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立先生大概是自作多情了
乖乖跟着莫施出了“舊居院”,到了公共停車場,又在她的指揮下,發動車子后,立銘瑄才忽然意識到,他們之間慣有的相處方式,順序似乎調換了,明明在家的時候,都是他說了算,莫施只是安靜地聽着,然後默默執行。向來都是如此的,不是嗎?
可是,顯然,剛才發生的一幕,完全不是按照他的慣例來實施的,而且也不是他的行事風格,更不該會是他做的事。偏偏,事實是,他就是理所應當的接受了她所要求的一切。
更令他對自己智商產生懷疑的是,他該死的覺得,這感覺,竟然似乎還不錯。
好吧,他想他大概是瘋了才會喜歡被人指揮的感覺,再不然,他就是腦子被門夾懵了才做出這有悖常理的事,他堂堂的立氏總裁,何以淪落至此?該死的是,他居然還不討厭這種被老婆使喚的感覺……當真是過慣了好日子,不換點風味心裏不舒坦了。
唉!
側頭望着莫施一會兒,立銘瑄終於還是放棄了要與她爭辯這種無謂的是非問題。看她臉上現在的表情,似乎還是歡喜的,他想,他不該破壞了這種美好。比起沉默不言面無表情的莫施,他更喜歡現在眼角眉梢都洋溢着濃濃狡黠意味的她。
至少,那很真實,也很靠近。
近三個小時的車程,車子終於駛到了市區,剛上高架橋,立銘瑄的電話便毫無預兆的響了起來。莫施自上了車后就一直保持沉默,視線落在車窗外,偶爾也會看一眼認真開着車的立銘瑄,兩人卻都默契地沒有打破這份沉靜。可能是晚上沒睡好,早上又早起了的緣故,車子還沒有行駛到高速上,莫施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來的路上就看出了她臉上的疲態,見莫施睡了過去,立銘瑄不再言語,讓她休息一下也好,這兩天的事,確實是委屈了她。
調大了車裏的暖氣,又輕輕地把放在車上的大衣蓋在莫施身上,立銘瑄這才重新投入到駕駛中。
或許是手機的鈴聲太大,或許是因為手機就在立銘瑄的大衣袋子裏,所以手機震動了沒幾秒鐘,莫施便迷迷糊糊地從蓋在身上的大衣袋子裏掏出了手機,自然而然地滑下接聽鍵,放在耳邊接聽起來:
“喂,哪位?”
這一切的舉動都落在了立銘瑄的眼裏,他卻沒有提醒她,她接的是他的電話。這是他的私人號碼,知道號碼的人都是熟人,他倒是不介意她這樣莽撞,只是……
果然,短短几秒的時間,莫施已經清醒過來。不知道手機那邊的人說了什麼,只見她看了一眼立銘瑄,又看了一眼身上的大衣,緩緩把手機拿到眼前的時候,才尷尬地把手機遞給了立銘瑄,之後便只看見她臉上微微泛紅紅暈,頭快低到了胸前。
立銘瑄好笑的接過手機,並沒有說什麼。
莫施一直低着頭,不敢去看他,只聽到耳邊傳來他低沉如大提琴的聲音,話語間,似乎心情不錯。
“我,怎麼了?嗯,是,你有意見?對,行了行了,有屁快放,我高架上呢。”
“可以,”立銘瑄看了眼莫施,“夫妻之間偶爾還是需要一些情調的。”話落,便掛斷了電話。
瞥了眼把頭壓得很低的莫施,立銘瑄狀似無意地又把手機遞了回去。
“喏。”他伸過手。
“什麼?”她微微側抬頭,略是疑惑。
“手機放進大衣里,我在開車呢。”立銘瑄一本正經道,好似根本不在意剛才發生的那一幕。
“哦,好。”莫施接過,點點頭,果然乖乖地把他的手機放進了他的大衣袋子裏。
她大概又在他面前丟臉了,莫施心想。
下了高架,立銘瑄卻把車子駛向了與回家完全相反的方向。莫施已然從剛才的尷尬中淡定下來,細細想了一下,大概也猜出了什麼。
打電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唐家大少爺唐少禮。莫施並不是很熟悉這個人,只是在婚禮上見過他。猶記得當時敬酒,立銘瑄那一群發小里,當屬唐少禮最生猛,硬是熬過他,生生把酒灌到了自己的頭上。
酒精穿腸而過的感覺實在不怎麼美好,莫施永遠記得那晚因為喝多酒的她和立銘瑄發生了什麼。雖然後來一切都比較好,卻也不敢再輕易喝酒。
所以結婚至今,她不曾陪立銘瑄參加過一次酒會。其實,她連家門都沒有出過幾次,又何來參加酒會一說呢?
