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怪人
洛姐姐瞳孔幽深了些,她看向水雲槿,微微挑眉,“有了身孕?你還真是嫌毒性加速的不夠快!”
水雲槿沒吭聲,其實她自己也知道她有多麼異想天開,她連她自己的命都控制不住,何談保住她的孩子?
可是那是她和皇甫玹的孩子,如果只是她一人,她早就認了,也就罷了,可是如今…她多希望能再多點時間,哪怕只有十個月,讓她把孩子生下來,她只要這樣,就夠了……
洛姐姐看着水雲槿,心知她的韌性和倔強,可是再逞強,她終究只是一個弱女子,沒有通天遁地之能,等她身枯力竭,那就再沒有回天之術,為了孩子,可以不要自己的命,她真是不知該稱讚她?還是該嘲笑她?
須臾,她輕哼一聲,“你以為你還有多少時間?你還有多少力氣來保住這個孩子?你如今自身難保,不過是讓孩子陪着你一起死罷了!”
水雲槿身子一僵,不止是覺得洛姐的話像刀子一般毫不留情,更是被她說中了心中的痛,她自己何嘗不知,可那又怎麼樣?一切都抵不過她愛這個孩子的心,須臾,她靠着皇甫玹的力量起身,慢慢朝外走去。
洛姐姐看着水雲槿一言不發就要離開,眼中閃過薄怒,“脾氣還是這麼大,性子還是這麼犟,難道真的不想要你的孩子了?”
水雲槿水潤的眸子看向正前方,沒有一絲顧慮地走着,如果這就是她和孩子的命,那就這樣吧,至少有她陪着!
可是皇甫玹卻像看到了最後一絲的希望,如果能救他的女人和孩子,就算要他的命,他會雙手奉上,他腳下驀地頓住。
水雲槿看着他,就知道他此刻的心思,她看着眼前這張清瘦的玉顏,心裏一痛,開口,“她有自己的目的,她接近我幫助我都是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我雖然覺得她不會害我,也一直對她心存感激,可是有些事也不願受她所迫,如果你回去,那就正合了她的意思。”
“如今還有什麼能比得過你和孩子的性命重要!”皇甫玹聲音很輕,卻又極重。
水雲槿看着他眼中的堅定,她心口微微一滯,這些日子最為難最痛苦的應該是他,如今有一線生機,他怎麼肯放過!
片刻,皇甫玹攙着水雲槿又走回了大廳。
“前輩有什麼辦法可以救槿兒?又有什麼目的?一併都說了吧。”皇甫玹面色淡淡,眸色淡淡,似乎這個時候,無論什麼條件,他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洛姐姐眼中染上笑意,“好,我就知道會是這樣,這個丫頭最是心眼多,又極為不聽話,我早該找你才對,而不是讓她打發了我這麼長時間,你先扶她坐下,我要再等一個人。”
水雲槿眸色沉暗了下,洛姐姐以前也說過她要把一切告訴皇甫玹的話,不過是她一直攔阻着,可看今日…洛姐姐似乎早就料到會有這一日,所以她不緊不慢地等着她和皇甫玹上門!
要說洛姐姐對她好,一點也不為過,無論是之前的天山雪蓮,還是如今幽笙閣的玉牌,可是如今這一切似乎都在她要利用自己為目的之上,多少讓她感到排斥和厭惡。
“你不用如此看我,我跟你說過我是為了殺他們二人才活到今日,你能體會這種滋味嗎?你也不用覺得我利用逼迫你,我把玉牌給你,是真心實意地把幽笙閣交給你,我自然會救你和你的孩子,可是你們也要幫我達成我的目的,雖然從一開始我是因為你體內的毒和你身邊的那兩個身懷絕世武功的男人,可終究我沒有害過你,反而一而再地幫助你!”
洛姐姐對上水雲槿的目光,那裏面坦坦蕩蕩,清澈見底,就算她有什麼目的,她從來也沒遮掩過。
水雲槿看着她,半晌,眼中沉暗散去。
不過片刻,就見一襲黑色錦緞長袍俊逸秀雅的身影緩緩走來,正是凌肖堯!
