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竟然是你
入了冬,宴請擺在了殿裏,離着軒轅雪的住處不遠,素來軒轅雪不喜應酬寒暄的場合,如今更是覺得厭煩,沒坐了多會兒,就偷偷撤了出來,一路回了雪華殿。到了殿前,正見個小人兒蹲坐在門口,滿臉躊躇,像是遇到了什麼難事兒。
軒轅雪與傾月瞅見了,相視一笑,緩步走上去,“眉兒。”
聽見軒轅雪輕喚,眉兒趕緊抬頭,眼裏還殘留着些許淚花,水盈盈的眼睛正凝着軒轅雪。
軒轅雪不明所以,趕緊上去拉過她來,心疼的給她擦着眼淚,關切的問:“怎麼了這是?氣我沒帶你去前頭熱鬧?”
眉兒重重搖頭,軒轅雪一見是真的有事兒,眉頭不覺就簇上了。
“怎麼了?有事情就跟主子說,若是有人欺負了你,我幫你出頭。”傾月也是心疼眉兒,又怕她膽子小不敢說,惹得軒轅雪又跟着起急。
話音剛落,眉兒騰的一下就跪了下來,軒轅雪一驚往後跪了兩步,趕緊俯下身要去扶她,“做什麼!”軒轅雪焦急,可如何扶,眉兒就是伏在地上不起來。前些日子小雪一直不斷,地上雖不曾積下雪來,卻也是薄薄的一層浮冰在上頭,怕眉兒受了寒,音調兒也跟着厲了一些。
“眉兒……對不住公主……”眉兒伏在地上抽泣,頓了頓,哽咽的道了一句,軒轅雪聽了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也是愣住了。
“眉兒!就算你不顧身子,也得想想主子呀。這冰天雪地的,主子立在外頭與你說話,哪裏受得住?”
聽了傾月的責備,眉兒才發覺,今日軒轅雪去赴宴,又正好是晌午日頭正好,只披了件棉絨褂子,不曾多穿。現在在背陰兒里,與自己說了這會子話,鼻頭都已經有些發紅了,於是趕緊磕頭起身,“奴婢該死。”
“你這丫頭……”軒轅雪柔聲責備,“有事兒屋裏說吧。”
進了屋子,眉兒依舊是跪在地上,傾月也顧不得理會,扶着軒轅雪在榻上坐好,把湯婆子拿來,讓軒轅雪先暖上手,又給她拿了床薄被,“哪有這麼嬌氣?”軒轅雪看着自己被傾月照料的誇張,嗔笑一聲。
傾月白了一眼,“身子一日比一日涼,讓主子喚太醫來,主子也不肯,不得多保暖些嗎?”因着底下還有眉兒在,傾月口中對軒轅雪也喚了稱呼,滿腹的牢騷也只好挑着語氣不重的說幾樣了。
軒轅雪努嘴一笑,轉頭正了正身子,低頭看着眉兒,“丫頭,說吧,到底怎麼了?”
眉兒紅着眼眶,眼淚不住的往下流,在地上響響的磕了三個頭,也是嚇得軒轅雪與傾月不輕,卻不等她二人說話,眉兒就將自己如何被鸞太后安排在軒轅雪身邊,監視於她的事情,一一吐了出來。
殿外斗拱上的冰柱漸漸融化,水珠落在地上,滴滴答答的響着,午後的陽光暖暖的照進殿裏,軒轅雪坐在榻上靜默凝視着地上的小人兒,許久未語。
其實,她腦子裏也是空白,並沒有因着眉兒對自己的不忠而憤怒,也沒有因着眉兒的悔改而感到欣慰。突然,突然她明白了為人的艱難,許多事情,沒有自己想像當中的那般理所應當,人心沒有善惡,為惡為善不過是時局下,人性的選擇罷了。所以,她如何去嗔怪一個為了家人,而變成提現木偶的孩子?更何況,眉兒只不過是傳遞了消息,並沒有真正的害過自己,她與鸞太后之間的恩怨,又豈能讓一個孩子來背?
