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7.18
銀毛掛掉韓昀的電話,愁眉苦臉地把手機扔到一邊。
他獨自住在一座複式公寓裏,因為喜歡美酒又喜歡豪車,所以家中不僅有個小吧枱,吧枱兩邊還有兩個玻璃櫃,裏面放着各種各樣的豪車模型和超級英雄手辦。
銀毛心疼地看着他的一堆寶貝,只希望顧程瀟能對它們手下留情。
然而事實證明是他多慮了,顧程瀟按響了門鈴,銀毛剛把門打開,連門外是誰都還沒看清時臉上就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拳。
“程——”
顧程瀟反手摔上門,一把扯住他的領子把人按在地上,聲音是和神情都是死水一樣平靜,然而那雙深琥珀色的眼睛卻如同孕育着風暴一般,深沉黑暗得令人心悸。
“顧沅,我記得我警告過你,少他媽跑韓昀面前胡說八道,你是把我的話當耳邊風還是耳聾了沒聽見?!”
“程,程瀟哥,我——”
“別叫我哥,我沒你這個弟弟!”
銀毛委屈地爭辯:“我只是不希望你真的和伯父鬧翻,我知道你對公司投入多少心血,一心想證明給外人看你不比伯父差,我只是……不希望你放棄那些。”
顧程瀟氣急了,他冷笑一聲:“我選擇什麼是我自己的意願,關你屁事?!”
銀毛像是也被他的頑固惹火了,生氣地沖他大喊道:“顧程瀟!韓昀根本就沒那麼愛你,不然他怎麼會半點不體諒你?你這段日子過得這麼難,他可知道半分?!”
“所以?這又如何?”顧程瀟一字一句地說道,“顧沅,我樂意瞞着他,樂意對他好,樂意給他所有他想要的。”
“所有的這一切,又,關,你,屁,事。”
顧程瀟對結婚生子這一套形式感到無所謂,但韓昀在意,他不接受,所以顧程瀟也不能接受,他值得擁有最好的東西。
銀毛抿唇,他發了狠用力推開顧程瀟從地上爬起來,淤青刺痛的臉頰和顧程瀟的不識好歹都讓他怒火中燒,“是,這不關我的事。可你覺得你能和伯父扛多久?你覺得以你現在的能力保護的了韓昀嗎?!如果不是我,你覺得韓昀現在還會在學校好好念書,韓沁還會順利地待在醫院治療?!”
“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跟條瘋狗似的逮着人就咬,根本沒辦法真正保護他,你讓韓昀怎麼安心和你在一起?!”
顧程瀟被推了一下,頹然地跌倒在地,眼圈通紅。他不是不想冷靜,理智上也知道該如何做出利益最大化的選擇,只是一想到這樣做就會失去韓昀,顧程瀟便怎麼也冷靜不下來,怎麼也下不去手。
於是,顧沅在背後推了他一把,替他做了決定。
銀毛盯着他:“我見過伯父說的白家姑娘,人那性格就跟條變色龍似的,別以為她真的是個省油的燈。白家大小姐聽着好聽,但她過得不好,被她爸媽當成個商品似的論價買賣。白家大哥去年出車禍癱瘓了,白家小妹食物中毒進了ICU至今沒醒,我不認為這是偶然,程瀟哥,這值得去查一查。”
顧程瀟抬起頭。
銀毛又說:“程瀟哥,顧家遲早是你的。不管早還是晚,其實沒有太大差別。”
顧程瀟聽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然而這想法太過驚人。他看着顧沅,眼睛裏像着了火,亮得驚人,然而面色卻是蒼白。
銀毛說:“上天提供給我們這種人的選擇少得可憐,只有當你站到了最高的地方,才有任性的權利。”
顧程瀟將發抖的雙手背到身後,他笑了笑,慢慢收斂起臉上的一切神色。他站起身,挺直了脊背。
“你知道的倒是很多。”
“我可以幫你,”銀毛說,“程瀟哥,我幫你,然後你也幫我,怎麼樣?”