凌肖堯來到,他先是看了眼水雲槿,看着她眸子裏有着凝重之色,他目光轉向洛姐姐,“不知前輩請堯前來,所謂何事?”
“事關她的生死,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洛姐姐滿意地點了點頭。
“前輩真的可以救她?”凌肖堯挑眉,他已經試過唯一能救水雲槿的辦法,最後就連墨神醫都束手無策,她真的可以?
“你用不着質疑,我是這世上唯一可以救她之人,看你內息不穩,應該是已經試過救她之法,那就該知道只以內力救她,根本沒用!”洛姐姐看出凌肖堯心中所想,並不覺得奇怪。
“那堯任憑前輩差譴!”凌肖堯微微傾身。
“肖堯,你沒必要這樣,大可不必聽她的,只要你離開,她奈你不得!”水雲槿並不想把凌肖堯牽扯進來。
凌肖堯揚眉看了眼水雲槿,面色含了一絲笑意,“為你,我連命都可以捨棄,何況只是聽她幾句吩咐!”
水雲槿頓時噤聲,當日她都沒能阻止得了凌肖堯,今天依然擋不住,只是他明知道她不可能給他想要的,為何還一定要這麼固執?
皇甫玹清淡清涼的眸子看凌肖堯,眸色越發幽深,不知在想什麼。
“你這丫頭一向都是這麼不識好歹,你可知,如今就算我不逼迫他們,這二人為了你也會求着我,只有你…現在,你還有何好掙扎彆扭的?乖乖在這裏住着,我保你母子平安!”
洛姐姐雖然對着水雲槿說這番話,可她的目光一直定在皇甫玹身上,她的意思很明顯,只有她能保住水雲槿,皇甫玹只能聽她的。
水雲槿哪裏看不出洛姐姐的意圖,她眼中微怒,“認識你,我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洛姐姐笑了下,“當然是好事,小丫頭,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若你經歷過我所經歷的一切,今日我所做的這些在你眼裏根本算不上什麼!”
“墨逍來了!”水雲槿挑眉,她一早便知道洛姐姐在這個時候請她回來,必然是墨逍出現了。
洛姐姐點頭,“說起來你我也算有緣,當日我來到翌陽城,是得到了冰魄龍吟在凌太子手裏的消息,又機緣巧合地脅持了你,更知道你身中巨毒,無葯可醫,後來我查出你們曾經到過清源山,而冰魄龍吟就是從清源山得來,這一切對我來說,可謂是天大的驚喜!”
“這跟清源山和冰魄龍吟有什麼關係?”水雲槿蹙眉。
“冰魄龍吟乃凌國之寶,卻遺失在外多年,它的價值和珍貴,你們都清楚,而能把它搶走,又能保住它這麼多年,除了墨逍,我想不出還有誰有這個本事,而且他向來以搜集天下寶物為目的,專研天下奇門八卦,通曉各類機關術,醫術高絕,這點你們在上清源山時,應該已經見識過。”洛姐姐淡淡說著。
“你說清源山的老主子就是墨逍!”水雲槿驚奇,當日上了清源山後,她一直感嘆到底是誰有這麼大的本事創造出清源山那麼厲害的陣法,後來在藏寶閣里又看到藏盡天下寶貝,善長奇門遁甲,各類見所未見的醫書…
原來這個人就是墨逍!
洛姐姐點頭,“我是真的沒想到你們能走得進去,而你…還做了清源山的新主子,這些都是後來我才讓人查出來的,我那時就知道,你這個小丫頭,必是我可以順利報仇最合適的人選……”
“所以你三番兩次的接近我,給我送葯,讓我親近你…虧我一直把你當成親近之人,總覺得你不近人情,卻也是良善之輩,殊不知你一直都想利用我!”水雲槿恍然覺得自己一直都在被人利用着。
“你要這麼想,也不為過,或許你也可以認為這是天意,你身中巨毒,只有我有解,我需要報仇,想讓你替我完成,兩全齊美,你我互不虧欠,至於你我私下的交情…你不應該質疑我!”洛姐姐從容地看着水雲槿。
水雲槿哼了聲,“聽你這麼說來,還真是有緣,我真是慶幸得很!”
