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卷 第二十三章 白髮襲頭(一)

第二十三章白髮襲頭(一)

輕輕的撫上南宮飛接近慘白的臉色，想起他在暈倒前避開我的手時的表情，心中止不住的痛疼，“你真的相信我所說嗎？難道不會動動腦子想一想，如果我真會靈魂咒圖必是苗女之後，那就是段月，如果我是段月又豈會奪了段月的靈魂，這種亂扯一通的話你居然會相信，是不是我於你來說，可信度如此之低？”

明天就是爹所說的我的死日了，兩個月的最後一天，到底會發生些什麼，是真的如爹所說我會命喪於明日嗎？谷焰說要三日才能傳來堡內暗士，那麼我是不是真的看不見南宮飛與爹今後的狀況了？

“少主，我已經傳書於堡內暗士，讓他們加快趕來，並已經命令尋找梅庄莊主，”谷焰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我回過頭看向谷焰。

“少主，你背後的傷。”谷焰一臉心急的看着我。

“不礙事。”他不提醒我，我幾乎都忘了我背後的傷。“谷焰，你恨我嗎？”對於誤傷了谷焰之事，我實在是無法面對他。

谷焰輕輕的搖了搖頭。

我與谷焰不再出聲，靜靜的看着床上那躺着的兩人。一夜未合眼。

如若不是兩人有着細小的呼吸，我幾乎以為他們已經過世，怕閉上眼睛再睜開時，見到兩具冰冷的屍體。

“月兒。”爹嘴中傳來絲絲的聲音，我與谷焰忙起身上前，我緊緊的抓住躺在里側的父親的手。“爹。”

爹緩緩睜開雙眼，看着我的眼神卻空洞無比。

“爹…怕是要…見到夢…夢兒了。”斷斷續續的聲音自爹口中吐出。我一片撕疼，心止不住的顫抖。怕手中的溫暖慢慢接近冰涼。

眼淚暈開視線。模糊不清。“爹，你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像是要強迫自己相信這句話，不敢拾去眼中的淚水看清爹已經透明的臉色。

“月兒…，夢…夢兒被我…葬在了湖底。不…不要……讓別人打擾他。”

“爹，放心我不會讓別人打擾他的。”我慌忙點頭，怕父親看不清楚我的誠意。

“小……小……小心……”手中握着的手突然鬆開直直的垂下，爹的雙眼中還夾雜着關心。胸口連那微小的呼吸都已經停止。兩個月……兩個月……。只是這兩個月是父親。而不是收回我的命。

像是麻目，剛剛還滿是淚眶的眼睛，一瞬間竟然清澈無比。直直的看着父親還未來得及緊閉的眼睛。“爹，您讓我小心誰？”輕輕的問出自己的疑問，期望能有人回答我。四周卻是一片寂靜。

“少主，堡主他~”谷焰有絲哽咽的聲音將我從茫然的幻境出拉出。我側過頭看向谷焰。

“谷焰，今日日落前務必抓回梅庄莊主，梅清河，如若他全力反抗，連同梅莊上下所有人，殺。”我空洞的做出命令。痛恨梅居然輕易的將如此歹毒的毒藥交給了雲義陽。

“谷焰。”我喚住谷焰欲退出去的身影。

谷焰回過頭看向我：“少主。”

“活抓雲義陽，”我淡淡的看向床上一個已經停止呼吸，一個接近透明臉色的兩人。他我不會讓他如此輕易的死去。

“是。”谷焰退了出去。

我想要彎腰拾去爹嘴角殘留的血跡，動作過猛扯疼了背後的劍傷，猛烈的痛疼感，讓我自麻目的感覺中回過神。不敢相信的看着父親。記得剛來時在竹屋見他時的滄桑，婚宴時他對藍海與玉隔空點穴時的霸氣，新婚那夜小亭里頹廢的背影，再見我時眼中閃過的淚光。爹……。一字已是萬語，道不清的苦楚。直涌心頭。淚化做思痛。一滴滴打在手背上。

“月兒。”一句低喃聲。我不敢輕信的看向南宮飛，不，不要，我不願意他醒過來，如果他也與爹一樣，我不知道如何承受。

被淚水濕了的眼眶看向那慘白的男人。想要假裝沒有聽見。

“月兒。”再一句低喃聲。我心已是死般沉靜。

“南宮飛，你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真的不會有事的。喃喃的低語聲，一次次強迫自己相信。心中一片哀涼。老天爺，你把我帶到這裏只為了一次次讓我看着生命的流失，劃過即失。

