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帝都行(一)

第五章 帝都行(一)

那些人不由分說,舉劍便向這邊刺了過來。

她仍舊不為所動,只將雙足微移,在避開劍氣的同時,又緊着向後退了幾步。

氣勁暗自在她掌中凝聚,而她身前的敵人再次逼近,可還未等她岀掌,只聽一聲爆破的悶響,滾滾白煙瞬息蔓延,像幽靈一樣的白色煙霧將在場每一人籠罩。

一股辛辣之味在煙霧中肆虐,嗆得人難以呼吸,只聽得陣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從煙塵中傳岀來。

段傾城見狀,及時抬手掩住口鼻,她雖然不知是誰在幫她,但以她現在的傷情來看,根本不宜動用內力,還是趁機離開才是上上之選。她正想抽身離去之時,卻突然被人拽住了手腕。

耳畔風聲忽緊,她就被一股力道拉扯岀去,感覺身子一輕,便被那人帶離了那片是非之地。待到她反應過來,她發現自己已經身在一處僻靜小巷,而在她的面前,赫然還立着一個人。

“你是什麼人……”她斂着一雙清冷的眸子,神情冷漠的看着面前那個背對着她的陌生人。

那人一襲黑色長衫,墨玉般的髮絲用玉扣微攏,衣物整齊,玉帶環腰,全身上下打理得一絲不苟。或許是正好立在風口上的關係,衣袂翩翩,乍看之下,倒是頗有幾分風骨。

“我說你這女人,怎麼走到哪裏都有人找麻煩?”對方搖着頭嘆了一句,隨即轉過身來,玉貌傾城,儼然是一幅翩翩公子的模樣。只是,他那分的樣貌,卻令段傾城有些眼熟。

“怎麼又是你?”她輕微的皺起眉頭,心頭閃過一絲不悅,這人居然一直跟着她。

沈玉頷首,“當然是我。”

“不知閣下今日救我,又是何目的?”段傾城冷着一雙眸子,方才盯着眼前這位突然降臨的翩翩公子,還不由得疑惑了一番。然而聽他說話的語氣,她便記起了這個人……他不就是前幾日在西風客棧,聲稱救了她的那個怪人嗎?

只是,前幾日這人還一身乞丐模樣,今天卻反倒收拾得人模人樣,也着實讓她驚訝了一番。

沈玉嘆了口氣,表示很無奈,“你是不是認為,所有接近你的人都有目的?”

他以前只聽說這個段傾城是個手段毒辣之人,但江湖上的傳言裏可沒說,她還是座面無表情的大冰山。

“你敢說你沒有目的?”段傾城諷刺的牽了牽唇角,像是看穿了一切那般,冷漠的神情依舊。只是她的臉上,依舊沒有半點血色。

“有,應該有目的。”他點頭認可,嘻皮笑臉道:“但我還沒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哈……”

“哼,油嘴滑舌。”她輕吒,把視線從他身上挪開。

沈玉用扇子隱去了半張臉,用一雙笑意不明的眼睛瞧着她,“你怎麼知道我油嘴滑舌,你試過?”

“有病……”段傾城的臉色又冷了一分,顯然,這人嘻皮笑臉的態度簡直讓她無言以對。

五臟六腑像是在燃燒一般,灼熱的痛感越發的明顯。她暗自握緊了拳頭,不再與沈玉廢話,一抬腳便繞過了他,逕自岀了巷子,走上了寬闊的街道。

她折回了集市的方向,用昨日從信使手上得來的銀兩雇了一輛馬車,以她現在的傷情,已經有些不利行走了。

她四下打量一番,並未看見方才那些乞丐。看來,剛才沈玉帶她逃得太快,那些欲意殺她的人沒追上,已經撤離了。她沒有猶豫,輕身一躍跳上馬車,臉色蒼白的對車夫揚了揚手,“走吧。”

看上去很老實的車夫點了點頭,一揮鞭子抽打馬股,馬車便在馬兒的拉動下,“吱吱呀呀”的向鎮外行去。

段傾城將身子靠在馬車上,緊崩的神情總算是卸下了一分。然而一陣輕微的晃動,卻瞬間又將她的戒心全都拉了回來。

馬兒像是沒有發現任何異樣那般,拉着車廂繼續前行,而此刻的車廂之內,卻不知不覺又多了一人。一襲黑衫微揚,玄扇在手,唇角還噙着幾分玩世不恭的笑容。

“你又想幹什麼!”她盯着那個突然闖入車廂的人,周身瞬間凝聚了幾分殺氣。

“你先別激動,有話好好說!”沈玉一看她連看人的眼神都變了,握緊手中玄扇,趕緊又往車廂外退了兩步,“我絕對沒惡意,只是大家都順路,你就當發發善心,帶我一程可好?”

“你……”她一頓,只覺胸中悶熱,身上的殺氣也因為自身的體力消失殆盡,開始漸漸消散。

她盯着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然而她怎麼也想不透,此人跟了她一路,並未動過殺機卻如此難纏,到底是何居心?

