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二章 破解之法
張梁倒掛在閑漢的肩膀上,硌得胸疼,頭也發暈,慌忙叫停,那閑漢卻偏不聽,直到跑至另一條街上,才把他放了下來。張梁惦記着那媒人,一落地就朝回沖,卻被閑漢的攔了回來。閑漢威脅他道:“張老爺,我有的是力氣,你若再跑,我就一氣把你扛回祥符縣去。”
張梁恨恨地跺腳,卻拿他沒辦法,只好道:“那我去瞧瞧我家夫人。”
這個要求,閑漢准了,又跟條尾巴似的,隨張梁到了羅家酒樓後院裏,方氏見到張梁,喜出望外,卻不知他是來送生活費的,還是來接她回祥符縣的,於是眼巴巴地盯着,等待他開口。
張梁看了看院子裏守着的閑漢,招手叫方氏近前,小聲道:“你悄悄地出門去,尋個媒人,也別請來家裏,直接叫她出個草帖,填了伯臨的生辰八字,送到王翰林府上去。”
填草帖?那不就是要娶親?方氏愣道:“送到王翰林家作甚?”
張梁笑道:“我們家要作興了,王翰林有意將女兒嫁與我們家伯臨,得趕緊提親去。”
方氏還指望着賣李舒一個人情,好讓自己有機會去祥符縣呢。因此一聽這話,堅決反對,死活不肯出門去尋媒人。
張梁一直認為方氏是討厭李舒的,現在好容易有機會娶一房新媳婦,卻為何不願意?他百思不得其解,便準備動用武力。
任嬸瞧着不對勁,連忙上前,道:“二老爺,只要你答應把我們接回祥符縣,二夫人馬上就去尋媒人。”
方氏好容易盼到李舒娘家失勢,怎會願意又娶一房不好拿捏的媳婦?她恨任嬸講得不如意,伸出巴掌就朝她臉上扇去,罵道:“哪個說要我去請媒人?”
張梁本來沒指望方氏,但如今只剩下了她,只好耐着性子問道:“你為何不同意這門親?王翰林那是怎樣的人家,若伯臨娶了他家小娘子,還愁沒得官做?”
方氏才不稀罕甚麼官不官的,她娘家哥哥是官,兒子伯臨也曾是個官,如今都是甚麼下場?她所期盼的,和張梁完全不一樣,她只願家裏平平安安,吃喝不愁,再來個聽話的好媳婦,懷抱兩個胖孫子,這輩子就滿足了。
這老兩口,心裏想得完全不一樣,哪裏談得到一處去,完全是雞同鴨講,吵吵嚷嚷了好一陣,也沒能出個結果。
張梁一氣之下,到對面算命的攤子上借來紙筆,寫上張伯臨的生辰八字,交與任嬸道:“這趟差事就交與你了,若辦得好,重重有賞。”
任嬸一聽說有錢拿,十分願意,摟過紙就要出門。方氏衝上去,把她攔在門口,罵道:“你到底是誰的陪嫁?你若是敢去尋媒人,我轉頭就把你賣掉。”
任嬸還沒答話,那蹲在門口的閑漢一聽見“媒人”二字,嗖地就沖了進來,叫道:“誰要去尋媒人,先吃我兩拳。”
方氏樂了,忙把任嬸一指,道:“就是她,快些攔住了。”
閑漢上前一步,將任嬸兩條胳膊反剪,方氏則趁機搜出張伯臨的生辰八字,撕了個粉碎。
張梁走出門來,瞧見這一幕,氣得直轉圈:“反了,反了。”
閑漢生怕張梁再待下去,他的工錢就要泡湯,於是放開任嬸,沖張梁唱了個肥喏,道:“張老爺,若您尋了媒人,我一家老小明日就要喝西北風。”
這話只講了一半,張梁正等着他接下文,人就被扛了起來,氣得他哇哇大叫。閑漢也不理他,埋着頭一路狂奔,直到見了張伯臨,才把他放下來,伸手要工錢。
張伯臨聽閑漢講了經過,讚許有加,當著張梁的面付了工錢,又叫他照舊盯着。張梁大罵張伯臨不孝,惹來學館裏許多學生探頭探腦,張伯臨卻故意大聲道:“我生怕父親路上有閃失,特意雇個人跟着,何來不孝一說?”
此話一出,那些腦袋就又能縮回去了,看來很是認同,張梁欲哭無淚,只好回家。坐在屋裏生悶氣,連小墜子端茶來,也被他趕了下去。他仔細想了想,張伯臨為何不願意娶王翰林家的閨女,皆因惦記着李舒,看來要想做成這門親事,還得從李舒那裏下手。
他想着想着,計上心頭,馬上投筆,與李舒寫了一封信,大意是,張伯臨這裏有一門好親,為了避免女家誤會,希望李舒能深明大義,早日另尋人家,趕緊嫁了算了。
李舒正在家,高高興興地準備參加張浚明的生辰宴,等待與張伯臨複合的日子,沒想到,等到的卻是這樣一封信,直把她氣了個火冒三丈,差點派家丁扔上張家門去。
甄嬸勸她冷靜,道:“此事其中必有蹊蹺,還是找到張家大少爺,問個明白。”
李舒卻搖頭道:“還有甚麼好問的,咱們遭人嫌了,趕緊回老家去罷。”
甄嬸急道:“怎能不問個清楚就走,萬一這不是張家大少爺的意思呢?”
