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秘密×8
這個是防盜章嗨呀!
要講給先生聽,先生又要提當年從路邊撿他的事了。
“長歲,你去跟村西門前有棵老樹的那戶人家借些柴火。”黎安用清水洗了洗手上的血漬,溫和地對門口的長歲說。
長歲悶悶地應了一聲,又扭頭往門內少年的臉上惡狠狠地瞅了一眼。
在他心裏,先生就是天下最好看最有善心的人,沒人能比得上先生,也沒人能配得上先生。
等長歲的身影完全消失后,少年才又像小獸一樣嗚嗚咽咽地叫了起來。
“你既能出聲叫我先生,”黎安停下配藥的動作,看着少年,問,“方才長歲問你話時為何要裝聾作啞?”
黎衣綠瑪瑙似的眼睛轉了轉,又細細地喊了聲“先生”。
“把外衣褪了,我替你上藥。”黎安見少年這副模樣,輕嘆一聲,不再追究。
黎衣聽了黎安的話,眨了眨眼,猶猶豫豫地扯了扯自己的衣帶后,又抬頭盯着黎安,聲音輕而低地說:“很可怕。”
“哪有大夫會怕病人的傷口?”黎安偏過頭對上黎衣的眼睛,語氣溫和,“我不怕你是妖,更不怕你的傷口,也不需要知道你從哪來,要往哪去。”
黎衣又眨巴了兩下眼睛,乖乖地解了衣帶,脫了外衣和裏面的內衫。
傷口確實可怖。內衫和沒凝結的傷口黏在一起,撕下時血珠還在往外溢。黎安也分不清黎衣是被什麼利器所傷,但流了這麼血還能活下來,也是不幸中的萬幸。
當然,即使黎安不出現在這個村子,黎衣也不會死在這裏。
再多災多難的主角也有貴人相助。就是說,只要所謂的悲劇結局還沒到,主角就絕對不會死。
黎安的手指滑過少年傷口猙獰的後背,將手中的藥膏慢慢地抹上去。
少年臉色蒼白,卻始終一聲不吭,尖銳的指甲死死地抓着身下的竹席。等黎安上藥的動作停下后,他才短促地悶哼了一聲。
黎安上藥的動作其實足夠溫和,只是黎衣傷勢過於嚴重,將傷口裸-露在空氣中時才痛得厲害。黎衣咬着牙,身後帶着暖意的觸碰對他而言是十分陌生的體驗,他從未想過會有人會不求回報地救他,心頭癢酥酥的,背上的痛意慢慢地也消散了不少。
“先生,你是為了何事來這?”黎衣額上一片冷汗,強撐着坐了起來,問黎安。
“醫人。”黎安道。
“什麼人都醫?”黎衣微弱地笑了笑,又問,“連能幻化成人形的妖也醫?十惡不赦的人也醫?先生救我之前,可知我是被何人追殺?”
“我不知其他醫者如何,但能管,便醫。”黎安不明少年話中的意味,認真答道。
話雖這麼說,其實黎安要醫的只要一個人,其餘的只是順帶積點善德。至於醫的人是善惡忠奸,就不關黎安事了,只要不影響劇情,其餘的江湖瑣事都跟他無關。
“追殺我的人,是官府。”黎衣歪過頭看着一身白衣的黎安,細聲細語地說,“吃了妖怪的肉能長生不老,所以官府派人抓我,說要把我煮了獻給皇帝。先生若是救我,怕是會惹上一身麻煩。”
“長生不老……”黎安收拾藥箱的動作頓了一下,若有所思地重複了一遍。
黎衣仰起頭,眼皮下是一圈像被被胭脂染出的淡紅,“先生,您信嗎?”
“吃過妖怪的皇帝那麼多,又有哪個真能長生不老。”黎安笑着搖搖頭,把最後一瓶藥罐放進了木箱裏,“人活多少歲數是由天定的,該死的時候,吃多少靈丹妙藥都沒用。”
天色將晚,暮鴉在草房的枯樹上停了會,叫了兩聲,就撲扇着翅膀飛走了。
黎衣把目光投向窗外忽明忽暗的燈火,安靜地抿住了失去血色的雙唇。
哪有人會不希望腰纏萬貫,長生不老?
