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喬裝
莫大丫嘮叨不休,徐鐵頭見狀,給顧崢使了個眼色,把人帶到隔壁房間敘話。
“我們不跑不行,這事難辦。”
徐鐵頭嘆息一聲,深感自己很倒霉,那場景,這輩子他不想看第二次。多虧當時他留個心眼,沒讓莫大丫跟着,不然,就她那小膽子,尖叫兩聲,二人剛好被抓個現行。
“恩。”
顧崢摩挲着下巴,心裏在想事。距離天亮,還有幾個時辰,若是香兒的屍體被發現的晚一些,一行人就可順利出城。
逃亡的路不好走,娘子莫小荷懷孕幾個月,越往南邊走越熱,他們見天的趕路,又不能走官道,在鄉村的小路中穿梭,蟲蛇無可避免,如若有一半把握,他願意留下來澄清。
“問題是,一半都沒有。”
徐鐵頭攤手,如果他和莫大丫老實在客棧獃著還好說,他們三更半夜出去,一路上不可能一個目擊者都碰不見,香兒又是外鄉人,白日剛好和己方發生衝突,這個黑鍋,他們註定要背着。
“場面血腥,慘不忍睹。”
徐鐵頭眯了眯眼,不想再提,香兒身上殘破不堪,胸部被人硬生生切掉,下體插着木棍,應該是擀麵杖一類的東西。她雙眸睜大,眼裏充血,死不瞑目。
香兒被莫大丫打得鼻青臉腫,本來臉就變了形狀,死前受過磋磨,和厲鬼差不多。
“有些話我不該說,但是,香兒可有什麼仇家?對她一個小娘子下狠手,怕是……”
只有被戴綠帽子的漢子,才會內心扭曲不平,徐鐵頭沒說的太明白,但是心裏仍舊有點懷疑顧崢的恩人。
那恩人是救過顧崢的命,現下成了瘸子,整個人陰森森的,萬一殺人之後,存了同歸於盡的心思呢?
“他不會。”
顧崢說得斬釘截鐵。一個人的本性,怎麼會是那麼容易變的?同樣被戴了綠帽子,徐鐵頭選擇給女方一筆銀子,然後和離,恩人也是如此,雖然把香兒攆走,卻沒有要回她的首飾和錢財。
兇手是誰,現在不是最重要的,問題一行人脫不開干係,這才是大麻煩。
莫小荷有點不相信人就這麼死了,不是說禍害遺千年的嗎?她本來就沒把香兒當回事,但是聽說她被人殺害,眉頭微蹙,不管如何,希望兇手早日落網,沒道理殺人後,還在逍遙法外。
“堂姐,就幾個包袱,我都收拾好了。”
莫小荷從床頭翻出幾個包袱,衣裙都是剛買的,有的還未上身,她打了呵欠,把桌上的點心包了幾塊。
現在就離開,有一種鬼鬼祟祟的感覺,萬一逃不走,反倒被認為心虛。最好的辦法是做兩手準備,一大早退房出城。
“我就會拖後腿,當時整個人都蒙了。”
莫大丫打香兒的時候,氣的狠了,真有一種恨不得掐死對方的決心,可真聽說香兒被殺,她又覺得唏噓,內心分外複雜。
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無論是始亂終棄還是水性楊花,最多道德上遭受譴責,罪不至死,得到這個下場,嚴重了些。
“我也沒反應過來,但是咱們只能面對。”
房裏燃着昏暗的油燈,雪白牆壁上,映着人的影子。
莫小荷滅了油燈,房內仍有紅彤彤的光線,她的房間在二層,窗戶前,正好對着客棧牌匾旁邊的紅燈籠。
內室點燃着熏蚊子的香草,仔細嗅,還有花香的味道。
窗外,清風徐來,月光皎潔,此刻,她卻沒了賞景的心思。
“我回去收拾一下,天亮就出城。”
莫大丫極力壓抑心底的驚悚,她的手心黏糊糊的,都是冷汗,隨便往衣擺抹了一下,莫大丫拉着徐鐵頭回到房間商量。發生這等事,莫小荷本該睡不着,但是她躺在床上,精神不濟,很快睡了過去,等醒來的時候,天光大亮,她正在馬車裏,對面坐着眨眼睛不停的堂姐莫大丫。
“咋回事?”