李舒道:“我知道,這事兒十有**不是他的主意,但我就算要重回張家,也得他們家兩位尊長同意不是?不然哪怕回去了,也得天天看着人家的臉色度日,有甚麼意思?”
這話確是有道理,甄嬸嘆了口氣,不作聲了。李舒抱了兒子,開始指揮下人收拾箱籠,準備三天內就離開祥符縣,回四川老家去。
大房那邊,林依才剛得知張梁欲與王翰林結親的事,急急忙忙趕到李舒家來,看到的便是這番忙碌着要搬家的景象。她大驚失色,慌忙問李舒道:“舒姐姐,你這是要搬到哪裏?”
李舒站在屋檐下,看着下人們捆箱子,答道:“回四川,至於去眉州,還是去雅州,尚未想好。”
林依猜想她是聽到了風聲,忙道:“你莫要聽外頭的那些傳聞,大哥可是一心一意想要接你回去。”
李舒心裏堵得慌,也不分辨,直接取出張梁的那封信,遞與林依瞧。林依一樣是張家的媳婦,看了幾行,也被氣着了,摔了信紙道:“叔叔真是越老越糊塗。”
李舒見她摔了信紙,反倒笑了,問道:“你說我是搬回老家,還是留在祥符縣改嫁?”
林依答不上來,只能報於苦笑。她眼看着屋裏都被搬空了,心知耽誤不得,匆忙告辭,催着轎夫以最快的速度衝到學館,尋到張伯臨道:“大哥,你還在等甚麼,趕緊去舒姐姐家看看罷,再不去,人都走了。”
張伯臨驚訝道:“出了甚麼事?”
林依沒好氣道:“問你爹去。”
張伯臨不知是甚麼事,讓她也發這麼大脾氣,待得匆匆趕到李舒家,見了那搬家的陣仗,又撿起地上的信件看了看,這才明白了端倪。
李舒抱着張浚海,離他三步遠站着,冷冷道:“兒子還小,我不想改嫁,只怕要讓你爹失望了。不過我也不願做那等討人嫌的,即刻就業回老家去,不耽誤張家大少爺成親。”
甄嬸掇了一包錢出來,扔到張伯臨腳下,道:“預先恭賀張大少爺新婚大吉,這包錢,就當禮金了。”
張伯臨心中無鬼,倒也沒臊着,只是愧疚得緊,他看了看李舒,又看了看她懷裏已會拍着小手叫爹的兒子,突然一個箭步上前,抱過張浚海,向李舒道:“回老家也沒甚麼不好,我同你一起回去。”
李舒怎麼也沒想到張伯臨會作出這個決定,一時愣住了。甄嬸替李舒高興卻不忘提醒張伯臨:“你就算走了,張家二老爺也一樣能替你把王家小娘子娶進門,到了那時候,我們家李娘子算甚麼?”
李舒聽了這話,迅速回過神來,奪回兒子,緊緊摟着,道:“若照你這般行事,我的浚海,生生由嫡出變作庶出了。”
跟李舒回老家,乃是張伯臨臨時起意,的確是沒思慮周全,此時聽甄嬸一講,也覺得不妥,登時煩惱起來。
門口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我說你們還猶豫甚麼,酒樓不是剛訂了幾桌,趕緊把複合的喜酒辦了,甚麼事都不用再怕。”
幾個扭頭一看,原來是林依。林依走到他們跟前,笑道:“恕我多事,不放心,跟來看看,不過算是跟對了,好歹出了個主意。”
張伯臨仔細想了想,猛一拍手,轉身就跑:“三娘這主意不錯,我趕緊回家改帖子去。”
李舒追了幾步,叫道:“不用改,街上有現成的喜帖賣。”說完,見眾人都掩嘴偷笑,不好意思起來,羞紅臉扎進了房。
她與張伯臨二人也算得是好事多磨,林依不忍進去臊她,抱了抱張浚海,告辭離去,幫着張伯臨準備喜宴的事。
就這樣,張浚明的生辰宴,被臨時改作了喜宴,原告的帖子壓下,另發喜帖出去,告訴親朋好友,張伯臨與李舒夫妻二人,即將複合了。
在大宋,這種被休后又被接回夫家的事,雖然不多,但也不算罕見。不過往往都是悄悄地知會親友,不會大肆操辦。而張伯臨為的就是斷了張梁的想頭,因此怎麼熱鬧怎麼來,只要是認識的人,喜帖一張不漏,還特意給王翰林也送了一張過去,那成串的大鞭炮,更是買了一掛又一掛。(派派論壇思旭手打,轉載請註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