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何悅,你最近都在做什麼?網上的輿論已經鬧翻天了,你到底知不知道!”
這人一進門,就衝著何悅一連串的質問,眉眼之間全然是焦頭爛額的焦慮之色。
她將包一甩,扔在沙發上,自己卻連坐都急得坐不下,立在客廳之中心中如焚地來回踱步,不知道這事如何解決是好。她急得火燒眉毛,一轉頭,卻看到何悅的臉上波瀾不驚。
何悅帶着淡淡的笑意,指着廚房的灶台問道,“這個東西怎麼用?”
徐玉翠忍不住鬱悶地長嘆了一聲,“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我就是個勞碌命!”
她對上何悅沉靜的眸子片刻,一點法子都沒有,一時間只能敗下陣來,腳步匆匆地走上前去,道:“按住,點火,這麼簡單的事兒,怎麼還需要問我?”
雖然她的口氣不甚好,嘴上牢騷地抱怨了一通,手下的動作卻甚是利落,在鍋里倒進油,將洗好的蔬菜扔了進去,立刻就響起了“呲啦”一聲油爆聲。“出去出去,廚房的油煙這麼大,你就不怕熏成黃臉婆了?再沒了這副好皮囊,你看薄家要不要你!”
何悅倚在門邊,細心地將她的動作記錄在心,隨口答道:“不要正好。”
“哎唷!”乍然聽到這句話,徐玉翠驚得手一抖,一粒油星砰到了她的手上,燙得她生疼。此時卻全然顧不上,擰着眉回頭望向何悅,“你瘋啦!竟然說出這等話,你年少成名,十幾歲摘得影後頭銜,早就被不少圈裏人嫉恨在心,等着看你笑話呢!這幾年,看看你為了還你哥巨額賭債,演戲拍戲,接的全都是錢多片子差的爛角色,許多人早在背後嗤笑,叫你爛片女王。要不是有薄家撐在背後,你以為你現在還能活得這麼滋潤?肯定一早就讓人踩到了腳底下,成了一灘爛泥!”
徐玉翠如同連珠炮一般,噼里啪啦地數落了一頓,一點臉面都沒給她留。
何悅的臉色卻是絲毫沒變。這人雖然口直心快,嘴上毒辣,但看她的神情舉止,似乎與自己頗為親近,說的話也都是圍繞在自己身上打轉轉。
她輕輕挑起了眉梢,“演戲,我以前做的竟是這等事兒?”
徐玉翠很鐵不成鋼地瞪了她一眼,“不演戲,你吃什麼?還得養着你那個好吃懶做,賭債多得都還不過來的好哥哥!”
“對了,我聽說網上有人發帖爆料說,那天在路上碰到你和你哥,你當場直接說他是個神經病?”徐玉翠忽然想到這一茬子,不甚相信地疑問道,“真的是你,還是路人認錯了人?”
按照她以往軟弱的性子,徐玉翠斷斷不相信何悅會當眾說出這等話。
卻沒想到,何悅直接點頭承認了下來。“是我說的,我哥他人此時在這裏。”
“什麼?”一聽這話,徐玉翠大吃一驚,恍然覺得自己剛才聽錯了一樣。直到在何悅的帶領下,看到被結結實實捆綁在暗室里的何城,心下才真得震驚地說不出話。
何城聽見開門的動靜,一雙血絲密佈的眸子陰沉地抬了起來,目光陰測測地像是蟄伏的困獸一般,只等一出牢籠,就立刻對兩人展開報復。
見到這副情景,徐玉翠的心猛然沉了一下。
反觀何悅,倒是臉色淡然,輕笑着說道:“你看他,腦子糊塗了,盡干糊塗事。我想着,總歸得能找到一個好吃好住看住他的地方才好,你有好去處嗎?”
聽到這話,徐玉翠的嘴唇不由微微發乾,她轉頭盯着何悅的神色仔細打量,只見裏面再也沒有一絲對何城的憐憫,終於遲疑地開口問道:“你真的決定好了?這一步踏出去,可再也沒有反悔的餘地了。”
親手把自己的哥哥送進精神病院,這事要是被媒體曝光出去,肯定會被全社會的人都給唾罵死的。
外人不會管何悅此前遭遇了什麼,被親哥欺壓地多厲害,只會看到她冷血無情、加害家人的一面。以後,別說是繼續在娛樂圈裏混了,恐怕她這張臉都走上街,都會被人指指點點,狠狠吐吐沫!
