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武林大會(捌)
戴思公一跺腳,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一般說道:“你們這一老一少還真不愧為師徒呢,都是一個鼻孔眼出氣,等要是吃了虧可莫怪我戴思公沒提醒你們啊。”
當下葉承與陸離、戴思公、阿雅四人隨着朱高煦與庄烈臣來到了他們寄存馬匹的馬廄,因為少林僧人極少騎馬,所以與其說是馬廄,不如說是個臨時搭建的窩棚,但是因為這次武林中人有不少騎馬前來的,所以放眼望去,這窩棚之中的馬匹到還真是不少。
只見朱高煦當先引路,來到了幾匹馬前,對着葉承說道:“葉少俠,這幾匹不成器的馬就是鄙人帶來的,你但可以隨便挑選使用。”
葉承拱手道:“這如何使得,本來葉承就沒有騎馬前來,現在要借用仁兄的馬,還要我自己挑選,豈不是太過喧賓奪主了嗎?”
朱高煦哈哈一笑道:“那如此說來,不如就由鄙人為少俠挑選一匹馬如何?”
葉承點點頭道:“如此甚好。”
朱高煦隨即向庄烈臣使了個眼色,但見庄烈臣面無表情地走到一匹馬前,伸手牽住馬的韁繩,將馬牽了出來。
葉承與陸離、戴思公、阿雅仔細打量這匹馬,但見此馬雖然高大,但是卻顯得十分瘦弱,毛髮稀稀疏疏地顯得極不勻稱,再看那馬駒眼睛始終盯着地面,頭也耷拉着,頗為無精打采。
戴思公忍不住道:“怎麼你堂堂一個公子哥,就帶着這種馬匹前來嵩山少林?”
朱高煦一笑道:“這匹馬可是我的兄長,也就是莫公子騎的馬,既然葉少俠讓我為他選擇,我當然要選擇一匹身份地位都與我這匹馬相仿的才可,諸位說是也不是?”
葉承卻是不以為意,他走到馬前仔細看了看這匹馬,這匹馬見有人走近,又是陌生之人,鼻孔中不斷哼出氣來,顯得十分防備。葉承輕輕地抬起手來,在馬頸處的鬃毛上緩緩撫摸着,低聲說道:“莫怕,莫怕,雖然你長得不是太好看,但是咱倆卻是投緣,說不定還能交個朋友呢。”
這馬好似聽懂了葉承的話一般,竟然四蹄不斷拍打着地面,彷彿再回應葉承一般。
朱高煦見此情景,一笑道:“葉公子,明日卯時,咱倆便相約一起策馬於這山谷之間,好好暢玩一番如何?只是時間太早,我想就沒有必要驚動其他人朋友了,讓他們好好休整一番,畢竟武林大會就要在後日開始了。”
葉承看看陸離,眼見得朱高煦這話是要單獨和自己出去,若是猶疑或者是不許,顯得自己太過膽小怕事,當下一口答應下來。
說定之後,兩相分手而去,少林寺的僧人早就為前來參加武林大會的各路豪傑準備了禪房,只不過有的是大通鋪的大房間,有的卻是幽靜的小間。
醉太白陸離身為江湖六俠之一,威望極高,當然是由少林僧人預備了單間供其住宿,戴思公雖然不會武功,但是神醫之術獨步天下,自然也有一個單間,不過陸離與戴思公兩人都是喜歡動不喜歡靜之人,況且兩人若是不拌嘴還頗為不習慣,索性就要了一個房間,兩人也可以有說有笑做個伴。葉承與阿雅都不在名冊之中,本是沒有房間的,但是因為是醉太白陸離與戴思公帶來的人,所以僧人請示之後又為兩人準備了房間,只不過都是男女分開的大間。
此時天色已經不早,眼見的九宮山、萬仞山莊、巫山派等門派的人也是陸續而來,整個少林之中更是顯得十分熱鬧。葉承對少林給安排的房間不以為意,囑咐阿雅好好休息,與師父陸離與戴思公告別之後,也沒有立刻回房間休息,而是在這少林寺廟之中信步而行,欣賞着這古剎中的景觀與建築,十分悠然自得。
等葉承轉到後院之後,隱隱聽到有人呼喝之聲,等走到近前一看原來是少林武僧正在習武。葉承知道少林武功向來不避諱他人,但凡俗家弟子有原來前來學習的,也是來者不拒,如此廣納百川,足見少林之胸懷。今日武林盛會如此忙碌之時,這些少林武僧依然是練武不輟,更是令葉承肅然起敬。