“前輩和墨逍有何仇怨?以前輩的武功,不在我二人之下,何以……”凌肖堯輕聲開口,想不到當初為尋回冰魄龍吟,他在清源山上見到了水雲槿,更引來了如此多的牽扯。
“你還是太小看他了,他不止崇尚天下至寶和機關術,更是痴迷上乘武功,常常精益求精,如今雖己年近古稀,卻也絕不容小視,只有你二人聯手,方可取勝!”洛姐姐看了眼凌肖堯和皇甫玹。
“那墨揚呢?身為清源山的新主子,墨逍曾留下一封信,讓我代他殺了墨揚,我更想知道你們三個是什麼關係?你又跟墨揚是什麼關係?”水雲槿微微揚聲。
洛姐姐猛地抬頭去看水雲槿,“信呢?他真的讓人殺墨揚?”
水雲槿點頭,“我沒必要騙你!”
“他竟然連墨揚都不放過,如果他不是以為我死了,他讓你殺的就是我洛舒和墨揚,沒想到過去這麼多年,他依然如此心狠手辣,只要是違逆了他一點點的意思,他就絕不會手下留情!”
洛姐姐渾身氣息瞬間變得有些駭人,聲音里含着滔天的憤怒和怒火。
“他到底是誰?”水雲槿問道。
洛姐姐渾身被沉暗籠罩,半晌,她才開口,“他是我和墨揚的師父,那一片桃花林就如世外桃源一般,僅有我們師徒三人,墨揚只愛醫術,而我偏愛武功……”
“還有呢?”等了半晌,就等來這麼一句話,水雲槿挑眉問道。
洛姐姐眸色幽暗,似乎不願多說,“以後我再告訴你,既然他讓你殺墨揚,可你沒聽他的吩咐,想來你心裏對他的所作所為也是不認同的,如此也好,他根本就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水雲槿翻了個白眼,又是以後,拿來敷衍人的最好的說辭,就是以後再告訴你。
“他讓我殺墨揚,我沒殺,那姐姐呢?還要殺墨揚嗎?”
洛姐姐眼睛忽然眨了下,“我不會勉強你!”
水雲槿好笑了下,洛姐姐心裏根本還想着墨揚,根本不捨得殺他,她也早看出來了,只是想再次確認清楚罷了。
“墨逍如今在哪?前輩何時替槿兒解毒?”久久不曾開口的皇甫玹輕聲問道。
“他己到翌陽城,至於丫頭…有我在,我不會讓她有事的,你儘管放心!”洛姐姐保證道。
而這時水雲槿忽然覺得一陣暈眩感襲來,她身子一軟,靠在皇甫玹懷裏。
“槿兒…你哪裏不舒服?”皇甫玹眼中溢滿急切,看了眼水雲槿,又去看她的肚子。
“把她抱進來。”洛姐姐忽然開口。
皇甫玹當即將水雲槿抱了起來,隨着洛姐姐進了內室。
“你出去,我救人的時候,不希望有人在旁邊看着。”皇甫玹剛把水雲槿放在床上,就聽洛姐姐道。
皇甫玹頓了下,停在那裏。
“你先出去,不會沒事的!”水雲槿極輕地笑了下。
皇甫玹點了點頭,這才出了內室。
大廳里,凌肖堯還坐在那裏。
兩人目光相撞,竟然難得的風平浪靜!
“除了槿兒,你想要什麼,我都答應!”皇甫玹淡淡開口。
“除了她,你覺得我還缺什麼!”凌肖堯挑眉看他。
“不可能!”皇甫玹聲音一沉。
凌肖堯收回眸子,聲音清淡,“那就沒什麼好說的,皇甫玹,我們之間的戰爭或許才剛剛開始,目前天下的形勢,我可以暫且放下,一切都等雲槿平安無事!”
