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夜半情愫起
“木子,那天殺人雖非我本意,但我必須承認我在某些方面確實是個心狠手辣冷漠無情的人,可是我對你家主子絕對沒有半分惡意,你信我也好,不信也罷,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有一天能夠站在他身邊,不是為了成為和他相匹配的人,只是想要成為他能夠依靠的人。”
這聲音微小,卻含着堅定,讓一向都玩世不恭的木丑都不得不刮目相看,他回頭盯着洛晚的背影看了半天,最後幽幽地說道:“這種事情你和我說幹什麼,你想要達到什麼,自己去做不就好了。”
一直背對着木子的洛晚在聽到這句話后微微一笑,不再出言。
周寧牧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他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
夢裏很溫暖,就像一直有陽光照在他身上,自從母妃去世之後,除了藉助安神香入睡以外,他很少能像今天這樣睡得這麼安心。
這大概也是小姑娘的功勞吧。
周寧牧看了看這個昏睡在他榻前的洛晚,心裏像是有什麼暖流緩緩劃過,溫柔的讓他想一直就這樣坐下去。
什麼都不做,只是安靜地坐在這裏,握着她的手,看她因為照顧他累得睡着的樣子。
他大概是瘋了。
木子推門進來的那一刻,周寧牧這樣想到。
“殿下。”
周寧牧點點頭又揮了揮手,示意木子出去說話。
“嘿,早就說了讓你別進去,怎麼樣,被主子趕出來了吧。”木丑一臉壞笑地看着進屋又出來的木子,隨即沖木子身後的周寧牧擺了擺手,“呦,主子。”
“嗯。”周寧牧吱了一聲,復又問道:“事情進展的如何?”
“已經揪出了金遼國的細作,現在關押在尚方司中聽候殿下發落。”木子說完,抬頭看了一眼周寧牧,“殿下,現在去提審他嗎?”
被問的男子沉默了兩三秒,他瞟了一眼屋裏,有些拿不準接下來要怎麼做。
“哎呀,主子你是不知道啊,屋裏那個小姑娘真不是一般的讓人驚喜啊。”木丑用肩膀懟了一下周寧牧,“居然說想要成為讓你依靠的人,木丑跟在主子身邊這麼多年,喜歡主子的女人看得多了,圖金錢富貴的有,痴迷殿下容貌的人也不佔少數,但像小姑娘這種借口留在你身邊的,我還是頭一遭遇見。”木丑說到這兒停了停,“要成為主子可以依靠的人啊,那可是一個很漫長很痛苦的過程啊,也不知道那個小姑娘能不能堅持下來,你說呢,主子?”
木丑去瞧周寧牧,卻發現後者一臉面紅耳赤,他用手捂着嘴,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了半天,周寧牧才慢吞吞地說道:“你是說,洛晚喜歡我嗎?”
“……”這算什麼?木丑一臉黑線地看着周寧牧,怎麼這麼噁心,話說這不是重點吧,重點是他剛剛說了那麼多話,對方只聽到一個喜歡啊。
“既然她這麼說了的話,”就在木丑還在為自己剛才的那番話無人欣賞暗自傷心時,周寧牧已經恢復了原來的冰山臉,“那她就一定能做到,我相信她。”男子伸手摺了一支木槿,“今日不盡興,木申去和老太爺說一聲,阿牧擇日來訪。”
“是,殿下。”
洛晚幾近入夜才醒過來。
睜開眼時眼前的木床空空蕩蕩,小姑娘看着月光清清白白的灑進來,無端地打了個寒顫。
“這京都的晝夜溫差也太大了。”洛晚吸了吸鼻子,隨便拾了一件外搭就離開了房間。
說不失望是騙人的,小姑娘失落地走出房門,悶悶不樂地想到,周寧牧那個混蛋,起碼走的時候知會她一下也好,就這樣一聲不響的離開,連個招呼都不打。
“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臭周寧牧,臭老頭兒,一對兒臭蛋,下次再來喝酒就讓那個臭老頭兒拚命灌他,我也不要給他煮解酒湯了,哼。”
小姑娘踢了一下腳邊的石子,石子落地,一個聲音也從背後鑽了出來。
“那你就這樣不管他啦?”
“人家半點不想理我,難道還非要巴巴地貼上去嗎?”洛晚順嘴接了下去,話一出口才幡然回神,她迅速轉過身,一臉防備的看着門后,警覺地說道:“是誰?誰躲在門后?”
“這麼快就不記得我了嗎,小姑娘?”木丑慢慢從門後走出來,邤長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得筆直。
“我想起來了,你不就是那個……誰啊?”