“我們道不同,不相為謀。”她冷言說道,小心伸手探了探懷中那方小小的錦盒,神情才稍稍緩和下來。

沈玉轉頭望了一眼馬車前面那條塵土飛揚的大道,疑惑了,“哪裏不同?很同啊,回京之道只此一條……”

段傾城一愣,心下只覺得此人不可理喻。她暗自偏過頭去,不想再與他理論,只望着馬車外的景物漸漸變幻,一雙秀眉卻蹙得更深。

此時此刻的她,根本沒有力氣再去與人爭論了,五臟六腑的灼熱之痛更加嚴重,不由得讓她冷汗連連。

看來,那布羅在她身上下的毒,已經壓制不住了。

天下第一庄,原本是一個網羅天下人才的地方,但凡武功與才華岀眾的人,都被盡數歸納於天下第一庄內。其履行的職責,無非是匡扶武林正義、懲惡鋤奸,並且歷代都為武林盟主效命。

十年前,自司徒雲天接任盟主之位后,這天下第一庄便名正言順的歸他調遣。十年後,在其莊主“狂女”段傾城的帶領下,這天下第一庄的勢力開始急速強大起來。

現如今,它就如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為司徒雲天阻擋了所有欲意圖謀盟主之位的門派和組織。

青衣女子神色匆匆的進了天下第一庄,庄內樓閣寧台頗多,各處花園怪石嶙峋,堂室一層疊過一層,其建造格局錯綜複雜,處處都有護衛嚴加看守。

顧秋禪這一路暢通無阻,她手裏攜了一把青嵐寶劍,但凡碰見她的護衛與侍兒,均要恭敬的稱她一聲左護法。

她繞過層層庭院,這才看見一座樓閣,樓閣的一層,是一處氣勢恢宏的大堂,門前牌匾上落着“第一堂”的字樣。

樓閣前依舊有護衛守着,見青衣女子急匆匆闖進第一堂,他們只是微微頷首,依舊沒有任何阻攔。

“姐姐,莊主可有消息?”她前腳剛踏進大堂之內,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便開口向堂中的人問了一句。

堂中的人沒有立即回答她的問題,原本零碎的說話聲因她的闖入戛然而止。她抬眼仔細看去,那個一身紫衣的溫婉女子正與幾個商人模樣的中年男人說著什麼,因為她突然闖入,大都驚訝的轉頭看她。

紫衣女子微愣片刻,隨即面不改色的起身,又向那幾人囑咐了幾句之後,才喚了侍兒過來,將那些人便禮貌有加送了岀去。從始至終,紫衣女子的臉上笑容未減,一雙杏眼清澈靈動,同時還透着一絲隱隱的精明之氣。

她叫顧錦瑟,是這天下第一庄的右護法。她與顧秋禪是一母所生的姐妹,因其聰明過人,處理事務時又比別人多了一分決斷力,故此,莊主不在期間,一切事務大多由她料理。

等送走了那些商人,顧錦瑟這才把視線放到了等在一旁的顧秋禪身上。

“跟你說過多少回了,有事先通報,怎麼還這麼冒冒失失的。”她開口怪罪了一句,眸色微微一沉,她這個妹妹哪都好,偏偏不懂禮數,還是個急性子。

“抱歉,下次不敢了。”顧秋禪抱着劍施了一禮,語氣有些清冷,臉上也並沒有太多表情。

顧錦瑟搖搖頭,隨即正色問道:“昨天盟主召你前去,都跟你交待什麼了?”

“盟主說等莊主回來,即刻去見他。”她一字不漏的說道。

顧錦瑟沉默片刻,隨即又走至書案前,隨意翻看着案上的帳簿。“此次莊主前往西域暗殺那布羅,身受重傷的消息已經傳得滿城風雨,接下來回京的路,怕是不會太平……”

“但莊主已經出了西域地界,在中原,婆娑門餘孽應該不敢造次吧?”顧秋禪雖然嘴上這麼說,心裏卻不自覺地擔心。

“秋禪你別忘了,這些年想要莊主性命的人何止一兩個,他們絕對不會放過這次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尤其是唐門,唐幼微那個女人最近是越來越不安分了……”顧錦瑟唇角微微勾起,對於江湖上各大門派的動靜,向來瞞不過她的眼睛。

顧秋禪聽了,神情變得更加凝重,“那依姐姐的意思,我們該怎麼辦?”

“怎麼辦?”顧錦瑟一邊翻閱帳簿,一邊說道:“為了以防萬一,你還是帶人前去接應吧。”

“知道了,我這就去。”

“記得,要走水路。”她停下翻閱帳簿的動作,又抬頭看了妹妹一眼。

“是。”顧秋禪遲疑了片刻,隨後轉身就往堂外走,一襲青衣快速隱沒在了層層疊疊的院落之中。

顧錦瑟望着妹妹急匆匆離開的方向,卻萬般無奈的搖了搖頭。

她這個妹妹啊,永遠都是那麼一副冷冰冰的樣子,每天除了打打殺殺,心裏再無其它。她腦子裏裝的,心裏所想的,全都是她那個莊主的安危。

雖然,她自己也是這樣。

正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有時候覺得,她這個妹妹和莊主的性格是何其的相似,也許正是因為相似,她們兩姐妹今天才能有資格站在莊主的身邊……

“莊主啊莊主,這一次你若回不來的話,這天下第一庄,可就不是以前的天下第一庄了……”顧錦瑟對着空蕩蕩的門外嘆了口氣,隨即又將思緒拖回了眼前的帳目上,眉心微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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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月如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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