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原來如此
那個晚上,墨滄一夜未眠,她覺得,自己這一生的眼淚幾乎都要流幹了。
原來事情的真相竟是這樣。她的父王,那個精明強幹的六殿下,還有百年的望族祝家,竟是就這麼消隕了。不過花開花謝數十載,這上京城又繁華如初,熱鬧喧騰,誰還記得那個滿是鮮血和火光的夜晚呢?
更不用說,去弄明白這個中原委了。
自古成王敗寇,可是她的父王,也未曾想過去爭奪什麼,怎還是落了這樣的一個結局?你不害人,自有人害你。
勝利者書寫的歷史,自然是標榜自己匡扶正義,所以,她的父王,只能是被釘在恥辱柱上,讓後來人唾罵,甚至無論的絕艷驚才,都要淪為一個籍籍無名之輩。
墨滄自然沒有因為蒙全德叫的那聲“公主”而訝異或驕矜,她只是單單的覺得難過,而所有的事實真相,都好似本該就如此一般。
廬嵩山上人人傳言她的母親墨南六是一個叛經離道不惜出賣師父背叛宗門來求取榮華富貴的女人,可是,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師父又怎麼會不告知自己呢?
墨滄捏着手裏的板塊玉佩,幾乎察覺不到被稜角刺傷的疼意。三師父墨南鬼的話忽而清晰的在她耳邊響了起來。
難怪他會對逸師兄說那樣一番話。
依着師父的性子,以德報怨這樣的事情簡直是再平常不過,更何況是對自己的徒兒呢?所以,誰都沒有錯,她的母親墨南六和父王軒轅驕相愛沒有錯,師父撫養了她墨滄也沒有錯。
可是事情到了這般地步,究竟誰是錯的呢?
墨滄一夜間昏昏沉沉,幾乎要鑽進這個牛角尖裏頭去。
蒙全德沒有讓她困惑太久,只說六皇妃自始至終,都沒有背叛過墨門。
當初大軍西行,軒轅驕在路上遇到了墨南六,許是因為她名字裏頭帶着一個六字,為人機靈可愛,軒轅驕帶她同行了一段時間。
後來,墨南六問他是否願意帶自己走,軒轅驕自然是答應了。那年墨南六下山歷練,與師父約定四年為期,所以,四年以後,她帶着不自知的身孕回到了廬嵩山上。
墨東行自然是生氣,可是又不捨得拿這個自己從小帶到大的徒兒怎麼樣,所以,他讓墨南六下山去了,他會在一年之後,告訴墨門宗人,她沒有回來。
沒有回來這個結果,自然不是特例。宗門眾人,凡是下山歷練的,有許多都留在了貴人門下,為國泰民安盡着自己的一份力量。
所以,即便人沒有回來,書信也是有一封的。
墨東行說,你就不要寫信了。
這話,自然是要同她斷絕關係,不再認她這個徒弟。
墨南六哭着在總門外跪了很久,她也走的很堅決。她是不能放棄肚子裏的孩子的,所以,她去了軒轅驕早就囑託過她的地方,上京城的祝家。
祝家將她藏的很好,直到最後,當今的皇上軒轅玄也僅僅只是知道軒轅驕深愛的女人為他殉了情。
蒙全德一個大男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道:“公主,當年六皇妃生下您,就千叮嚀萬囑咐的告訴末將,一定要將她的親筆信和您一併送到廬嵩山上去,交給墨巨子,這麼些年來,屬下一直默默的在暗中看着您長大。”
“看着您,就想起了六皇妃……”
墨南六自然是早已心存死志,所愛已去,她斷不會獨活。說她勇敢的選擇了死亡也罷,說她怯懦的不肯正視現實也好,總歸是斯人已去。
墨滄心裏頭有許多的疑問,看着哭的跟個孩子一樣的蒙全德,也只得按下心來,一句一句的問着他。
“你們一直在暗中看着我,那應該知道我師父究竟是怎麼死的吧?他真如傳言所說,是西惟師叔害死的嗎?”
她本以為自己可以平靜下來,但是沒想到,說出口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的顫。
熟料蒙全德搖了搖頭,說是他們只負責保護公主的安全,讓公主無虞,墨門中的事情,斷不會插手。這樣的天下大宗,怎麼會放過“反賊”的余部呢?
所以,在廬嵩山上,他們的處境也可謂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當墨滄下山去往寧山書院的時候,他們是鬆了一口氣的。
聽着蒙全德這樣說,墨滄不由得愣住了,如果他所言是真的,那自己在上虞城中數次險些受辱,甚至還有一回被馬文的書童打的遍體鱗傷性命垂危,他們為什麼都不露面?
蒙全德自然是善於察言觀色,看着墨滄變化的臉色,他有些落寞的解釋道:“當初墨巨子答應留下您在身邊撫養的條件是,十六年以後,我們才可以出現在您面前。”
“在寧山書院,屬下數次都險些壞了約定……”
師父……
墨滄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師父是博愛的,這不僅僅只是因為宗門的訓誡,更是因為他骨子裏便是如此。
她是離開師門的墨家子弟的女兒,可是她的師父還是在她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嬰兒的時候,就為她想好了以後的路。
墨東行知道,廬嵩山上留不住墨滄,所以讓她下山歷練,不是讓她同旁人一樣,而是讓她去上虞讀書,讓她見識更廣大的世界。
三年以後,這條路該怎麼走,都是墨滄自己來決定。
師父含辛茹苦的將她長大,交給她四季交替日月輪迴和做人的道理,可是,卻從未左右過她的人生。
墨滄越是往下想,一個冷嗖嗖的念頭就止不住的往上浮。
一直壓在心底的那個謎團,就好似深水之中在底部慢慢凝結成的巨大冰塊,以勢不可擋的銳利往上走,終於在陽光出來之前浮上了湖邊,一汪清亮的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結冰,發出清脆的聲音。
迴響,迴響……
她的師父!
墨滄猜測了無數種可能,可偏偏沒有想過最後一種。師父是西惟師叔害死的,可是,這裏頭未免沒有自己的因素在。
若是她乾脆果斷不受任何影響的來做決定,師父本身,於她而言,不也是一層阻礙嗎?
看來,當年的事情,跟宗門眾人,也一定有很深的關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