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 你竟敢說走就走
在傅天琅走了以後,喬莞並沒馬上回房間睡覺,而是摸摸肚皮,轉身進了廚房煮麵。
隨着一碗熱騰騰的泡麵出爐,她打開電視蹲在沙發上撈着吃。
俗話說得好,沒有什麼是一頓吃的不能解決的,如果有,那就兩頓……
但經過剛才的冷落,她心肝仍舊疼得緊,暫時還沒能緩過勁來,於是轉身又回到廚房——加了個蛋。
*
半夜又開始下雨了,喬莞迷迷糊糊的好不容易睡着,便被“哐哐”的玻璃聲吵醒。
她下意識的推了推身旁的位置,如果傅天琅在,他一定一早幫她關好了窗戶,可……
喬莞撲了個空,想起他關門離去的背影,鼻頭突然有些酸,不過還是認命的爬起來。
她光着腳走到窗檯邊,剛走近便被一陣冷風吹得打了個噴嚏。
吸吸鼻子,她伸着腦袋往外看,總覺得今晚特別冷,一種詭異的陰冷。
周圍有陰魂?
想到這個可能,她頓時沉了臉,低頭抄傢伙。
但抬起頭的時候,喬莞迎着一張突然貼在玻璃窗上的臉,呆了。
MD,見鬼了。
“唰”的一聲,她拉上窗帘。
——哐哐哐——
玻璃窗又一次被敲得“哐哐”作響,喬莞抱着胳膊不聞不問,直到數十秒之後,外頭那貨才想起來自己的身份。
弱書生一臉訕訕的穿牆而入,甩了甩寬寬的袖袍客氣的與她作輯:“喬同僚。”
見着那張熟悉的面孔,喬莞有些意外:“你來做什麼?”
弱書生輕咳一聲:“小生自然是來取回勾魂傘的。”
喬莞盯了他許久,一屁股坐在床上:“你怎麼到現在才來?”
三個月前,弱書生在把喬爸喬媽安全帶回去以後就沒再露面,也沒找上門和她取傘,時間一久,她真以為他不要那把黑傘了。
弱書生又咳了一聲:“不瞞你說,前陣子小生公務繁忙,實在抽不開身,直到近段日子才稍稍空閑了些,可……”
他有些忌憚的掃了一眼屋內殘留下的黑霧,附耳過去說道:“喬同僚,小生本以為你資質平平,鬼氣淺弱,論修為一定不如我,但經過這月余的觀察,小生真乃大錯特錯……”
喬莞愣了下。
弱書生繼續說:“喬同僚,還有一事小生實在不明,你到底是怎麼做到與那群惡意熏天的鬼物共處一室的?”
“怎麼會?”喬莞搖搖頭,與傅天琅在一起的時候,起初也許不好受,但她漸漸也習慣了那種冷,長期下去也不是沒可能的事兒。
弱書生吃驚的回望她,就像看着什麼怪物:“原來正編鬼差的修為如此高深,小生果然還有待磨練。”
喬莞對他的話有些摸不着頭緒,不過還是取來黑傘遞給他。
弱書生道了聲謝,俯身接過,隨後慢吞吞的哀嘆:“只可惜了那個男人,年紀輕輕卻是命不久矣……”
話落,他轉身便想走,可誰知沒走兩步,就被人由後方揪住了領子。
“說清楚,什麼命不久矣,琅哥會死?”喬莞黑着臉,惡狠狠的盯着他,一副“如果說錯話我就掐死你”的模樣。
弱書生驚詫的張嘴,也頂着一副“我以為你知道”的嘴臉。
“傅天琅陰煞纏身,本就凶多吉少,而且……喬同僚,你當真看不透?他陰煞早已滲入四肢百骸,不出一年,他體內的陽魂必定會被吞噬殆盡。”
弱書生邊說邊指了指自己的眼珠子。
他們鬼差看的從來就不是人,而是皮囊下的魂。
喬莞面上的血色在瞬間腿盡,她只知道他體內的陰煞已經對他產生影響,畢竟傅天琅身手再好,也不過是一介凡人,試問一個凡人又怎麼和成千上萬的怨氣抗衡?
