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慧圓
葉承見鍾晴這樣說，不禁心中十分不是滋味，鍾晴看見后嫣然一笑道：“我的傻哥哥，我是在開玩笑呢，你這也要當真嗎？”
葉承會意，覺得甚是不好意思，他明白鍾晴對他的感情，可是如今的處境讓他是在覺得心中愧疚，抬頭看看這冰冷的牆壁，葉承心中感慨道：“我娘病重之後我們輾轉奔波，窮的是家徒四壁，當被關入應天的死牢之後，也是這樣冰冷的感覺，至於之後在三佛島的地下暗室里與滄溟城中的鳳鳴洞中自不必提，如今又被關在了少林寺的菜窖之中，難道我葉承的命運就是如此悲涼嗎？一個人即便再堅強，他也是有最脆弱的那一道防線的，難道老天爺真的如此忍心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試探我這最後的防線嗎？一定要將我擊垮才會後快嗎？如果真是那樣，也請不要再連累着我身邊的人與我一起受罪了。”
鍾晴見葉承突然愣愣的出神，不由好奇問道：“葉哥哥，是不是這裏的蘿蔔青菜熏得你不舒服了？你怎麼不說話呢？”
葉承這才回過神來，剛想說話，卻聽見有極為輕微敲擊聲，是從那個只有人臉大小的鐵窗後面發出的。
這個時候會是什麼人來呢？難道是少林寺的無塵他們又發現了什麼線索要提審他們不成？當葉承與鍾晴站起身來向窗外看去，但見一個光禿禿的腦袋在月光下顯得極為耀眼，果然是個少林僧人。
鍾晴這時候正在記恨這些將自己與葉承關起來的少林僧人，一看是個僧人在這裏敲擊窗欞，以為不知是哪個幸災樂禍之人在這裏偷聽他們說話，想要嘲笑捉弄他們，當下不由得氣不打一處來，在地上摸起一個蘿蔔，使勁朝那個腦袋打了過去。
只聽一聲清脆的聲音，緊接着那人“哎吆”一聲慘叫，跌了下去，鍾晴撫掌大笑道：“看你們這些壞和尚還敢欺負我們嗎？”
正在這時，只見窗外一亮，剛才那個腦袋又冒了出來，只不過此時不再是溜光水滑，而是在正中間多了一個紅色的大包。
“好啊，你們這些無恥之徒還真是鍥而不捨，想要戲弄我們嗎？那就儘管過來吧，我鍾晴才不會害怕呢！”鍾晴說著又要撿蘿蔔丟過去，卻被葉承一把攔住。
“晴兒，好歹也先看看是什麼人再說。”葉承說道。
“好吧，你要看就去看，我是沒有興趣見那些嘴臉的。”鍾晴嘟着嘴老大不樂意，所幸坐了下來，也不去看那人是誰。
葉承笑着搖搖頭，從地上拿了幾捆蔬菜墊在腳下，眼睛望向窗外，這時才看的真切，原來窗外之人竟然是那個年輕僧人慧圓。
“慧圓小師父，怎麼是你？你還好嗎，他們沒有為難你吧？”葉承關切問道。
慧圓見葉承如今失去人身自由，又處於險境，可是一上來卻是先詢問自己的安危，不由的心中一熱，十分感動，當即點點頭道：“葉少俠放心，了改禪師早先就有令，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任憑我來去自由，任何時候都不得有人加以干涉，所以這次即便他們懷疑我，也是拿我沒有辦法的。”
葉承笑道：“沒想到少林寺中小師父你的面子僅次於了改方丈了，你能有此特權還真是讓人又驚又喜呢。只是即便如此，在這裏屢次遭人陷害，待下去還有什麼意思，人都說世道險惡，江湖更是如此，但是這次我葉承卻發現佛門之地的險惡，與江湖相比也是不遑多讓，與其在這裏一方面受着清規戒律約束，一方面還有提心弔膽遭人暗算，不如去感受一下那花花世界也好。”
慧圓苦笑一聲，長嘆道：“少俠口中的所謂花花世界，小僧又何嘗不曾感受過呢，也正是因為此，冥冥之中上天才會安排我來到這裏吧。”
葉承甚是聰明，聽到慧圓的話之後心中不免一動，連忙問道：“聽小師父的話，看來還有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往不成？”
慧圓目視葉承道：“是啊，我這前半生對不起很多人，其中一個就是葉少俠。”
葉承一聽之後不禁全身一顫，追問道：“對不起我？我們又何曾相識過？”
慧圓看了看月光，幽幽道：“曾經相識不相認，在應天府外河邊的蘆葦地中，在夜色下的神樂觀中，葉少俠難道不是曾與小僧兩度相逢嗎？”
葉承感覺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猛然間他快速回憶着在蘆葦地與神樂觀的情形，然後仔細注視着眼前的這個小和尚，的確他與一人極為相似，但是又似乎不同，當即不由得十分的驚訝，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鍾晴在下面看到葉承的樣子，雖然沒有看到他的表情，但也覺得十分奇怪，女孩子的好奇心終究是大的，於是連忙站起身來問道：“葉哥哥，你怎麼了？是不是氣得說不出話來了？我來幫你教訓他們！”
葉承依舊在看着慧圓，彷彿壓根兒就沒有聽見鍾晴在說些什麼。
這時慧圓見葉承這樣，笑道：“少俠一定不是不會相信吧，但我沒有騙你，在蘆葦岸邊一個年輕人險些被一品閣的人殺死，是你出手相救才得以脫險，在神樂觀中又是你及時出現，才讓那個年輕人沒有被聞香教主石自然所害，只是那個時候，你可能並不知道你所救的那個年輕人的真實身份罷了。”
葉承全身的血液彷彿都已經在以最快的速度運行着，他點點頭說道：“是的，那個時候我的確不知道......”