顧沅愛豪車愛美酒愛美人,是因為他接觸不到更上層的東西。父母偏心他大哥,因此對於這個小兒子總是放任自流,不管捅多大簍子都給兜着。聽上去是舒服了,然而實際上卻是一種不動聲色的抹殺。
兩人相對佇立了很久,半晌后,顧程瀟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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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昀發現,他最近總是在學校附近碰見白瑤。
第一次是沒帶傘,第二次是還傘,第三次是來旁聽課程,第四次是迷路了,第五次……韓昀看着坐在路邊長椅上捂着腳踝,一臉痛苦之色的白瑤,心中默默嘆氣,面上卻牽出一抹關心的笑容,走過去問她,“白瑤,這是怎麼了?”
小姑娘難為情地笑了笑,臉色微紅,小小聲道:“扭到腳了……”
韓昀舉目四望,這裏是學校最西邊的沙灘公園,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白瑤又是一身清純素雅的白裙子,不好背也不好抱。他想了想,還是打電話叫嚴雲柏來接人。
在韓昀轉過頭去打電話的空檔,白瑤面色有剎那間的陰沉,然而等他掛了電話回過頭時,女孩兒依舊笑得靦腆羞澀,“韓昀,我坐太久了,腳有些麻,你能不能扶我起來走走?”
“呃……好。”
韓昀攙着白瑤的手臂把她扶起來,低頭一看,才看見她穿了雙細高跟的高跟鞋。上次兩人見面時白瑤只到韓昀肩膀,如今一站起來都頂上韓昀的下巴了,穿着這麼雙鞋想不崴腳都難。
他扶着白瑤繞了一小圈,嚴雲柏很快就開車來了,停穩后就連忙下來幫忙扶着白瑤。
“這位……”
“我姓白。”
“白小姐,”嚴雲柏說,“你家在哪兒?我們把你送回去。”
白瑤沖他們感激地笑笑,“謝謝你們,但是不用了,這兒的街角有家咖啡廳,我約了朋友在那裏見面,很近,你們送我去那兒就好。”
那家咖啡廳離得不遠,嚴雲柏在門外停車時韓昀就在臨窗邊的位置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進了咖啡廳后,白瑤一瘸一拐地走近那個位置,拉着男人的手臂雀躍歡笑地向他們介紹道:“韓昀你看,這是我未婚夫顧程瀟。”
男人僵硬地轉過身來,和韓昀四目相對。
韓昀扯出一抹笑,神情禮貌而疏離,“顧先生,你好。”
顧程瀟臉上血色盡退,他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但卻沒想到會以這樣一種直接的方式面對韓昀。
他艱澀道:“……你好。”
嚴雲柏冷淡地瞥了他一眼,轉而牽起韓昀的手,十指緊扣,溫聲說:“我們走吧,你不是說你餓了么?我們在外面吃頓飯,然後一起去看小沁。”
韓昀應了一聲,對顧程瀟說道:“顧先生,白瑤崴到腳了,你好好照顧她,再見。”
嚴雲柏拉着韓昀轉身離開,顧程瀟用力甩開白瑤挽着他的手,眼神森冷地注視着她,一個字一個字地從牙縫裏擠出來:“崴、到、腳、了?”
白瑤羞怯一笑,甜美得如同初綻的海棠花,“是呀,可疼了呢,韓昀扶着我過來的。”她神色自如地走到顧程瀟對面的位置上坐下,步伐穩當。
“白瑤你——”
“親愛的未婚夫,既然已經訂婚,你就別連名帶姓地叫我了,顯得多生分。”白瑤揮手叫來服務員,“一杯抹茶拿鐵,謝謝。”
顧程瀟面色不善地看着她:“你什麼時候找上韓昀的?”
