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痴鬼的守護(五)
簡茹是個能聽人言的姑娘,景寂建議她搬家,徹底斷絕和白宸等人的聯繫,她就照做。次日起來,便一邊上網找房,一邊向房產中介公司打聽房源,短短三天,就換了個新住處。
簡茹搬家期間,景寂對魏彥山派去監視他們的鬼魂和退役特工施了個障眼法,讓他們誤以為簡茹沒有搬家,仍舊蹲守在原處。
等過兩日障眼法消失,他們察覺到事情有異,再去查探,簡茹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還要感謝魏彥山大方給簡茹的五萬塊現金,讓她可以毫無顧慮地搬家。並用這筆錢,在郊區的大學城外租了個小鋪面,做些售賣精緻手工藝品的小生意。賣的大半是她自己手工做的一些雅趣小玩意兒。雖不能大賺,但靠這買賣煳口,還是沒有問題的。
簡茹安安心心隱居在大學城中,景寂為了讓她住得安心,略施小計,隱去她身上的至陰之氣,模煳了她的臉,讓人看過她后,很快便會忘記她的模樣。
魏彥山派出來找人的小鬼和私家偵探,幾次從簡茹面前掠過,都不知看上去和尋常女大學生並無二致的她,就是他們要找的至陰之體。
如此,簡茹難得平靜安寧地過了一個多月。
每日,白天她只需守着自己的小店,同青春洋溢、爛漫赤誠的大學生們來往,感覺自己的心態也變得年輕不少。夜裏,她回到新租的屋子,還能和安殷通過水盆寫字聊天,日子不知有多愜意。
……
再說簡茹當日在蓮花山一共求了三個平安符,她原本打算自己留一個,給景寂和安殷一人一個。
可惜,景寂與安殷都是非人類,用不着平安符。她只得改變計劃,自己隨身佩戴一個,店子裏的收銀機下放一個,新租屋的陽台上掛一個。
簡茹是這麼想的:掛一個平安符在陽台,讓安殷每天沾沾佛氣,希望他能得到佛祖的庇佑,鬼途順遂,長長久久陪在她身邊。
縱然簡茹自己也知,她這個想法很自私。可她太沒有安全感和歸屬感,早已習慣時不時去陽台和安殷通過水字聊天。安殷就是她最親近的人,有他在的出租屋,在她心裏才像一個家。她不想他太快離開她去轉世投胎。
可有時,簡茹卻很不滿足。她不滿足於無法看到、聽到、觸碰到安殷。尤其是隨着時間的推移,她對安殷越發上心,兩人成為戀人,感情漸深,便更介懷安殷的鬼身。
因為他的鬼身,他們註定無法像別的情侶那樣親密無間,你儂我儂。簡茹也是個女孩子,也希望有人陪。可她同安殷這隻鬼戀愛,和空氣戀愛沒兩樣。
誠然,她的戀人威武,俊秀,體貼,忠貞,愛她如命,處處為她着想。可他卻是隱形的,等閑情況下,她看不到他,聽不到他,感覺不到他。她想要逛街有人陪,吃飯有人陪,看電影有人陪,去公園散步有人陪……
然而這些,他卻永遠也做不到!
他們明明是最親近的戀人,卻有着難以逾越的鴻溝!
這天,簡茹傍晚關了店,在大學城的美食街打包了些下酒菜,又到超市買了一箱啤酒回家,一人自斟自酌,很快便喝了個爛醉,把憋在心裏的話,都對着她的空氣鬼男友倒了個一乾二淨。
“為什麼你不是人?為什麼你不能像別的男朋友那樣陪在我身邊,讓我有個依靠?為什麼我們明明在一起,卻讓我覺得自己無比悲哀孤獨?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讓我離不開你,卻永遠沒法得到你?為什麼……”
‘……’安殷被簡茹的逼問,弄得猝不及防,心神俱顫。
看着又哭又鬧,對着空氣張牙舞爪的簡茹,安殷感覺自己的心,中了暴雨梨花針,疼得他心肝欲裂。
他沉默良久,等簡茹喊完話,趴坐在地毯上,將頭埋在沙發上嚶嚶哭泣,慢慢冷靜下來,才在景寂的幫助下,把他想說的話直接輸入簡茹的腦中。
‘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我不能像正常人那般時常陪伴你,給你依靠,讓你感覺不孤單不無助;對不起,我的愛好像已經成為你的負擔,給了你太多壓力;對不起,我是只自私鬼,已經得到過你的青睞和喜愛,便再無法放開你,更說不出叫你放下我,另尋他愛的話。
‘即便我叫你難受……’安殷聲音哽咽,讓景寂以為他要哭出來,‘我也不能讓你離開我。’因為,我是如此愛你!
