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果酒
左手無法再進一步,戴納也慢慢睜開眼睛,低頭目光掃過面前一絲不苟的男人,有點煩躁的開口:“嘖!”
“生薑切完了?”
匕首往懷中一收,對面的人也自動放開握住手腕的手,戴納一轉頭就往床的方向走,他剛剛起床速度太快,床上不少東西都掉了下來。
漢尼拔眨了眨眼睛,悄然無息的收回餐刀,看着不遠處男人的背影,輕輕應了聲:“嗯!”
“看來你和小湯姆相處的不錯!”
“他是個好孩子,對於我的一些問題很樂於提供幫助。”
“然後你就過來叫我起床了?”
戴納才不信他的話了,聽完男人溫和的話語,直接開口打斷話語,之後拉仇恨的反問。
灰藍色的眼眸輕輕眯起,掃過對方笑容不變的俊臉,他意義不明的哼了聲,卻並沒有說什麼。
或許湯姆.里德爾或許會和眼前這個男人有些接觸,但他沒想到兩人的關係這麼好,竟然連叫他起床這種事情都讓給了對方。
不得不說,這讓存心坑人的戴納有點不爽。
床上半邊被褥掉下地,古銅色的裝飾紋細細描繪着四周的床沿,墨藍色的流蘇懸挂於頭頂上方,原本位於床邊的拖鞋,此時一隻在南邊,一隻已經深入在床底。
大約十步遠就是窗戶了,透過玻璃可以看見外面陰沉沉的天空,讓人心情不由壓抑。
戴納熟門熟路的將被褥扯回本來的位置,一屁股坐上去,之後兩隻長腿翹在對面的床沿上,對着後面跟着的漢尼拔一點都不客氣的嘲笑:
“既然這樣,他有告訴你,我有起床氣這一說嗎?比如說被人吵醒,就會無理由的變的暴躁,嚴重的話直接扔匕首。”理直氣壯的話語好似說的主角並不是自己一樣。
男人無情的揭開了黑髮少年一直試圖掩藏的事實,後者並沒有太過的壞心,對於漢尼拔的實力也很有信心,但欺騙就是欺騙,甚至這點小手段在他眼中最多只算惡作劇罷了。
而且,這個傢伙兒恐怕早就知道了吧。
目光轉向一直假裝無害的漢尼拔,對方臉上永遠不變的笑容,即使在聽到自己話語的時候。
“我以為他會告訴我,”漢尼拔也感覺有點可惜,“當然,我也喜歡猜謎的過程!”
“真是讓人討厭的傢伙兒!”戴納審視男人微笑的臉龐,看了半響,才回道。
每個人都不喜歡與看透人心的傢伙兒相處,這是本能,也是劣根性,沒有能夠完全坦白的對待另一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些隱瞞。
而那些隱瞞的東西被藏在深深的心底,漢尼拔卻可以透過情緒感覺到這些,並且不動聲色的看着前者掉入陷阱。
“我很抱歉!”漢尼拔微笑道。
兩個人雙目相對,灰藍與純黑,同樣的深不見底,不同的情緒。
“切!”
戴納率先不想移開視線,有點不爽的發出聲音,他並不怕對方知道自己的秘密,足夠的自信往往伴隨與之相匹配的實力。
有點煩躁的揉了揉頭髮,黑髮微卷的長發在指尖滑過,他只是並不擅長應對這一類人而已。
“跟上!”扔下一句話,男人率先往門口走去,時間的流逝讓他想起還在院中的薑片。
腌姜需要的原料乃是沒有纖維的子姜,切成薑片后,每一個步驟都有時間限制,而第一個步驟所需要的時間快到了。
等到戴納來到院中的時候,角落處的大白蛇好似受到了驚嚇,本來懶洋洋的上半身瞬間豎起,氣勢與一開始的無害完全不一樣。
鮮紅色的蛇信被死死吞在嘴裏,小姑娘瞪大眼睛,努力壓抑住本能,‘大怪獸’起床的時候都不喜歡自己發出聲音,每次都會各種找茬。
現在對方看起來心情也不好,她還是乖一點好了。
竹制的檯子架在水井旁,後面就是一堵牆壁,泛着沉悶的灰黑色,下方則是可以過濾水質的青苔,散發專屬於水生植物的氣息。
雪白的瓷碗端立在中間,碩大的碗口裏可以看見一朵嫩黃的蓮花,一片一片,‘花瓣’看不見紋理。
三兩下倒掉碗裏的水,戴納端起瓷碗往廚房的位置走去,外面看情形馬上就要下雨,加上需要的調料也在廚房。
漢尼拔也不知道為什麼又跟在他身後往廚房的方向走去,不過這並不在後者的考慮中。
第一步驟所剩的時間不多了,他必須爭分奪秒,一旦薑片報廢,下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遇到這麼好品質的子姜了。
轉過彎,廚房全景便展現眼前了。佔據整個牆壁的食櫃和中央的檯子十分惹眼。
“諾,看見那邊的罈子了嗎?”
