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開在民國的花(七)
“不行……”殷太太皺眉捶打殷世欽:“哪裏有人穿黑裙子參加晚宴的?又不是給人送葬。晚上黑黢黢的,穿條黑裙子,誰看得清啊?這不是浪費了咱們婉柔的美貌嗎?”
“黑色挺好。”殷世欽心說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唐二的美,只能給他看。
回家找個時間和母親聊聊,別再帶唐二出門應酬了。什麼這個宴那個會的,無聊透了,還不如在家和唐二看書作畫、彈琴下棋。他也會盡量抽時間,多陪陪她……們。
景寂再不懂殷世欽的意思,就是真傻了。她很驚訝:這人何時看上她的?他不是覺得她連給他提鞋都不配,一直冷漠疏遠她么?那條把全身包裹嚴實,只有修女才會穿的黑裙子,又是什麼鬼?
殷世欽的審美,真的很有問題!估計是隨了大帥。一點兒都沒遺傳到的伯母的眼光和品味。
他不讓穿,她還偏就要穿了。
“我不覺得。”景寂輕柔卻堅定道:“我更喜歡紅色這條,我打算今晚就穿它。伯母說的對,去人家參加晚宴,怎麼能穿黑色?那不是給人找晦氣,叫主人難堪嗎?”
她見殷世欽黑臉要反駁,似笑非笑嗔他:“還請少帥不必為我費心,您一心為公為軍,不懂我們女人的穿戴打扮也屬正常。”意思是不懂就不要亂髮言。
殷世欽叫她看得渾身發熱,目光如火,將景寂籠罩。他的聲音磁性中帶着一絲喑啞,很是誘.人:“你非要穿它去?”穿去做什麼,誘.惑別的男人嗎?他看她就是欠收拾!
“當然。”景寂見他目露不善,想起自己弱女子一個,若真惹火殷世欽,遭罪的還是她。非常自然地避開他的視線,挽着殷太太的手臂,撒嬌問她:“伯母你覺得我穿這件去晚宴好嗎?我真的很喜歡它呢。”
“我也覺得你穿這件最好看。”殷太太感覺女孩兒的手在顫抖,安撫地拍拍景寂的手臂:“不要怕,伯母給你做主。”轉頭怒嗤兒子:“你個大老粗,懂什麼!別說了。你在這兒杵着,叫我們都不自在,還是回軍營忙你的去吧。”
“我不說就是了。”殷世欽不願惹母親生氣,醫生說過,母親年紀大了,心臟不好,不能情緒波動太大。
他忍住火氣,給殷太太賠不是:“好啦,我閉嘴,不發表意見,隨你們去。行了吧?媽,現在外面亂得很,就讓我留下保護你們吧。”
他深深看了唐二一眼,決定夜裏回去就辦了這個女人。看她還敢不敢再攛掇母親,亂搞么蛾子。反正他很快就會娶她,早一點洞、房,也合情合理。都是她勾他的!
“哼。你說的,記住不準亂說話。”殷太太傲嬌地揚了揚下巴,指向門口:“喏,去外面等我們吧。一會兒等婉柔試好衣服,再送我們去明海路西餐廳吃牛排。上次我叫人送回家給婉柔嘗過一次,她挺喜歡那家牛排的味道。”
“那我先派人過去定個位置。媽,你們動作快些。”殷世欽非常土豪:“看中就買,也別都試了。我們不差錢,又不是買不起。別耽誤了吃飯的時間,現在都十一點半了。”
唐二的腰那麼細,胳膊、腿也沒什麼肉,得按時吃飯,多吃好東西補補身子。養肥一點,想必手感更好。只是他把人放家裏養這麼久,都沒摸過一下,想想也真是吃虧。
今夜回去定要好好實踐、體驗一番!嘖,想想,還真是叫人臉紅心跳。
“媽心裏有數,你先出去等着。”
殷世欽出去后,沒人再拿黑壓壓、熱沉沉的目光鎖定她,也沒人總是潑她冷水,說什麼她穿什麼都難看。景寂感覺愉快自在多了。又在殷太太的慫恿下,接連試了五套裙裝、三套褲裝,感覺件件自己穿着都美美噠。
景寂上仙十分自戀地想:她就沒有不美的時候。瞧鏡子裏的她,年輕、膚白、貌美、大長腿、細腰……身材不是一般的好。哪怕披個麻袋,都比別人精心妝扮好看。
