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血妖

第二章血妖

“啪!”在大家的驚愕聲中,木蘭花被摔做粉碎,流了一地花汁。小理嫩紅的花瓣散亂凋零,象徵破碎的愛情,潘豹惱怒的看着美夢碎裂成渣,咬牙切齒地瞪着秦非,半天說不出話來。

索蘭輕輕地笑了笑,對場中參加木蘭盛會的同族們道:“既然青蒂木蘭花已碎,我看今年的蘭花定情就算了吧,小夥子們以後再爭就是了。”

同長老、祭司坐在一起的皓雪聞言微微鬆了口氣,在沒人注意到的角落悄悄鬆開不自覺攥緊的拳頭,而那紅潤細膩的掌心已經多出了幾道清晰可見的指甲印。

秦非緊繃的身體也放鬆了下來,心裏面還在為自己的急智而得意:“大塊頭了不起啊,新時代就要有新氣象,腦子好啥都好。”

“大長老!”潘豹的聲音宛如平地驚雷,清晰洪亮,“定情花為我所奪,大家有目共睹。現在此花雖碎,可是與我向皓雪姑娘求婚並沒有什麼影響吧?況且後山花池還有很多株木蘭花,大不了我再去采一朵回來代替就是了。”

“潘少說的對,反正他方才已經奪魁,就算有人無恥將花給毀了,可是這又不能改變什麼!”潘豹黨徒聞言立刻大聲附和,一邊將潘豹誇得天上少有,地上絕無;一邊又把秦非貶得是卑鄙無恥,一無是處。

“完了!”這是秦非心中的第一感覺,雖然自己恨不得衝上去把潘豹狠揍一頓,可是又不得不承認他的話的確有理。一瞬間只覺得整個身體如墜冰窖,透骨的涼意從天靈穴直灌向腳底。

皓雪與潘豹,美女與野獸嗎?可恨!

果不其然,大長老用眼神同另外幾名長老交流了一下,轉而微笑道:“潘豹說的不錯,我們同意你向皓雪姑娘求婚,希望你們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謝大長老!”潘豹抱拳行禮,那股得意勁直竄上九霄。

皓雪淡淡的掃了眾妖一眼,皺眉道:“大長老不要忘了,皓雪本不是妖族……”言下之意自然是不願意受到妖族族規的制約。小理她三年前來到秘林蘅蕪妖部,用人類的法術幫助大家做了許多事情,在寨中的地位也是極高,不像秦非那種無父無母、除了索蘭之外再沒有任何靠山的嘍啰,說出的話自然有一些分量。

“這……”潘豹無言以對,醜陋的豹臉上充滿了怒意。

卻聽大長老呵呵笑道:“入我蘅蕪妖部,自當遵守我們的族規,皓雪啊,你們人類不是有個成語叫做入鄉隨俗的嗎,難道你不記得了?再說潘豹也是我們蘅蕪的青年才俊,將來必定繼他父親之後成為蘅蕪第一勇士,我看你們倆很是般配嗎!”

“皓雪,我一定會好好待你的……”潘豹抓住機會,立馬趁機表白,倒把一邊的秦非噁心的不行。

“我畢生……”皓雪一改往日的溫婉恬靜,滿面寒霜地站起來,冷冷地道,“最恨包辦婚姻!”話音未落,已是憤然離席,眨眼間便消失在寨子的叢林之後。

“大長老……”潘巨一臉不快的看着皓雪離去的方向,怒道,“她也太不把我們蘅蕪妖部放在眼裏了。”

宿遷不屑的笑了起來,悠然說道:“女人而已,她還敢抗命不成?到時候只要命人綁她進了洞房,還怕她不乖乖做你兒媳婦……”

秘林,蘅蕪妖部。

一個英挺俊逸的少年斜靠在粗壯的樹榦上,搭在樹枝上的雙腿輕微晃悠着,滿臉苦惱倦怠的神色,正是在蘅蕪有着“妖族亂葬崗”之稱的秦非。

“花都開倦了,你怎麼還不回去?晚了可是要被你的皓雪姐姐罵了。”近旁的細枝上,穆茵掩嘴輕笑。她雖只有半尺大小,卻偏偏生的秀美精緻,眉目如畫,白皙的肌膚如細瓷一般,比之妖族著名的美女狐媚一族都要靚麗三分。

“是你的,誰也搶不去;不是你的,求也求不來。這是誰說的?也太沒道理了吧?”秦非抬起自己受傷的左手,定定地看得入神,呢喃道,“穆茵,你幫了我那麼多次,今天為何要害我?你知道嗎,一步之遙,我到現在還是渾渾噩噩的。就好比一個人要送我到西天去,只差一步的時候又把我從上面給扔了下來——爬得越高,摔得越痛啊!”

