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大義

8.大義

?“車來不及,馬吧”齊田邊跑邊對徐錚說。要追人,馬便利得多。

不過她穿裙子跑得不利索,從先前就有好幾次差點被自己絆倒。

徐錚到比她有經驗,跑得飛快,高叫:“備馬”下仆一溜煙就去了。

一路徐錚見齊田跑得慢,催促“你把裙子摟高點!”

米娘跟在後頭,聽她這麼說,差點厥過去,跟着喊:“不得行!不得合禮制!”玉清玉潔的小娘子怎麼能露給人看!

徐錚先急了“這都什麼時候了,還禮制!前朝叛逆進都城時,有多少貴女為保名節自縊的!我們跑不掉留在這兒也只有這一條路。”又沖那些彷徨的下人叫:“各自逃命去吧!”

齊田原就不在意這個,早撩高了裙角露出細白的腳踝半截藕似的小腿,撒腳跟上徐錚。口中對米娘匆匆道:“快找個地方躲起來。別說自己是哪家的下仆。”她現在也顧不上別人。

米娘聽徐錚話中自不自縊的事,頓時嚇得不輕,早就沒了主張。聽也說立刻扭頭往宅子裏跑。

兩個少女跑得一陣風似的,等跑到了大門口,遠遠便瞧見街頭一隊軍士,簇擁着什麼人向關家過來。

徐錚一瞬有點發悚“是陳王!”腳下就緩了一緩。

齊田看看門口停着的兩匹馬,咬牙抓住她手臂反而加快步子“走!”

這時候不走,誰知道被抓住會怎麼樣。

徐錚立刻就反應過來,大步衝上去,飛身上馬。

齊田跑到馬前卻傻了眼。

這馬沒鞍。

她原來想的是,自己雖然不會騎,但能有多難?掛在上頭總能跑得起來。現在可好,掛都掛不上去。

而陳王帶的那些人,已經向這邊跑過來。

齊田頭髮早就跑散了,臉潮紅摟着裙子,叉着腰,氣喘吁吁向那邊看。

站在最前面那個,大約就是陳王,他一身玄衣,身姿高挑修長,腰上墜劍。站得遠看不清楚是什麼長相,只覺得臉上白得跟玉似的。

麵皮子比女人白。用她老家的話說是娘氣。

竟要落到這樣一個人手裏。

落到他手裏是小,回去了現代怎麼交待?

齊田咬牙,立刻把放下的裙角又摟了起來,轉身就跑,大叫“徐錚!”

徐錚縱馬跑了好幾遠,聽到叫聲,回頭才發現齊田在追自己。立刻展目向她身後看去。

齊田順着徐錚的視線回頭看,那邊陳王的人一見她也要跑了,追得更快,眼看就要追到了。

她以為徐錚不會回來,但徐錚突然回身,策馬呼嘯而來,喝道:“抓緊!”錯身而過時,沖她伸出手。

齊田心裏一熱,用力抓住她的手。

徐錚好險被帶下馬,驚叫出聲來,齊田借力將她往回帶,兩個人才在馬背上坐穩。可這時候已經轉不過彎來了。馬跟箭似的直直向陳王的隊伍衝過去。徐錚急得大叫:“閃開!全閃開!”

那些軍士沒料到她們會衝過來,一時亂了陣腳,又恐被馬踏傷,或是萬一刺傷馬,馬驚了傷着陳王,竟然真的讓開了一條路。

可陳王站在原地沒有動,眼看着馬就要踏過去,徐錚到被嚇住,下意識就要拉韁繩,齊田一把抓住她的手“衝過去!”聲音又冷又利。

那馬將將與陳王錯身而過。

齊田扭頭,陳王仰臉向她看過來。兩人離得那麼近,齊田覺得速度要是慢些,自己連他臉上的汗毛都能看得清楚。[天火大道]

兩個人騎馬一路狂奔,沖了開好幾個還沒反應過來的軍士隊伍。一直奔到南門附近,陳王的人越來越少,才放緩了速度。

路上的人越來越多,馬也跟本跑不起來。

“他們從北面來一會兒到不了南門。”徐錚心有餘悸。時不時回首張望。

百川雖然破,但大得很,又不是按制建的,城內街道屋舍沒有什麼章法,容易走錯道。

但陳王的軍士雖然還沒來,也快了。

可越是接近城門,人越是多,拖家帶口的全往外擠,她們兩個人騎在馬上,馬根本走不動。只能下了馬,人在前面開路,馬跟在後頭。

擠一段,走在前面的徐錚突然拉她向前看“關雉!”

