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桂花酸梅

7.桂花酸梅

第七章

怎麼會是葉修武!

恩梵滿心的驚詫,一時連步子都緩了下來。說來葉修武雖是最後的過繼人選,但在那之前卻並沒有多少人在意他。畢竟有一個孝順懂事,才華橫溢來的葉修文在前頭放着,葉修武就實在顯得平庸了些。因此無論葉家還是福郡王,都只拿哥哥葉修文當了重中之重。

葉修武也有自知,對此過繼的事也沒什麼念想,只是跟在他哥哥後頭充個數,直到四五年後不知道為什麼得了承元帝的青眼,才漸漸囂張跋扈了起來。反而處處強過弟弟的葉修文,因不得承元帝喜歡,最後不過作了個御前的行馬司,雖然日後的前途定然不止於此,但君臣已定,到底是天差地別了。

可是小胖子好好的怎麼就和葉修武打了起來呢?因不是趙恩禁那般的狠角色,恩梵倒是沒有方才的着急了,心思反而更多的放在了疑惑思考上,小胖子與葉家兩兄弟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為何好好的會忽的動起了手?

閃念間恩梵也已走到了近前,果然,因沒有與趙恩禁動手,小胖子對上葉修武倒算是旗鼓相當,兩個人在地上翻來滾去,盪的塵土飛揚,只看着厲害,可最多也就是蹭破點皮。

崔統領幾個大步趕到,七尺的大漢,又有功夫在身,一個探身便輕而易舉的將滾在一處的兩人拎了起來,只不過到底是王府公子,總不好太過冒失,因此崔統領分開后便將兩人放到了地上,自個攔在中間,沉聲問道:“怎麼回事?”

一邊的葉修文長舒了口氣,他一直就在旁邊看着,可顧忌着偏袒親弟的名聲竟是一直沒敢插手,這會也只得是指責起了自個的親弟弟:“只是尋常口角,都是修武不懂事,得罪了表弟。”

這話細究起來是頗有幾分微妙的,可葉修武顯然沒聽出來,聞言大聲道:“都是他先動的手!”

“你胡說!”小胖子滿面憤怒,目光中似還帶了一絲鄙夷。

崔統領一陣頭疼,這種官司他是沒資格去斷的,好在看樣子沒人受傷,當務之急是先給兩人送回去好好瞧瞧,再將這事報上去,無論如何總是在他的課上出的事,一頓申斥怕是免不了了!

思及此處,崔統領也不欲分聽兩人的辯解互罵,當下輕咳一聲,便想說幾句場面話先壓下去,只話還未張口,耳邊卻忽的響起了一聲慘烈的嘶叫,同時伴着一團陰影落到了眾人頭上。

這是,馬驚了!崔統領目光一凝,宮內用馬,都是上進的名駒,雖是馬駒,但已能騎乘便不會太小,莫說奔起的氣勢,那高舉的前蹄只要結結實實的落在這一群王孫公子身上,也是不死即殘!

馬蹄已然近在眼前,救人顯然是來不及了,崔統領當機立斷,一個挺身上前,雙臂緊勒馬腹,怒目圓睜,身下紮實猛然一聲大喝,竟是生生的將已揚起前蹄的驚馬朝後摔了下去。

周遭宮人侍衛們此刻也終於反應過來,紛紛迎着盪起的飛塵上來幫忙制服這匹大宛名駒,好在宮中的馬已訓的沒了多少野性,被翻倒后不過掙扎了幾下,便在眾人群力之下放棄了抵抗,只是倒在校場低低哀鳴。

事出突然,崔統領倉促之下雖制服了驚馬,卻也傷了自身,雙臂顫抖,腰背抽疼,一時間只是摟着馬腹跪倒在地,他卻顧不得自個,還想着先回頭看看眾人情形,但幾番嘗試之下,背上竟是疼的動都動不得了,正在焦灼之下,一道略帶稚嫩的童聲在他耳畔響了起來:“崔師傅,你可還好?”

崔統領微微側目,便看見一張五官精緻,眉目分明的面龐,正是他方才還在教導的恩梵,未想到這個時候還有人關心他的傷勢,不禁心下一暖,沉聲道:“無大礙,你們可有人被馬踢着?”

恩梵面色泛白,看着崔統領身後,似乎驚魂未定的樣子:“葉,二表哥,似是傷着了腿。”

崔統領聞言一驚,還未來得及說話,即刻就也聽到了自身後傳來的,福郡王那有條不紊,指揮若定的聲音:

“表弟莫動,這是傷了筋骨,小心傷上加傷。”福郡王話的極快,卻並不忙亂,幾句安撫下葉家兄弟倆后便利落的吩咐起了宮人:“去太醫署叫當值的太醫即刻過來,順道問問他哪位太醫擅跌打外傷,一併使人從外頭叫來!你,去壽康宮稟了太后,定要言明清楚,莫讓她老人家白白着急!”

崔統領緩了這一陣也稍微好了些,在恩梵的幫助下慢慢跪坐起來,轉過身去,便看到了眾人都圍在一團,吵吵嚷嚷的,連地上那人陣陣的哭泣呻/吟聲都蓋了下去,從縫隙間隱約瞧着正是葉家葉修武無誤。

說話間,暫且安撫好眾人的福郡王卻是轉身朝這邊走來,躬身有禮道:“崔大人可還好?”