而自從傅天琅除掉了那幾名殺手之後,喬莞已經隱隱約約的察覺到他的承受能力已經到了極限,但她萬萬沒想到情況會變得那麼嚴重。
“你說真的?”她沮喪的揉眼,還陽之後她的鬼氣確實被削弱了不少,加上披了一身人皮,靈魂沒有出竅的時候,她也不過是比普通人多了一雙陰陽眼,至多能看個大概……
“喬同僚,你幫了小生的忙,小生又怎會騙你?唉……凡事莫理,今兒個,這傘小生就取走了,往後你我兩清,後會有期。”欠什麼都別欠人情,弱書生拍拍胸脯,還好,還好,他還了個乾淨。
“等等,你知道有什麼法子能去煞嗎?”喬莞連忙拽住他。
弱書生僵了下,目光突然有些閃爍:“小生不知。”
他搖頭,生怕她不信,再搖頭,隨後化作一縷白煙,“騰”的一下跳下了窗檯。
喬莞皺皺眉頭卻沒多想,也不管他走去哪,逕自坐在那思考對策,可任她如何苦思憫想,直到天亮了也沒悟出個所以然來。
這時一枚紅色的平安結落入了她的眼底。
那是一枚用細繩編織的平安結,看得出有一定年頭了,而且手工也不算精細,甚至有些粗糙,細繩上的顏色也因為歲月的侵蝕而漸漸褪色,但看得出編織的人很用心……
最重要的一點……這是陽間的東西。
陰曹的鬼差怎麼會隨身帶着陽間的物品?
喬莞心裏有些納悶,但沒多想。
默默揣入兜里,她只尋思着往後他找上門的時候再
往後他找上門的時候再還給他。
而這麼一耽擱,天亮了。
喬莞扭頭看向窗外,收拾收拾自己打算找點東西吃。
正巧喬媽給她來了一個電話。
喬媽:“阿莞,這麼久了,你那肚子還沒有動靜?”
喬莞窩在沙發里,聲音有些啞:“沒有,我們商量着暫時不要孩子。”
喬媽在那頭停頓片刻,聲音又強了一分:“這怎麼可以?!婚都結了咋能不要孩子?是阿琅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要是他的意思,我回頭跟他說去,咱們當初可都是說得好好的,生了男孩要和我們姓喬……”
喬莞在沙發上蜷成一團:“是我的意思,我想等大學畢業……”
喬媽在電話中怒道:“誰規定讀書就不能生孩子?阿莞,你儘管生,生了媽給你帶,一點也不會麻煩到你。”
喬莞縮着肩膀還在做垂死掙扎:“可是……我不想……”
喬媽:“哎,咋能不想呢?我跟你爹都是半隻腳進棺材的人了,累了一輩子,就指望着能在活着的時候抱上孫子,前陣子你爸身體不好,半夜還和我念叨這事,阿莞,媽知道你年輕,等得起,但我這老太婆就怕等不起了。”
喬莞低着頭:“……知道了。”
她敷衍兩句,聽着喬媽又念叨了半小時,掛電話的時候聽到參娃的叫聲。
——阿媽,我要吃玉米糊糊。
*
一大早,整座傅氏大廈明顯被籠罩在一陣低氣壓當中,而這種情況已經一連持續了三個月,並且越演越烈,更有一發不可收拾的趨勢。
這種時候,自然沒有員工敢踩着時間上班,更別提遲到了。
上午十點,傅氏高管們低着頭從會議室里出來,明顯這幾人剛經歷過一場批鬥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誰也不敢在這時候講話,只是各自回到辦公室披了件外套,暗忖這樓里的暖氣是不是出故障了?
高管前腳剛走,傅天琅後腳便離開會議室。
秘書亦步亦趨的緊跟其後,盡責的彙報今日行程。
彙報完畢,她提醒:“傅總,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下?”
傅天琅擺擺手,儘管兩日沒合眼,面上也不見疲態,只是那身原本就讓人無法忽視的凜然氣勢,似乎又凌厲了許多。
秘書緊張得大氣不敢多出,替他泡了一杯咖啡后輕輕帶上門。
但還沒走出兩步,迎面又是一陣狂風,透着絲絲的冷意,瞬間吹亂了她的髮型。
她驚叫一聲,回頭髮現原來是遠處的窗戶沒關好……
窗外的天空霧蒙蒙的,眼瞅着快要下雨,小秘書便走到窗戶邊打算見將玻璃窗闔上。
卻在這時,眼角的餘光冷不丁的瞥到了一道紅影,雖然那影子稍縱即逝,但她仍舊模模糊糊的看到幾個矮小的孩童正扛着一頂紅色的轎子,浮在傅氏大樓外的半空中,馬不停蹄的往她的方向跑?!