“如果你是這麼想的,那如你所願!”皇甫玹算是接受了凌肖堯的挑戰。
大廳里一瞬間變得沉寂下來。
房間裏,水雲槿漸漸睡去。
殊不知,一場毀天滅地的禍事即將到來!
翌日,從南梁傳出南梁京城慘遭屠殺一事,死去的人不計其數,就連南梁皇宮也慘遭毒手,整個京城慘不忍睹,屍橫數里,血流成河!
如此慘絕人寰的事,一經傳出,頃刻間引得天下百姓恐慌,人人自危,只覺大禍臨頭!
傍晚,溫柔絢麗的晚霞灑在清幽的小院裏,格外寧靜安寧!
睡了一天一夜的水雲槿終於醒來,卻覺得渾身輕盈舒暢,連胃口都好了許多。
紫霞看着水雲槿一碗米粥下肚,也沒有再吐出來,清秀的小臉染上笑意,“還是主子厲害,小姐以後都能好好的,真是太好了!”
水雲槿也笑了下,只是那笑…三分歡喜,三分無奈,三分疑惑,一分不安,她不知道洛姐姐是怎麼做到的?可她確實感覺比之前好了太多,只是…這些會給洛姐姐帶來什麼樣的後果?她真的不知……
“洛姐姐沒事吧?”
“主子無事,剛用過晚膳,已經回房休息了。”紫霞回道。
水雲槿沉思了下,又搖了搖頭,或許是她最近想太多了吧,“阿玹呢?”
“王爺見小姐沒事,說是回一趟瀾王府,老王爺那邊都還擔心着呢!”紫霞回道。
水雲槿點點頭,“扶我起來,我想出去走走。”
紫霞笑着應聲,小姐看起來又與往日無異,她心中比誰都歡喜!
主僕兩人走出房間,沒走多久,就見凌肖堯站在院子裏的綠植前,似乎站了很久,一動不動。
水雲槿看着他,眼睛眨了下,揮退了紫霞,緩緩上前。
“要你困在這個小院裏,實在委屈你了!”水雲槿輕笑着道。
凌肖堯回頭,面色含笑,“那你覺得我該站在那裏,才不算委屈?”
水雲槿想了片刻,脫口而出,“金碧輝煌的大殿上,莊嚴奢華的書房,又或者是錦繡繁華下的山河之中,再或許是受萬人簇擁……”
凌肖堯溫潤地笑了下,“我卻覺得,能有我願意留下的地方,不管是哪處,都好!”
水雲槿極輕地笑了下,她身子站直,水潤的眸子看向天邊的餘暉,“你放下守在北晉的三十萬大軍,南梁內亂之事也暫且擱置,如此待我,這樣重的心意,我不知該如何還你……”
“不用你還,我說過一切都抵不過我心甘情願!”凌肖堯同樣站直身子,與水雲槿並肩,曜黑的目光也看向天邊。
水雲槿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稍頃,她開口,“肖堯,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想看到你有事,墨逍如此厲害,無論是阿玹,還是你,都不要太過執着!”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知道該怎麼做。”凌肖堯輕聲道。
兩人再不開口,只是欣賞着晚霞綻放着它最後的熱情和絢爛!
“怎麼不見明離琛和楚承宣他們?”水雲槿問道,明離琛肯定會迫不及待地來看她,這都過了幾日,仍沒有見到他,倒讓她覺得驚奇。
“南梁屠城,應該被招進宮了。”凌肖堯聲音里多了絲凝重。
水雲槿猛地一驚,“南梁屠城?怎麼可能?”
“今早剛傳來的消息,整個南梁京城哀鴻遍野,一夜之間,猶如一座空城!”凌肖堯輕聲道。
“什麼人做的?什麼人與南梁有如此的深仇大恨,非要屠城不可?那可是皇城,怎麼可能一夜之間淪為空城?到底誰有這麼大的本事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裏手段如此狠辣?”水雲槿心頭的顫動久久不能平息。
凌肖堯面色凝重,其實他剛剛也一直都在思考這件事情,“只說是一人所為,並不知是何人……”
“一人所為?”水雲槿更是大驚,一個人一夜之間屠了南梁城,那是機械人還是生化危機?
