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九章 胡危命在破竹中(上)

第六百七十九章 胡危命在破竹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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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這一封甚至根本沒有封口的捷報,葉應武的手微微顫抖一下,接過來那信件,這捷報顯然根本沒有隱瞞的意思,這意味着大明在對蒙古本部的最後追擊戰中取得了大勝。

這是屬於北方各主力戰軍的勝利,是屬於葉應武的勝利,也是屬於所有在血火中苦苦掙扎煎熬出來的大明百姓的勝利。任何一個人都有權利知道這個勝利的消息,有權利為了這個勝利而歡呼雀躍。

“夫君!”趙雲舒聲音哽咽,低呼一聲,緊緊抱住了葉應武,“夫君,真的破了和林?”

黃道婆露出一抹笑容,而小陽子他們早就很自覺地散開。

葉應武輕輕摩挲着趙雲舒的秀髮:“和林拿下了,蒙古小可汗和皇后還有八剌那個該死的攪屎棍都被我們拿下了,這北方總算是清平了,自此蒙古韃子再也翻不起什麼風浪。”

淚水洶湧,趙雲舒只是在葉應武懷裏哭着。

葉應武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說,還能說什麼,只是靜靜的抬頭看着天空。天陰沉沉的,似乎有無數的英靈在那天空上回蕩,突兀間葉應武又回想起自己曾經做過的那個夢,那個無數前赴後繼已經犧牲了的人從他面前走過的夢。

打下和林,和收復幽燕的意義不同。收復幽燕只是完成了華夏三百年的夢想,而打下和林,則是徹徹底底洗雪了這些年來和蒙古之間的仇怨,當然同和林之戰一起的還有遼東的平亂。女真人、蒙古人,華夏百年來的屈辱,總算是結束了。

趙雲舒雖然是拿得起、放得下的聰慧女子,但是這畢竟關乎到趙家百年來的屈辱和仇恨,收復幽燕只能說是心愿得解,攻破和林和血洗遼東才真的算是大仇得報。

不過她的心境經歷這幾年的大起大落、悲歡離合,到底是比當初堅強了不少,所以沒有多久就調整過來,正從衣袖中掏出來手帕,卻不料葉應武伸手輕輕拽住她的手腕。大明的九五之尊蹲下身,微笑着用自己的手帕幫女孩抹去臉頰上的淚水。

“呀,夫君你······”在大庭廣眾之下,趙雲舒俏臉登時一紅,不知所措的看着葉應武,“你幹什麼?”

“某幫某家娘子擦眼淚,當然是天經地義了。”葉應武一本正經的說道,“只要你不嫌棄某的手帕臟就行。”

趙雲舒撲哧笑了一聲,緊緊握住葉應武的手:“好啦,快快起來呀,出門在外你好歹也是大明的皇帝,成何體統。”

“娘子教育的是。”葉應武一副認錯態度良好的樣子,連連點頭。但是趙雲舒清楚,這個傢伙素來都是嘴上說著一套,手下做着一套。不過能夠遇到這樣的夫君,又何嘗不是她不幸人生之中的萬幸呢?

而周圍的小陽子等人顯然早就已經習慣了,一個個數地上螞蟻甚是熟練。至於黃道婆則微微頷首,葉應武這不經意展現出來的溫柔讓黃道婆心中暗暗感慨一聲。

從剛才的九五之尊到現在為女孩子擦眼淚的溫柔夫君,葉應武身上那令人畏懼的王者之氣已經做到了收放自如的地步,而他似乎隨時都能從一個場景進入到另一個場景中,做出自己應該做的事情。

饒是黃道婆在紅塵之中艱難行走這麼多年,也不得不承認,能夠作為葉應武的屬下而不是敵人是一件非常幸運的事。而站在他對立面的那些傢伙,為了這個道理多數已經付出了血的代價。

黃道婆不知道葉應武到底都經歷了什麼,但是她相信,葉應武不只是上天派來力挽狂瀾的人,也是帶着華夏走向新的巔峰的人。

葉應武牽着趙雲舒的手大步走過來,女孩一開始還想要甩開他,不過在葉應武的手勁面前她這樣做顯然是徒勞的,所以趙雲舒索性微微低着頭任由葉應武牽着。

而在他們的身後天空上,一聲聲銳嘯響起,片刻之後偌大的煙花在天空中綻放,顯然北方傳來的捷報足夠讓整個南京城為之歡呼雀躍。

從險些被滅國到滅國,這些年葉應武帶着大明一步步艱難跋涉、浴血拚殺,終於走到了勝利的彼岸。

“恭喜陛下。”黃道婆躬身行了一禮。

葉應武微微一笑:“要恭喜,就恭喜這大明吧。”

黃道婆怔了一下,鄭重點了點頭。而葉應武接著說道:“這些先撇開不談,這一次某除了看一下金陵護理學院,主要還是想要和卿家商量一下繼續擴建和新建幾個學院的事情。朕想先知道,你們金陵護理學院還能不能抽出足夠的人手。”