殷太太見牆上的時鐘指針指向十二點一十五分,怕兒子等不及,也不再叫景寂試穿剩下的衣服,還是讓她換回那條紅裙,去櫃枱付了錢,叫人把餘下的都包裝好,直接送到殷宅。
景寂他們在西餐廳吃完牛排,又去戲院看了一下午的戲消磨時間。看戲期間,殷世欽的目光一直鎖定她,還仗着戲院光線暗,看戲的人不多,緊緊挨着她坐,居然還拿他的咸豬手,不是捏她的手,就是攬她的肩,扣她的腰,十分不規矩。
偏偏景寂力氣不如他大,掙脫不得。又要顧及唐婉柔嬌羞柔弱、溫和守禮的人設,不能當場暴怒,臭罵他一頓,忍得景寂牙疼,感覺牙釉都被她磨掉了一層。
晚上六點,他們開車去了楊公館。楊太太專門請法蘭西的大廚準備了晚餐,請了崇城最有錢有勢的幾大家人與他們共進晚餐。殷家排在楊太太邀請名單的首位。
殷世欽在楊公館外停了車,就看到楊太太帶著兒媳和女兒在別墅門口迎客。他拔下車鑰匙,還沒下車,便見楊太太發現了他們的車,攜着女兒,姿態優美而快速地靠過來,臉笑得比花兒還甜。
和景寂一起坐在後座的殷太太癟了癟嘴,悄聲與景寂道:“楊太太旁邊那個白裙女孩兒,是她的二女兒楊安娜。聽說在英國劍橋大學留過學,今年二十三歲,不久前才回國。”
“今天這場慈善晚宴,其實就是楊太太為女兒特地準備的歸國歡迎宴,也是變相的選親宴。聽說崇城內,家中但凡有家世學問不錯的優秀未婚公子哥的人家,都受到了邀請。嗯,咱們家是頭一個。可惜楊太太打錯了主意,前面那個孽子打定主意孤獨終老,我也拿他沒辦法。白費了楊太太的一番好心。”
“伯母勿氣,少帥只是暫時沒遇上合適的人。今晚應該也有許多未婚閨秀在場,那麼鶯鶯燕燕,環肥燕瘦,總有人能入少帥的眼……”景寂寬慰殷太太。
殷世欽似笑非笑轉頭,死死盯着景寂,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到了如今,究竟是誰入了我的眼,你還不知道?”他在戲院已經表現得那麼明顯了。若不是見她羞惱得目含珍珠,淚眼盈盈,就要哭出來,他都忍不住要親她了。
她那麼聰明,怎麼可能不知道他看上的是誰!還想叫他看中別人,不要摻和她和林思玄的好事嗎?她之前明明更欣賞他!這女人一定是在給他玩欲擒故縱。
殷太太不敢置信地看着大兒子:“世欽,你、你的意思是……”
殷世欽來不及回答,楊太太友好熱道的聲音在車窗外響起:“瞧瞧,這不是殷家的車嗎!車裏是殷太太嗎?您能來,楊公館今日真是蓬蓽生輝,不勝榮幸。”
“回家再說。”殷世欽沖母親點了點頭。
他推門下車,無視楊太太和楊安娜驚異而灼熱的注視,走到後面,拉開車門,彎腰將手伸在車頂處,避免裏面的人下車不慎撞到頭。表情惱恨中夾着絲絲縷縷的溫柔,聲音和煦,彷彿五月艷陽天,溫暖宜人:“下來吧。當心頭。”
靠近車門的景寂手提裙擺,優雅而熟練地側身下車,沖殷世欽和車子另一邊看傻眼了的楊太太、楊安娜禮貌地微微頷首,習慣性彎腰伸手,去扶正要下車的殷太太。
她忘了自己今天為了和某人慪氣,穿的本就是低胸裝。這樣一彎腰,側身對着殷世欽,從殷世欽的角度看去,她胸前的風光一覽無餘。
白白嫩嫩兩顆桃子,大小適宜,顏色白亮得驚人眼,又被紅裙染上紅暈,殷世欽看得目眩神迷,血往身上沖,差點兒滴下兩管鼻血。
他將眼睛錯開,一把拉起景寂,脫下身上的軍外套披在她身上:“天冷,好好穿着。不準再彎腰!”要彎也得等到回家,在他房裏只彎給他一個人看。
景寂愣愣站在一邊,不懂這人為何又發瘋。
殷太太沒人扶,自己下車,看着他們兩個,笑得見牙不見眼:“世欽說的對,婉柔,把衣服披好,免得着涼了。”她沖兒子擠眉弄眼:你小子也有今天!真是……哈哈哈!