齊田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看到了那輛人群里的車,才知道徐錚說的是關家小娘子。連忙跟着往那邊去。

兩個人費了好大的勁,但牽着那麼大一匹馬哪裏能走得動。眼看時間越來越久,再出不去要馬也沒用,便把馬放了。

這下到了輕省得多,從人縫是里一下就擠到了馬車旁邊。齊田一把掀開帘子,關雉在車裏,帶着她的小侍女,楚則居躺在裏頭。眉頭緊皺,聽到響動竟然還微微睜了睜眼。但氣力氣不濟很快又合上了。

見到齊田和徐錚關雉嚇了一跳,立刻便驚喜道:“我還以為你們早就逃出去了。還想着出去要怎麼找尋。”

徐錚雖然一臉怒氣,可聽她這麼說也發不起脾氣來。

齊田沒空理會這些話,鑽進車讓徐錚幫自己架着楚則居下車,說:“車子出不去的。再耽擱這個門也出不去了。”

關雉連忙和侍女拿了包裹跟在她們身後下車。

齊田和徐錚架着人,再不像之前那樣走得容易。擠得滿頭大汗也不過向前移了十米左右,眼看着門就在面前,怎麼也擠不上去,在人海之中被推得東倒西歪。

關雉更是沒有吃過這樣的苦頭,不一會兒就被擠得沒影了。

也不知道人群後頭是誰喊“殺人啦!”

人潮一下子向前涌了上來。

齊田只覺得自己像是海里的一截枯木,瞬間便被擠出去好遠。竟然一下就衝過了城門,但雖然過了城門,卻只有楚則居還在她旁邊,徐錚卻不知道被擠到哪兒去了。

齊田個子小,左右看不見人,只見到別人的胸膛肩膀。只能邊叫着“徐錚!”邊奮力拉扯楚則居向人流少的方向移動。

可到處都是叫喊的聲音,也不知道徐錚能不能聽得見。

而齊田帶着楚則居才擠了幾步,便聽到身後慘叫連連。城門竟然開始漸漸閉合。有許多人被門壓住。

有一瞬間她似乎看到徐錚的臉在門旁邊一閃而過。可她現在也回不了頭,人群發瘋了一下向外涌。她被人流一下就擠了出來,回頭看,城門已經合了一半。還當徐錚出不來,卻沒料突然聽到有人叫“阿芒!”

齊田順着聲音望過去,徐錚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卻背對着她正奮力往回擠,對着門內不知道什麼人大喊着“阿芒!別怕。我來幫你!”

她那麼小個人,怎麼與人流對抗,反到被越擠越遠。卻頑強得很,一直奮力向前掙扎。

齊田沖她叫了半天,她好容易才聽見。茫然回頭見到齊田站在人流外頭,高興得不得了,連忙往她過來。對她說“我剛遇到家將。他把我推出來的。”

這時候城門已關,牆上的守軍已經冒了頭,陳王的旗幟也正換上。

“快走。”兩個人架着楚則居跟着逃難的人流跑。

徐錚架着楚則居一條胳膊,邊喘氣邊對齊田說:“這條路過去是順州。我大寧咽喉之地,駐守的是我叔父。到了那裏就好了。那是去都城必經之處,說不定還能遇到你家裏人。”走幾步時不時摸摸腰上的荷包。很是緊張的樣子

齊田問“陳王認得你嗎?”

徐錚說:“見過一次。”不解問“怎麼?”

“那我們便不能再跟着難民走。”陳王知道她,一定會來追。不繞路,很快就會被追上了。

徐錚也回過味來,兩個人立刻偏離正路往西去。

徐錚比齊田要大一點,但兩個人相差無幾,架着一個男人走得非常艱難。楚則居歪着身子,半截拖在地上,齊田走了一會兒,腳就好幾個地方破了皮。一步步,跟走在刀尖上似的。

就是齊田這樣的人,也十分難耐。徐錚竟沒喊一聲苦,臉走得紅紅白白,喘着粗氣,額頭上全是汗,腿跟虛脫了似的,一步步發軟,好幾次差點跪下去。還連聲對齊田說:“沒事。”

齊田說“我們找個地方歇歇。”兩個人找到隱蔽之處,放下了楚則居,徐錚一下便癱在地上,一動也動不了。

齊田倒在她旁邊。兩個人都已經脫力,也知道這樣走下去是不行的。跟本不可能逃得掉。

徐錚躺在地上,緩過了氣,說“剛才我差點出不來,有兩個家將在我更後頭,合力把我推出來的。現在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

說著把腰上懸的荷包解下來。從裏面掏了張寫了字的紙,看了半天。臉色好不難看。

看完合上,貼身藏好,對齊田說:“家將與我們走散之後,遇到了原百川守軍得了這封信,得要儘快送到我叔……”

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外頭馬蹄陣陣。齊田連忙捂住她的嘴,兩個人縮成一團屏住呼吸。

馬蹄到了近處,竟然緩緩就停了。

徐錚瞪大眼睛,緊緊握住齊田的手。

很快兩個人就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除了這一條,還有別的路?”