“有一段時間了吧,”白瑤不甚在意地說道,“唉,他人真好。”她撐着下巴,眼神毫無着落地望向窗外,“顧程瀟,你配不上他。”
顧程瀟譏諷一笑:“你就配得上了?”
“我?我當然也不行了。”
白瑤神色淡淡,她原本只是想見識一下能把顧程瀟迷得神魂顛倒人究竟長的什麼樣,沒想到倒當真是個不錯的人,對方的體貼和照顧是她從未體會過的溫暖。
如果當初是她先碰到的韓昀……也許,白瑤的人生就不會如此陰暗。
只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她已經別無選擇。
白瑤收回視線,專註地看着顧程瀟:“來吧,說說下一步你的打算。”
……
韓昀去到醫院的時候,韓沁正和夏榕有說有笑的挨在一處看漫畫書。
他站在門口遲遲沒有進去,這是韓沁第一次面對外人如此放鬆。也許是因為夏榕見慣了外表有缺陷的病人,因而在對待韓沁時能夠有一顆平常心;加之出於護士身份而對她照顧得無微不至……
不對。
韓昀皺眉,這樣的話,萬一韓沁喜歡上他了怎麼辦?
畢竟夏榕是韓沁除了韓昀之外第一個日日夜夜親密距離接觸的雄性,而那小護士又有一張稚氣卻不乏英俊的臉蛋……
韓昀面無表情地推開半闔着的門走進去,夏榕見他來了,神情頓時變得有些不自然,連忙從沙發上起來站到一邊。
“哥,嚴教授。”
韓沁臉上和脖子上的紗布已經拆了,皮膚上有像樹根一樣蜿蜒的粉紅色痕迹,但比起以前凹凸不平的情況卻是好得很多了。
夏榕對韓昀說道:“我去給小沁準備晚飯,你們先聊着。”隨後便走出了病房。
韓昀照例問了問韓沁近來的情況,她都一一說了,末了,韓沁看了嚴雲柏一眼,抱着韓昀的手臂小聲問道:“哥,顧程瀟呢?”
以前每次都是顧程瀟送韓昀過來,就算再忙也會上來坐個幾分鐘,不遺餘力地和小姑子獻殷勤套近乎。然而從一個多星期前韓沁卻再沒見過顧程瀟了,那段時間連韓昀都沒有再天天過來,她直覺兩人之間是出了什麼事兒。
韓昀笑笑,神色輕鬆地說道:“我們不在一起了。”
韓沁動作一頓,嘟囔道:“正好,我也不喜歡他。”
韓昀失笑,把她攬進懷裏:“那和哥說說,你喜歡誰?”
聞言,嚴雲柏默默地看向韓沁。
韓沁假裝沒看見地扭過頭,緊接着就聽韓昀說道:“那個夏榕,喜歡么?”
這話題轉得太快,韓沁渾身一僵,她還沒想好應對之策,便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韓昀看她這個反應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他嘆了口氣,“那夏榕呢,怎麼想的?”
韓沁紅着臉,“我,我不知道……”
“嗯……好吧,也沒事兒,反正時間也還長,慢慢觀察就行。”
韓沁一愣:“時間……長?”