良久,軒轅雪吁了一口長氣,“我知道了。”語氣淡淡,平靜如水。眉兒呆愣的看着軒轅雪,她不相信,軒轅雪知道自己對她不忠,還能這般的坦然平靜。
“你走吧。宮中,你是待不得了,我這裏有些銀兩,今夜讓傾月送你出宮,我會安排人將你們一家人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然後,你們在那裏好好生活吧。”
“公主……”眉兒似是沒聽懂,輕聲一喚軒轅雪,軒轅雪清澈的雙眸含了絲笑意,“去吧。”淡淡的給了肯定,眉兒怔了幾下,哇的一聲痛哭起來,她以為軒轅雪會把自己交給皇上或者是交給刑司,她以為軒轅雪定要嚴懲自己,畢竟,軒轅雪對自己如此的好,處處體貼照顧,而自己卻背地裏與鸞太后勾結,千種萬種,就是沒有想到,軒轅雪會如此平靜的放過自己,她……實在是太好了……
“不留你,是因為你背叛我。可我也知道,你心底是個善良的孩子,我與鸞太后之間的恩怨,不該讓你們來承擔。冤有頭,債有主,就算是了結,也該是我與她之間的,與你無關。”軒轅雪板正起身子,凝視着眉兒,“你……以後好自為之吧。”輕聲的囑咐,含盡了主僕之間的情分,軒轅雪清楚,下一刻眉兒出了雪華殿,便與自己在無關係,舒口輕氣,人那……始終是摸不透,看不穿嗎?也是……有意思……
“公主……”眉兒看着軒轅雪清冷的面容,生怕她不敵鸞太后那個老賊,又言,“多年來,鸞太後身邊有個鬼面人在幫襯着,奴婢偷偷尋過,卻……見不得人,只聽到過聲音,聽着似是個年輕的男子,鸞太后對他很是恭敬,甚至……”眉兒頓了頓,她是覺得鸞太后對鬼面人含着情愫,可自己拿不準,怕說錯,含糊說,“很特別……公主,那個鬼面人才是最壞的!奴婢聽說,那人偷偷幫着鸞太后已有二十餘載了。”
鬼面人?軒轅雪心中默念,竟有這麼一個人?還能長年出入後宮,竟然沒有人發覺,軒轅雪不由得驚異,倘若眉兒口中的人真的存在,那該是多高的武功多大的本事,才能躲過這一重重的防備?甚至!是軒轅雪自己的眼線。
…………………………
“你是誰?”宴會散后,一路趕路楚疑本已有些勞累,又因酒桌上多飲了幾杯,現下回到屋子裏,也只想到床上歇一歇。卻不想,剛一進屋,身旁就傳來個熟悉的聲音。
“恩?”楚疑緩緩轉過身,面上沒了往昔的溫柔,眯眼冷看着站在內間裏的鸞太后,鸞太後半怒半憂,方才自己在屋中,獨自一個人偷偷揣摩着是不是自己認錯了人,這樣一個年輕有為的將軍,這樣一個面如冠玉的俊男子,如何是那個陰險毒辣卻又讓人魂牽夢繞的鬼面人?可方才,就是方才,一個轉身,那熟悉的冷眉,鸞太后打消了心中一切的疑問,就是他!如何不是他?二十餘載,自己心中念念不忘的人,竟然是個二十齣頭的小伙兒,如何又能不氣?
鸞太后不及楚疑開口,就疾步走過來,上手狠狠捶在他的胸膛,雙眸盈潤波光粼粼,心尖兒更是刺痛,淚水早已傾流而下,“為什麼!為什麼!?”肆意在楚疑的面前發泄,楚疑卻也不攔着,任由她打。
“怎麼?太后認錯人了?”漸漸的,楚疑只覺得身上的力道小了些,才緩緩開口。
“認錯人?哼!我如何認錯?你我相識二十餘載,我如何能認錯?!”
“太后也說,相識二十餘載,怕是那個時候,在下還是襁褓之嬰亦或是……”
“住嘴!”鸞太后猛地扒開楚疑的衣袖,手臂上長長的疤痕盡入眼底,楚疑一驚,猛地收回手來,狠狠道:“太后自重!”
“你如何解釋這疤痕!?”那疤痕已經淡了,可仔細看依舊還能看出當年的模樣,彎彎曲曲的,似是條蜈蚣。鸞太后再熟悉不過,那是當年自己用燭火傷的他,那一年,自己被禁足,一心只想求死,將酒灑了滿滿一個帷帳,就想這樣在床上死去,若不是鬼面人及時趕到,將自己救下,怕是自己早就在陰曹地府里贖罪了。可也就是這次冒死相救,鬼面人的手臂受了火傷,才烙下了這個疤痕。
“你不該記得!”一陣靜默,楚疑的音調冷到極點,似是千年冰封,寒意盡出。
猛然,楚疑眼中含了殺意,上手死死捏住鸞太后的脖子,“你……咳咳……”鸞太后驚恐,沒想到他真的會殺自己,嘴角自嘲的笑了。“我若回不去……自會有人……去告訴軒轅雪……”竟是沒想到,到了這個時候,自己還要用軒轅雪來救性命,真是可笑。
“……”楚疑手下鬆了勁頭兒,死死的盯着鸞太后。
“哼……果然,你說過,皇宮裏靠的就是如網的人脈,這是我的後宮,不是你的北靖,你殺的了我,殺得盡所有人嗎?你捨得在軒轅雪面前暴露出你醜惡的嘴臉嗎?”鸞太后心中慶幸,還好自己做了功課,知道楚疑與軒轅雪頗為要好,一直是軒轅雪敬重的‘大哥’。這麼多年她一直在軒轅雪身邊苦心經營,鸞太后才不會相信,他捨得空虧一潰。
“你要做什麼。”楚疑眼底怒意,竟是自己疏忽了,這麼多年,自己一直掩面隱身,卻沒想到,竟叫着一個自己從未在意過的愚婦認出了真身,真是莫大的失誤。
“救清兒,扶我兒澈兒上位!”鸞太后並不愚鈍,知道論情自已一輩子得不到,唯有圖利,畢竟,他們之間本就只該是相互利用的關係!
“滾!”楚疑不拒絕,聲音狠狠發出來,心中只覺得鸞太后在自己眼前多待一刻,都是對自己的侮辱。
“哼……哈哈哈…………”鸞太后嘴角掛着滿意的弧度,她了解鬼面人,知道他不得不答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