來的一道劇痛從下腹拔起,又迅速分成幾路奔向四肢,全身劇烈抽搐起來,完全無法控制。
而隔壁的杜遠,此刻同樣欲仙欲死,肌肉不停震顫,充滿過電般的麻痹,筋骨糾成一團團,咽喉乾嘔又吐不出任何東西來。只能癱在床上等死——“完了。這是要掛呀!我還年輕,我不甘心,我還沒妹子!”
恍惚中,一個白衣女子飄到自己面前,手裏捏着一顆大青棗,邪惡地狂笑着,帶着迴音的那種。“是你!”杜遠想去抓她,她卻散成一團黑霧,很快,又在床的另一邊凝結成一道陰影,看不清面目,但換了男人的聲音,含混低沉,如同滾滾雷鳴碾壓着自己的耳膜——“無謂長短,只在大小。”用這句怎麼聽都很無恥的話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摧殘杜遠的耳膜。直到最後,從靈魂深處傳來一聲大吼“走——”。眼前一黑,世界清靜了。
也許過了很久,也許並不久,再睜開眼,一切都變了樣。望着周遭空蕩的虛無,杜遠似乎在夢中,抬手放在眼前,攥一下拳再鬆開,手心仍會由白轉紅,觸感十分真實。
各種痛感已經隨着那聲“走”徹底消失,坐起身才發現,床已經不見了,環顧四周,都是灰茫茫一片,自己躺在灰灰的地面上。杜遠站了起來,出於害怕向後退了一步,卻撞到了另一個人的背。
“哇!是你阿,房子呢?牆呢?搞什麼鬼?要不要搞的這麼驚悚阿!”
剛剛還在兩間卧室里各享各痛的張遼和杜遠,出現在同一個地點,他們看到相同的景緻,也看到了彼此。但注意力都被這裏一個孤零零的書架所吸引。
比較獨特的是,書架上方掛着一塊木匾,上書三個大字,杜遠高聲誦讀:“道本一!什麼意思?古代玄學嗎?”張遼嚴肅地說:“一本道。古文從右往左念。”
杜遠傷了淡淡的自尊:“我覺得道本一是正理,不是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嘛。本一大概是生一的進化觀點。畢竟一一得一嘛,一除以一也還是一。”
張遼沒顧上理他,正仔細看着一排排書脊上的字,小聲讀着:“凝冰、再生、鰓息、固炎、捷足、龍捲、魅惑……嗯,耳雷?”一邊念叨着,一邊隨手抽出一本翻看,還沒來得及翻開,啵的一聲悶響,人就消失不見了。
這聲音!杜遠打了個激靈,在哪兒聽過?是了,是了,那是在江底,火光熄滅后的最後聲響。
杜遠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在自己面前的格子裏,勾出一本書來,至於什麼名稱,根本就沒看。如他內心所期,又是啵的一聲悶響。他也從書架前消失了。
場景閃回小樓內,幾乎同時,杜遠和張遼從各自房間跑出來,在樓梯口撞在一處。“你也被洗腦了?”兩人異口同聲地問,“嗯嗯!”兩人又神同步地指着自己的腦袋拚命點頭。
啪啪啪,幾聲脆響,文從心眼含笑意站在樓梯下鼓着掌:“那我們就到外面測試一下吧,看看你們都學到了什麼。”
和張遼的順從相比,杜遠有些不情不願:“這都什麼意思?我根本沒想學,強塞進腦袋也就罷了,還要考試不成?自打大學畢業,我就發誓再也不參加任何考試了……”一邊嘟囔着,一邊跟着張遼下了樓梯。
院子裏,三人站好。張遼踏前一步,道:“我取的那本,叫耳雷。醒來書就不見了,可內容卻十分清晰地印在我腦子裏,如同生來就學過一般,明明一頁也沒來得及看吶。”杜遠在一邊連連點頭,頗有同感。
張遼接著說:“我取這本書出來,並不是想選定它。只是覺得這名字霸道,先翻翻看,結果立馬被那地方彈了出來,像是做了一個夢。可惜,後面還有好多本……”
文從心若有所思:“緣法自在,一本足矣。此道非道,實為術焉。”張遼聽了,看向文從心的眼睛又多了幾分愛慕。杜遠搔了騷下巴上的青胡茬,接嘴:“文姑娘,你是古人穿越來的對不?唐朝?還是宋朝?”文從心並未答話,只是做了個手勢,示意張遼開始演練。
張遼二話沒說,既沒扎馬步,也沒掐指訣。只是抬手向前一揮,咵嚓一聲,兩步外的籬笆裂開一個大豁口,大到足以鑽進一隻成年拉布拉多,竹篾七扭八歪的向兩邊咧開着。
張遼自己愣了一下,歉然道:“對不起,搞壞了。第一次使出來,只知道用法,並不知道效果。我還以為……能更拉風一些,比如放出個閃電什麼的。”
杜遠拍着巴掌笑了起來:“是啊是啊,這大耳雷沒有雷,倒和電視裏演的劈空掌差不多。”
文從心微微搖了搖頭:“有沒有雷我不知道,你這是初次使用,想來還有太多沒參透的地方,我只知道,這裏每一種術法的終極形態,都有驚天動地的功效。”
張遼倒沒太感失望,作為一個普普通通的建築設計師,即使是“劈空掌”,也是神乎其技的高級玩具了。滿心琢磨着等下回設計院上班,怎麼跟同事們顯擺一下。
於是抬手換個方向又揮了一下——咵嚓,這回斷的是庭院中一株灌木,“住手!”文從心一個箭步上前,十分惋惜的樣子,扶起斷枝看了看:“還好沒傷了主幹,恐怕下一批果子要慢些了。你們吃的糾丹就是它的果實。沒有糾丹的改造之力,凡人體質是無法施展任何術法的。”
“揪蛋?”張遼恍然大悟:“是那個大青棗嗎?這麼強!能再給我揪個蛋嗎?”杜遠不以為然:“別揪了,多半剛才我們死去活來就是拜這個蛋所賜。”
文從心轉身正色說:“是糾正身體構造的丹丸,故而以糾丹為名。說來它還只是一種果子,並不是真正的丹藥,只是因為它天生藥性完整,無需添加輔助材料煉化,服用馬上見效,才有了這個美名。另外,這兩粒果子還被下了書房入口的一次性導引,只有服用它,才能釋放本我神識去探索那裏。”
這幾句話說來不長,對於這裏兩位男青年而言,裏面的信息含量卻十分巨大。什麼丹丸,什麼煉化、什麼導引、什麼本我神識……杜遠腦海里開始自動檢索各種玄幻風格的文章和影視劇,心情有些激動,臉漲的通紅。
“文姑娘,請教一個問題。這裏是哪裏?為什麼大白天沒有太陽?”杜遠忍不住開始探索究竟。“問的好。這裏不是哪裏。至少不是你們那裏的哪裏。”文從心指了指“天空”,又指了指小樓。“這是一位先賢開闢的化外空間。用現代語言解釋,它在第四維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