穆茵“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扇起翅膀飛到秦非的眼前,揶揄道:“你一個小妖精還把自己當成佛呢?說的好像你爬得有多高似的,也不想想自己才多大點本事。我看啊,那句話說的很有道理,皓雪本來就不該是你的,姐姐我正是順應天命才把你推下來的。”

秦非苦惱的抬起頭,低語道:“我和她,難到就不能是天命所歸嗎?”

“天命所歸?”穆茵毫無顧慮的踩在秦非的頭髮上,嫣然笑道,“你那點兒勇武也有天命?小東西,懦弱的人是不配享有天命的。”

“呵……”秦非悵然苦笑,“我勇武也罷,懦弱也好,總歸這身本事都是你教的。現在這麼沒用,你還好意思說風涼話?”

“咯咯咯……好沒良心的臭小子。”穆茵說著揪住秦非的一根頭髮,拽了起來,“姐姐對你那麼好,你還不滿意啊?再說了,就算讓你奪到了青蒂木蘭花,你還當真敢送給皓雪?”

聽到這一句,秦非剎那間便黯然的低下了頭:“唉!好姑娘總是別人的,我是什麼也沒有的。假如我要是得了木蘭花,還真沒膽量送給她,到時候難道隨便找個女妖送了?”他無奈的露出一個苦笑,自語道,“想來就算我送了,她也是不會要的吧!”

“這你倒是說對了。”穆茵在秦非的頭頂上坐了下來,右手食指點着櫻唇道,“你要是知道她當年為什麼來到秘林,估計早就對她不報希望了,也省得弄到現在這樣難過。”

“哦?”秦非皺眉沉思,俊俏的臉龐沉靜如水,良久才輕聲道,“想不到竟然還有秘辛,看來我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小理”

穆茵從他的發間站起來,再次扇動翅膀飛到空中,收住燦爛的笑聲,轉而嘆息道:“你是我看着長大的,骨子裏有一種喜歡選擇逃避的本能,希望在你成為大男子漢的那一天,能夠勇敢的面對現實,哪怕它是黑色的……”

“逃避么。”秦非雙手交疊枕在腦後,輕輕地噓出一口氣,彷彿要將胸中的污濁全都排盡,卻頹然發現心中仍像壓着一塊巨石般沉重,“只有弱者才會選擇逃避的吧?我這樣的人,不想做一輩子民眾,卻又沒有本事脫離苦海,這輩子,大約也就這麼渾渾噩噩的過去了。”

“這樣又沒什麼不好,我倒想無所事事的在蘅蕪多安靜幾年呢。”穆茵越飛越高,漸漸的已經超越了樹梢,嬌媚悅耳的聲音遠遠傳來,“可惜妖在秘林,身不由己。我還得趕去白石道赴約,說不定又要大打出手——唉,你知道姐姐是最不喜歡和人動手了……”

“呃……”秦非冷汗直流,下意識的往後縮了縮,嘀咕道,“你不喜歡動手?從小到大,我會點什麼東西,還不都是被你打出來的……”

穆茵的身影眨眼間消失在暮色中,只餘下秦非獨自輕輕地嘆了口氣。一個花精,一個桃精,自己對她是什麼感覺呢?慈母還是嚴師?抑或早把她當成是這個世界唯一的親人,就像姐姐一般?就算這次是她破壞了自己所謂的幸福,心裏面還是不怪她的吧?這樣一個看着自己長大的姐姐,無論她做什麼事,總歸還是為了我好的——儘管我不知道原因,可是對她還有什麼好懷疑的呢?

漸漸的,林子裏起了風,火紅的夕陽也終於緩緩地墜了下去,淺淺的夜色給傍晚的蘅蕪蒙上了一層凄迷。秦非就這樣靠在樹榦上,沒有人打擾,也沒有妖怪,他靜靜的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樹林裏再沒有一絲聲響,整個蘅蕪沉浸在濃濃的夜色當中,像一頭沉睡的卧龍,婉約靜謐,古樸厚重。

“沙、沙、沙……”安靜的林子裏忽的響起輕微的腳步聲,彷彿一下一下踩在別人的心上,顯得詭異而可怖。茂密的灌木叢被迅速的扒開,從後面鑽出一個纖瘦的身影。夜色中瞧不清面目,只能看見一頭火紅色的頭髮,蓬亂而飄逸,以及一張蒼白至極的臉,不見絲豪血色。