看了一會兒之後,葉承便起身離開,不知不覺中竟然來到了藏經閣之旁,但見這藏經閣卻是與其他地方頗為不同了,這裏地處偏僻之地,有四名僧人站立看守,還有幾名僧人來回的巡視,可見少林對於藏經閣十分重視。
葉承看見藏經閣,突然想起了那年輕的僧人慧圓,心中擔憂,不知道他被無塵、無覺二人帶走去見方丈,現在境況如何,想要過去看看,又實在不知該去何處尋他。
正在這時,葉承突然看見有三個身影也出現在了藏經閣的東南方向,這裏本就沒有什麼人,所以一旦出現外人,特別引人注目。
葉承仔細看去,但見這三人也是在旁徘徊,並不上前,可是不知為何,葉承只是覺得三人如此眼熟,想要走上近前看個究竟,只見這三人在遠處好像低聲商量了些什麼,繼而轉身離開了,葉承眼見得人家走了,當下也就不再追趕。
為了此次盛會,少林的火頭僧們可是忙壞了手腳,成千上萬的人要吃飯,火頭僧們根本就忙不過來,不少其他職務的僧人也只好臨時被抽調過來幫忙。
雖然少林寺的廚房忙的不可開交,但是讓這些吃慣了大魚大肉,大碗喝酒的武林中人還是着實有些不習慣,看着滿桌的清湯寡水,一點葷腥都沒有,不少人都是提起筷子又放了下來,一時間難以下咽。
但是葉承卻是不以為意,品嘗着小白菜燉豆腐,還有各色的新鮮時蔬與菜湯,吃着白凈的米飯,胃裏竟然是說不出的舒暢,不知不覺中,竟然比平時的飯量多吃了一倍還多。
不知不覺中,天色已黑,冬日的少室山上更增添了幾分莊嚴與寧靜,喧囂之後一切平復如初,葉承雖然身處一個十幾人的大房間中,但是倒頭便睡,也不去理會其他人的議論與交談,倒是有幾個人對於後日開始的武林大會甚是興奮,紛紛猜測誰能奪得武林盟主之位。
“依我只見啊,雖然這次武林大會是在少林寺舉行,但要說最有希望奪得這武林盟主之位的,還要說是江湖六俠不可,你看這醉太白陸離、百劍神蹤聶廣陽、黑衣宰相道衍、翻海龍王莊烈臣、赤睛鳳凰付海,還有那一玄道人張宇初,哪個是省油的燈?這次我來也不為別的,就是為了能有幸一睹他們這幾位當世絕頂高手的對決,這才算是不虛此行啊。”一個身材矮胖但衣着十分考究的武林中人說道。
此言一出,他不遠處的一個面色黝黑的人搖搖頭說:“這位仁兄說的有幾分道理,但又不全對,你想這次大會可是峨眉、少林等派一起組織的,別的不說,但就說這少林寺方丈了改大師,還有峨眉派的掌門‘白公明’歐陽羽掌門,哪個不也是十分了得?我看這次武林盟主之位,還真不一定就是在這六俠當中出現呢!”
“哈哈,這位兄弟說的有幾分道理,但是你們還是都忽略了一人呢!”這時在角落處正在擦拭自己寶劍的人說道。
“哦?什麼人?”另外兩個剛才說話的人異口同聲問道。
擦寶劍的人笑了笑,故意不馬上說出來是誰,想要賣個關子,他這句話欲言又止,還真是引起了不少人興趣,當下除了葉承之外的**個人都湊了過來,想要聽聽他說的人究竟是誰,難道這江湖之中還有能與六俠、峨眉、少林掌門向抗衡的人存在嗎?
那人眼見的自己受到如此關注,心中不由得十分得意起來,當即緩緩說道:“難道你們就沒有聽說過宜興的沖霄會嗎?”
“當然聽過了,沖霄會時寧王籌劃組織的嘛,只是當時沒有收到英雄帖,所以無法前往。”那矮胖的人說道。
“既然聽過沖霄會,難道就沒有聽說誰在沖霄會上大戰群雄,一舉揚名嗎?”那人將寶劍擦好了,放在枕頭底下說道。
“你說的是‘玉蠍子’任紅蕖?”其中一個人低聲問道。
“正是!”
眾人一聽他說的是任紅蕖,有的不以為然,有的卻是頗為贊同等地點點頭。對於任紅蕖來說,不少人認為他不過是偶爾露崢嶸,沖霄會充其量去的江湖豪俠不足兩成,再說很多絕頂高手並未參見,縱然任紅蕖在沖霄會上大放異彩,也是並不足奇。但也有不少人認為任紅蕖一個年輕女子能夠力戰群雄,也可說的上是後起之秀,更何況江湖傳言她練成了玉鼎神功,更是不可小覷,說不定真能在這武林大會上掀起一些波瀾。
葉承聽到這些人在談論任紅蕖,不由得消了睡意,仔細聽了一會兒,心想難道任紅蕖也要前來?如此說來正好可以藉此機會打探建文帝的下落了,這倒是非常要緊的事情呢!
