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整容有風險【改蟲】
馮棠棠7歲出道,飾演家庭倫理劇中主角的女兒。小小的身體軟軟的撲爸抱媽,把電視機前的觀眾們萌得七葷八素。尤其那場哭戲,爆發真情實感又鏡頭感極強,大寫的梨花帶雨加天可憐見。
人生中的第一個角色,一劇成名。
自此,馮棠棠開啟了“蘿莉專業戶”之路,主角的女兒、配角的孫女,反派的大侄女、路人的遠房親戚……等等等等,孩子戲接得像炫邁一樣,根本停不下來。
18歲順利進入電影學院表演系,多年經驗加科班出身,講道理馮棠棠的演技是遠超同齡人的。可她的戲路卻越來越尷尬——到22歲畢業,竟然還在演小女孩。
同學們接的戲,哪怕再龍套、再邊緣,也是青春靚麗的女孩子,感情戲練得爐火純青。
而她但凡有個感情戲,路人們炸鍋一樣在微博留言:你怎麼能早戀呢?你還是個孩子,早戀影響不好!
天地良心,馮棠棠的感情戲連個吻都沒有,最多和小男生來點小朦朧,對個青澀的小眼神,竟然被判早戀?現在小學生都在談戀愛,她都大學畢業了好不好?
經紀人給她講道理,這也不能全怪光大觀眾,她天生一張娃娃臉,眼睛又圓又黑,個子矮矮身材瘦瘦,皮膚嫩得過不上五四,胸卻平得能過兒童節。張口蘿莉音,南方普通話得軟糯可愛,這20年銀屏形象,太深刻了。
媒體一提她,就寫她是東方的秀蘭·鄧波。馮棠棠每次看到這種標題就掀桌——這不是咒人嗎?鄧波22歲就退出藝術舞台了好嗎?
跟其他演員一起跑宣傳,cue她的梗也是萬年不變:“棠棠戲好,我是看着她的戲長大的。”
長大你妹啊,真想撲過去給對方一套左勾拳右勾拳,誰是前輩不好說的好嘛!
大學四年,同班的女同學跟劇組、拍平面,事業萌芽都是小花,她這邊花兒都快開謝了。
很多童星出身的演員都去從商、從政,可是馮棠棠就是愛演戲,一根筋的想樣一輩子。
直到某次劇組面試,選角導演語重心長的下了判詞:“馮棠棠的這張娃娃臉啊,很難接上大女主戲。”
馮棠棠被這句話刺激得不要不要的,想了一宿又一宿,餘音繞梁三月,每次一照鏡子就怒從心頭起,最後她決心:去!整!容!
削尖下巴隆起胸,兩刀割出歐式大外雙,厚嘴唇下塞一個假體下巴,看誰還說老娘是小女孩!
待她終於如願以償的接到了女主戲,當真是分分鐘飈上微博熱門話題:
#清純童星秒變網紅臉#
#馮棠棠毀容#
鋪天蓋地的對比圖,不懷好意的表情包,公司的公關花了不少錢壓下。
倒霉催的馮棠棠,咬牙拍完這部都市青春劇,迎來更激烈的一波惡評:
#哭戲天使已無淚#
#馮棠棠加入僵臉女星豪華套餐#
公司壓不下,一查才知道,這世道亂吶,無良劇組為了曝光率也是蠻拼的。製作水平不行,邪路子倒是挺會玩的。公司滅火滅得心力交瘁,眼睜睜看着她從一線童星退為十八線網紅。
又過一年,好不容易接下一個運動品牌代言。剛拍完平面,那運動公司的華北總庫存就爆炸了,庫存集體上天,損失上億。她廣告還沒播,那家運動公司先倒閉了。
別有用心的媒體,直接稱她“衰神附體”。公司的公關已經對她放棄治療,不掙扎了。
整容后的馮棠棠,好運氣彷彿也被整的一點不剩了。無論她是演主還是配,只要她在組裏,都會成為收視率毒/葯——沒錯,是收視率,還不是票房,這麼多年她一次大銀幕沒上過。
就在她心灰意冷時,左言給了她人生中第一個電影邀約,雖然只是女配。
而馮棠棠拿到劇本的第一反應是:這可咋整,我命裏帶衰,千萬別把我男神的戲給毀了啊!!!
她一直把左言當偶像、當男神。不僅因為左言是影帝,是影視公司老闆,更因為左言也是童星出身。
與馮棠棠不同,左言接套路的“孩子戲”不多,出演更頻繁的是“回憶殺中的主角小時候”或者是“眾少年主演之一”的角色,演技踏踏實實的積累。這一點本就比其他童星高瞻遠矚,事業上升時更是出乎意料的清醒:左言拒絕了國內的電影學院,高中畢業後去美國學了導演專業。之後在荷里活工作又實習了兩年,回國后以自導自演的電影再次成名。
他走的每一步路,左棠棠都好羨慕、好崇拜、好想把自己也掰成那樣。對她來說,左言不只是單純的男神,而是她人生的燈塔。
她讀了劇本,想了三天三夜,給選角組回話:我想演,但說實話,我很怕耽誤這麼好的戲,我不想從收視率毒/葯……晉陞為票房毒/葯。
那時左言正在國外跑上一部戲的後期,通過選角導演加了她微信。剛加上,直接甩給馮棠棠一條語音:“我的戲不怕毒,誰在我這都能紅。”
馮棠棠抱着手機聽了幾十遍,一個人蹲地上哭的跟狗一樣:麻麻呀,我的男神太暖了!我一定好好演,這女配我貼錢也演!