貪夫殉財兮,烈士殉名,誇者死權兮,眾庶憑生。他要的,不過是活着而已。
黎衣等旁邊的白衣先生倚在牆邊入睡后,才敢正面仔細觀察先生的臉。他猜這個叫黎安的先生是從京城而來,因為以前這也來過大夫,卻都沒有黎安這樣一眼就能分辨出的華貴的氣質。而且這個先生面容清秀喜人,膚色也是長期沒出過門的人才有的白,想必是出自大戶人家。
瞅着黎安的臉盤算了一會後,黎衣決定在傷沒好之前,一定要緊緊地跟着這個人。
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裏有種感覺,只要他跟着這個人,他就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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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說的那戶人家的主人不在屋內,被門前的惡狗嚇得心顫了顫的長歲抹了抹脖子后的冷汗,辛辛苦苦地又跑了幾戶人家,才討到幾根枯柴。
求到最後一戶人家時,開門的是個穿着褐色短皮衣的少年。
模樣看上去確是少年,但卻是弱冠已過的男子身材,有異域人的高鼻樑,偏偏又長了一雙嚇人的上吊眼,攔在門前時氣勢洶洶,把長歲嚇得往後又是一個踉蹌。
少年睜大眼睛惡狠狠地瞪着長歲,還沒等長歲說什麼就開口罵道:“從哪來滾哪去,我們這不收留外鄉人。快點走,不然我就放狗咬你了。”
“我只是想來問問你們這有沒有柴火。”長歲被上吊眼少年的話氣得滿臉通紅,但想到先生還在茅屋裏等着,便把這口惡氣暫時地咽了下去。
“沒有沒有,我們這什麼都沒有。”少年臉上一副不耐煩的神情,語氣不善地答道。
長歲深吸了一口氣,剛要轉身離開,身後的少年黑漆漆的眼珠子轉了轉,突然又開口問道:“外鄉的臭小子,你是跟誰一起來的?”
被少年沒教養的稱呼氣到的長歲繼續往前走,完全沒有回答少年的意思。
少年哎了兩聲,又說:“你回去后,讓跟你來的那個人過來見見我。”
“你是什麼人,先生憑什麼來見你。”長歲回頭學少年剛才的樣子狠狠地剜了少年一眼,道。
少年往四周瞟了瞟,帶着幾分笑意說:“我跟你說,你跟着的這個人,可能不是個好人。”
“你胡說!先生是天底下最好的人。”要不先生叮囑過不能鬧事,長歲定要衝過去把這個詆毀先生的人狠狠地揍一頓。
“你別激動啊。”少年笑得有點壞,但並不令人討厭,“我只說可能不是好人,又沒說是惡人,他說不定是只妖呢。”
長歲不想再和這個奇怪的少年吵嘴,只能私底下磨磨牙,扔下一句“先生才不是妖”就往回走了。
但還沒走遠,長歲便聞到一股奇異的花香味,他搖搖腦袋,剛想再邁出一步,就發覺自己小腿發軟,踉蹌了幾步后,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意識消散前,長歲隱隱聽見身後傳來了一陣微弱的鈴鐺聲,他在天旋地轉間回頭看了一眼,卻只瞄見了一雙繫着紅繩鈴鐺的赤腳。
方才問話的上吊眼少年勾着嘴角笑了笑,像是自言自語般念了句:
“真麻煩,還得我自己去找那隻不知道是人是妖的傢伙呀。”
小姑娘的爹前年離鄉后就再沒回來,娘又體弱多病,半月中只有一兩天能下床。黎安雖治得了疫病,手上的藥材卻也不夠幫阿丫的娘把身子骨調理過來,只能在閑暇時去幫着教小姑娘怎麼洗衣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