簡茹“聽”完他的話,是又心疼又心喜。她有些後悔自己一時沒忍住,借酒裝瘋,說出那些話叫安殷也跟着難受。
她繼續保持趴在沙發上的動作,讓眼淚流進沙發墊子裏,然後假裝醉酒,搖來晃去地站起身,迷瞪瞪地回到卧室,倒在床上裝睡,準備第二日起床,以不記得為由,揭過此事。
她這陣子被安殷寵得太過,變得幼稚脆弱。明知她和安殷只能進行柏拉圖戀愛,卻還抱着許多不切實際的奢望。
這讓簡茹意識到,人的貪心是沒有上限的。從前她孑然一身,處處碰壁,曾向老天祈禱,只希望有人能真心愛她,陪在她身邊。現在她有了最忠誠可靠的愛人,卻嫌棄對方不能像個正常人,給她正常的生活。
這不是得隴望蜀,貪心不足,還能是什麼?
簡茹通過醉酒發泄,深刻意識到自己的過分貪心,決心引以為戒,好生收斂心思,以後再不在安殷面前亂說話。他雖然不是人,可他比天底下絕大多數男人都能幹、忠誠、有責任心……最重要的是,這世上再找不出第二個這麼愛她、這麼值得她愛的男人。
既得良人,雲胡不喜?
然而,簡茹倒是想通了,安殷卻因她的話深受打擊,頗有些一蹶不振的意思。
自從簡茹醉酒質問他后,安殷便再提不起精神做事。
這日白天,簡茹照例出門去守店子,安殷卻不像往日那般,興緻勃勃拉着景寂出門滿城市亂飄找人。而是蜷縮在陽台上,獃獃望着簡茹掛在節能燈下的平安符。
‘景寂,你說,老天爺為什麼這麼對我?它為什麼要讓我早逝?為什麼不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能健健康康做人?小茹每天在我面前開開心心的,我都不知她原來心裏有這許多苦!我……’
‘你什麼。’景寂滿口的不以為然:‘現在說這些,有何用?’
‘我早說過,你們人鬼殊途,如若相戀,必有千般苦楚,萬般阻礙。這只是開始。當初是你和她一意孤行,不聽我勸。簡茹一搬家,你們兩個就趁我修鍊不管事,飛快確定戀愛關係。’
‘現在出現問題,就怨天尤人。難道你們談戀愛之前,不知道會遇到這些問題?還是我沒有提醒過你們?’
景寂見安殷都要把腦袋耷拉到地上,不斷唉聲嘆氣。飄出他的鬼體,對着他的腦袋重重一敲:‘嘆氣能解決問題?其實我看簡茹發泄過後,心情好了不少,待你比從前更加用心。她都不苦惱,你煩個鬼喲?’
‘再說,我們現在還完全沒有至陽之體行蹤的消息……’景寂揪着有氣無力的安殷的耳朵,讓兀自沉浸在頹廢傷懷情緒中的他打起精神,聽她說話。
‘距離我們上次去東湖城郡,已過去四十九日。昨日白天,你悶在屋裏憂愁傷嘆時,我自己偷偷去那兒轉了一圈,發現魏彥山又養出三隻厲鬼。他養的其他厲鬼,實力也有所提高。’
‘還有一個問題,我在簡茹身上和這間出租屋內佈下的障眼法,效力在逐漸消失……’
‘什麼?!’安殷什麼悲春傷秋都沒了,一個虎躍跳起身,指着景寂的鼻子咋咋唿唿:‘這等大事,你為何不早同我說?不行,我要去精品店守護小茹。萬一那個障眼法失效,她被魏彥山派出的鬼或者人發現,可就慘了!’