如左言所預料的,她的確沒成為票房毒/葯。因為戲還沒開機……她就死了。
在這否極泰來的關鍵時刻,馮棠棠出門買菜時遭遇車禍,咣當一聲飛起,血流如注,死狀慘烈。
飄在公路上的馮棠棠之魂指天怒罵:我不想死!!我和左言還沒搭過戲!我不服!我不甘心!我要做男神的女配!
上帝彷彿聽到了她喊破喉嚨的心愿,審視了她悲催的一生,默默的為她加了點幸運值。
※
馮棠棠再睜眼的一瞬間,她就知道自己重生了。——她從老家的床上醒來,扭臉一照鏡子,裏面映着的她那張整容前的娃娃臉。
祈禱有用了!旋轉跳躍她閉着眼!馮棠棠開心的大叫:“啊啊啊啊我這張紅運臉又回來了啊啊啊啊老娘再也不敢瞎JB整容了呀啊啊啊啊啊!”
正在廚房剁豬肉的棠媽,刀都沒放下,橫穿客廳一路小跑進到她卧室:“怎麼了?這是怎麼了?”
馮棠棠看着年輕的媽媽,對着菜刀就衝過去熊抱:“媽!我回來了!”
幸好棠媽手疾眼快,一手往後甩刀一手推住她:“你這孩子怎麼啦?一個午覺就睡迷糊了?這可已經9月份了,離藝考可沒有幾個月了啊,你別發神經,下午還得補文化課呢。”
馮棠棠頓時懵逼的從喜轉憂:“啥?我今年高三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這重生也生的太晚了吧?我不想演十年好女兒了呀!我得和左言一樣從小改戲路啊,這特么來不及了呀!天要亡我again啊!!”
棠媽也懵逼了:“你這破孩子,嘀咕什麼呢?”
馮棠棠拖着剛重生的小身板,焦躁的在房間裏踱來踱去。這前半段改不過來了,後半段也必須要改,狠狠改!這特么都9月份,以自己的英語水平,惡補一年能不能出去還是個問題。而大他兩歲的左言已經在美國讀導演……而那所全球TOP3的電影學校,把馮棠棠二十年的從業經驗加起來,估計也考不上。
他是外來的和尚會念經,可她在娛樂圈那麼久也不是白混的,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腳踏實地一點,不如就在國內學導演,好賴把人脈積累鞏固住了!
“媽,媽媽媽!”馮棠棠一把抓住親娘的那隻空手,斬釘截鐵的說,“我決定了,不考表演了,我要考導演!”
棠媽被這一連串的變故驚得連為什麼都問不出了,倆眼直勾勾的看她。
馮棠棠展顏一笑:“這可是一條被前輩驗證過的路,一條近路,一條康莊大路。”
她心裏默默補了一句,還有那表演系的課我全上過了,再上一遍有卵用哦?
雖說上輩子在沒混出什麼大紅大紫,但馮棠棠的綜合素養還是遠超其他競爭者。一個28歲的腦子猛補了一陣文化課,導演系還真讓她給考上了。
還是熟悉的大學,還是熟悉的童星臉。不同的是,她已經不去費勁整什麼容了,進大學沒多久,與公司簽的經紀約也到期了,她乾脆沒續簽,鐵了心沉寂一陣子不做演員。
抱着與左言並肩為目的,站在更高的角度看這個行業。馮棠棠努力的學着導演系的知識,她好像突然想開了,上輩子執着那些有的沒的,真的不重要。大女主什麼的,可以放手了。
不過,她還是想在左言的電影裏當一次女配。
她上輩子沒完成的事,這輩子要拿來當奮鬥的起點。在左言回國之前,沉住氣,不接戲。
但命運,似乎並不只是讓她自己重來一遍,隨着她的重生,其他人的軌跡也有變化。大三下半學期,左言提前出現在了她的視野里。
已經在美國畢業的左言,回國做學術交流,要在她的母校展開一次演講。——這絕對是馮棠棠上輩子沒有的事件!
別的她可能會記不清,但關於左言的動態,她是絕對不會遺漏的。
左言的提前回國有何用意?
懷着忐忑的心情,馮棠棠早早的佔了演講禮堂第一排的位置。以前她能把左言的微信號倒背如流,但重生在十年之前,不僅微信還沒開發出來,連智能機都還沒有。這次演講,將是她與左言今生的第一次近距離接觸。
他已經消失在國內媒體視野里五年了,時間長到足夠令人們忘記他。即使如此,禮堂里還是擠滿了很多人,除了各專業的同學們,還有幾個看上去年紀很大的姐姐。馮棠棠猜,是一直沒有放棄關注他的老粉吧。
果然,當左言出現在舞台一側的時候,那幾個姐姐失控的尖叫起來。
他比她印象中的模樣年輕。質地柔軟的白襯衣,一條簡單的黑色西褲,墨綠色的休閑鞋。他的頭髮沒有染燙,利落而清爽。略顯蒼白的膚色讓他看上去柔和淡然,正是多年後最主流的鮮肉外貌。鼻子上的金絲邊眼鏡又為他添了幾分社會人的成熟,鏡片背後的眼神也是穩重而溫暖的。一字眉下的雙瞳黑得發亮,透着淡淡的笑意,足可稱得上眉目舒朗、儀錶堂堂。
馮棠棠也想尖叫。她坐在前排,目不轉睛的跟着他的步子,望着他鞠躬致意,望着他走至舞台中心,望着他優雅的拿起講台上的話筒。
左言對着話筒輕聲說:“大家好,我是左言。”
馮棠棠在心裏輕輕的回他,你好,左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