“……”想起來個毛線吶,這分明就是不認識的樣子啊。
木丑上前在小姑娘的額頭上重敲了一記,手心裏的木牌“刷”地一下落在小姑娘眼前。
“木……丑?”洛晚狐疑地看了對方一眼,小聲嘀咕道:“這爹娘一看就沒文化,怎麼能兒子長成什麼樣兒就起什麼名字呢?”
“……”木丑收好木牌,又狠狠地給洛晚來了一記“糖炒栗子”。
“你幹什麼又打了我一下?”小姑娘不敢置信地看着木丑,那表情彷彿見到了外星人攻打地球一樣。
“記住了,‘木’是我們夜衛統一的名號,為首十二人分別依照子丑寅某辰巳午未申酉戌亥的順序落字,我排行老二,所以才叫木丑。”木丑一邊說一邊在門階前坐下,他拍拍身旁的石階,示意小姑娘坐過去。
夜衛,是周寧牧在聖上默許的情況下建立起來的一支隱藏在京都表面下的暗客,專門用於替聖上解決明面里不能完成的勾當。簡而言之,就是聖上埋伏在京都的刺客。
“想什麼呢小姑娘?”木丑見洛晚站在原地愣了神,怔仲的樣子頗是可愛。
“啊,沒什麼。”小姑娘回過神,有些尷尬地坐到木丑身邊。
前一世太子為防止周寧牧和他爭奪皇位,設計挑起大周與金遼國的戰爭,趁機將周寧牧調到邊疆,聽說這一仗讓廣寧王元氣大傷,一同陪去的夜衛十二刺也死的死,傷的傷,剩下的幾個人也因為打擊太大,有的發瘋,有的離去,卻是不知眼前這個人最後是死是活。
其實有的時候,死了反倒比活着更好。
“怎麼又愣住了?”木丑不禁啞笑,他揉了揉小姑娘的頭髮,“該不會是被我彈傻了吧。”揉了兩下頭髮,他似乎是有覺得有所不妥,兀自又把手伸了回來。
“你才傻了呢。”洛晚瞪了她一眼,虧她剛才還覺得他可憐,現在一想,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方才我在想事,一時走神了,這才被你逮住了笑柄。”
“哦?那你在想何事如此用心?”
“不告訴你。”小姑娘沖木丑做了個鬼臉,這才解氣,她撣了撣裙尾,問道:“你家主子都走了,你不去跟着他保護他的安全,留在我這裏有何企圖?”
“哈哈,企圖。”木丑“撲哧”一下笑了出來,“你這小姑娘說話甚是有趣,我能對你有什麼企圖,不過是主子讓我守在這兒等你睡醒罷了。”
洛晚原本低沉的心在聽到木丑最後一句話后一下子蕩漾起來,她一把抓住木丑的衣袖,激動地說道:“真的是他讓你守着我的嗎?”
這小姑娘的力氣甚是離譜,木丑一個趔趄被她抓的身子向前傾去,於是洛晚的容貌便在鍍銀的月色下瞬間放大在他眼前。
許是因為剛剛睡醒,小姑娘兩邊的鬢髮有些鬆散,習習的夜風刮過,把她的睫毛都吹的微微捲起,她就這樣在他身前坐着,白嫩的雙手緊緊地攥着他的衣袖,垂珠細眉下的明目媚眼顧盼生輝,彷彿硬生生地穿過他的眼睛,在他的心裏點了一盞長明燈一樣。
“你看什麼呢?我問你話你怎麼不理我?”洛晚的手在木丑面前晃了晃,一下子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啊,當然啊,是主子特意吩咐我在這等着你的,主子因為有急事要先行一步,怕你醒來之後找不到他所以留我在這裏告知你事情原由,好了,任務完成了,我也該走了。”木丑站起來想要趕快離開,剛才和小姑娘的對視不知為何讓他沒來由地心慌,怕是再呆下去只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對了,”木丑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主子說他相信你。”
“相信我什麼?”
“相信你,終有一日,能走到他身邊。”
不知道為什麼,洛晚只覺得胸口一滯,心頭就像灌進了百罐蜂蜜,木丑的話一出口,就忽的化開了來。
“恩,我會的。”
木丑看了一眼遠處房梁后攢動的人影,微微一笑,“那小姑娘,後會有期了。”說完,他身影一頓,隨即便消失在洛晚的眼中。
“這幫人每天飛來飛去的也不嫌累。”小姑娘又在庭院中央發了一會兒愣,便回房了。
“真想不到這小姑娘居然讓主子你如此掛心,尚方司到老將軍家可不是茅房到寢房的距離啊。”木丑瞟了一眼身後的男人,見他沒有反應便繼續說道:“不過主子你可要想明白了,你不要以為見到小姑娘殺了人,就認定她是那種陰謀算計習以為常的人,我想這天底下沒有任何一個女子希望自己的枕邊人,是有了今日沒明日的,殺人魔吧。”
“走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