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伺候老太爺
“那依你所言,我當如何?”
“阿晚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敢妄自多言,大伯和大伯母嘴上雖不說,但我身為洛氏分支的嫡長女,必然也是他二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昨夜劫殺事出有因,雖然是姨娘出的手,但阿晚相信,其中必有大伯母作梗。”
見洛晚分析的頭頭是道,所言字字為實,宛曲柳倒開始有些佩服起她來,於是繼續問道:“所以你希望我能做你在將軍府的眼線?”
“卻也不是。”洛晚搖搖頭,說道:“阿晚勢單力薄,此時確實需要有人相助,但姨娘自身處境已夠難堪,想助阿晚一臂之力恐怕也是分身乏術,所以我只盼望日後姨娘能不受她人擺佈,為難於我,這樣阿晚便感激不盡了。”
“我懂了。”宛曲柳也整了整衣衫,認真地回道:“我在將軍府待了這麼多年,也並非一點人情世故也不明白的,你昨夜裏已算是救了我一命,我也不願欠着人情,日後等你母家人氏入住將軍府後,我定會竭盡所能護她們周全。”
“如此便謝過姨娘。”洛晚跪坐着給宛曲柳行了個禮。
“你先別忙着謝我,這洛老爺子出了名的性情古怪,你若是想和他相處融洽,定要從老夫人那裏下手。”宛曲柳湊近洛晚,神秘兮兮地說道:“老夫人是當年先皇最疼愛的妹妹平碩公主,被賜婚給老將軍后,一直遵循婦道,半點公主的架子也沒有,甚至有一次陪老將軍深赴邊關戰役,還替他擋下了一箭,如此一舉感動了老將軍,這一生除了老夫人以外,再無娶妾。”
“想不到老夫人竟這般得寵。”洛晚暗自思量着,前世她一直留在將軍府,除了給他請安被趕回來之後,就不曾靠近老爺子半分,最後聽說老夫人因病去世,他便孤身一人入了佛廟,再不問世事。
“到了。”宛曲柳出聲提醒洛晚,“我能幫你的就這麼多了,日後你在老太爺身邊伺候可千萬要小心點才是。”
“多謝姨娘警醒,阿晚這就去了。”洛晚跳下馬車,打量了一下這條幾乎沒有人類居住的凄涼的小巷子,剛想回頭問問下人是不是走錯地方了,就發現自己的身後除了一大堆行李就再也沒有別人了。
“我去,這老頭兒哪是搬出將軍府,這簡直就是被驅逐出境了啊!”洛晚揉了揉太陽穴,覺得自己這回是真的着了羅橘琮的道了。
沒辦法,那也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洛晚走上石階,對着木門一邊敲一邊喊:“請問這裏是洛老將軍洛天雄的居所嗎?”
一片安靜。
“請問這裏是洛天雄的住處嗎?”
一片安靜。
“我是洛氏分支的嫡長女洛氏阿晚,特來拜訪洛老將軍。”
一片安靜。
“我知道一大清早便來叨擾實屬無禮,但事出有因,可否容我進屋詳談。”
一片安靜。
“……”洛晚嘆了一口氣,她本來不想這麼做的,可是如今也無計可出,於是她清了清嗓子。
“救命啊,非禮啊,洛老將軍你這是幹什麼,我還是個……”
“嘭”的一聲,木門被人用力踹開。
“你這丫頭混說些什麼,老夫我一生潔身自好,承蒙皇上厚愛,娶得長公主歸家,連一房妾室都不曾添過,又何來會碰你這個毛都沒長全的小丫頭。”說話的老頭兒髮髻斑白,一縷神氣活現的鬍子隨着說話噴出的氣流一搖一晃,好不滑稽。
“洛氏阿晚給阿爺請安,突然拜訪多有得罪,望請見諒。”洛晚也不管老頭兒如何吹鬍子瞪眼,只是好脾氣的彎腰頜首恭恭敬敬地向洛天雄行了一個禮。
“好你個黃毛丫頭,竟然敢誑老夫。”洛天雄甩了甩自己的粗布袖子,回身就要走。
“阿爺等等阿晚啊。”洛晚提起裙擺就要跟上去,結果被突然轉過頭的洛天雄捉了個正着。
“且不說我是你的長輩,你故意抹黑老夫,便是你擾人清靜我也可以把你送去官府,現在你僥倖被老夫放過一馬,居然還想着要進到屋子裏去。”老頭兒一把拎起洛晚就把她扔到了巷子外面。
“阿爺,我知道錯了。”洛晚一邊掙扎一邊企圖打動洛天雄。
“別一口一個阿爺的叫着,你誑老夫一次,便有接下來的二次三次,誰人知道你是哪家來路不明的野丫頭。”洛天雄扔下洛晚轉身就要離開,卻被洛晚死死地抱住雙腿無法邁步。
“臭丫頭放手。”洛天雄被氣得火冒三丈,奈何他雖是一代名將,卻也不好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頭動手。
“此去一別任重而道遠,經年不見相負而離別。”洛晚慢慢站起來,這句話是前世洛世華臨死前對洛晚說的,既然是在臨死前說的,那一定有它的重要意義,現在洛天雄不承認她,她有必要拿出這句話嚇唬嚇唬他。
如果她沒猜錯,這話里的此去一別和經年不見不就意味着他和詩里的人很多年沒有見過面嗎?那說的一定是洛天雄了。
話一出口,洛天雄果然停止了動作,他慢慢回過頭問洛晚:“這句話你從何得知?”