緊接着,但見這些人不再聊任紅蕖的事情,而是雜七雜八的說說江湖中的奇聞異事,葉承聽得並沒有自己關心的事情了,索性就閉上眼睛,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葉承不到卯時就已經早早醒來,因為寺廟中昨夜又來了不少武林人士,所以天還沒亮,少林寺里就已經非常熱鬧了。
葉承沒有去打擾師父醉太白陸離與戴思公,就連阿雅葉承也沒有知會,而是一個人去了前一天與朱高煦相約的地方赴約,也許是來的早了一些,朱高煦還沒有到來。但是有一位僧人卻背手而立,黑色的長袍被風吹的嗤嗤作響。
“道衍法師,你怎麼在這裏?”葉承一眼認出了那黑衣僧人正是道衍。
“四殿下,你當真不懼危險嗎?”道衍沒有回答葉承的話,而是自己發問道。
葉承不要意思笑了笑道:“原來道衍法師也知道我今日與朱高煦有約啊。”
此時的道衍卻是十分嚴肅,見左右沒人,他壓低聲音道:“朱高煦殿下的為人我比你清楚的很,你如此貿然赴約,恐怕會多有兇險。大丈夫不逞一時之勇,你又何必非要答應他?”
葉承心中感激道衍對他的關心,但仍然是拱手說道:“前輩關心在下,葉承真是感激不盡,但是我與朱高煦殿下並無冤讎,他為何非要害我,況且......況且他應該還不知道我的身份吧?”
道衍嘆口氣道:“就算如此你以為就萬事大吉了?這位二殿下若想找誰的麻煩,還在乎你的身份不成,就算他如今並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是昨天你當眾羞辱他之事已經讓他懷恨在心了,他向來是一個睚眥必報之人,這次恐怕也是沒安好心。”
葉承這時剛要說話,卻看見道衍身後遠處緩緩走來幾人,於是目視道衍。道衍轉身看去,只見果然有幾人向這裏走來,為首一人正是朱高煦,後面兩人卻一個是他的長兄朱高熾,一個正是翻海龍王莊烈臣。
等走到近前之後,朱高煦笑嘻嘻道:“葉兄真是守時之人,這麼早就來了?還有道衍法師,您老人家起得也很早啊,難道有何心事讓您睡不着嗎?”
道衍冷笑一聲,不再說話。葉承卻是拱手道:“聞公子相約,在下豈敢晚來,眼見時辰已到,咱們不如啟程吧?”
朱高煦撫掌道:“葉兄真是急性子啊,庄大俠,麻煩你將馬匹牽出來給葉公子。”
庄烈臣雖然在江湖中的地位極高,貴為六俠之一,但是在當今皇上的兒子面前,只能算是個言聽計從的大臣,所以朱高煦吩咐他去牽馬,他沒有任何遲疑的走進類窩棚,不一會兒功夫就將昨天葉承看的那匹馬牽了出來。
朱高熾一看卻是吃了一驚,他來的時候並不知道自己的坐騎被朱高煦借給了葉承,剛要詢問,卻被朱高煦攔住道:“兄長,這位葉少俠與你我二人一見如故,我們已經相約今日踏馬隨行。我總尋思着既然是我們邀請,當然要給葉兄弟準備一匹良馬以示尊重,昨日恰巧你不在,兄弟我就自作主張將您的坐騎借一用,向來兄長也是極願意結交天下豪傑的,區區借馬一用,恐怕是不會怪罪兄弟我先斬後奏的吧?”
只這一席話把想要說話的朱高熾說的是啞口無言,本來想要說的話更是難以說出口了,若是再多言反而顯得自己小氣了。雖然朱高熾本是因為這匹馬是被人所贈,發誓說是當世珍品,但是他養來養去卻發現這馬不僅沒表現出珍品的氣質,反而毛髮漸漸稀落,整日裏無精打采。此次朱高熾參加武林大會,特意將此馬帶出來,也是為了讓它能夠在外面見見世面,看看是否能有好轉。
眼下朱高煦自作主張將馬匹借給葉承,朱高熾擔心的是這馬性情頑劣之下萬一將葉承弄傷,反而不美。所以之前才想提醒兩句。
正在這時,只見葉承突然間縱身一躍,竟然率先跳上了馬背,在那匹馬的脖頸處親了一下道:“乖馬兒,好馬兒,今日咱們雖然是初次見面,但我對你卻是一見如故,上天既然給我們這一日之緣,不如就好好相處,日後若是想起,也好有個念想,你看如何啊?”