慧圓一笑道：“那現在你是否知道了？”
“知道了......”
“請講。”
“建文帝！”葉承一字一句的說了出來，他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少年竟然是建文帝朱允炆，不知多少人費盡心思想要找到他，但是都沒有成功，包括葉承自己在內。但是誰有能夠真正的想到，這個少林寺中不起眼的年輕僧人就是建文帝呢？
“不對，不是這樣的！我雖然對那時的事情有所遺忘，但我可以肯定當時的建文帝不是你這副容貌的，你們的確有些相近，但絕不是一個人！”葉承說道。
慧圓苦笑一聲，然後將右手緩緩的放在臉上，抓住了自己的鼻子，在月光下葉承看得真切，奇異的事情就此發生了。只見慧圓的皮膚彷彿就像一張紙一樣被他緩緩揭開，先是鼻子，然後是臉頰，最後是額頭。等到全部被揭下時，葉承終於確認了，站在自己對面的這個年輕人正是當時在蘆葦岸邊和神樂觀中的建文帝朱允炆！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葉承這樣一項沉着的人也難以自抑，但是葉承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不由問道：“如果你是建文帝，那我在蜀地峨眉山明明見到了方孝孺、齊泰、黃子澄等人啊，他們當時在保護的人不就是建文帝嗎？而最後因為一個神秘蒙面人的出現，建文帝剛剛脫離了寧王的控制，又再次被這神秘人擄走了，怎麼會同時出現兩個建文帝呢？”
慧圓點點頭道：“不錯，少俠在峨眉看到的方孝孺、齊泰等人確實是他們本人，但是你是否真的看見了建文帝呢？如果沒有，難道這個建文帝就不可以是冒名頂替的嗎？”
葉承被這句話說得恍然大悟，他的確沒有親眼看見過建文帝，難道慧圓說的是真的，方孝孺等人拚命保護的建文帝不過是個替身，而他們這樣做也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真正的建文帝已經金蟬脫殼，如今站在自己眼前的這個僧人慧圓，才真真正正是建文帝本人！
良久之後，葉承才嘆了一口氣道：“我當初救你時並不知道你是建文帝，這次在少林寺中相救時亦不知你是建文帝，你又何談虧欠於我？”
慧圓，也就是建文帝苦笑道：“你至少三次救了我的性命，可是我險些卻用一次就害了你的性命，你說難道不是我虧欠於你嗎？”
“此話怎講？”葉承問道。
建文帝道：“當初你被關在死囚牢中，是寧國公主所為，她是太祖皇帝的次女，也就是我的姑姑。突然有一天，她給朕，不，當時的我奏稟找到了一個少年，這個少年是元人女子葉秋雪與燕王朱棣的私生子，如今被投入死囚牢中。公主告訴我不可將你放出，一旦朱棣攻入應天，事急時可以作為要挾。當時的我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當然滿口答應，所以即便是我曾多次下詔大赦天下，唯獨那個死囚牢中的你，是不能被赦免的。”
葉承靜靜聽着，插言問道：“可事實是你並沒有拿我去要挾朱棣，更沒有殺死我。”
建文帝點頭道：“當時的燕軍勢如破竹，風捲殘雲一般直逼城下，連日征戰已經死傷多少無辜，我又何必再添罪孽，所以就放棄了當初的計劃。等我顛沛流離之際，聽聞寧國公主與其夫梅殷竟然沒有受到任何懲罰，反而受到了朱棣的嘉獎，再加上從宮中流出的傳聞，我才知道，原來我這姑姑寧國公主的心一直都是向著她這個弟弟的，將你囚禁也是為了朱棣的醜事不至於外揚，至於什麼替我謀划之言全是子虛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