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2章
因為《潰堤的青春》一劇早已完成了試鏡,所以在會議正式決定人選后,接到了通知的演員們便陸續到位,兩天後,就是《潰堤》的開機儀式。
殷溯的風格是一貫的悲劇風,據說每本書都能把小姑娘們哭得稀里嘩啦地找不着北。這次也是一樣,書名中雖有青春,但書中囊括的卻不只是青春。它講述的是小鮮肉男主和直率單純、家境普通的女主在大學校園中相知相愛,兩人都是彼此的初戀,後來卻又因為種種原因不得不分開。女主獲得的可以出國留學的名額被人走關係頂替;並且她不善交際,不像其他學生一樣懂得和老師拉近關係,因此除了硬性卷面分以外其他的分都不高,最終連一等獎學金也被另一個女生獲得。
在多重打擊之下,小白兔女主漸漸成長起來,幾年後,進入社會的女主成為了自己當初最討厭的那一類人——為人處世圓滑周到,時時刻刻都掛着虛偽的笑容,故作親近溫柔地和並不熟識的上司和朋友相處。
但幸運的是,女主最後還是遇見了她的Mr.Right,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本來電影到這兒就是一個完美的HappyEnding了,偏偏女主的丈夫又婚內出軌,和小三在一次外出旅行出了車禍,雙雙去世。
女主一直到接到死亡通知書時才知道丈夫出軌的事情,原來所有的一切她自認為的暴風雨過後的彩虹,不過都只是海市蜃樓般虛幻的泡影而已。
小說的最後,是女主拿着鮮花來到丈夫墓前,偶然碰見了和母親一起來掃墓的大學初戀。
初戀至今沒有結婚,而女主也已喪夫。小說的結尾只停留在兩人相約去咖啡廳聊天敘舊,並沒有交代結局如何,或許是女主與初戀舊情復燃重獲幸福,或許他們只是老朋友之間的相會,一切便看觀眾們如何腦補了。
韓昀是第一次看這種類型的小說,雖不至於傷春悲秋哭哭啼啼,然而心中卻也不免有些悵然。
他抬頭看向片場,劇組這會兒正在一所大學裏取景,拍攝籃球比賽時男女主的初遇。
大學裏鮮活青春的氣息讓韓昀有些感慨,他離開片場,沿着林蔭道慢慢地走着。
隨後,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那是皮鞋和地面碰撞的聲音。
“韓昀。”
沈辭穿着一身價格不菲的手工定製西裝,他把外套脫下來搭在手臂上,露出裏面穿着的合身白色淺條紋襯衫。
韓昀冷淡地點頭示意,“沈少。”
“昨晚休息得怎麼樣?”沈辭笑着問他,兩人並肩走在一起。
“挺好。”韓昀依舊吝嗇於多說一個字。
沈辭像是沒有察覺到他的冷漠一樣,問韓昀:“晚上一起吃飯?”
韓昀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沈少貴人事忙,再說了,願意和您共進晚餐的男男女女都可以從這兒排到法國了,我一小人物,就不和他們去爭那席位了吧。”
沈辭嘆了口氣,“韓昀,你和他們不一樣。”
韓昀呵呵一聲,“瞧這話說的,想必沈少應該在別人身上用過很多次了,您覺得我會當真?”
沈辭轉頭看着他,突然說了一句:“你在吃醋?”
韓昀:“=皿=……”
“沈少,看來你不僅智障,而且還瞎。”他突然有些可憐沈辭,年紀輕輕的,怎麼就這樣子了呢。
“哦?”沈辭被逗笑了,“我在你心裏就這麼個形象?”