崔統領這時倒也平靜了下來,畢竟事已至此,那位葉二公子喊的這般響亮,想來也沒有性命之憂,聖上就也不至於為這一樁意外將手下親近的禁軍統領投入天牢,只不過前途受阻,那也是沒法子了,聞言便也只是搖頭回道:“並無大礙。”

福郡王微微頷首,接着溫文有禮道:“母子連心,出了這般事想來還是需告知姑母才好,還勞崔統領派人出宮,往公主府走一趟。”

宮中禁衛嚴明,若論外通消息,趙恩霖便是貴為郡王也不及他這個禁軍統領來的方便,崔統領聞言自是點頭答應,派人拿了腰牌出宮不提。

這廂福郡王說罷了,卻是又將目光投向了一邊的恩梵,神情溫和:“恩梵這是怎麼了?可是嚇着你了?”

崔統領聞言看去,這才發覺了恩梵果然是神情恍惚,唇色都白的毫無血色,配着那單薄的身型,瞧來確是可憐的很。

恩梵聞言緊了緊手心,低下頭看向了福郡王那綉着蟒龍紋的暗紅靴底,沒有回話,只是低低應了一聲。

她的確是嚇着了,但卻不是因為驚馬,甚至不是因為這一世葉修武莫名的受傷,而是她方才清清楚楚的看見了,那馬絕對是福郡王趙恩霖在旁將手伸向馬腹后才忽的發狂的!

而如果崔統領沒有攔下來,那馬本來是朝着葉修文去的,也就是說福郡王是故意驚了那匹馬,故意要重傷葉修文、甚至要了他性命的!

在這一切才剛剛開始,葉修文還壓根未曾到威脅到的時候,福郡王這個時候就已經能謀害自己血親表弟的性命,且事後還能面不改色的主持大局,絲毫不以為意!

明明校場裏熱的讓人恨不得脫下一層皮去,可恩梵卻只覺得渾身發冷,上一回里,福郡王就算對她不懷好意,也不過是拿她作筏子,敗壞葉修文的名聲而已。雖說她也因此遭了皇叔厭惡,生生的把親王爵襲成了安順公,可誰教她那時候那麼好騙呢?事後想來,比起怨恨福郡王,她反而是悔恨自己的蠢傻更多些,丟了爵位也只當是買個教訓。

因此有幸重來一回,她也從未想過報復什麼,只想置身事外,看着福郡王跌的一敗塗地罷了。畢竟她與福郡王也算不得什麼深仇大恨,也從未想過福郡王竟會這般狠毒。畢竟上一回里,她就是打算離開這是非之地,去廟裏清修兩年的時候,福郡王也絲毫沒有阻止要挾之意,反而滿口答應,還為她出面尋了皇廟安置,若不是她在東宮出了意外……

等等!恩梵心頭猛然一驚,她上一回出意外,正是在她聽了母妃勸告,與福郡王說出想要遠離京城之後!並且,她的意外是出在東宮!葉修武剛剛搬進的太子東宮!

上一世她是自己失足滑倒跌進了東宮水池,那時正值寒冬臘月,天寒地凍,她又穿的厚重,方一入水,她覺得如入冰窖一般,身上提不起丁點力氣,恰好那是葉修武單獨在東宮召見她,等得帶路的侍人去找人找將她撈上來時,她就已然昏迷不醒,之後又發了高熱,幾日之後便是英年早逝,不治身亡。

之前她只當是自個倒霉,從未懷疑過什麼,但此刻想來,那引路的侍人為何捨近求遠,偏偏帶她從廊后繞路?東宮池邊的青石階上為何有一層薄冰?同樣的路,那侍人自冰上走過為何能毫無異狀?她落水後去呼救尋人為何會拖延那般久?更甚者,福郡王為何在走前為她加了一件白狐毛的厚實大氅,還特地親自緊緊系過?

細說起來,她並沒有什麼如山的鐵證,但她卻能推斷的出,葉家兄弟兩個,葉修文已然不得皇叔,若連僅存的葉修武都牽扯進了謀害堂弟的嫌疑里,宗室之內,還有誰更有機會登上太子之位?

“無事了,去一邊歇一會,喝些東西,你們年紀小,當心再讓魘着了!”福郡王似乎並未察覺到恩梵心中的驚濤駭浪,只看着她低頭畏縮的可憐樣子,很是溫柔和善的安撫了起來。

恩梵抬頭眨眨黑白分明的眸子,乖巧的答應了下來,便在福郡王的關照下與趙恩禁、小胖子一起走到校場旁的陰涼處坐了下來,沒過一會,又有宮人按着吩咐送來了常備着的桂花酸梅湯,一人一碗,連關心弟弟傷勢,一直守在跟前等着太醫的葉修文都被福郡王硬塞了一碗,又叫宮人找了傘具來為他們擋着遮陽,樁樁件件,當真是在沒有比他更妥帖的了。

桂花酸梅湯都先在井裏鎮着,這會盛在深色陶碗裏,清澈透亮,恩梵抬頭看了看校場裏葉修武扭曲的左腿,又低頭瞧着碗裏映出來的稚嫩面龐,抬手抿一口,那碗裏的人就也隔着湯汁瞧着她,一漾漾的,恍惚間像是隔了一輩子那麼遠。

都不一樣了,恩梵靜靜地品着手裏的酸梅湯,她家教森嚴,並不想惹事,可也並非那等忍氣吞聲,任人欺負的人,事關死生大事,大堂哥啊大堂哥,若實情當真如此,便是葉修武這一回不成,這太子之位,也決計不會落到你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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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朕是娘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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