“一人所為,手段極為殘忍,恐怕大禍真的要來了……”凌肖堯低沉着聲音,就是一人所為,他才覺得心驚,一時又猜不透此人的目的,依他看,南梁屠城只是個開端。
水雲槿哪裏聽不出來凌肖堯的意思,“你的意思是這個人不單單隻衝著南梁去的?”
凌肖堯看了眼水雲槿,目光看向別處,“但願別讓我言中,否則……”
“身子剛好一點,就出來亂跑了!”正在這時,忽然傳來皇甫玹好聽的聲音。
水雲槿抬頭看去,就見皇甫玹正站在院子裏台階上,似乎剛從外面回來,她立刻迎了上去,“你也進宮了,可還有南梁更的消息傳來?”
皇甫玹沒想到水雲槿這麼快就聽到了消息,他看了眼凌肖堯,片刻,溫聲道:“江宇祈已經啟程回國,具體的還要等他回去看過之後才能知道。”
水雲槿還是覺得驚心,“到底是什麼人?就算有天大的仇恨,也不該殺了滿城百姓,而且此人難道有三頭六臂,銅皮鐵骨不成,不然他是怎麼做到的?”
“好了,這件事還有待查明,你如今還是先顧着自己,晚上天涼,我們回去。”皇甫玹上前攬住水雲槿的纖腰,抱着她離開。
水雲槿沒再說什麼,任他攬着離開。
數日後,又有消息傳來,凌國京城一夜之間丟失了數十個剛剛出生的嬰兒!
果然如凌肖堯所說,這件事情絕沒有那麼簡單!
凌國的消息再次傳出來,天下百姓再次陷入恐慌之中,先是南梁,再是凌國,那接下來又是……
凌肖堯收到傳信,面上並沒有什麼變化。
“你該回去看看。”水雲槿看着他道。
凌肖堯眸子眨了下,“如今回去,於事無補,我己讓人將京城嚴密控制起來,失蹤的嬰兒也派人去尋……”
“這個人到底想做什麼?”水雲槿蹙眉,同時對南梁,凌國出手,試想一個人對付兩個國家,他到底是怎麼想的?難道真要引得天下大亂不成?
水雲槿話落,屋子一片沉寂,皇甫玹坐在水雲槿身邊,如玉的手把玩着她垂在身側的青絲,眸色幽幽,不知在想什麼。
凌肖堯清淡的面色微微凝重,一言不發。
洛姐姐筆直的坐着,漠不關心!
翌陽城,一處奢華的大宅里,院子裏的建築皆是玉石所築,玉石鋪地,花園裏,滿目繁花錦簇,皆是上好的品種,池塘里魚種繁多,皆是不可多見的種類,而最為珍貴的當屬玉石桌案上擺着的一副冰魄玉玲瓏棋,冰魄玉玲瓏,顧名思義,棋子呈透明色,卻好似溢着寒氣一般,傳聞中這副棋是百年前的前朝之物,想不到竟然在這裏見到。
更讓人驚奇的是何管事竟然從清源山來到了這裏,此時,他身後跟着數十個手持托盤的下人,正值午膳時間,想來是精心準備的菜肴,正準備端上去供人享用。
大廳里近乎奢靡,古董字畫,件件上乘!
上好的黑楠木的桌前,坐着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他看起來似乎年紀很大了,可皮膚卻保養的極好,紅潤而有光澤,雙目炯炯有神,體態輕盈,讓人完全看不出他的歲數。
“主子,所有的膳食都是按着您的吩咐讓廚子做的。”何管事恭身上前。
那老者點頭,數十道菜肴上桌,何管事一一掀開食盒,瞬間奇異的香味撲散開來,竟讓人有片刻的失神!