匆匆的一瞥沒讓她瞧清鬼童的衣着,但緊接着不斷湧入室內的涼意卻讓她驚得睜大了眼。
陰風還在吹,穿過她身體,讓她瞬間從背脊冷到了腳心,可再往樓外看去,那裏空空如也,除了幾縷拂過的雨絲哪來的轎子?
秘書揉揉眼,一定是她最近工作太忙,眼花看錯。
與此同時,那陣陰風並沒有離開,而是悄悄的捲入了傅天琅的辦公室內。
地上的微塵被涼風吹起,頭頂上的燈管跟着晃了下,而後……叮叮叮……細鏈相撞的脆響在屋內回蕩。
一聲接一聲,擾亂人心。
傅天琅抬眸,門邊的位置多了一位客人,那是喬莞。
而今她正梳着兩條粗粗的麻花辮,書生打扮,一襲白跑,衣袂飄飄的站在那兒與他遠遠相望。
他皺眉,對她這副模樣本能的感到不悅:“你靈魂出竅打算做什麼?快回去!”
喬莞不作聲,目光來回的在男人身上逡巡。
披着肉身的時候她尚且看不真切,但如今……
喬莞的臉色倏的煞白,她已經能清楚的看到傅天琅體內的兩股“氣”,一陰一陽,正相互糾纏,爭鬥着……
從前她也見過這兩股“氣”,但在那時候它們陰陽共存,相互制衡,一直處在一個平和的階段,可現如今,他體內的陰煞明顯快要壓過陽氣,就像弱書生所說,相信再過不久,就會被吞噬殆盡……
風吹起兩條烏黑的長辮,喬莞震驚的看着他的臉。
如此糟糕的情況,她居然到現在才發現!
不過這其實怪不得她,她曾經答應傅天琅不再回地府,不再管陰間事,所以這大半年的時間裏,她的鬼差袍子一直被她完好的存放在櫃中,從未取出,也就沒有在第一時間發現他身上的異樣。
“莞莞?”他擰着眉頭與她凝望。
喬莞仍舊不回話,四目相對的一剎,她最後看他一眼,一甩寬袖,轉過身便急匆匆的跑了。
傅天琅震在當場。
她這次匆匆的來,匆匆的走,毫不眷戀的背影令他心跳有短暫的停住。
直到風聲乍止。
“喬莞?!”他目光一凜,不再細想的追了出去,可只來得及看她跳上鬼轎的身影。
隨後只聞鬼童一陣“咯咯”的尖笑,轎身便由60米的高空一口氣沖入了地里,徹底的消失無影。
“傅總?”秘書聽到走
秘書聽到走廊外的動靜,探出頭問道,“怎麼了?”
他弄不清喬莞的意思,薄唇在這一刻幾乎抿成了一把刀子,最後他一語不發的抓了鑰匙便匆匆下到了停車場。
取車,一踩油門,加速往公寓的方向駛去。
到了家,他逕自奔向房間,而隨着房門一開,一道小小軟軟的身影也跟着出現在他眼底。
女孩散着一頭黑髮,平靜的躺在床上就像熟睡了一般,可沒有魂魄,沒有心跳的驅殼,充其量不過是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傅天琅神色遽變,三個月來一直冰冷得毫無起伏的心臟,終於迎來了一陣絞痛。
他走到床邊,居高臨下的俯視她白如死屍的面容。
“莞莞……”
他不敢置信,也難以承受,她竟然連一句話都不肯與他多說,轉身就像拋棄什麼物件一般的脫離軀體,消失無影。
他怎麼會覺得喬莞已經是自己的人,她再也不會離開他?她除了是他的妻子,還有另一個身份——鬼差。
對比陽世間的身份,他知道她其實更喜歡地府的生活。
所以哪怕他有天大的本事,在這大千世界中能找到一個人,卻唯獨找不到一隻魂。
“你竟敢說走就走。”嘶啞的嗓音在屋內回蕩。
他垂眸望向自己的雙手,已經被陰煞侵蝕了大半的感情,在這一刻竟起了一陣劇烈的波動。
——
喬莞其實並不像傅天琅想的那樣要跑路,她只是坐着鬼轎回去找參娃了。
不過她這回走得匆忙,竟忘了留下一魂,至於與他解釋……
喬莞聳拉着腦袋,碰了幾次鐵板,她現在怕死了他那張冷臉,根本沒勇氣和他搭話,反正她也不會離開太久,頂多兩日就會回來,而且……他這麼忙,應該不會在乎她去哪的,所以……到時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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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腐在下一盤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