“自被趕出將軍府後,家父說的最多的便是這句話。”
“胡說。”洛天雄突然變臉,“差點又被你這小丫頭騙過去。”
“沒有。”洛晚不知自己哪句話說的不對,連忙一把拉住洛天雄,逼着自己擠出兩滴眼淚,“阿晚所言無虛,這兒還有家父臨走時交給我的銅幣,阿晚一直帶在身上,不曾拿下。”
“既然你能說出這句詩,又能拿出這枚銅幣,想必你與阿華也是有着關係的,既如此老夫便信你一回。”洛天雄沒好氣地打開木門,小小的庭院就這樣在洛晚面前展開來。
庭院裏種了滿滿的木槿花,洛晚走進去的時候才發現。
還挺有情調的,不過這麼大個將軍府,怎麼連個丫頭也沒有?洛晚一邊念叨着一邊走進了屋子裏。
聽見了洛晚的嘟囔,洛天雄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他不知從哪裏掏出一把掃帚塞到洛晚的懷裏,一臉壞笑地說道:“現在不就有一個丫鬟了嗎?”
“哈?”
“老夫家裏就這麼大,小丫頭你也看到了,每天靠着朝廷的俸祿勉強度日,本也無力再養閑人,但若只多了一個能勞能幹的小丫鬟,也不是不可。”洛天雄看了看洛晚的表情,繼續說道:“小丫頭你若是後悔了,現在走還來得及。”
“我當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不就是打掃嗎?”洛晚拿起掃帚就開始打掃庭院裏的落葉。
“哼,嘴上功夫倒了得,老夫卻要看看你能堅持到什麼時候?”洛天雄哼了一聲,指了指院子說道:“一片葉子都不能有,打掃完之後再來打掃屋子,老夫准許了才能吃飯。”
“是。”洛晚一聽關乎吃飯問題,也不敢含糊,這邊已經馬不停蹄的開始手上的工作。
日落西山。
洛晚發誓她從來沒這麼用心打掃過家務,當她滿心歡喜地找到洛天雄準備吃飯時,只見老爺子噘着嘴搖了搖頭,“你這也叫打掃?不合格,重新再來。”
“是。”洛晚不情願地答道,拿起抹布又開始勤勤懇懇地一頓擦。
如此反覆到三更天後,洛天雄終於在洛晚楚楚可憐的目光下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洛晚跑到廚房的時候,就只有菜板上的一個饅頭和一碗菜粥。
要是放到以前,洛晚估計看都不會看一眼,但自從她穿越到洛京家,毫不客氣地說,她真是除了屎什麼都吃過了,現在面前的饅頭和菜粥對她來說,簡直就是人間美味了,餓了一天的洛晚只停頓了一秒,便立刻端起來全部吃了個乾淨。
一直在一旁偷看的洛天雄看到這一幕後只默默地點了點頭,就消失在夜色中。
洛晚一連幾日都是天不亮就起來,一直打掃到深夜,好不容易趕上洛天雄上早朝的日子,這才得以忙裏偷閑。
她坐在庭院的台階上,忽然像想起什麼一樣,向角落裏的房間飛奔而去。
“哼,怪不得臭老頭兒一直都不讓我打掃這間屋子,原來是躲在這裏享受來了。”洛晚推開房門,映入眼帘的是幾根鬱鬱蔥蔥的竹子,旁邊有一個精小美觀的石泉磨,有流水潺潺地從石泉磨里落入到竹筒里,再由竹筒的側邊流向那幾根竹子。
“這個房間設計的倒是雅緻,也難為那個臭老頭兒能想的出來。”洛晚一邊欣賞一邊在房間裏來回亂逛。
“是啊,為了我這個要死不死的糟老婆子,這臭老頭兒也算是用了心了。”
有說話聲突然從床榻里傳出來,嚇了洛晚一跳,她慢慢踱步過去,發現床上躺着一個雙目緊閉的老婦人。
“怎麼不說話了,小丫頭,是我這個老婆子嚇到你了嗎?”
“沒有沒有。”洛晚連忙擺手,“本就是我私闖房間在先,您沒有轟我出門本就好不錯了,還允許我在這裏逗留這麼久,阿晚實在是心懷有愧。”
“你這丫頭倒是挺守規矩,不過在我這個快要死的老婆子面前,就省了這些繁文縟節吧。”老婦人說完,摸索着想要坐起來,洛晚這才發現原來老婦人雙眼是看不見的。
“我來幫您。”洛晚走上前,一把攙住老婦人的胳膊,讓她靠在身後的靠背上,“您是洛家老夫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