這個人,或許不是人,而是某種精怪,他的步伐緩慢而輕浮,似乎沒有什麼力氣,然而那一頭火紅的頭髮卻又着實妖異,不知是天生如此,還是染滿了別人的血跡。

秦非只覺得一股涼風穿過了心口,霎時間便悚然驚醒,不可思議的看着莫名其妙的闖入者。

闖入者似乎也發現了他的存在,抬起頭看向坐在樹杈上的秦非,那一雙邪異的眸子發出湛藍的微光,平添了幾分神秘與詭異。秦非的心臟怦怦亂跳,似乎想起了些什麼,卻又記不真切。

良久,闖入者的口中緩緩地吐出一個字眼:“餓……”瞬間,他的身體朝地上倒去。

秦非的腦中轟得一聲炸響,剎那間便明白了倒下去的闖入者的真正身份:“瑤荒血妖?!”據《萬國妖錄》記載,血妖,紅髮雪膚,藍眸蝠翼,生性嗜血,見者殺之。雖然眼前這個闖入者的背後看不見翅膀,但是除了血妖也沒什麼生物能長成這樣。想起傳說中血妖地凶暴狠厲,秦非禁不住打了個寒顫。據說血妖數百年前受到所有妖族的驅逐,全都退往秘林深處的瑤荒谷,至今不曾出谷作亂,眼前這個血妖不知為何竟到了蘅蕪妖部,想來其中定有隱情。

生性嗜血,見者殺之?!秦非輕盈地從樹上躍下,落在血妖的身邊,皺眉自語道:“雖說我和他無冤無仇,可是妖族之間都有約定,見了血妖就應該殺掉,省得他醒過來殘害蘅蕪的妖眾。”他舉起一隻手,正欲拍下去,忽的無比泄氣地想道,“就算我這樣拍下去,九成九也是殺不死他的,總不能拿塊石頭往他臉上猛砸吧?我可不是喜歡虐殺的變態。”他畢竟年紀不大,雖說殺死過許多野獸,可是血妖長得跟蘅蕪的妖怪們太像了,到底沒有下殺手的膽氣——儘管他覺得血妖從某方面來講幾乎就是野獸。

“我還真是沒用的妖精啊。”秦非嘆息着收回右手,那上面還有木蘭盛會上留下的傷痕,似乎又回到了和潘豹爭奪青蒂木蘭花的那一刻,迷惘而彷徨,卻又無比堅定的下定了決心,比如一定要搶到木蘭花,比如放過這個血妖的性命——至於以後的事情,誰知道呢?他也不願意去管,年輕人向來是喜歡做事情不計後果的,他們只在意感覺,感覺對了就會拋開一切去做。

“如果換了潘豹,恐怕早已替妖族除害了吧?”秦非不無苦澀的想着,蹲下身,扶起血妖的身體,將他弄到自己的背上。至始至終,他都沒有去看這種妖物的臉——看不看又有什麼區別呢,找個遠一點的地方將他丟下,最好以後永遠不再見面,就像從來不曾遇到過,否則只能向別人證明自己的懦弱。

也許,最好的結果就是讓這個血妖早點餓死。

在血妖的身體靠上他背後的一瞬,他忽的像觸電一般抖動了一下。背後緊緊的貼着兩團溫潤,惹得他一陣心猿意馬。說起來,長這麼大,這樣的事情還是第一次遇到吧,就像懷裏揣了一隻貓,那不安分的小爪子一直撓着自己的心房一般。想不到,貿然闖入的血妖竟是一個雌兒!

秦非心虛的左右張望了一陣,小心翼翼的將背後的血妖放下來。如今事情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一時之間實在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說不得只有回到寨子裏請大祭司索蘭來裁決了,她已是目前能夠找到的唯一值得信任的人。

此時月亮剛剛升起,藉著皎潔的月光能夠看見那一張蒼白的臉,柳眉輕蹙,鳳目微盍,肌膚光潔如玉,隱隱透着些許病態,竟是一副傾國的姿容。

沉睡不醒的傾國血妖櫻唇開闔,再次吐出一個模糊不清的字:“餓……”

“餓?!”秦非無可奈何地撇了撇嘴,心想你們血妖據說比野獸還要兇猛,怎麼你這丫頭連吃的都解決不了?他的目光沿着四周逡巡了一陣,忽然悄悄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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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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