殷世欽怕母親語出驚人,伸手攬着她的肩:“風大,您穿得薄,還是先進屋再說。”
楊太太和楊安娜自打見了殷世欽,表情一波三折,最終停留在好奇和強裝歡笑上。楊太太緊緊握着女兒的手,讓她不要衝.動,說出不該說的話。
她拉着楊安娜,繞過車子,走過來,打趣道:“少帥說的對。殷太太,今兒風大,咱們還是先進去吧。若是連累您着涼了,我可沒法和少帥、大帥交代……”
楊安娜忍住嫉妒,默默飛了景寂這個狐、媚、子幾個眼刀,大大方方看向殷世欽,眼睛裏儘是驚喜和熱戀:“世欽哥哥,幾年不見,你可還好?還記得我嗎?十二歲那年,我帶着丫鬟偷溜出城踏春,遇上劫匪,是世欽哥哥帶兵救了我!那時你救了我也沒留下姓名,急急走了。當時我不知世欽哥哥的身份,沒能及時道謝……”
殷世欽見景寂歪頭笑看他,那笑容意味深長,叫他心中惴惴,不耐煩打斷了楊安娜:“不記得了。”
他全然不顧楊太太和楊安娜的尷尬與氣憤,坦坦蕩蕩拉着景寂的手,走向停在他車后的幾輛殷家親兵開的車。對和碧汀共坐一車,打頭的那個上尉道:“你帶幾個人跟我進去。告訴其餘的人,都留在車裏待命。”
“是,少帥。”上尉恭敬地敬完禮,小跑着去後面和車裏的人打招呼。隨後領了五個身手槍法過人的親兵,分別綴在殷世欽、景寂和殷太太後面。
碧汀第一次參加晚宴,還未入夜,便看到楊公館到處燈火輝煌,綵帶飄舞。進門來,路邊已停了許多車,還有不少衣着富麗光鮮的小姐、公子哥和老爺、太太,坐在花園喝茶,或嬉笑閑聊,或談公務。她心裏有些膽怯,緊緊跟着景寂,生怕被落下了。
殷太太想起方才兒子在車裏的表態,此刻滿心雀躍:她的大孫子有着落了!看着被殷世緊緊拽住手不放的景寂,再看看兒子,覺得這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什麼林思玄,其他世家、官家公子,哪裏有她兒子和婉柔般配?
她就說世欽對婉柔有意吧,世欽那孩子還死鴨子嘴硬,說她誤會了。這下可不是自打臉?活該!早聽她的,早和婉柔兩情相悅了。都怪那死孩子作!弄得婉柔看上了思玄,對他無意。往後有的是苦給他吃!叫他不聽老人言。
殷太太想著兒子從前叫她丟的那些臉,背後無人時流的那些淚,打定主意折騰他,叫他吃點苦頭。同楊太太、楊安娜寒暄幾句,介紹了景寂后,故意插到殷世欽和景寂中間,分開他們的手。
將殷世欽擠開,自己握住景寂的手,問楊太太:“不知齊家、王家、趙家的人來沒?楊太太,今兒我可是特地帶婉柔來蹭你的晚宴,好給她相看良人。這孩子命苦,如今也只有我給她做主。若是不小心搶了你看中的女婿,你和安娜可別怪我們啊。”
“怎麼會!”楊太太喜上眉梢:原來殷太太並不想讓唐二小姐給她當兒媳。她的安娜還有希望!今天說什麼一定要給唐二小姐找個好夫婿。徹底斷了少帥的心思。
“唐二小姐如此仙姿玉容,光彩照人,又滿腹詩書,何愁找不到良人?若殷太太不嫌棄,我家有個侄兒與她正相配……”
景寂配合楊太太和殷太太,含羞而笑,低頭不語。那半低頭的風情,勝過水蓮花的嬌羞清媚。
看得殷世欽怒火化作邪火往下跑,身.下發熱,漸而硬、燙,他死死咬牙忍住沖、動,目光卻捨不得移開,臉上的笑能溺死個人,顯然十分享受那苦惱而甜蜜的折磨。
他那副表情,看得眾人險些下巴驚掉一地。連殷太太都有些不忍心折磨他了。
可是一想到從前被這個兒子氣得睡不着的那些日日夜夜,還有他那只有別人搶了才懂得珍惜的尿性,殷太太覺着:必須得挫挫他的銳氣,叫他學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