莫小荷用手肘支撐身體,坐起身,拉開馬車的帘子,兩邊是綠油油的大地,貌似,他們已經順利出城了。
“小荷,你身子有啥不舒服的嗎,咋那麼能睡覺?”
莫大丫從食盒裏取出一碗在路上買的餛飩,天熱,過了一個時辰,餛飩還是溫的,她推到自家堂妹面前,“我知道你講究,漱口后,先吃了再說。”“我感覺挺好的。”
嗜睡的毛病,莫小荷以前也有些,可能是不太做農活,她經常睡到日上三竿。成親以後,還好一些,因為夫君顧崢天不亮就起來打拳,挑水,身邊沒他,她就睡不安穩。
餛飩沒有多少肉,裏面一團全是菜,莫小荷也計較不了那麼多,湯底都喝了個乾淨。一行人的馬車從兩輛變成一輛,但是拉車的馬變成兩匹,所以,速度倒是比從前快了些許。
土路上不平穩,莫小荷被顛簸得七葷八素,她身下墊着厚厚的墊子,最上方鋪着透氣的竹席,角落還有半盆水,放在馬車內吸熱,還能留着洗漱用。
外頭太陽如火烤的一般,莫大丫這一路上,喝了整整兩大壺水。車裏沒有恭桶,她這會憋得難受,又不好意思提出下車方便,就怕耽擱一丁點的行程,被官府抓到。
“早上咱們出城,還算順利,但是我竟然看見了那個吳進士,你說那惡人為什麼就不在河裏被淹死呢?”
莫大丫想到他娘子無辜被害死,他還和沒事人一樣蹦躂,心裏就堵。反觀他們,什麼都沒做過,還得和亡命之徒一般,這叫什麼事啊!
今天要抄小路,趕到下一個小城,春城,黑市在春城很有勢力,而且春城的負責人是瓔珞的二叔,只要拿着令牌過去求助,對方肯定不會拒絕。
如果衙門發了通緝令,一行人平順地到達京都,幾乎不太可能,不說別人,顧崢那長相,實在是太突兀,只要見過的人,基本都不會忘記,丑的顯眼。
莫大丫在心裏默默吐槽,一個字不敢提,她知道堂妹最討厭別人說顧崢丑,只要莫小荷聽見,馬上翻臉,沒得商量。
事實和眾人預想的幾乎沒發生任何偏差。早上香兒的院子遲遲沒動靜,負責打掃的大娘只得敲門。香兒給客棧的銀錢還差個五兩,掌柜不確定她還要不要續住。
一個美貌的小娘子,孤身一人,卻選了個單獨的小院,掌柜摸不清楚她的意圖,只不過香兒總是一身素色衣裙,看起來像是有新喪在身,猜測她可能是寡婦。
這年頭,寡婦出來,或許有什麼隱情,他不願意打探住客的私隱,從沒過問。
小院的好處是,和後門相通,來去自如,很方便,也能避着人。打掃的大娘敲門好半晌沒有回應,她以為對方睡懶覺,正要回去,無意間餘光一掃,見窗戶沒關,她墊着一塊石頭,往裏面看,這一看,可了不得,屋裏散發著濃重的血腥氣,大娘尖叫一聲,從石頭上摔下來,連滾帶爬地跑出去。
這下,整條街都轟動了,都知道清雅居發生命案,衙役和捕快很快到位,出來的時候,面色相當難看。
“我知道,這個小娘子,昨天和醜八怪的大塊頭衝突過,肯定是那些人乾的!”
