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和解

在病房醒來的時候，除了二姐莫穗，再無一人。

好在這次只是傷口發炎，比起上次動手術，情況已經好太多。儘管如此，有傷在身還瞞着莫穗一起去川菜館海吃，這一點，無論如何也是該被教育的。

就在教育的間隙，宋晨暘來了醫院。他的出現無疑解救了自己。於是，莫施高興地朝宋晨暘喊了聲姐夫。

見宋晨暘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眼角飛揚，莫施便知道，這聲姐夫，似乎，很受用。

莫施見宋晨暘的機會不多，不過對他的印象卻是極好的。外界如何評價他，她覺得不重要，她也不感興趣，就他對莫穗的專寵程度而言，莫施覺得，宋晨暘的形象便已經高大的不可褻瀆。

不要問為什麼，因為女人有時候就是那麼膚淺的生物，這個沒有道理可言，更沒有什麼科學依據。

莫施自生病住院到出院，乃至到現在再住院，這個過程里，莫家沒有收到一點關於她生病的消息，也不知是她瞞的好，還是大家配合的好。

不過，既然都瞞了那麼久，眼下，她自然也是不想告知莫世國的，原本回A市的決定就很匆忙，加上又與立銘瑄冷戰了兩天，她不想拿自己的事去煩家人。

在她的央求下，莫穗只好妥協，答應不把她住院的消息告訴莫世國，只是說了姐妹倆許久不見，晚上想要敘敘舊。

莫穗出馬，事情自然是解決得十分順利的。

因為自己手術的事，莫穗連晚餐也沒有吃，宋晨暘心疼她，於是強行將她拖走去吃晚餐了。

病房裏瞬間安靜了下來。莫施望着宋晨暘拉着莫穗離開的身影，不由地看入了迷。

回到A市的幾天裏，她幾乎每天都在他們夫妻二人的生活圈裏逗留，她看得分明，無論最初二人因何結合，在這樣的一場婚姻里，宋晨暘對莫穗是動了情的，他對她的愛，好到她一個旁觀者見了，莫名的只想哭。就像一股涓涓暖流，宋晨暘註定是會以滲入的姿勢漸次滲透在莫穗的生命里，成為她舉世無雙的良辰美景。

不是不羨慕的，只是有些東西，終歸是羨慕不來的。

莫穗有她自己的海闊天空，而她，雲淡風輕亦不是不可的。

莫施收回視線，窗外已經是一片燈火通明。也不知道立銘瑄這兩天的時間裏有沒有回過家，莫施想，大概是沒有的吧，那天她對他說了那樣的一番話，想必，他是氣她的。若他有回過家，又怎麼會不知道她已經不在B市？又或者說，他什麼都知道，只是因為不在乎，所以才願意一言不發？

誰知道呢？

她與立銘瑄做的最默契的一件事便是，她不聯繫他，他也不會聯繫她。

真的很默契。

然而，此刻的莫施並不知道，十幾分鐘之後，立銘瑄會以那樣的姿態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當從宋晨暘口中得知莫施因傷口發炎再次進了手術室的時候，立銘瑄幾乎是以飛速趕來的A市。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在乎莫施的程度已經達到走火入魔，他一直以為，在她對他說了那樣的一番話后，他該厭惡她，甚至對她完全置之不理的。

然而，冥冥中好像早已經有什麼東西失去了控制。他可以徹夜不歸，卻始終無法擺脫她的身影，當身邊少了她的氣息，他才知道，原來入眠竟然會是如此艱難的一件事。

好不容易迎來新的一天，他以為一切都會好的，說不定她會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主動向他道個歉，這件事也就過去了。所以那一整天的時間裏，他幾乎是手機不離手的，生怕錯過了她的任何來電或者簡訊。

可是事情並非如他所想的那樣進行，直到下班，他的私人手機也沒能收到莫施的一點點消息。

一邊薄怒着，一邊又開始為她辯解，那件事，其實他也是有錯的，他的確是騙了她的，這樣想着，好像雙方都有不對，心想她不是無理取鬧之人，他也並非小氣之人，既然都有錯，那他便主動一回，回家跟她認個錯好了。

原本立銘瑄真的已經打算好要跟莫施和好如初了，他真的想要握手言和的，玫瑰花他都買了，甚至連西餐廳他也訂好了，就等着回家接她過去了。

然而他興緻勃勃地回到公寓的時候，家裏卻空空蕩蕩的，沒有一絲生氣。

莫施沒在家，她給他留了紙條，只說回了A市。

這個女人！立銘瑄頓時怒上心頭，一把將手裏的大束玫瑰朝吧枱上砸去。既然那麼想要回A市，就永遠也不要回來好了，他不稀罕！

接下來的三天裏，他不曾主動聯繫過她，她也不曾報過平安。只是在昨天的時候，他從小四立銘瑜那裏得知，她正在學校辦理離校手續。

他不知道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耐力變得那麼有限，他以為他可以撐到她主動認錯，到了最後，主動的，竟然是他。