“這個陛下可以放心,隨着北方戰事逐漸平息,原本追隨軍隊北上的各批次人員都已經陸續回來了,”黃道婆沉聲說道,“她們大多數都已經完成了自己的學業並且參加了實戰,學識和經驗都足夠,只要陛下需要,她們完全可以勝任陛下交付的任務。”

葉應武在前些天大朝會上的作為,黃道婆當然清楚,大明之後肯定會大規模的建設學院以取代世家的影響,甚至就在昨天舉行的殿試上據說都將此作為大明科舉考試最後一環的重要答辯題目,足可見葉應武對於落實這一政策的信心和決心,所以這一次葉應武前來,黃道婆就多少猜測到葉應武的來意。

“從前宋靖康之難以至今日,華夏戰亂紛紛不休百年,甚至直到現在南北兩側還有戰火紛飛,所以丁壯本來就頗為不足,那些異族和蠻族的丁壯只能為奴隸而不可為大明之百姓,”葉應武嘆了一口氣說道,“華夏兒女、炎黃子孫,現在也要依仗女人站出來,幫着男人一起支撐起這一片天空。而某這一次拜託卿家,一來是為了擴大金陵護理學院之規模,使金陵護理學院不再只是為軍隊護理而服務,轉為向全天下所有可治療疾病之處提供有專門知識和技能的人才,甚至是以金陵護理學院的名義開辦新式的藥鋪、護理和醫療之所在。”

“這······”黃道婆發現自己還是小看了葉應武的雄心,葉應武不只是想要組建新的護理類學院,而是想要以這些護理類學院作為基礎在全國建立完善的醫療服務體系,從而取代那些五花八門的土郎中。

現在對於大明來說,丁壯的數量在一定程度上已經開始遏制大明的發展,雖然大明在不斷鼓勵生育,但是畢竟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的,而且經過戰亂很多人才不過是有安身立命的地方,自然還顧不上成家立業。所以葉應武現在能做的也只能是盡最大可能減少意外的傷亡。

葉應武迎向黃道婆看過來的目光:“如果我們不嘗試向前走的話,早晚還會重複漢唐前宋已經重複過的道路。”

黃道婆秀眉微蹙,沉默了良久方才低聲說道:“陛下如何就知道這條道路就一定是對的?”

“黃姊姊!”趙雲舒忍不住驚呼一聲,這樣的話說出來就是在質疑葉應武,是大逆不道啊。而趙雲舒的手也下意識的攥緊葉應武的手,生怕自家一向高傲的夫君氣急之下做出什麼。難怪臨行的時候綺琴和陸婉言堅持讓自己陪着葉應武過來,素來耿直的黃道婆還真是有什麼說什麼。

不過葉應武並沒有生氣,看着臉上帶着倔強神色的黃道婆,忍不住輕笑一聲:“朕也沒有萬全的把握,不過古往今來任何一項改革恐怕都沒有萬全的把握吧,這風險肯定是要冒的。不過卿家且看,朕這一路走來,雖然歷經風險無數,但是現在不還是好好地站在這裏么?”

黃道婆鄭重的衝著葉應武行了一禮:“妾身之前多有失禮之處,還請陛下萬萬諒解,妾身如此也是為了金陵護理學院上下數百師生。”

“卿有心便好。”葉應武擺了擺手,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朕看起來難道是那種什麼諫言都聽不進去的人么?”

黃道婆微微一笑:“陛下聖明,比肩堯舜禹湯,當然不是。”

這是這恭維之聲中,也不知道是調侃更多一些還是感慨更多一些,反正趙雲舒發誓自己沒有聽出來黃道婆有多少真意在其中。

“行了行了,用不着你在這裏調侃。”葉應武哼了一聲,對於自己這個頗得爹爹和娘親喜愛的義姊也是無可奈何。

“砰!”一朵煙花在天空中炸響,無數的煙花絢爛的盡情綻放,而街道上的歡呼之聲不絕於耳。黃道婆輕輕呼了一口氣,她恍惚間甚至有些難以相信一向謹慎的自己,剛才到底做出了什麼樣的決定,但是她隱隱的感覺到這或許將會把整個大明或者說整個民族的命運帶向另一個看不到盡頭的軌道上。

當然這只是無數推力中的一股,還有很多很多與此相同的推力,在推動着大明這輛馬車走向一條與之前的漢唐和前宋截然不同的道路。

“還真是有意思啊。”黃道婆不由得感慨一聲,她此生經歷了太多的風浪,沒有想到自己到頭來還是要走入更大的風浪之中。而和這風浪相比,她之前經歷過的又算得了什麼,“陛下,娘娘,還請隨臣到學院中參觀吧。”

葉應武點了點頭,看着黃道婆先向前走,方才皺了皺眉:“舒兒你快捏死我了。”

“我沒用力!”趙雲舒瞥了他一眼,這傢伙的手一如既往的溫暖,不過也不知道他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氣,趙雲舒感覺自己的手快被他攥入自己手中了,“明明是你自己緊張。”

“這個倔脾氣的,真的要是反對,就連李長惜都制不住她,”葉應武並沒有反駁,而是感慨一聲,“可憐長惜一世英名,怎麼當時就折在這頭母老虎手中了呢,難怪他小子總是在外面跑一點兒都不想回來。”

趙雲舒湊到葉應武耳畔:“你信不信我去告狀?”

