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守靈 2
良久，窗外的雷聲漸漸停了，張妍的顫抖，也慢慢停了下來，箍着糖糖的力道，也漸漸放鬆了。
身上，依然還有恐懼帶來的無力感，可是，張妍的心中，恐懼感，已經沒有那麼強了。
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在打雷的時候，在她非常恐懼的時候，有人提供着懷抱，陪着她。
她長這麼大，擺脫恐懼，居然要在一個孩子身上，張妍看着糖糖，都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了。
力道剛松，糖糖就悶哼一聲，坐在地上。
“糖糖——”
張妍嚇了一跳，連忙扶住糖糖，看到糖糖的膝蓋，嚇了一跳。
“你怎麼回事呀！膝蓋都已經傷了怎麼也不吭聲！”
白色的孝服下，糖糖的膝蓋是一大片青腫，在瘦弱的腿上，顯得分外嚇人。
“下次不能再這樣了，真跪出來一個好歹怎麼辦？”
看着糖糖的膝蓋，張妍眼睛都紅了，她拿出藥酒，細細的揉着糖糖的膝蓋。
“仙女姐姐……娘和張伴伴，已經不在了……這個世界上，我最親最重要的人，就只剩下你了！”糖糖靜靜坐在地上，由着張妍揉着自己的腿。
“我只是想，在仙女姐姐離開之前，盡量多擁有一個擁抱。”糖糖輕聲說，“這樣，即使你離開了，我也不會難過了。”
張妍手一抖，手裏的藥酒掉在地上，在空靈的靈堂中，發出清脆的聲音。
離開？是的，她一定要離開的。
雖然已經決定，會陪着糖糖度過這段悲傷的時間，可是，她能夠陪着糖糖的時間，終究是有限的。
“糖糖……對不起……我……”
良久，張妍轉過頭，神色黯然。
“仙女姐姐，不用跟我說對不起！”糖糖輕輕搖頭，“應該，是我跟你說對不起。”
“這幾天，我一直很是任性，很是任性的，要求你陪在我的身邊。甚至……在母親和張伴伴臨終前的要求，我都沒有阻止。”糖糖抬頭看着張妍，眼睛亮晶晶的，“這幾天，仙女姐姐，你一直很為難吧。”
“你不能答應，可是，又不忍心拒絕，我明明知道你怎麼想，但是，卻還是自私的什麼都不說。”糖糖亮晶晶的眼睛，有過一絲自責，“仙女姐姐，糖糖，是不是很壞？”
“不是……當然不是……”張妍連忙阻止糖糖的話。
“仙女姐姐，現在，我不想仙女姐姐你，留在我身邊了！”糖糖抬起手，輕輕撫着張妍的臉，“仙女姐姐，等母親的葬禮過後，你就回去吧。”
“為什麼？”張妍愣了一下。
她已經做好要陪着糖糖很長一段時間的準備，可是，現在，糖糖這個孩子，卻開口讓她回去？
“因為，現在的我，太弱了，保護不了仙女姐姐。”糖糖看着張妍，認真的說。
“四年前，躲在花叢中，眼睜睜看着仙女姐姐你走入險境，我卻只能夠在草叢中趴着，什麼都做不了。”糖糖看着張妍，眼睛中，有着難掩的哀傷。
“四年後，我再次見到仙女姐姐，我太高興了，竟然把四年前的事情，都給忘記了。”糖糖咬着牙齒，“當我想起來的時候，父皇和我相認了，我就又把這個事情，給忘記了。”
“因為，我已經是皇太子了，我以為，自己有護住周圍的人的能力，可是……”說到這裏，糖糖再也忍不住，眼淚，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聲音，也是哽塞難言：“我連我的母親，以及一直照顧着我的伴伴，都護不住。”
“糖糖……”看着糖糖泣不成聲，張妍心中也是滿滿的心疼，她走上前，緊緊摟住糖糖。
她不知道說什麼，只能這樣，抱住糖糖。
“仙女姐姐，我身邊的親人，只有你了，可是，我現在，卻根本沒有把握護住你。”糖糖伸手抱住張妍，“仙女姐姐，你回去吧，回到那個，沒有傷害的地方。”
“等糖糖有能力護住你了，你再回來看我，好不好？”糖糖抱了一下張妍后，掙開她，伸出小手指，期待的看着張妍。
“好！”
張妍鄭重伸出右手，小手指，跟糖糖的緊緊勾在一起。
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情，在這一刻，糖糖的期望，她沒有，也不想拒絕。
一夜很快過去，次日紀淑妃就下葬了。
下葬的時候，從起靈到入土，糖糖全程跟着，一言一行，都無偏差。
喪禮的每一個環節，糖糖都完成的，讓人挑不出錯誤，禮部所有的官員，都對這位未來太子，做出了極高的評價。
哀慕如成人的讚揚，再次不絕於口。
聽着如此，張妍不禁苦笑。外人看到的是一個六歲孩童的不凡，可是知道這六年，糖糖過的是怎樣的生活？
小小的年紀，硬是磨練出了成人般的心智，這背後，是怎樣的艱辛和苦淚。
紀淑妃下葬后，久居深宮不露面的周太后出面，將糖糖接到了太后的宮殿中。
消息傳到安喜宮的時候，成化皇帝就在安喜宮，他知道萬貴妃知道后，第一時間趕了過來。
“這是在防着我嗎？”
萬貴妃懶懶的倒在床上，冷冷的笑着。
“貞兒，母后沒有防着你的意思。”成化皇帝擁着萬貴妃，輕聲解釋，“只是太子年幼，在母後身邊照顧的更加好一些。”
“是嗎？”萬貴妃的語調拖的長長的，似笑非笑的看着成化皇帝。
“當然！”成化皇帝連忙點頭。
“那麼，皇上，不管怎麼說我也是一個貴妃。我想設宴款待一下這個太子，不知皇上意向如何？”
聞聽此言，成化皇帝的身體頓時僵硬了起來，萬貴妃臉埋在成化皇帝懷裏，感覺到他的僵硬，不覺冷笑。
“貞兒……”良久，成化皇帝才艱難開口，“太子年幼，不小心衝撞了你就不好了，還是……還是別……”
“還是別見了？笑話！”萬貴妃猛然推開成化皇帝，坐起來，神色冰冷，“那以後是要我躲着他還是他躲着我？難道我和他是一輩子都不見面嗎？皇上，你還準備怎麼委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