顯然,唐大少爺聽到電話里傳來莫施的聲音是很震驚的。一如他所知,立銘瑄雖然風流,卻從來都不會讓除了秘書小姐之外的女性接聽自己的電話,尤其還是私人號碼。而且,從剛才迷糊輕柔的聲色聽來,這個聲音的主人,他根本就不熟,甚至是陌生的,而然陌生的同時又帶着一絲熟悉,幾秒停頓后,唐少禮瞬間有答案。
“原來是立太太。”
詢問的語氣裏帶着異常執着的肯定,讓莫施剎那間就清醒了過來。這才發生了之前的那一幕。
莫施不知道立銘瑄和唐少禮在電話里說了什麼,卻能猜到接下來的行程是去參加聚餐。
車子下了高架之後行駛不到十分鐘便遇上下班的高峰期,堵在了長長的車流里。
看眼下的情況,不堵上半個小時是不可能了。
趁着堵車的空檔,兩人也有了說話的機會。
率先打破沉默的不是立銘瑄,而是肚子早就餓的七上八下的莫施。所以她很在意呆會兒是直接去吃東西,還是要去什麼高檔場所聚聚。見多了大伯莫世邦和父親莫世國之間的私下應酬,莫施本能反應,接下來的聚餐她很有可能會餓肚子。
“我們不回家嗎?”明知故問,莫施瞬間瞧不起自己這般畏縮。
“嗯,有個聚會。”立銘瑄左手搭在方向盤上,目視前方。
“娛樂場所嗎?”小心翼翼地問,雖然知道答案不會多有意外。
“都是熟人,周子帆唐少禮還有許孟澈那幾個人,你都見過的。”立銘瑄以為莫施在局促,於是耐心地解釋了一遍剛才唐少禮約見面的事:
“少禮打電話來,周子帆剛回國,年也沒在家過,所以現在大家想要聚聚。剛好你接了電話,他知道我沒在公司,讓我帶你一起過去。如果你不想去的話,我暫時也不能送你回家。你剛才在車上睡了那麼久,中午也沒吃什麼東西,既然有人請客,就一起吧,難得鐵公雞唐大少爺肯請客。”
立銘瑄說到不能送莫施回家的時候,莫施下意識的看了眼窗外長的像長龍的車流,瞬間有了餓死的衝動。
懂事的點點頭,儘管不介意參加這樣的聚會,但是,能不能先讓她墊墊肚子啊?好餓的,她只吃了上午的那一餐好嗎。想到此不禁責怪起立銘瑄的粗心,他怎麼都不知道要憐香惜玉一下,中午的時候也不提醒她去吃點東西,現在好了,她只能挨餓了。
可是,明明他也什麼都沒有吃,還開了那麼久的車,他就一點也不餓嗎?上天真是不公平,為什麼給了男人強健體魄的同時,也給了他們抗餓的胃?
“那你們一般聚餐的時候,都在哪裏吃啊?”
一直專心看着車流的立銘瑄在莫施再三的追問下似乎看出了一絲不尋常。收回落在前方的視線,緩緩轉移到莫施的身上,頓了一會兒,立銘瑄好笑地問道:
“這麼關心吃的?莫小姐該不會是餓了吧?”
“我好像只吃了早上你帶我吃的那一頓。”言下之意,她確實是餓了。
被莫施毫無掩飾的話噎住,立銘瑄眯起眼睛,凝視她澄澈清明的大眼,瞥見她左眼角尾的那顆小小淚痣,竟然覺格外迷人。
無奈的嘆口氣,他從車後座取過一個不知道裝了什麼東西的保溫盒交到莫施的手上。
“喏,先用這個墊墊肚子,等到了地方我再讓人給你準備主食。”
“吃的?”
