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四回
呃……
哪吒這副樣子讓白榆有點傻了眼。
原因就在於,這反應怎麼跟她想像中——或者說是希望中——不大一樣。
而且……而且總感覺還帶着一種暴風雨之前的寧靜,瞧那臉色,陰沉得跟馬上就要下雨的天空似的。她以前可還沒見過他生氣到如斯地步,哪怕之前發生了那些事也沒見過他表現出這副情態。可見得這回可真是戳到他的點兒上了,白榆不由得有些心有戚戚然。
而目前唯一有能力幫她躲過這即將就要到來的怒火的波及的人就站在她旁邊,然而……
她怎麼就一如既往地覺得這人一點都不靠譜呢?
白榆很快就意識到這不僅僅是因為她平日裏對束哲的印象作祟,更主要的是,憑藉她對束哲這些年來的那些了解,就算他現在臉上收斂起了笑容,做出一派嚴肅正派的樣子,他眉梢嘴角的那點弧度都早已經在他徒弟的眼中出賣了他。
……白榆覺得自己得嚴正考慮一下要不要放任師父“為她出頭”了。
因為比起“為她出頭”,她總感覺這更像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奈何他之前表現得實在是義正辭嚴,以至於就算現在對此產生了懷疑,那苗頭也只是生出來,並沒有多少。
不過在這之前——
白榆衝著自己的手下們揮了揮手,讓他們先趕緊離開這不祥之地,有了前幾次的經驗打底,她深知有束哲這一個機構了,再來一群不靠譜的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呢。
“哦?”面對着哪吒的如此冷麵,束哲也依然不覺掃興,不見絲毫不虞,握着扇柄的手腕一抖,扇子又舒展開來,不緊不慢地搖晃着,“三太子的意見倒與我以為的不太一樣啊。”
——不要這麼明顯地說出來啊!
白榆察覺到了氣氛的險惡,不由得往後倒退了一步,可惜她到底是目前兩人所爭執之中的焦點,一舉一動也都是被密切關注着。束哲這邊還好,似笑非笑地看過了她一眼后又掉回頭去打量着哪吒的反應,而對於白榆而言,後者自然就不會是那麼輕鬆就放過她了。
哪吒眼神凌厲,惹得白榆一陣心虛,畢竟束哲這麼做當然也是經過了她的默許的,她自知哪吒應當也能猜得出這一點,只是不知兩人之前的接頭會不會被哪吒瞧出些許端倪。
幸好他好歹也是在他倆在門口聊了這麼長時間以後才來的,想來也只會覺得是在這期間串通好的。
在稍打量了白榆的舉動后,哪吒也不知是怎麼想的,眼神倒稍微放和緩了一些,只是在重新挪到束哲身上時,照樣還是一等一的敵意。更別提束哲還一副輕鬆自在的樣子,手裏的摺扇搖啊搖,像是生怕不這麼做就不能把哪吒的怒火愈扇愈旺似的。
“我方才也說過了,”哪吒的聲音依舊冷淡,甚至還帶着絲毫都不掩飾的鋒芒,饒是並未被他針對的白榆聽了都有點冒冷汗,“我從前並未聽說過她還有個師父,到現在也都還不知道你究竟來歷為何。在這種請款下,我豈會同意你的要求?”
對於他這副說辭,束哲倒好似全然不放在心上,輕飄飄地反問了一句:“三太子當真是這般想的?”
他這樣子叫誰瞧了去當然都是滿頭的惱火,脾氣本來就傲氣的哪吒更不例外,原本立場堅定的白榆現在……也依然是立場堅定的,只可惜那些個心虛的情緒倒是越醞釀越讓她有點不好受。
她深吸口氣,讓自己情緒平定下來,自知現在去插話也不是個好時機,一個處理不好反倒很有可能變成火上澆油,倒不如還就在旁邊靜觀一下事情的發展。——當然,前提是讓某人稍微收斂着點。
不過在哪吒眼前,還是在他的密切注意之下,白榆也不敢有啥出格舉動。她原本眼神不斷在兩人之間游移,現在也只好在望向束哲那邊時偷偷摸摸地使下眼色,還得祈求這人能發現或者說是重視一下。
束哲分明與她視線交匯了一瞬,下一秒卻像是沒事人似的轉開。雖說白榆也希望他表現得別被哪吒看出來,但他的樣子……
事實也證明了白榆的預感。
“你這是什麼意思?”
聽哪吒的語氣,這明擺着就是更加慍怒了。
“我是什麼意思,我以為三太子應當是清楚的。”束哲語氣不疾不徐,之後也沒再往白榆這邊瞧過一眼,“三太子死死攔着我家徒弟、不讓她跟我走,難道真的就只有三太子說的那麼簡單?”
……喂!
兩人間“兄妹”以上又曖昧不明的關係被他這麼一語道破,作為當事人之一的白榆也是悚然一驚,頭皮一炸。
哪吒的臉色那就更好看了。
然而到了這時候,他倒也是怒極反笑了起來。
“不然又會是如何。”
“三太子也無需如此,”束哲笑笑,“我也不是有什麼別的意思,只不過是想知道,三太子到底是用什麼身份來做出這般阻攔的罷了。”
這還叫沒什麼別的意思?!
白榆的眼神都快帶上幾分驚恐的意味了,她當然還沒忘了他們兩個是站在同一條戰線上的了——應該是這樣的吧——可她現在覺得還不如在幾十分鐘之前同意了束哲直接一起走的提議。她那會兒想的是大家好好談談總能有解決的辦法,哪料得她想的好好談談和束哲的好好談談根本就不是同一種談法。
這廝不會是故意的吧?!
從一開始,哪吒就非常明顯是在迴避着束哲的問題,從未正面回應過,竟然還是被束哲逼得步步緊退。白榆雖然和娘感慨一句姜還是老的辣,但仔細想想她還真不知道這倆人誰的年紀更代謝,只是憑直覺猜是束哲。
雖說不管是誰,年齡都是她——甚至老鼠精的幾倍幾十倍大就是了。
“我索性也就直說了,方才我儘管是說過希望三太子作為兄長的身份能夠同意我帶着她走得事,不過,實際情形大概如何,我、三太子,還有——”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白榆,誒呦接著說下去,不過在場幾人都是清楚的,“都有所了解了。”
要說最開始白榆還是對哪吒的反應有點傻眼,這時候就是完完全全的吃驚了。
哪吒沒對此有什麼驚訝的反應,在束哲這幾次三番的暗示下,他顯然對此已經有了充足的心理準備,這時候也只會覺得這事是白榆告知她師父的。天可憐見,兩人見面的時間本來就短暫,白榆根本就沒對此提過一個字。
白榆詫異地注視着束哲,她忽然發現自己完全搞不清楚這個人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了。
這麼一想,他來的時機也完全……
“三太子既是說讓她跟着我走放不下心,那反過來,我這個做師父的要讓自己徒弟和一個連名義上的關係都沒有的傢伙孤男寡女同處一室,豈不是更放不下心來。”
慢悠悠地將哪吒之前的理由拋回去,束哲笑吟吟地又問了一遍先前已經問過一次的問題。
“如是一來,三太子又以為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