“別說話，南宮飛。”我輕輕的拾平南宮飛緊鎖的眉頭，他的雙眼並未睜開。看來是夢話。只是額頭不斷冒出的汗珠，讓我知道他滿身痛苦不堪。

“月兒、月兒…。”南宮飛緩緩的睜開眼睛，迷茫的看着我。嘴中低喃的月兒，看着我的眼神卻像看着另一個人。

我心一痛，他已經徹底相信暈倒前我所說的話，把我當成一個邪惡之人了吧。

“少主，梅莊主已經來了。”谷焰的聲音自門外傳來，我急急的轉過身看向梅清河，是他。

他滿臉焦急的看着床上的兩人。急步走過來將手放在藍君邪的脈搏上，一臉死灰，再將手拾在南宮飛腕上，額頭已是細汗滿布。鬆開右手自懷中取出一支梅紅色的小瓶，倒出一棵細丸，讓南宮飛服下，便不再出聲。

“為什麼不讓我爹也服下解藥。”我不解的問，期望父親還能夠活過來。

“晚了。”梅只是淡淡的搖了搖頭，再看向南宮飛：“如果我再晚來半步，怕是南宮公子也無力回天了。”

“你怎麼來的。”我記得谷焰說過需要三日暗士才會來到這裏，我不相信梅這麼快就被谷焰的人找到。

“那日在竹林遇到你與南宮飛時，我在回梅庄的路上發現身上的梅幻散不見了，當下驚覺義龍曾向我討要過此物，便一路查訪期望能查到你與南宮飛的蹤跡，我心想他必是跟着你找尋藍君邪的地址，所以我不敢耽擱，我不希望他傷了你后，再後悔不已。”

“放屁，”我憤怒的看向梅，“如果他真不想傷我，又豈會用毒？如果他真不想傷我，又豈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傷我父親？他會後悔嗎？我會讓雲莊上下不得好死，都因為他的自私一一陪葬。”我惡然的看着梅。

“唉。”梅輕輕的嘆了口氣。“我只告訴影這毒可以暫時止住人的內力，他卻不知道這毒是散去功力，慢慢散盡，至使人真氣渙散而亡，他無法放棄仇恨，只期望能散了藍君邪的功力，可沒想必是被雲義陽盜去，才會使得現在……。”

“我出手救下他兩次，以藍夢的身份將全身內力傳於他，以段月的身份放他出了邪虎堡，他不知報恩也就算了，三番四次的出手傷我，我不會再輕易放過他。”我收住滿心的憤怒，淡然的看向梅。轉眼看向床上那躺着的兩人，爹。你見到藍夢了嗎？只希望你現在黃泉路上與藍夢有個伴，不再恨我。

“當日被你削去右臂的他，並不恨你，甚至他知道你就是過往的藍夢，卻因一再出手傷了你，而覺得自己不配得到你的感情，後來聽說靈魂咒圖能喚起死人的靈魂，使人起死回生，他才出了竹屋，期望能求下藍夢一命，彌補自己的過失，只是他沒有想到，你居然是段家的後人。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江湖傳言段家被善毒的梅庄滅了門，可我卻不相信，我自認為是藍君邪同樣想要求回藍夢，而且在段家家主的身內，發現了五錢鏢，這是藍君邪必備暗器，我才會懷疑至你爹頭……。”我抬了抬頭，止住了梅想要說下去的神情。

“你不必再說，梅幻散連雲義陽都知道無需人吸入，只要沾着皮膚就會中毒，雲義龍會不知道嗎？更何況，那梅幻散肯定是雲義龍交給雲義陽的，用意在何處，你難道還不清楚嗎？雲義陽只為了取我爹性命而來，他把梅幻散交給雲義陽，做出的決定你認為我還不夠清楚嗎？怪就只怪我的自做多情，以為自己可以替代藍夢，竟不知，他從頭至尾只愛藍夢，而不是我這抹孤魂，我爹已經過世，他與雲義陽的目的也達到了，如果南宮飛也無法救活，我會讓你梅庄一起陪葬，如若沒有你的疏忽，雲義龍如何拿到梅幻散。”心止不住的抽痛，臉上已是一絲波瀾都無，只是靜靜的看着南宮飛。我與影，他與我，影傷了我，我卻傷了他。