莫施很意外,不曾想到立銘瑄早有準備。打開保溫盒一看,竟然是好久都沒有吃到過的小吃,還冒着層層熱氣。
“有蒸餃、煎餃,還有水餃,最下面那層有辣椒醬。”立銘瑄解釋道。
小吃都是在服務區買的,因為知道她除了早上那碗餛飩,後來的幾個小時裏幾乎滴水未進,擔心她醒來會餓,就在服務區的時候下了車去買了點東西給她留着。
他並不知道她具體喜歡吃什麼,只是印象中記得,她是無辣不歡的人,好在他對辣也算是喜愛有加,只不過最近幾年都是一個人生活,不怎麼下廚,也就在外面將就着吃了。而且聽她在電話里和室友說起過大學門口的某家小吃店,很懷念那裏的味道。
所以,當看到服務區有蒸餃賣的時候,立銘瑄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就買了下來。因為不確定她喜歡哪種,就每種都來了一些,又怕她醒來的時候很晚,到時候這些餃子都涼了,這才又去買了保溫盒。包裝的時候特意跟人說了,要多放一些辣椒醬。這些,都是莫施所不知道的。
“立銘瑄,你什麼時候買的啊?好好吃啊。你要不要吃一個?”美食當前,莫施早已沒了往日裏的淡定,一邊吃一邊讚不絕口,還不忘犒勞立銘瑄,主動餵給他吃。
看着莫施狼吞虎咽的樣子,連筷子也不拿,直接上手吃,往日裏矜持端莊的形象全都不復存在。奇怪的是,他竟然一點也不反感,甚至很喜歡她這樣毫不矯揉造作的行為。
明明對她主動示好的舉動感到很滿意,或者說是很享受,卻依然很不給面子地拒絕了她:“你的手洗過沒有你就隨便餵給我吃?有細菌怎麼辦?有病毒怎麼辦?你不知道有筷子的嗎?”
聞言,莫施僵住動作,心情卻並沒有因為立銘瑄的這一連串的反問而低落,反而起了促狹的心思。
動了動雙眸,趁着立銘瑄不注意的空檔,莫施把一個餃子塞進了立銘瑄的嘴裏,偷襲成功之後,對上他一臉的憤怒,才不緊不慢地開口:“立總裁,高處不勝寒,偶爾你也得體驗一下民間疾苦。”
咀嚼慢咽下嘴裏的食物,立銘瑄狠狠地瞪了莫施一眼,卻始終說不出什麼狠話,就連最正常的責罵,他竟然也意外的說不出口。明明一腔的怒意,到了嘴邊卻成了意味不明的縱容:
“立太太,身為你的丈夫,我不得不提醒你,你的一舉一動都關係到我們倆的生命健康,以後,洗手了再吃東西可好?”
知道立銘瑄有潔癖,卻不知道他的潔癖嚴重到了這樣令人髮指的地步,不過,今天真是奇怪了,他竟然沒有對她大吼大叫,也沒有擺出一張臭臉給她看?真是個怪人。
“立銘瑄,潔癖是種精神病。”莫施淡淡說道,又繼續吃着手裏的餃子,絲毫沒有被某人自以為是的憤怒嚇退。
“你的意思,是說我有精神病?還是說你說我是神經病?”
這誤會大了,她可沒那個意思。
“我沒有這麼說過。”
可你話裏有話,立銘瑄挑眉。
“你的意思是,我誤會了?”
哪裏呀,她同樣也沒有說過好吧。
“不,我想,立先生大概是自作多情了。”
“莫施,你……”
立銘瑄氣節,真想撬開這個女人的腦袋,看看到底是什麼構造,伶牙俐齒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她應該讀法律,學什麼國學?說好的溫婉呢?說好的不冷不熱呢?
“吃餃子也不能阻止你成為一朵奇葩。”
“謝謝親愛的誇獎,我會更努力的。”
“不客氣,親愛的,當心別撐着。”
咬牙切齒已經不足以形容立銘瑄現在的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