“恩,”韓昀摸摸她的臉,笑容溫和,“羅先生登門道歉了,說是負責你以後的醫療費。小沁,你就安心在這兒住着,好好休養,等着下一個手術。”
韓昀之前還奇怪到底是怎麼回事兒,現在看來也許是顧程瀟在背後使的力了。知道他不會收明面上的補償,於是就拿羅父做由頭來幫他。
韓沁咬着嘴唇,她本想安慰韓昀,卻又怕說錯了話再戳他傷口,只好沉默不語,只偷偷抬眼望了望嚴雲柏。
嚴雲柏不動聲色地沖她點了點頭,見韓昀也跟着看過來,嚴雲柏立刻露出一個笑容,手動比了個愛心。
韓昀:“……”
……
在之後的一年多里,顧程瀟就像是從未出現在韓昀的記憶里一般,倉促而突兀地消失了,韓昀再沒見過他。
他沒有主動出現,韓昀也無意去探查。他辭了酒吧的工作,天天在學校和醫院之間來回跑,而陪着韓昀的人則變成了嚴雲柏。他們一起上學放學,一起去醫院,對着夏榕和韓沁越來越親密的關係一起發愁,一起給未來妹夫設考驗,過起了同居一樣的生活。
在韓昀21歲生日的時候,嚴雲柏稱有會議要開,他留在自習室做完了作業才慢悠悠地晃蕩回家。
拐進樓道的時候,韓昀看見面前趴着一隻貓,脖子上吊著一枚銀戒,這貓他認得,是周圍的流浪貓。
貓兒喵喵叫着朝他走來,親昵地蹭着他的褲腿撒嬌。
韓昀蹲下身,解下貓脖子上的銀戒,發現上面刻了一個‘願’字。
他困惑地歪頭,接着走進去,看見了十來只貓貓狗狗蹲在一塊兒,脖子上都掛了一枚銀戒。
韓昀挨個解下來,捧着一堆戒指蹲在路燈翻看着,發現它們連成了一句話: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韓昀上樓回家,拿鑰匙打開門,率先看見的就是一大束玫瑰花,他後退一步,把拿着花的手撥開,便看見了嚴雲柏的臉。
韓昀挑眉,調笑道:“院裏要開會,恩?”
嚴雲柏關上門,接過他的書包放到椅子上,笑着說道:“只是想給你一個驚喜而已。”
韓昀撇嘴,“你也是真有錢,就那麼把銀戒系在貓身上,不怕它們跑了?”
“不會的,”嚴雲柏說,“它們喜歡你,聞見了你的味道,是怎麼也不肯走的。”
就和我一樣。
他溫柔地吻住韓昀,而後在他面前半跪下來,歪着頭嘗試着用牙齒去解他的皮帶。
韓昀低頭看着他,“這算是……生日禮物?”
嚴雲柏仰頭望着他笑,一雙黑眸亮晶晶的,“那我可以天天給你過生日。”
韓昀噗嗤一笑,嚴雲柏執起他的右手,在戴上了銀戒的無名指上印下一吻,含糊不清地說道:“阿昀,你知道那十個戒指可以拿來做什麼用么?”
韓昀順着他的話問道:“做什麼?”
“也許……你會願意把它們放進……那裏面?”
嚴雲柏沒有把那個字眼說出來,他甚至沒敢抬頭,然而韓昀卻居高臨下地看見了他發紅的耳根。讀書人麵皮子薄,更別說是在這方面沒什麼經驗的嚴雲柏了,他一個人是決計想不出來這種話的。
韓昀摸了摸嚴雲柏的臉,抬起他的下頜,果然臉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眼神左右飄忽着,唯獨不敢看他的臉。
韓昀輕笑一聲:“哪裏學來的?”
“……電影裏。”
“什麼電影?”
“……”
“劇情是什麼?”
嚴雲柏難堪地別過頭,但還是如實回答道:“是……老……老師,和學生……”
“穿得這麼整齊,還打了領帶,”韓昀的手指輕輕劃過嚴雲柏的頸側,惹得他渾身一顫,某個不可描述的地方迅速支起了帳篷,“是等着我給你脫么?”
嚴雲柏呼吸頓時便急促不少,他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韓昀的手指就像是沾染了精神性□□,一寸寸地侵蝕着他的神智。
韓昀解下他的領帶,寶藍色菱格紋的,很漂亮。
他把嚴雲柏的手反綁到身後,同時側過頭緩緩親吻着他的臉側,低沉的聲音混雜着熾熱的鼻息噴洒在嚴雲柏的耳朵上,使得他又是一縮,胸膛劇烈地起伏着。
韓昀低聲問道:“嚴教授,喜歡這樣嗎?”