縱然徐玉翠早就對何城看不順眼,但此時也遲遲不敢支持她往這條路上走。邁過去,可就只能一條到底走到黑了!
何悅臉上帶着一點淺笑,目光柔和卻堅定,“當然。”
看着她堅定沉靜的目光,徐玉翠這才深呼吸了一口氣,眉間一凌,又恢復成了那個乾脆利落、精明強幹的經紀人。“成,市郊有一家專門受治特殊類型病人的醫院,雖然收費高點,但是安保極好,口風又嚴,傳言好多權貴之家的腌漬事,都是在那處理的。我幫你聯繫一下,爭取今天就將人送過去,省得夜長夢多。”
“好,交給你。”何悅應了下來。
徐玉翠搖了搖頭,出門聯繫人,路過何悅身邊時,低聲同她道:“好歹兄妹一場,最後同他說幾句話吧,以後恐怕就沒機會了。”
說完,便掩門走了出去,將空間留給他們兩。
何悅倚在門邊,目光古井無波,平靜地說道:“哥哥,希望我們以後,再也不見。”
——
等徐玉翠找來那家特殊醫院的人將何城帶走之後,一轉頭,忽然發現她要面對的不止何城一人。
她頭疼地看着餐桌邊扒着小碗吃得一臉歡快的萌娃,擰着眉頭問道:“何悅你說說,這又是誰?”
何悅笑着瞧了小禾一眼,念頭在心裏一轉,“我弟弟。”
小禾:“!!!大人!”他淚眼汪汪,感動不已,沒想到自己在國師大人的心中這麼重要。
然而,這句話徐玉翠卻是壓根半個字都不信。“你哪來的弟弟,這些年怎麼一點都沒提起過?有一個哥哥就夠折騰了,這又是從哪兒冒出來一個弟弟?”
簡直,就以為她又是犯了什麼魔怔!
何悅看着她,淡笑着,“剛認的,你看怎麼樣?”
這下子,徐玉翠徹底地大傷腦筋,倒在了沙發上,無力地擺擺手,“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薄總跟你感情冷淡的事人盡皆知,要是回頭冒出來你有私生子的傳言,我可真撒手不管了!”
何悅淡然一笑,根本就不擔心這件事,從她的話中卻是暗中得到了一絲端倪。薄家作為豪門世家,竟然不顧臉面,將夫妻兩貌合神離的事情公開了出來,到底圖的什麼?
花了三千萬,讓她三年做了一場人人皆知的假戲,到底是想給誰看?
她心思微動,暫且先將此事放在了腦後。在她看來,薄家算計得精明,早就在三年前籌劃好了協議結婚的一場戲,又精心準備了協議,三年沒讓她與正主見面,恐怕打得就是時間一過,就利用完拋到一邊的主意。
這樣的想法正合她意,只要安安穩穩地度過這三年最後的幾個月,就能重獲自由。
所以,薄家的事?她根本想都不想沾手。
“你放心。”何悅安慰徐玉翠一句,轉頭拿來了昨日何城曾放在她面前的一個方塊形的東西,問道,“你跟我說說,這東西怎麼用?”
徐玉翠:“……手機?”
她不解何悅是什麼意思,接過手擺弄了幾下,只見手機一直黑屏,外殼上也斑斑點點地全是裂痕,“壞了?那我替你去買個新的,對了,裏面保存的聯繫方式還要嗎?”
何悅微眯了下眸子,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聽着卻是舊物。“不要了。”
“成,我先出門,你待在家裏那也別去。”徐玉翠起身,拿起背包,好脆地囑咐道。
“好,”何悅答應了下來,“對了,你順便買幾本書回來吧。”
她的眼神遙遙向小禾身上一帶,“適合這麼大孩子念的,介紹這個年代和所有日常用的東西的書。”
再次背鍋的小禾,只好極力咽下了一根青菜,臉上露出了暖暖的笑容。“謝謝嬸子。”
聽了這話,徐玉翠霎時間臉色黑得就像鍋底。嬸子?她有這麼老嘛!