說完,他就要飛走。
景寂閃電般出手,抓住他的頭髮,喝道:‘慌什麼!那障眼法還有效力,簡茹身上還有鏡台大師給的平安符,等閑惡鬼暫時傷不到她。我說過,會替你護住她,便絕不會食言。’
‘只是,安殷,你答應我早日幫我找到那個至陽之人,最近卻很是消極怠工,只忙着和簡茹談戀愛,鬧彆扭。你不是忘了自己的許諾吧?你再這樣不務正業,小心我收拾你!’
‘鬆手!啊!好痛!’安殷疼痛的反射弧好像比一般人長,景寂抓住他半晌,他才吃痛叫出聲:‘我沒有忘!只是暫時顧及不到那許多。’
‘啊!大仙饒命!求您高抬貴手,我的頭髮都要叫您揪落完了!您鬆手,我馬上出去找人!今兒我就是挖地三尺,也非把那個該死的至陽之人找出來……’
景寂丟開安殷,眼見他離開,集結起十幾隻野鬼,同他一起分散到魔都各處,開始找人,這才盤腿飄在陽台上一盆多肉上打坐修鍊,靜等消息。
這一坐,就坐到暮色降臨。
安殷七點飄回家,發現簡茹還沒回來,一把搖醒景寂:‘小茹呢?怎麼到現在還沒回來?你不是在她身上下過定位術,看看她現在人在哪兒?有沒有出事?’
‘別吵!’景寂白安殷一眼,閉目掐指一算。當算到簡茹這個至陰之體和他們一直尋找的至陽之體一起在社區醫院的急診室就診,景寂的表情,簡直一言難盡。
這算什麼?有緣千里來相會?還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她告訴安殷:‘簡茹出了個小車禍,人現在在社區醫院急診室。你別急!她沒有大礙,只是傷了腳,身上還有些輕微擦傷。我還有話要同你說……’
‘有什麼好說的!’安殷化作一陣疾風,就要颳走,‘我要去醫院探望小茹!她傷了腳,不知有多痛!你別攔我,讓開!’
‘……’景寂目送安殷消失在晚霞的霞光中,斂目冷笑:‘本來我好心想提醒你,注意一下那個男人。小心簡茹被人搶走。安殷你這樣……呵呵,別說老娘詛咒你,你離失戀不遠了!’
誰讓那個男人和簡茹是天賜良緣。誰叫你不是人,遇着厲害的情敵,也只有乾瞪眼的份兒。
景寂背着手,悠閑欣賞夕陽西沉、落霞漫天的瑰麗景象,嘴角勾起一抹惡趣味的笑:反正時間還早,且叫安殷那傢伙多些危機感,每天都喝幾壇酸醋。教他學會怎麼做只聽話的鬼,不要總是拿她的話當耳旁風。
……
這廂,安殷心急火燎飛奔到幾千米外的社區醫院,徑直奔向急診室,還在走廊上,就看到他的親親女友右腿綁上石膏,被一個過分英俊耀眼的年輕男人扶着腰,一蹦一跳地艱難往出口處移動。
一股酸醋之氣直衝安殷腦門,他憤怒衝到那個膽敢把手擱在簡茹腰際的男人面前,雙手握拳,抬手就沖那男人臉上打:‘混蛋,放開你的咸豬手!’
然而,他預想中的那男人被他英武地揍翻在地的畫面並沒有出現。那男人穿過了他的身體,還故意往旁邊挪,將簡茹摟得更緊:“簡小姐,請靠緊我些!別叫人不小心衝撞了。”
“醫生說你的腳最近都要注意保護,不能再受傷。那樣對骨頭癒合不好。”董譽面色微紅,繼續絮叨:“今天都怪我開車沒看路!否則也不會連累你受傷。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你這腿,怕是要養上好一段時間。我一會兒先送你回家,把醫生告訴我的那些注意事項同你的家人說說,免得他們照顧不周。說真的,簡小姐,你真的不考慮我之前的話,在醫院住上幾天,也讓我好照顧你,彌補過錯。否則,叫我如何過意的去……”
簡茹叫董譽念得耳朵發熱,可看在人家一片好心,她也不能發火,只得耐心打消他的念頭:“董先生,真的不用。你能送我來醫院,我已經很感激。這本不是你的責任。你的車並沒有撞到我。’
‘碾傷我腿的又不是你,該負責的是那個逃逸的摩托車司機。你把我送到醫院門口,給我攔輛出租車就行。天色已晚,我的家人該擔心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