別說什麼這樣不這樣的了,嚴雲柏覺得哪怕韓昀什麼都不做,只要再離他這麼近地說句話,或者再叫一聲嚴教授,他都得立馬繳械投降。
嚴雲柏顫抖着閉上眼,輕輕點頭,“喜歡……”
“只要是你給的,我都喜歡。”
……
一室荒唐。
門外,顧程瀟無力地背靠着鐵門,他手裏捏着一個打開的法蘭絨小紅盒子,裏面是一枚鑲了藍寶石碎鑽的戒指。
他跌坐在地上,兩眼通紅,眼淚無聲地順着面頰流下,一滴一滴地落在戒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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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昀再次見到顧程瀟,是在他大三的時候。
他瘦了很多。
顧程瀟骨架大,之前他們在一起的時候還很健康,因為鍛煉了肌肉,看起來便顯得高大健壯,如同太陽神阿波羅一般俊美。然而現在卻是形銷骨立,一身筆挺的西裝全靠骨頭撐起來,顯得空空蕩蕩的。
他們是晚上的時候在操場遇到的,顧程瀟看着他,神情與神色俱是一如往常的溫柔痞氣,他說:“阿昀,我回來了。”
韓昀對今天的相遇早有預料,他幾天前就在報紙的財經版頭條上看到了顧氏企業董事會以及顧絕和顧程瀟所持有的股權更迭,顧絕只佔2%,其餘董事會成員共佔35%,顧沅佔10%,顧程瀟佔53%。此外,財經新聞還報道了一些民生信息,例如顧絕患了高血壓和心臟病,身體虛弱,被送到了美國的療養院;還有白瑤的父母被不法歹徒綁架撕票,白瑤傷心欲絕,哭得幾度昏厥,但最後仍是強自振作,獨自支撐起白家家業,並以守喪為由取消了和顧程瀟的婚約。
韓昀看着顧程瀟,他穿着黑西裝,幾乎要與黑夜融為一體。他平靜道:“顧程瀟,我和嚴雲柏在一起了。”
“我知道,”顧程瀟無所謂地笑了笑,“沒關係。阿昀,離開他,回到我身邊。”
“不行。”
“阿昀,你這是在害他。”顧程瀟耐心地給他解釋,“你也不希望學校里有什麼關於嚴雲柏的不好聽的傳聞,對不對?”
韓昀眯眼,不過幾句話的功夫,他便覺得顧程瀟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
這是一種本質上的改變。
以前的顧程瀟絕不敢這麼做,他怕韓昀生氣,更怕一個沒弄好會把韓昀也牽扯進來。然而現在不同了,他有足夠大的權利和權勢,自信甚至自傲地認為能夠把一個小小的大學老師弄得身敗名裂。顧程瀟無所謂韓昀怎麼想,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什麼都沒關係。
韓昀沉默了一會兒,“你讓我想想。”
顧程瀟笑了,眼眸深沉,他上前一步攬住韓昀的肩膀,輕聲道:“恐怕不行。”
隨着他手掌搭下,韓昀倏地感到肩膀一陣刺痛,他瞪圓了眼,意識卻不受控制地渙散起來,軟綿綿地向著顧程瀟的方向倒下。
顧程瀟把人抱進懷裏,一輛黑色悍馬駛到他身邊停下。他把韓昀右手上戴着的銀戒脫下來隨手扔到一旁,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紅色的小盒子,珍之又重地把裏面的戒指拿出來套在韓昀的無名指上,溫柔地吻了吻他的手背,而後便把人抱上車。
韓昀在一間房間裏醒來,他驚悚地發現這房間竟然和他家裏的房間一模一樣,無論是裝潢還是擺設,分毫不差。
可顧程瀟總不會費這麼大力氣就為把他關回家吧?