“你信不信某讓你好幾天下不了床?”葉應武一句話頂了回來。

趙雲舒羞的俏臉通紅,狠狠跺了他一腳:“走啦走啦。”

葉應武無奈的搖了搖頭,背後不斷有煙花炸響,而前方護理學院之中也傳來一聲聲歡呼,顯然攻破和林的消息已經讓整個南京城都沸騰了。

“北地平了,剩下就看南洋了。”葉應武喃喃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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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洋西暉鎮外,高樹坡。

大理軍第一師奉命堅守高樹坡第十五天。

整個高樹坡早就看不出來原本的樣子,山坡上滿滿都是投石機拋上去的石塊,而在山腳下這樣的石塊堆得更多,顯然是被山坡上的守軍推下去的。大火在高樹坡陣地上熊熊燃燒,舔舐這最後的幾棵樹木還有已經沒有了旗幟的旗杆。

號角聲嗚嗚響起,大隊的伊爾汗國士卒排成整齊的隊列向著這眼前並不高大但是卻足足讓他們止步十五天的山坡前進。他們不知道山坡上還有多少敵人,但是他們清楚這連綿的幾座山坡已經讓整個伊爾汗國東征大軍耗盡了心血。

每當他們以為這小小的山坡將要在大軍的鐵蹄下顫抖的時候,以為無數的石彈足夠將一切都湮沒的時候,總還有明軍將士從泥濘中、從亂石堆中、從那些他們挖掘的溝壑之中跳出來,吶喊着撲入蒙古士卒當中,或是揮動手中卷刃的兵刃拚命廝殺,或是直接乾脆點燃身上的火蒺藜或者炸藥包,和周圍一圈的蒙古士卒同歸於盡。

這樣的打法就算是在中東所向披靡的伊爾汗**隊,也有些膽戰心驚。在這山坡上的都是瘋子!就算是再精銳、再強大的軍隊,也不願意和瘋子同歸於盡。

更何況除了這些,還有傍晚深夜動不動就從黑暗中殺出來的土著人,他們只是騷擾、解決外圍哨卒,但是他們每一次出現都會導致整個大營雞飛狗跳,為此伊爾汗國將領組織了好幾次對周圍密林之中土著部落的清剿,奈何每一次都是中了埋伏傷亡慘重,雖然最後還是勉強將這些有如跗骨之蛆的土著清掃乾淨,不過幾天之後為大軍運送糧草的輜重隊伍就沒了消息,導致大軍上下着實餓了兩天肚子。

在這高樹坡周圍,明軍是他們的敵人、土著是他們的敵人,甚至就連這山水密林都是他們的敵人,偏偏就算伊爾汗國將士紅着眼睛想要衝過去,這高樹坡也依舊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任由他們戰死多少人,都有明軍吶喊着從血和泥中衝出來。

而要知道這一切還只是開始,在高樹坡之後還有西暉鎮,還有吳哥城,伊爾汗國想要拿下屬於大明的南洋,必須用屍山血海去填。

號角聲越來越響,而巨大的回回炮也開始了最後一輪怒吼。自從明軍的火炮和飛雷炮沒有了聲響之後,回回炮就成了戰場上的主宰,只不過拋射上去的石塊,倒是有不少被明軍用來殺傷仰攻山坡的蒙古士卒。

“殺!”一名百夫長越眾而出,大聲吼道。

“殺!”蒙古士卒有如浪潮向著山坡衝去。

只不過這一次沒有殺紅眼睛的明軍將士來迎戰這浪潮,整個高樹坡陣地已經空蕩蕩,只有滿地雙方將士的屍體還浸泡在血和泥中。山坡上所有有生命存在的痕迹都被抹去,大火將空氣舔舐的有些扭曲。

蒙古士卒逐漸停住腳步,眼前這有如地獄的景象讓他們一陣作嘔,而這種狂風巨浪吹卷過來卻打在海綿上的感覺更讓他們難受和索然。

而幾名蒙古百夫長和千夫長則悄悄鬆了一口氣,至少他們活着走上了這高樹坡,這數千名蒙古士卒埋骨的高樹坡。

一名蒙古萬夫長在親衛的簇擁上大步走上來,而他的目光很快就越過滿地狼藉看向不遠處那一面還在迎風飄揚的明軍旗幟,頓時皺了皺眉,向著旗幟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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