“這麼大的孩子,給他看電視就行了。”她臨出門,替兩人打開了電視。
——
等去商場和超市掃蕩了一圈之後,尤其是買了不少益智讀書、看圖識字的書冊之後,徐玉翠大包小包、滿頭大汗地提着東西,重新返回了何悅的家。
一進門,驚訝地看到這一大一小正蹲在電視前,一動不動,兩張臉全然是打開了新世界大門的驚愕表情。
一時間,徐玉翠忍不住更加頭痛欲裂,發現何悅雖然不再軟包子,但是轉了性子之後人也越發奇怪,這難道是受刺激太大了嗎?
她心下疑慮,一一將買來的東西放進冰箱。一回頭,就看到一個矮得到她大腿的糰子眼巴巴地跟着她,舉高了新手機,問道:“嬸子,這個東西怎麼用?”
徐玉翠憋悶着一口氣,不好跟小孩子發火,耐下性子來跟他詳細介紹。剛把他打發過去,不一會又見着他抱着一個電水壺跑了過來,“嬸子,那這個呢?”
說了之後,小禾又捧着電視、空調、風扇等一連串的遙控器過來,“這些呢,嬸子?”
被接二連三地叫着嬸子,霎時間徐玉翠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語氣,“你叫我什麼?”
“嬸子。”小禾乖乖答道。
徐玉翠將他抱到正在翻閱書籍的何悅對面,“那叫她呢?”
這會兒,小禾答得飛快,聲音都響亮了許多,生怕別人聽不見,“姐姐!”
一見這麼明顯的對比,徐玉翠立時就有些氣結,“憑什麼你叫她姐姐,叫我嬸子?”
小禾不解地盯着她,大大清澈的眼眸里倒映着徐玉翠的身影,讓人忍不住心裏柔軟成了一團。只聽,他小聲分辯道:“你們不一樣。”
“這有什麼不一樣?”徐玉翠差點被他氣笑了。自己雖說年紀大點,但是比何悅大了沒有幾歲,怎麼就硬生生地長了一輩?
然而,小禾這回可是打不上來了,他憋了半天說不出話,轉頭啪嗒啪嗒踩着小拖鞋跑了,不見人影。
見到這副情景,霎時間徐玉翠不禁氣得說不上話來覺得心碎成了一片片,乾脆連着大半個月沒有到何悅這裏來。
是以,她壓根不知道,何悅和小禾早已新奇地出門,開始好好地探索一番這個世界。
——
一個月後。
正吃着一根棒棒糖,熟練地坐電梯的小禾,發現身邊的那個男人一直在看自己。
“有事嗎,叔叔?”小禾好奇地問道,“需要我幫你按電梯樓層嗎?”
薄言:“……你叫我叔叔?”
一聽到這個冷冽的男聲,小禾驀然有了一些熟悉,仰頭看着他的側顏,忽然“啊”地一聲認了出來,“是你啊!”
薄言挑高眉梢,好整以暇地等着他不再在自己面前演戲。
“——我認識你,你是那個那天帶我去超市的叔叔啊!”小禾開心道。
立時,薄言的眸子就是一沉。他忽而問道:“這麼開心,你在這裏過的好嗎?”
小禾用力地點點頭,“開心!這裏最好、最好了!”他說得真情實意,臉上全都是心滿意足的笑容,一絲作偽的成分都沒有。
薄言沉吟了一會兒,聲音驀然冷了下來,道,“這些日子,你玩也玩夠了,別任性了,今天就跟我回去。”
說完,便直接一手抄向他。
小禾大驚失色,蹲下身子尖叫道:“不要抓我,你、你你是不是人販子?”
薄言的臉色徹底地冷了下來,不說二話,就伸長了雙臂,想將他強硬帶走。
卻沒想到,恰在此時——
“叮,九樓。”
電梯門突然打開,何悅出現在了門口。
小禾頓時眼淚汪汪,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嗖”一下就躥到了何悅的身後,“啊啊啊啊——,他是人販子!”
聽到此話,何悅眼眸一冷,最是看不起偷孩子的人。縱使長了一副好皮囊又怎麼樣,人人得而懲之!
她正想出手教訓此人一頓,卻沒想到那人面容冷峻,擰着眉頭,像極了避之若蛇蠍。
“啪!”電梯門猛地被迅捷關上,立刻向下行去。
何悅追之不及,怒叱了一句,“做賊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