朱高熾也是愛馬之人,看見葉承對自己的馬如此之好,心中不由得又多了幾分好感。
但見那馬卻是好像又是聽懂了一般,低聲嘶鳴,四隻蹄不住的倒騰着,彷彿已經躍躍欲試想要出發了。
朱高煦身在一旁看在眼裏,轉身對道衍等人說道:“此次我與葉兄弟相約策馬而行,諸位就都不必跟隨了,明日盛會即將開始,尤其是道衍法師與庄大俠,你們更是眾望所歸要登台的,所以還是好生休整休整吧,我與葉兄弟也不會去遠,再者盛會在即,又是在這少林山上,恐怕也不會遇到什麼歹徒故意行兇,你們說是也不是?”
道衍本就是擔心葉承遭到朱高煦暗算,但見朱高煦自己說了出來,倒是不便再說什麼,況且庄烈臣也同樣不隨同前往,以葉承的武功,足以應付了,當下不由懸着的心稍微放鬆了一點。
兩相分別之後,朱高煦揚鞭一揮,率先縱馬奔去,葉承不甘落後,朝着道衍與朱高熾一拱手,也緊隨而去。
兩人兩馬,不一會兒的功夫便奔出了少林寺,往少室山的東南方向而去。
葉承這時才發現,此馬雖然其貌不揚,但是行動倒也敏捷,比之朱高煦的赤紅色寶馬來說,一點也不遜色,當即不由的心中甚是高興,兩人奔出好遠,已經聽不見了少林寺里的喧囂,這時朱高煦才放慢了腳步,與葉承並轡而行。
“葉少俠,上次一別沒想到在這裏又能重逢,看來咱們還真是有些緣分呢。其實自從你上次與鄭和將軍凱旋而歸之時,我便對你青睞有加,你雖然身處江湖之中,但是與那些江湖中人相比,卻頗為不同,若是假以時日再有人保舉,定能成為朝廷一員大將,為大明江山立下汗馬功勞。”朱高煦緩緩說道。
葉承在馬上笑道:“區區草民,不過是個江湖中的遊俠,殿下如此說來,豈不是折煞我了嗎?”
朱高煦莞爾一笑道:“說起殿下,我倒是忘了,這次又要多謝你為我等保守秘密,沒有說出我們的真實身份。”
葉承撫摸了一下自己的坐騎,緩緩道:“謝倒是不必了,只是希望二殿下明白,有些事情我葉承可以幫,有些步我葉承可以退,但是還有一些,卻是堅決不可的。”
朱高煦聽罷勒住馬繩道:“哦?不知少俠指的是何事?”
葉承笑道:“人都說二殿下聰明之極,又如何能夠猜不透葉承的話呢?我說的是什麼二殿下應該比誰都清楚。”
朱高煦明明知道,卻裝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用手點指道:“葉少俠說的莫不是鍾晴姑娘的事情嗎?”
葉承沒有說話,臉上的笑容也已經不見了,對於這件事,他要讓朱高煦明白他不是在開玩笑。
葉承雖然沒有笑,但朱高煦卻仍然是神色自若道:“其實那次鍾晴姑娘隨你來到應天,我就對她深有好感了,只不過我確實不知葉承也是愛慕鍾晴姑娘的,要是知道,怎肯橫刀奪愛呢,但是現在為時已晚了,求親的帖子我已經派人送到了鍾府,並且也已經稟告了我的父皇。葉少俠是知道的,自古君王無戲言,這皇宮中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既然已經如此了,只能木已成舟,否則一來有損我皇室威嚴,而來豈不是也讓鍾萬候大俠與鍾晴姑娘為難不是?”
葉承冷冷看着朱高煦,等他把話說完之後冷笑道:“二殿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所要得到的自然從來都是信手拈來,只不過這次恐怕二殿下是打錯了主意,更是找錯了人。我與鍾晴姑娘已經定下山盟海誓,此生不離不棄,二殿下知道也罷,不知道也罷,這件事情都是萬難更改的。此刻葉承在這少室山中,上對天上神明,下對厚土諸仙,要明確告訴二殿下還是棄了這個念頭為好,否則反目成仇,對二殿下多有不利。”
朱高煦看着葉承,眼神中既沒有悔改之意,更沒有絲毫的畏懼,葉承也同樣看着朱高煦,並沒有絲毫的迴避。兩個男人就這樣在這山間中矗立良久,最終還是朱高煦哈哈一笑,開口說道:“葉少俠何必如此劍拔弩張的呢,這件事我看倒是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解決方法,不知少俠意下如何?”
“這件事情恐怕沒有兩全其美之說。”葉承寸步不讓道。
“依我的意思是,咱們兩個男人在這裏與其做無謂的爭吵,不如將決定的權力交給鍾晴姑娘,選誰與否,從她的嘴裏說出來不是最好不過?”朱高煦笑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