“下去吧!”老者輕聲開口。
何管事點頭,揚手一揮,所有的下人頃刻間離開大廳。
不過半個時辰,何管事進去,讓人將每道菜肴只碰一口的剩菜全都收拾了出去,而這一幕何管事似乎早己習以為常,絲毫不覺得浪費有什麼。
“主子,想喝些什麼茶?”何管事垂首在老者身旁。
“你說的那個小女娃破了我的陣,她現在何處?讓她來見我。”老者淡淡開口。
“回主子,屬下已經讓人去請,可是聽說小主子早在兩個月前便己離開翌陽城,如今去向…不明。”何管事回道。
“讓人去找,務必讓她來見我。”老者吩咐。
入夜,皇宮。
今夜無月,漆黑的夜空似一層厚厚的綢布,遠方似有裊裊霧氣籠罩着不真切的宮殿,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牆板,筆直的柱子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龍紋,清風幽幽,濃密的枝葉藉著微弱的宮燈映在牆壁上,幽幽暗暗,形狀怪異,看着竟有些駭人!
忽然,一道激烈勁猛的疾風馳來,一道黑影倏地飛上了宮牆,如暗夜裏的飛鷹呼嘯而來,一眨眼便不見了人影。
帝寢殿,皇上早己就寢,裏面外面的宮人層層守着夜,卻在黑影到來時,悄無聲息地沒了性命。
黑影全身都籠罩在煞氣之中,他旁若無人地來到寢殿,似乎極為熟悉裏面的格局,他在大床上站定,渾身包裹在黑衣里,只露出兩隻漆黑如深洞的眼睛,渾身濃濃黑暗陰寒之氣外溢,讓熟睡中的皇上猛地驚醒,他睜開眼睛,沒有任何預兆地看到眼前立着的黑影,猛地站起了身上,“你是誰?”
黑影一動不動,半晌,就在皇上想喚人的時候,就聽他嘶啞得如鋸木一般讓人撓心的聲音傳出,“我來幫你坐穩昌永江山怎麼樣?我還會把整個天下都歸入到昌永的腳下,如何?”
“你到底是何人?竟敢如此口出狂言!”皇上大怒,他活了這麼久,還從來沒聽過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來人咯吱咯吱地笑了起來,讓人感覺耳朵在被凌遲一般,“你信不信,我捏死你,就像捏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
皇上面色漲青,這裏可是皇宮,他竟然闖進了帝寢殿,“放肆!你到底是什麼人?何不以真面目見人?”
“我怕你見到我的真面目,會嚇死過去,還是算了。”來人桀桀地笑了起來。
皇上怒火中燒,“來人!”
“來人?你不想翌陽城如南梁城那般淪為一座空城,你儘管喊人來。”來人嘶啞的聲音里含着濃濃的戲謔。
“是你!南梁屠城,凌國數十嬰兒慘死,都是你做的?”皇上心頭一驚,果然,他又來了昌永,看來他最終的目的是想將幾國盡歸他所有。
“不錯,所以對我…你最好客氣些,若是再像以前那般……”來人嘶啞的聲音染上幾分陰冷狠厲。
皇上毫不畏懼地看着眼前的黑影,他唯一擔心的是他會怎麼對付他滿城的百姓!
“那你想怎麼對付朕?怎麼對付昌永?”
“我還沒想好,這翌陽城給我留下太多的難堪和屈辱,不過…總算還有些讓人難忘的記憶,若是都毀了,實在可惜,至於你…我倒沒想過讓你死!”來人又是桀桀地笑了起來。
“你到底想怎麼樣?”皇上沉怒,想他堂堂一國之君,竟被如此陰險毒辣的小人奚落,真是忍無可忍!
“以前我可是很怕你生氣的,皇上龍顏不悅,多少人膽顫心驚,我每次都像個縮頭烏龜那樣仰望着你,可你…從來都不把我當回事,你說我該怎麼回敬你呢?”來人似乎並沒有真的動怒,只是那似笑非笑的嘶磨聲,讓人從頭涼到了腳!
“你到底是誰?你以前見過朕?”皇上心驚,聽來人的口氣,似乎還是他身邊親近之人,到底會是誰?