小人得志的正是吳進士,不遺餘力地告黑狀,也有百姓表示,昨夜真的看到兩個人在清雅居夫君鬼鬼祟祟,香兒和莫小荷一行人發生衝突,圍觀百姓不少,很多人對當時場面有點印象。
捕快們到一行人下榻的客棧,得幾人一大早出城,心裏的懷疑更多了幾分。這幾個都是兇案的嫌疑人,必須發佈通緝令,捉拿歸案,以便於審訊。
馬車走在荒郊野嶺,讓莫小荷苦不堪言,她發現本來好了的孕吐,突然又回來了,沒過一兩個時辰,就得扶着馬車找地方嘔吐,也吐不出什麼,最後只能吐出酸水。顧崢心疼自家娘子,卻又無可奈何,他有點後悔帶她出來受苦,這會人在山上,日子肯定要多愜意有多愜意。就算兩國開戰,山裡完全不受影響,有吃有喝,平淡安逸。
“夫君,我沒事,哪個當娘的不是這麼過來的。”
莫小荷臉色發白,卻還是微笑着安慰顧崢,他家的二壯是個淘小子,將來生下來,一準兒強壯。
“咱們靠着樹蔭歇一會兒再走。”
顧崢怕娘子中暑,把人抱着,來到樹下,又給拿茶杯喂着她喝水,照顧得體貼周到。莫小荷享受地摟着他的脖子,閉上眼小憩一刻鐘,“咱們趕路吧,不然晚上城門關閉之前,到不了春城。”到不了春城,意味着要露宿山野,這個時候蚊子多,嗡嗡地飛,讓人睡不好。
一路疾馳,到了日落時分,暑氣降了下來,空氣依然燥熱,可沒了大太陽的照射,緩解了些許,可算能讓人喘口氣來。顧崢把馬車停在距離城門十里之外,沒了動作。如果蒲城那邊有消息,走官道快馬加鞭,這會兒應該到了春城,一行人就這麼進城,等於自投羅網。
“我和大丫去打探下消息,然後回來送信,如何?”
徐鐵頭看了看顧崢,如果城門口有一行人的畫像,顧崢臉上有疤痕,跑不了,莫小荷有身孕,肚子藏不了,只有他和莫大丫還能塑造下,矇混過關。
莫小荷也是這麼想,她掏出黑色的令牌,是黑市入門的卡牌,又低聲囑咐一番。如果有困難,記得去黑市找瓔珞的二叔,讓他幫忙想個辦法。黑市的入口在一家堵館,莫小荷給徐鐵頭一張草圖。
“走吧!”
早去早回,眼瞅着天黑了。莫大丫着急又緊張,不停地催促。
“等一下,難道你想這樣進去?”徐鐵頭指了指莫大丫的裝扮,她是不是覺得自己的長相很路人,沒特點?那小眼睛,略厚的嘴唇,人群中一抓一個準!“那咋進去,你別賣關子,趕緊的!”
莫大丫很不耐煩,瞪了徐鐵頭一眼,被冤枉成殺人兇手,這還沒地方說理,心裏怎麼都是不爽。“你換上的衣服,我穿小荷的裙子。”
徐鐵頭咬牙,他不想裝扮成女子,但是非常時期,必須掩飾好自己,不然城門都進不去就被抓到,誰去黑市通風報信求幫忙?莫大丫咧嘴,心領神會,她在女子中算是大個頭,和徐鐵頭身形差距不大,穿他的男裝剛好。她給自己加粗了眉毛,畫了鬍子,莫大丫對着鏡子嘿嘿一笑,像個敦厚老實的漢子。
徐鐵頭自是不必說,稍微打扮一下,就是個美貌的小娘子,夫妻倆站在一起,來個性別轉換,看起來分外和諧,這下,莫大丫更懷疑自己投錯胎,如果成為男子,她定然有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