立刻就有人回道:“只有兩條。順州環山,除了官道和這條路,再過不去的。她要是不走官道,就只能走這邊。”

那聲音就好像貼着兩人的頭皮那麼近。

齊田連呼吸都不敢。

還好聲音落下之後,馬蹄聲又漸漸遠去了。

聲音消失了好久,齊田都沒有動作,跟受驚的野獸似的,靜靜地屏息側耳。確定真的走了,才鬆了口氣。

徐錚臉色鐵青“這個聲音我認得。這個人原是我叔父家將。”

那些人往前頭去追不到,肯定會守。那她們兩個要怎麼過得去?到時候那些人再向回搜捕,一定跑不掉。

徐錚把一直掛在腰上的匕首解下來,茫然說:“如果被俘……與其受辱玷污家名……還不如……”

不如怎麼樣,不必說出口。

匕首鞘上嵌滿寶石,齊田還以為是裝飾,沒想到□□寒光凜凜。聽到徐錚的話,她只覺得自己手腳冰涼,胸口像被什麼壓住,喘不過氣來。

自己得死在這裏?

齊田到不怕死,可她不能死。

她活着媽媽就還有希望,她死了,媽媽就什麼也沒了。她才要開始的未來,也煙消雲散。

齊田坐起來,緊緊按住徐錚的胳膊說:“不會的。”聲音又冷靜又篤定,安撫她“我們還要把信送到順州守軍手裏去呢。輕易死在這裏,有誰示警呢?你叔父該怎麼辦?大寧該怎麼辦?”先穩住再說。

原本有些驚惶的徐錚,表情也漸漸鎮靜肅厲起來,把匕首收了,放在袖子裏。“我們現在怎麼辦?”

“我去看看外面的情況。如果可以,我帶着信往順州去。他認得你,可不認得我。”這時候天已經要黑了,自己來了這麼長時間,不論怎麼樣現在必須找機會回去現代。

齊田站起身,徐錚立刻也跟着站起來“你一個人太危險。”

“你幫我照看兄長。”齊田看看楚則居。

徐錚想想,自己確實去不了,立刻保證“我會守好他的你放心。”把荷包交給齊田。

齊田連忙脫“萬一我弄丟了……”

徐錚想想,便把荷包收起來,這樣東西是別人樣手寫的,關鍵時刻可做為物證。“我口敘給你聽。”

到沒有說雅文,用的是白話講給齊田聽。齊田默記了幾遍,這時候楚則居似乎有些意識,迷迷糊糊地睜了睜眼睛,目光漫無目地,最後落在齊田身上,到似乎有了點生氣。竟然掙扎着噏了噏嘴唇。

齊田心中一喜,連忙上前,俯身抱住他大聲叫了一句“大兄。你醒了?”立刻小聲在他耳邊說“他找到我們了。他要我證明。”

見楚則居示意,連忙把耳朵附在他嘴邊。

楚則居聲音如蚊,齊田根本聽不太清楚,還想讓他再說一遍,可一看楚則居已經又昏過去了。這一路他也沒少受折騰,傷口又在沁血。

徐錚見齊田一臉鬱結,勸慰她:“我會照看他的。等你到了順州叔父就會找人來接我們,他的傷是外傷,軍中大夫最難手。”

齊田點點頭,走到門口,一時猶豫不決。現在她必須得先回去,但如今這樣的境地,她拿不準自己要不要再回來。楚則居分明是難活下來了,自己又是四面楚歌。再回來似乎沒有任何意義。何況這個世界說不定只是個夢……

可是,她想想荷包,看着自己面前的徐錚……萬一呢……萬一這個世界並不是夢

最後她還是對徐錚說:“萬一……你就跑吧。”有事的話,她一個小姑娘,帶着人怎麼跑得動,這件事說到到底跟她並沒有關係。

徐錚卻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臉一下子脹紅,氣道:“你有舍己赤誠之心,願意代我送信,救一城百姓。難道我沒有?!我既然答應了你,斷不會棄之不顧!一定帶他平安等你回來。就算遇事,必以命相護。”

齊田沒有料到她是這個反應。一時到有些手足無措嚅嚅無言,耳根子都在發燙。人果然是不能有虛心事。

徐錚見她這樣,到有些不好意思,表情緩和下來說:“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徐家兒女出言必達。跟你一樣是不怕死的!其實我最不喜歡那些柔柔弱弱的小娘子,要是我們再相見,一定能結成至交好友。”但能不能活着再見,就未必了。

齊田退出去,在外頭站了好一會兒。

她沒見過這樣的人。

這是不是媽媽口中的氣節她不太清楚。大概還沒有到那個程度,但不論是策馬回來救自己,還是一路以來種種,徐錚的為人讓她深受震撼。

她有私心,想過拋下徐錚走行不行。

但徐錚待她沒有。

生死面前仍存大義。可能就是這種人做出來的事。

齊田握了握拳,立刻打起精神。

她先離開了藏身的地方。這時候天已經擦黑了,在走了一會兒之後,立刻找了個隱僻之處蜷曲着閉上眼睛。

再睜開眼睛,天花板上的吊燈明晃晃。那個年輕男人還坐在沙發上面,不知道多久沒動,一直盯着她。見面前的人終於醒過來挑挑眉。

她再不醒,他就要動手了。

畢竟他見過許多裝神弄鬼,可從沒見一個人像這個女的這樣,躺下就開始睡覺的。睡就睡,中間竟然還打呼嚕,他到想看看,現在這個女的要怎麼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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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動聲色憋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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