韓昀神色古怪,忽而感覺手指有些異樣,他抬手一看,發現嚴雲柏給他的銀戒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枚看着就覺得很貴的藍寶石戒指。
韓昀起來四處溜達了一遍,房門被鎖,窗戶也是鎖着的,他又在桌子和書櫃邊摸索翻找了一番,見沒有竊聽器沒有監控,於是便開始召喚金糰子:【喂,現在要怎麼辦?】
他可不想玩小黑屋囚禁play。
金糰子沉默了一會兒,不確定地說道:【要不……你砸破玻璃跳下去?】
【自殺?】韓昀斜眼,屈起手指扣了扣玻璃,【這是防彈玻璃,怎麼砸?我說你怎麼就不能靠譜點,直接把我從這個劇本里拎出去?】
金糰子委屈對手指:【我上次就是這麼做的,但是……出了點小意外,我被上層警告了,也受了懲罰,所以這次只能用別的方法。】
【意外?什麼意外?】
金糰子心虛地挪開眼,【這是機密,不能和你說。】
韓昀翻了個白眼:【行行行,不說就不說,當誰稀罕……你告訴我怎麼離開就行了。】
金糰子小聲說:【嗯……如果你不願自殺,那就從這兒跳下去,變植物人吧。】
韓昀:【……】
這和自殺有區別?
他瞪着一雙死魚眼:【行啊,你把鎖給打開,我就跳。】
聞言,金糰子得意地一昂頭:【沒問題,這點小事兒我還是辦得到的。】說罷,只聽咔噠一聲,窗戶的鎖便開了。
韓昀:【……你有這本事剛才還讓我砸窗戶?!】
金糰子訕訕一笑,不說話了。
韓昀沒好氣地推開窗戶往下一望,這是3樓的高度,十多米高。要讓他跳樓……說實在的,韓昀一時半會兒的還真不太敢。
他縮回身子,語氣瞬間便弱了下來,【那什麼……我跳下去會變植物人,不會死吧?】
【不會。】
【跳下去之後……會不會疼?】
金糰子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沒問題,這個我也可以幫你,不會疼的。】
於是韓昀放心地爬上書桌,晚風很涼,他兩腿懸在外邊百無聊賴地晃蕩着。他想了想,覺得其實變植物人也好……起碼在嚴雲柏和韓沁心裏,他還有醒來的可能。
而看在他的面上,相信顧程瀟也不會虧待韓沁。
在做了一番心理建設后,韓昀眼一閉心一橫,來了一次史無前例的沒有任何防護措施的蹦極。
砰的一聲,他的身體砸到了地面上。
疼是不疼,韓昀卻變成幽靈一樣的東西從自己身體裏鑽了出來。他新奇地在周圍飄來飄去,這才發現他所在的地方是一座戒備森嚴的小別墅,很快就有黑西裝保鏢圍了上來,有的打電話叫救護車有的打電話給顧程瀟,一夥訓練有素的保鏢慌得忙作一團。
韓昀跟隨自己的身體來到醫院,沒過多久,顧程瀟和嚴雲柏也趕來了,兩人臉上都帶着傷,滿身的塵土,明顯是剛打過一架。
顧程瀟一來就抓着護士醫生咆哮威脅,嚴雲柏獃獃地坐在地上,他臉頰上眼角旁都是淤青,唇角裂開,帶着血跡,然而神情卻是茫然而獃滯,空落落的毫無焦點。
過了許久,嚴雲柏像是完全意識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他緩慢而僵硬地轉頭盯着手術室,嘴唇發著抖,眼眶裏漸漸凝聚上水汽。
韓昀沒忍心再細看嚴雲柏臉上的表情,對金糰子說道:【我們走吧。】
金糰子自然沒意見:【哎,得嘞。】
只見眼前一陣模糊,韓昀閉上眼,等再睜開時,他已經回到被白光包圍的系統空間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