“並不,”韓昀一本正經地否定他,“你壓根就不在我心裏。”
沈辭:“……”
這回換韓昀笑了,對方吃癟的樣子很好的娛樂了他。
“按時吃藥啊沈少。”韓昀對待小動物一樣地摸了摸沈辭的腦袋,目光帶着憐憫。
沈辭獃滯了一瞬,等到他回過神后,眼前只剩下了韓昀的背影。
他穿着簡單的白襯衫,修身的黑色長褲,身姿挺拔修長,整個人就像是不屬於這個世俗世界一般乾淨出挑。
沈辭眯起眼,神色晦暗不明。
晚上的時候,劇組早早地便收了工,去往本市的一個酒店聚餐。
身為律師,和不同階層和身份的人打交道是韓昀的本職工作,因此儘管在場的所有人對他而言都是陌生的——包括殷溯,韓昀也能夠掛着從容自然的笑,雲淡風輕地和他們討論各種各樣的事情。
因為是聚會,所以他也難免喝了些酒,韓昀對自己的酒量有自知之明,喝到第五杯后就絕不再動,好在殷溯知道原主不喜歡應酬,便幫他擋開了那些來敬酒的人。
“沒事吧?”殷溯拿走韓昀手中的高腳杯,把一個裝着橙汁的玻璃杯塞給他,“不如你先回去?臉都紅成這樣了。”他有些擔憂,尤其是在感受到沈辭對韓昀極其不正常的視線后,殷溯更是憂心忡忡起來。
韓昀搖頭,“沒關係,我就是,喝酒容易上臉而已。”他迷瞪瞪地晃了晃腦袋,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在應酬交際里,酒量好並不是什麼好事。在徐天望的教育下,韓昀對自身格外謹慎,他表現出來的往往比實際情況還要嚴重上許多,輕微的頭暈臉熱也能讓他演得跟醉酒了似的。
殷溯不放心,“我還是讓小王送——”
“殷總,”沈辭笑吟吟地走了過來,“韓昀這是喝醉了?我正好也要回去了,可以順路送他到家。”
殷溯登時沒了笑容,他把手搭在韓昀肩上,客套道:“這怎麼好意思麻煩您,讓秘書阿昀回去就可以了。”
“殷總哪裏的話,”沈辭笑說,漫不經心地撣了撣衣角,聲音平靜,卻帶着一股不容拒絕的強勢,“我很樂意這麼做,又怎麼會是麻煩。”
大抵是沈辭太過咄咄逼人,殷溯連表面上的禮貌都快維持不住了,“沈少,阿昀他——”
“殷哥,”韓昀心中暗嘆了口氣,按住殷溯搭在他肩上的手,“沒事,你忙你的,沈少送我回去就可以了。”
無怪乎殷溯前世會是貔貅的恩人,若換了別人,這時候早就睜隻眼閉隻眼地讓過去了,畢竟沈辭是電影的投資方,家裏又有背景,不是輕易可以得罪的。
韓昀不想讓殷溯為難,他主動站到沈辭身邊,對殷溯說道,“放心,到家了我給你發個短訊。”
殷溯的臉頓時黑了下來,韓昀沖他安撫地笑笑,和沈辭離開了大廳。
不過他們並沒有馬上走,沈辭邀他一起在附近散散步,夜風微涼,韓昀正想解解酒,便答應了下來。
幾分鐘后,韓昀收到了殷溯的短訊。
“阿昀,你不用顧忌太多,一切都有我。”
韓昀把手機放進口袋裏,他先前覺得貔貅把殷溯當恩人輾轉幾世只為報恩有些傻,不過現在看來,殷溯其人,倒是真的值得貔貅為他這麼犯傻。
沈辭隨時都在注意着韓昀,此時自然也看到了對方神情的變化,他們這會兒正走在一條小巷子裏,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路燈昏黃的緣故,韓昀的表情是他從未見過的柔和,甚至帶上了幾分笑意。
沈辭心裏莫名地就覺得有些發堵,他狀似無意地問道,“是殷溯?”
韓昀嗯了一聲。
沈辭說:“看來你和殷先生真的關係很好。”
韓昀裝作沒有察覺到他語氣里的怪異,笑道:“是很好。”
沈辭突然發現,每當談及有關殷溯的事,韓昀的口氣和態度跟面對他時簡直是天差地別。
想到這兒,沈辭頓時更心塞了,以前的男男女女無一不是把他放在首位,什麼時候有人這樣輕視他過?
就在沈辭正兀自糾結着的時候,面前突然竄出兩三個年輕人,手上拿着的尖刀刀鋒銳利。
“不想死的,就把錢都交出來!”
韓昀看着那些染着紅毛黃毛的殺馬特少年,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
那幾個殺馬特被他的一笑嚇得有些驚慌起來,領頭的一個紅毛故作兇狠地吼了一聲,“操.你媽.笑什麼笑!把錢和卡都交出來!”