將手中碗放在檯子上,戴納一屁股坐在旁邊椅子上,一隻手撐在下巴處,懶洋洋的指使後面跟着的男人:“還有下面的果酒,一起拿過來!”
聞言,漢尼拔將目光轉向旁邊的食櫃,第三層果然有個米白色的瓷壇,又根據男人的話,從下面一層的最裏面拿出一瓶果酒,遞給坐在檯子上的人。
“謝啦!”
一隻手接過果酒,戴納抬了抬下巴,示意後者把罈子放在檯子上。
“嘣!”
緊閉的空氣因為壓力的變化,發出沉悶的響聲。
男人眯着眼睛湊到酒瓶口,仔細嗅聞味道,隨後又開始仔細觀察酒液顏色,明黃色的透明液體彷彿琉璃一般漂亮,充滿了光澤感。
這瓶果酒是上批製造的,他特意留下來,就為了腌制薑片,其他的早就被訂了出去,就這樣,他還得藏起來,防止某個貪吃的幼蛇哪天不怕死的想要嘗嘗。
按理說酒液金黃色才是真正成熟的標誌,不過腌姜的時候還需要充分發酵,酒液太過成熟反而不好,明黃色正是恰到好處的程度。
漢尼拔低頭看着椅子上一臉享受的男人,想起後者昨天趾高氣昂的模樣,感覺有點意外,臉上也露出了微笑。
“你笑什麼?”戴納也感覺到身邊人的一場,目光冷冷的看着頭頂笑眯眯的男人,開口問道。
“感覺你很喜歡這瓶酒!”漢尼拔答非所問。
“嘖,或許吧!”
戴納帶了點不知名的情緒,發出不耐煩的冷哼,特別是在聽見對方問話的時候,灰藍色的眸子猛然眯起,半響之後,才緩緩睜開。
他目光頗有深意的看着面前一臉無害的漢尼拔,卻不知道為什麼沒有追問下去。
薑片此刻已經在瓷碗變成了泛着白的嫩黃色,這是因為長期泡着水的緣故。接下來男人將手臂上襯衫挽起,露出潔白如玉的手腕,捏起一片反覆察看。
也許是色澤終於達到要求,戴納用勺子從旁邊的調料盒舀起一些鹽粒撒了下去。等到撒到第6勺的時候,才停下來,看了瓷碗裏的薑片一眼,隨後將手中勺子扔回調料盒。
剛泡好的嫩姜並不適合直接腌制,還需要經過粗鹽的控水,等到泛白的薑片顏色深了一個色號,才是果酒登場的時候。
而此時的薑片才剛剛撒下去鹽粒,需要再經過大約半個小時。戴納終於有時間認真和漢尼拔說上一句話,或者說打聽有關最近發生的事件。
“那個男人你準備什麼時候管?”雖然昨天已經打過商量,店長覺得自己有必要問下準確信息。
餐館所在的這條街其實說不上繁華,但周圍的上班族、金融投資者卻十分多,因此並不缺客源,除此之外,就是隨處可見的流浪漢了。
不過說起來,這些流浪漢也是最近才出現的樣子。
男人回想了一下這條街的樣子,發覺了什麼地方不對,半響之後,恍然大悟。
“已經有人插手了!”漢尼拔來到檯子旁,好奇的看着瓷碗裏的薑片,他對來自神秘東方國度的美食十分感興趣,一邊開口回答。
“??”戴納挑眉看着面前一臉好奇的男人,等待接下來的答案。
“我一個小小的心理醫生可沒有辦法和英國政府抗爭!”有些事情好奇一次就行了,剩下的可以用必要的手段躲避。
漢尼拔對着男人調皮地眨眨眼睛,試圖撇清關係,努力證明自己只是個無害的公民。
“騙子!”