可如果不是他主動了一次，或許，他們之間的距離只會越來越遠吧，立銘瑄想。

莫施的臉色還是蒼白，與那天吵架的時候無異，立銘瑄一邊暗自責怪自己不夠細心，如果那天他稍微理智一點，不與她置氣，或許今天她也就不會躺在這裏了；一邊卻又氣她發生了那麼大的事也不通知他，難道她一定要與他劃清界限才開心？

她倒是想！

“你怎麼樣了？”扯了扯系的略緊的領帶，將西裝外套輕輕擱置在莫施的床尾，立銘瑄聲音略顯沙啞，臉色也不似以往精神。

莫施把視線從立銘瑄身上移開，他這樣疲憊，大概又是工作的原因吧？或者，其他？

不管是哪個，都不會是因為她，於他而言，她不過是可有可無的存在，甚至，一個床伴？思及此，莫施的眸地迅速染上一層悲傷之色。

在心底長吸一口氣，她真的不想回答他的任何問題。可是讓他走，她卻又是不捨得的。

見莫施並不想回答自己這個問題，立銘瑄只好作罷，卻還是居高臨下地凝視着她略微蒼白精緻的側臉。她似乎瘦了，下巴更加突出了一些，只不過不到五天的時間裏，她居然又瘦了一圈，隱隱的，立銘瑄的心緊了緊。

“傷口發炎的嚴不嚴重？有沒有想要吃的？我去買給你吃。”

“……”

“口渴么？我給你倒杯水吧。”

水遞了過去，莫施卻不領情，立銘瑄輕蹙眉頭，也不與她置氣，轉而將裝有水的玻璃杯放到了床頭柜上。

他拉出一旁的椅子，在她的床前坐下，神情認真道：

“莫施，上次的事就算是我不對……”

說這話的時候，莫施的臉上總算有了一絲神情變化，她淡淡地斜睨了立銘瑄一眼，並不言語。

立銘瑄眼睛一閉，頓時有了絲薄怒，考慮着她身體的原因，只好暗暗忍下。

“OK，就是我的不對，我向你道歉，對不起。”

莫施看向窗外，還是不願開金口。

這次，立銘瑄真的生氣了，他騰地站起身：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大老遠地從B市飛來看你，你就這樣的態度么？你當我閑的么？”涼涼的語氣里透着一絲不耐，若是莫施此刻能回頭看看，便不難發現，立銘瑄的眼底盛滿了怒氣。

簡直不可理喻！他從踏入病房的那刻開始，就放下身段，不斷地去討好她，心也關了，錯也認了，該做的他都做了。她不聲不響跑回A市的事他都不計較了，就連她莫名其妙地對他發脾氣的事，他也自己攬下了，他自認為他做的夠仁至義盡了，她不理不睬的算什麼？

到底她還想要怎麼樣？真當他是閑得發慌了來招她嫌的么？

這就開始不耐煩了么？

莫施緩緩回頭，抬眸靜靜地凝視了一會兒立銘瑄，卻不發一言。

她承認，他的出現，她是感動的。她從手術室里才出來不到兩個小時，他就趕來了，可知他在她手術中的時候就已經在飛機上了。這一點，其實是令她暗喜的。

但是轉而想到這幾天的時間裏，他不曾過問過她絲毫，她不會單純地以為，她不在家的這段日子裏，立銘瑄是因為工作忙，加上又在賭氣才不聯繫她的。

會不會，其實她不在的日子裏，那個姚冰潔才是他生活的重心呢？

這樣的認知，莫名地又讓莫施難過了幾分。即使此刻他在她身邊，他的心，也不見得就系在她身上。

想起林安妮玩的的幼稚把戲，她真的覺得她好累。

“莫施！”立銘瑄隱忍着心裏的怒氣，微抿着薄唇，額上的青筋已經凸出，他擰眉看她，拔高了聲調。

“別給我裝聾，我說的話，你聽到沒有？！”

大概是被他的獨角戲愉悅了，莫施微微一挑眉，細細端詳起正在俯視自己的某人，而後冷不丁地吐出幾個字：

“立銘瑄，你生氣那麼多次，就這次最帥。”

立銘瑄鬱結，一口氣堵在胸口，吐出來不是，咽下去也不是。她總是這樣，總是有本事把他弄得像個神經病一樣。

許久，他瞪了莫施一眼，扶額苦笑道：“認真點行么？我們在吵架呢。”

莫施笑，“真的就這次最帥。”

立銘瑄伸出右手戳了戳她消瘦一圈的臉，果然是又瘦了，怪心疼的，等回家以後一定要給她好好補補。

“別以為你說句好話我就原諒你了。”

“你剛才還說自己錯了，不是該我原諒你的么？”

“逗你玩還當真了你。”

“你再說一次？”

“好了，我錯了，請立太太原諒我。”

…………

至此，雨過天晴。

附在門上偷聽的宋晨暘夫妻二人，彼此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