“見過你?我見過的次數多了,不過是你早已經把我忘記了!”來人嘶啞的聲音猛地一沉。
來人故弄玄虛,皇上也不欲追問,“你休要猖狂!你如此狠辣殘忍,濫殺無辜,朕絕不會輕饒了你,你若敢動我翌陽城百姓一根手指頭,朕必千刀萬剮了你!”
來人又是桀桀地笑了起來,“聽你這麼說,那我就聽你的,今夜先死十人如何?”
“你敢!來人,抓刺客!”皇上大喊。
“愚昧無知!你以為我所過之處,還會有活着的嗎?”來人陰寒地看了皇上一眼,“你給我聽好了,三日內,我讓你殺了皇甫珩和皇甫玹,另外…把水雲槿送給我,否則…你,我是不會殺的,但是整個皇甫家,滿城百姓的命,都會死在我的手中,到時只剩下你一個皇上,不知道那會是個什麼滋味?”
“不可能!朕絕不會答應,你別妄想了!”皇上厲聲斥道,他已經可以確定來人是他身邊的親近之人。
“我只給你三天時間,最差的你要把水雲槿送給我,否則,別怪我殺盡天下人!”來人嘶磨的聲音氣勢洶洶。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是雲槿?”皇上皺眉問道。
“為什麼是雲槿?問的好,那樣的女人誰不喜歡,只可惜便宜了皇甫玹,讓他獨佔了這麼久,如今我回來了,這整個天下和她,都要在我的懷裏,你最好想清楚!”來人黑洞似的眼睛裏釋放着擄奪和瘋狂。
皇上看着他,眼中閃過嫌惡,他是絕不會再讓雲槿陷入水深火熱之中,她只是個弱女子,不管是天下戰事,還是眼前的這個惡魔,都不應該扯上她!
“雲槿不在昌永,你若真有本事,就該知道她早就離開了昌永,如今下落不明,連朕都不知道。”
“我自然知道她離開了昌永,否則我早就把她奪過來了,可是皇甫玹回來了,他不會放任雲槿一個人在外,所以雲槿一定在翌陽城,你最好識相點,敢騙我,你會死得很慘,三天,我只給你三天時間,是殺了你的好兒子和好侄兒?還是把水雲槿送到我面前,你自己決定,不過…後果可是很嚴重的!”來人氣勢洶洶地道。
“你別妄想了,朕是不會答應的,朕從來只受人跪拜,不受人威脅!”皇上堅定威嚴地道。
“桀桀…”來了大笑了起來,“別怪我沒有提前告訴你,違背我的意思,你會非常非常後悔這麼快拒絕我,明天你就等着聽消息吧!”
話落,他伸出一直垂在身側的手,那是怎樣的一隻手?
猶如焦炭,血肉模糊,縱橫交錯,骨瘦如柴,指尖有一尺之長,極是駭人。
皇上看着那隻手,還沒反應過來,那隻手就已經掐上了他的脖子,微微使力,他能清楚地聽到骨節作響的聲音,就在他呼吸微弱后,那隻手忽然就鬆了些,那人冷笑一聲,一躍從窗戶跳了出去。
再看皇上脖頸發黑,雙目渙散,顯然是那人手裏藏了什麼東西,不一會兒,就見皇上“噗咚”一聲倒在了龍床上。
如今的季節,春暖花開,春意盎然,綠草成蔭,處處生機勃勃,若無閑事,最是踏青出遊的好時節!
天己大亮,房間裏,水雲槿睡得正好,而皇甫玹早己醒來,卻是不捨得下床,他一手撐着頭,側着身子,看着懷裏睡意濃濃的人兒,如畫的容顏含着柔柔笑意,那雙墨玉色的眸子似乎能化出水來。
洛舒確實沒騙他,水雲槿這些日子毒性都沒有發作,孕吐也好了許多,清麗的小臉終於有了絲紅潤,他如玉的手不自覺撫上去,輕輕撩着,只這樣看着她,他的心就暖暖的,原來他也不過就是個凡人,只要懷裏有她,有孩子,他真的已經滿足了!
“好癢,別鬧,我還沒睡夠!”水雲槿咕噥着推開皇甫玹的手。
皇甫玹勾唇,“該起來了,肚子不餓嗎?”