戴納完全不相信他任何一句話,冷冷的甩出一句話:“小小的心理醫生可不會試圖給我下暗示!”
不知什麼時候,他的左手已經出現在男人的脖子上,灰藍色的眸子閃過一絲暗色,深不見底,似乎下一秒就可以要了對方的性命。
人類都會不自覺接受外界的信息,包括情緒,觀念,判斷,五感等一系列主動或非主動信息素。
從一開始戴納就感覺到哪裏有什麼不對勁,卻怎麼都想不起來,直到看見對方臉,這才想起一件事。
他內心開始對這個人產生了好感,無關感情,就像遇到一個合眼緣的陌生人,交談后發現對方無比契合自己的風格,那瞬間的驚喜。
幸虧前世作為繼承人接受過警惕心訓練,本能對外界不在掌握中的環境懷有警戒,加上漢尼拔也並不是真正的想要下暗示,才讓戴納找出破綻。
“我想我越來越喜歡你了!”
漢尼拔對於脖子上的手並不在意,也沒有性命在別人手上的恐懼,反而低頭湊近一臉認真的戴納,目光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灰藍色的眸子。
那是一種深沉的藍,彷彿暴風雨前的大海,陰鬱的灰色籠罩惑人的藍,晦澀難懂。
“抱歉,我對**的男人沒興趣!”戴納無趣的鬆開手,皺着眉看向面前的男人的臉龐。
太近了。
彷彿下一刻他們就可以交換氣息,對方帶着輕微煙味的香水氣息瀰漫在他的鼻尖,透過襯衫的領口,他甚至看見結實的肌肉。
“呵呵,那可是不止一種意義上的喜歡哦!”新任的長工對着他的店主這樣說道,黑色的眸子多了一股認真。
“免了吧!”揮開面前不知何時出現的手,店主冷笑了一聲,隨後將頭轉向檯子,徒留難得真心說一句實話,卻被嫌棄的漢尼拔站在原地。
瓷碗裏的薑片經過半個小時的鹽粒的入味,顏色已經變成十分有食慾的棕黃色,質感也變了,透過半透明的紋路甚至可以看見瓷碗的圖案。
此刻的薑片正是腌制的最好時機。
戴納用筷子將瓷碗內的薑片撥入罈子裏,密密的一層,等到目光所及的底部全部被棕黃色的薑片掩蓋,這才拿起手旁的白糖細細撒上一遍。
瓷壇里現在的情形看上去就像削了皮蘋果被切成片狀拌上糖。
之後再拿起早就準備開好蓋子,丟在一旁散去酒味的果酒,微微下斜,清澈的酒液
帶着琉璃的光澤,形成一股小水流倒在薑片上,慢慢浸泡,直到全部淹沒。
“你有多少秘密我不想知道,也沒興趣知道!”
戴納專註於眼前的動作,握住酒瓶的手十分穩,等到做完一切,這才抬起頭對着一旁的漢尼拔開口道:“但是,別給老子鬧出什麼么蛾子,這店雖小,可藏一個死人也是夠的!”
他放下手中還剩下一大半的果酒,彎下腰,從下面的碗櫃裏拿出一隻碗,倒扣在瓷壇口,慢慢加入水,這樣以來,完全密封的環境就形成了。
隨後瓷壇就這麼被他放在腳底下的碗櫃裏,那裏的溫度環境很適合發酵。
漢尼拔第一次聽見這麼明顯的威脅,半響之後,才慢慢反應過來,俊美的臉上露出微笑:“原來如此。”
“好吧!”男人聳了聳肩,有點粗俗的動作他做起來卻十分優雅:“我會努力配合的!”
戴納坐在椅子上聽見這句話,嘖了聲,也沒有說信與沒信。
“希望如此。”
“不過我一直有個疑問……”漢尼拔罕見的露出一個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