韓昀忍住笑,“哎,你們學校沒有晚自習的嗎?還是作業太少了?”
殺馬特:“……”
韓昀又說:“帥哥,你刀拿反了。”
紅毛殺馬特徹底無語了,繼續威脅也不是收刀也不是。後面有個染着黃毛的小結巴顫顫巍巍地湊上前,小聲問領頭的紅毛,“大、大哥,還,還繼續,搶,搶搶嗎?”
紅毛臉上有些掛不住,回頭大吼,“搶啊!為什麼不搶!老子人多,還怕了他們兩個不成!”
說完就舉着刀衝上來,韓昀一把將沈辭推到旁邊,抬腿將沖在最前面的結巴黃毛踹倒在地,右腳踩在他手腕上用力一碾,對方殺豬一樣的慘叫把其他兩個小弟給嚇得面如土色,猶猶豫豫地止住了腳步。韓昀又抓住了領頭紅毛的手腕,微一施力便卸了他的刀,骨骼摩擦之間發出滲人的咯吱聲。
不過這紅毛倒是硬氣,咬着牙一聲不吭,瞪着眼睛怒視着他。
韓昀見他還挺理直氣壯,不由冷笑,“怎麼,這年頭搶劫還有理了?”
紅毛大聲地哼了一聲,鼻涕都快飆出來了,他憤憤不平地盯着韓昀:“你們這些有錢人哪裏會知道窮人的苦!幾百塊幾千塊對你們又算是什麼?!”
韓昀被氣笑了,“你這是什麼意思,有錢人的錢就是天上掉下來的?有錢人就活該被搶劫?窮人又怎麼了,連你都不把自己當人還指望着誰能看得起你?小屁孩,這世界上只有自己把自己當窮人的人才是真窮人,明白么?”
紅毛被說得滿臉通紅,吭哧吭哧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趴在地上的黃毛結巴卻比紅毛還激動,哭得涕泗橫流地抱着韓昀的腿哭號,“嗚……你、你!你別怪老大!老,老大的媽,媽媽生生生病了!他也是沒,沒有,辦辦法……”
韓昀嗤笑一聲,“這世界走投無路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幾?”
“沒有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真有搶劫的有本事就搶了錢去給你媽治病,沒本事的話就少學電視情節折騰這些有的沒的,看着都煩。”
韓昀鬆開他,把身上帶着的現金都搜羅出來,總共有一千多。身後的沈辭自覺遞上錢包,韓昀不想欠他人情,就沒理,把自己的一千多塞給紅毛。
一群殺馬特跟看財神爺一樣目光獃滯地看着他。
“這些先拿去給你媽治病,籌錢的辦法多了去了,找個電視台採訪向社會求助不行么,和老師說說讓同學捐款不行么,怎麼就非得整這些么蛾子出來。”韓昀嫌棄地皺了皺眉,“你媽生的什麼病,要多少錢?”
紅毛沒說話,黃毛結巴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和他說:“阿姨,是尿尿毒症。要,要很多,很多錢。”
韓昀哦了一聲,他倒不是起了做善事的心,只是眾所周知貔貅是招財的神獸,他有的是錢,無所謂花多花少,半點不心疼。
紅毛盯着他,突然說:“你叫什麼名字,這些錢我會還你的。”
韓昀眨了眨眼睛,說:“我姓雷,單名一個鋒字。”
紅毛:“=皿=……”
待到走出那條巷子后,沈辭笑說,“看不出來你這人還挺有愛心。”
韓昀:“呵呵。”
愛心?一千多軟妹幣對於貔貅來說也只相當於是幾顆糖的價值而已,算不得什麼大事。
偶像劇里大多都是霸道總裁愛上單純善良女主的橋段,韓昀以為沈辭也是如此,便轉過頭對他說:“沈辭,你別把我當好人,我不是什麼好人,善良單純那樣的品質也從未在我身上存在過。”
“是嗎。”沈辭笑笑,這是韓昀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讓沈辭覺得兩人之間的關係似乎親近了幾分,“可是我反倒覺得,我認識了一個和在殷溯面前時不一樣的你。”
韓昀:冷漠.JPG
沈辭輕抿着唇笑起來,這個韓昀果然比其他任何人都要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