情字，何以堪。

“南宮公子的傷已無大礙，但功力怕是恢復不了了。除非能尋找義龍，他手上的梅幻散，服入，是毒亦是解藥。”梅嘆了口氣。自己是越來越不了義龍了，他的一意孤行連自己都無法阻止。

“好，我會找到他。但請梅莊主回庄后好好約束庄內人士，如若梅庄再與我有所關聯，我便不再講任何情面，我邪虎堡雖已從江湖上消失，但相信梅莊主清楚的很，我堡內之人只要一聲令下，讓一個小小梅庄一夜之間夷為平地，只需我一聲令下。”我漠然的看着梅清河。前世之事與我再無瓜葛。

梅滿眼不信的看着我，眼中慢慢轉為淡漠不再出聲，輕輕的起了身。“梅手上沒有梅幻散嗎？谷焰的傷勢如何醫治？”我看着他快要踏出房門了，突然開口問向他。

“如果我現在趕回梅庄，一去一回怕是需要三日以上，南宮公子已經中了梅幻散，還有兩日，如若沒有解藥服下，武力怕是再也無法恢復了。但請放心他傷勢已無大礙與常人無異，再過兩個時辰就會醒過來。谷公子的傷並無大礙，只需在功力全數散盡前服下梅幻散便可。”梅背對着我說完這些，便出了房門離去。

“谷焰。”我喚了聲門外候着的谷焰。

“少主。”谷焰進了房門看向我，臉上是來不及壓制住的悲痛，我知道他定是聽到梅所說，我爹已經過世了。

“谷焰，我爹他……。”還未說出，心卻先一步疼痛起來，我轉身看向床上兩人。兩個都是愛我、我愛的男人。一個我已經無力保住他的性命，一個性命雖然無憂，但是武功尚不知保不保得住。

“少主”谷焰的手輕輕的放在我背後，我回過頭看向谷焰。我只是一個弱小的女子，顛簸於這個世代五年之久。何德何能盡得爹真心相待，更遇南宮飛拚命相護。

“谷焰，能找到雲義龍嗎？那個斷臂之人。”我嘆了口氣看向南宮飛。如果真的需要拿靈魂咒圖換取他的武功，我願意割下背後那塊刺青，只救他平安無事。

“按照行程，他才離開一天的時辰，我命暗士按行程範圍內搜查他的下落，應該在明日午時能找到他。”谷焰的回答讓我懸下的心稍稍放了下來。

“谷焰，你可知我爹將藍夢葬在哪？”

“不是竹林嗎？”谷焰迷惑看向我。沒想到爹連谷焰也瞞下了。

“谷焰，毀了去往竹林的密道，將我爹帶回邪虎堡好好安葬吧，葬要那竹鸞樓之處。”我想，那是爹最快樂的地方吧，畢竟那裏曾住過兩個他最愛的人。如果沒有我……。唉。

“少主，那你。”

“上次我與南宮飛連夜趕路都用了兩日，你帶上我爹怕是要三日的行程，更何況你現在又沒有武功，我不知道兩日內能不能找到雲義龍，但南宮飛醫治的時間已無幾日，所以我現在只能藉著你還在身邊，將我爹的後事安排好。谷焰，如果你回來時不見我與南宮飛，你便自己去找尋雲義龍，向他索取解藥。”我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少主。我會儘快趕回的。”谷焰不待我開口，已經上前將我爹抱在身前。一抹光暈閃入眼中。

“谷焰，等等。”我喚住谷焰，上前翻開我爹的衣襟。玉葫蘆…。我自爹脖子上取下玉葫蘆，就當我與爹做個記念吧，我記得爹曾經說過這玉葫蘆對有內力修為的人有着難以言明的好處，對我雖然無多大用處，可這是我唯一記得，並擁有過與爹有聯繫的物品。

谷焰見我取下玉葫蘆，並未開口，轉身帶着我爹的遺體離去。

回頭看向躺在床上，臉色已經慢慢轉緩的南宮飛，輕輕的躺在床內，那裏還有爹身上殘留的餘溫，身旁是自己現在想要珍惜的男人，兩股熟悉的氣息，讓我慢慢的放鬆心境，一夜不曾合著的雙眼，慢慢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