“不餓…別吵我!”水雲槿蹙了下眉,翻個身子繼續睡。
皇甫玹眉眼飛揚着,如玉的手悄然攀上水雲槿的手臂,慢慢輕移,在她肩上停下,修長的手指輕扯着她的寢衣,寢衣本就寬大,他就隨意扯了幾下,圓潤白皙的肩頭裸露在外,泛着盈盈的光澤,他眼中一滯,頭微微垂上,敞開的衣襟因為拉扯大開,鎖骨下的風光一覽無餘,春光乍現,這對壓抑太久的皇甫玹來說,簡直是致命的誘惑!
皇甫玹如玉的手扯開她腰間的絲帶,寢衣順着肩頭滑落,白皙凝脂的肌膚似上好的美玉,吸引着他的心神,他的唇頃刻落下,如雨點般密密麻麻,所過之處一朵朵盛放的梅開。
水雲槿只覺得被他吻過的地方似被火熨燙着,一下子熱了起來,她難耐地睜開眼睛,就只看到皇甫玹的腦袋,輕啃慢咬,讓她渾身一軟,只覺得要被皇甫玹煮開了,捏碎了!
“皇甫玹,不行,一會兒你又要難受了……”水雲槿微喘的聲音細若蚊蠅。
“行,我會知道顧忌的,交給我!”皇甫玹悶悶暗啞的聲音傳來。
水雲槿翻了個白眼,交給他?他還不把她直接吞了,她就是交給他的太多,“皇甫玹,孩子……”
“孩子怎麼了?他現在還老實着呢!”皇甫玹頭也沒抬。
水雲槿鬱悶,“你忘了當時晨曦有孕時,我說過什麼話了嗎?”
皇甫玹啃咬的動作一頓,他抬頭看了眼水雲槿,那雙眸子已經暗沉的不成樣子,嘴唇嫣紅,看得水雲槿心頭一緊。
“我會輕輕的,不會傷到他!”皇甫玹說著,聲音啞得厲害,又低下腦袋。
水雲槿推他,卻是怎麼都推不開,可是她知道皇甫玹忍得有多辛苦,他們又太長沒見,他難免情動不能自己,她只得柔聲輕哄道:“你再忍忍,過了三個月就好,不然真傷了他……”
“我真的會很輕很輕,我保證不像以前那樣沒有節制,好槿兒,相信我!”皇甫玹黏着水雲槿不放,說出來的話魅惑至極。
水雲槿險些就心軟了,不過她還是想着小心些比較好,“你還是忍忍吧,大不了以後再補償你……”
“怎麼補?我現在就要,而且我已經忍不住了……”皇甫玹握着水雲槿的手伸進他的衣物里,他身上的溫度燙得水雲槿手一縮。
“感覺到了吧?小女人,你現在滿心滿眼的都是孩子,一點都不心疼我,以後等這小東西出來,哪裏還有我的位置……”皇甫玹啞聲幽怨地道。
“就拿體積來算,肯定也是你贏,你這麼大個人佔住我的心,是他吃虧才是!”水雲槿好笑,這麼大個人還跟孩子吃味,真有他的!
聞言,皇甫玹那雙早己沸騰的眸子看向水雲槿的肚子,如今才兩個月,什麼都還看不出來,可是那溫暖里卻孕育着一個小人兒,好像跟自己的孩子分寵愛分在意,確實是他這個當爹的不夠大度,他頭貼進了些,對着水雲槿的肚子小聲地說著什麼。
“你在說什麼呢?”水雲槿笑問道。
“我在跟我兒子說話。”皇甫玹回道。
水雲槿頓時被他逗樂,“那你說說你都跟他說什麼了?”
“不告訴你,這是我跟兒子的秘密,等他出來,讓他告訴你吧!”皇甫玹將臉輕輕貼在水雲槿的肚子上,似乎在感受着裏面的小人兒。
水雲槿無語,“但願他出來以後,還能記着!”
“他肯定能記着,一遍記不住,我就說兩遍,說到他生出來為止!”皇甫玹頓時來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