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拖時間
坦白說，郭嘉這個時候到，還是讓方夏頗為吃驚的。
從許昌到譙郡雖然不遠，但是她當初也走了好幾天，郭嘉要這個時候到，基本上就是方夏收到徐州黃巾向譙郡來的消息沒多久，直接就出發了，甚至可能比她還早一點。畢竟郭嘉身體比方夏差遠了，方夏可以折騰，他折騰不起。
這事兒除了說明他做事果斷利落之外，也證明了他和方夏用的不是一個情報網。
不然根本來不及的。
本來這件事情，方夏也不該這麼晚才發現的，只是她仗着對“遊戲進程”以及“歷史發展”的熟悉，對這方面就有些大意了，因為這段時間豫州風平浪靜，這一波黃巾本來該去打孔融的，所以她根本就沒有防着這一手。
郭嘉作為一個有心人，他說不定比方夏知道的還早。
而且，郭嘉本來被拘束着天天喝葯，他心中絕對十分不爽，方夏又不在，全許昌能夠說服他聽一二的人，必然只剩下一個荀彧了，其他人郭嘉都不會買賬。而荀彧做事兒一向顧全大局，而且他因為性子太好，郭嘉欺負老實人也不是一兩回了。
如果郭嘉以譙郡危難，為人臣子自當為主公分憂這一點來說，荀彧說不定真會放手。畢竟在歷史之上，郭嘉怎麼死的，相信基本上了解他的人都知道，這是有先例的。以這個理由為借口，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這也確實是郭嘉能夠干出來的事情。
正在方夏心中轉過這些想法的時候，郭嘉已然上了城頭。
作為方夏的軍事重臣，他的地位儼然還在鍾繇這個太守之上，自然不會有人攔他。
那個傳令兵也只不過跑的快了點而已。
郭嘉站到了方夏身邊，幾日不見，他似乎顯得更加消瘦了，顯然沒有好好養病吃藥。但是相比他的身體，他的氣勢卻十分高昂，作為一個絕代的謀士，他的歸途本來就應該是戰場，而不是藥房。
方夏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只道：“既然奉孝到了，那一切便都交給你了。”
她想了想，還是沒有問許昌的近況，此時場合不對。
反正真的有問題早應該報給她了，總不至於會比譙郡還糟糕。
這麼早就要經歷這樣的局面，方夏壓力其實也很大，郭嘉能夠給她很多幫助，要說對他來一點都不期待，那就是扯淡。但是郭嘉的身體也是一個問題。不過人既然來了，那麼其他都必須放在一邊，以公事為準。
如今譙郡這些士兵本來士氣就不算太高，他們雖然被孔伷帶去討伐過董卓，也算上過戰場，但顯然是打醬油的，很多人連血都沒有見過，都是些青頭，不過譙郡乃是他們的家鄉，保家衛國很多時候，家是排在國前面的，很多人不懂大道理，卻也知道自己一退，後面遭殃的是父老鄉親。
方夏要做的，就是讓郭嘉樹立足夠的威信，給這些人信心，讓他們知道，雖然譙郡的守護神許褚如今被自家的族人給拽回去塢堡，暫時管不了他們了，但是只要聽郭嘉的吩咐，聽她的命令，城池是肯定可以守住的。
郭嘉並未露出訝異之色，他似乎永遠是那樣風輕雲淡，似笑非笑的模樣，閑來覺得欠揍，但是真的到了關鍵時候，偏偏是這幅樣子，卻讓人覺得極為可靠。他唇角含笑，對方夏點了點頭，道：“自該如此。”
來的路上，郭嘉早已為此做出了充足的準備，因此此時顯得十足的從容鎮定。
方夏看着他如此，竟然也覺得心中生出了無窮的力量。
她笑道：“依奉孝之見，這黃巾當得如何？”
這話，自然便是替城牆上那些士兵問的，他們只要知道了，整個譙郡該知道的也都會知道了。
管亥周倉兩部人群一共萬五，此時在城下的卻並沒有這麼多，大部隊在後面安營紮寨，雖然他們現在已經快揭不開鍋了，但是只要能夠咬牙硬撐挺過這一劫，從譙郡獲得糧食，無論是敲詐還是攻城，只要能夠拿到糧食，那麼就可以海闊天空。
如今城下的人，看起來不過兩三千之數，不過管亥為了拿出氣勢來，這些人都是整個黃巾之中的精銳了，皆是壯年男子，便是不會什麼武藝，隨便拿着武器亂砍，也能砍死幾個瘦弱點的士兵，看起來便有種彪悍之氣。
郭嘉聞言，露出慎重之色，一一看去。不得不說，這一番裝模作樣，確實挺能唬人。
他與方夏雖然自從分離之後再見，並沒有說過一句多餘的話，但彼此之間這點默契還是有的。而且方夏很大程度上，在政治上是荀彧教的，在謀略上是郭嘉教的，目前徒弟還沒有出師，郭嘉這個老師傅肯定是餓不死的。
城上之人見此，皆是屏住了呼吸，生怕郭嘉給出一個不好的答案。
可是在場所有人，甚至連方夏都不知道，在他們想着如何讓黃巾知難而退的時候，郭嘉想的已經變成了如何收編這一隊黃巾。方夏既然作為豫州牧，總該有點自己的軍隊，郭嘉之前與方夏交換過意見之後，打孫家的主意，但是現在他改主意了。
孫家和劉表的戰爭一時半會完不了，而且如果得了孫家投靠，那麼孫家的勢力甚至會在方夏之上，主弱臣強，這可不是好事兒，類比一下，就好像是如今的大漢天子劉協與董卓，雖然郭嘉很自信只要孫堅一死，他能夠製得住孫伯符，但也不介意加一層保險。
現在這一隊黃巾就是他的保險。
正當此時，城外黃巾前來叫陣了。
管亥與周倉乃是領頭的渠帥，自然不會自降身份前來，因此此時來的，只是一個頭目，他乃是管亥心腹，對他忠心不二，甘願執行這樣的危險任務，而且管亥對他也十分信得過。
由於只是來的一人，因此在他進入弓箭的射程之後，方夏擺了擺手，讓人放他過來。兩軍交戰，不斬來使，這是規矩。雖然兵法有雲，兵者詭道也，但是人家區區一個人，弄得草木皆兵，也顯得太過小家子氣了，便是把他放過來又如何？她這一點氣度還是有的。
反正她的目標只是佔據地利守城，也不打算放棄優勢出城與他們交戰，那邊想要談條件，那麼就談唄，她拖得起，管亥拖不起。
這麼一來，全部人的注意力，自然而然的集中到了城下那個信使處，渾然忘了郭嘉還沒有回答方夏的問題。
那信使一路狂奔過來，高聲道：“渠帥知譙郡富庶，糧秣充足，特來相借糧食五千石，望城中主事之人成全。若得救濟，我等三萬餘口，定然轉身便走，不犯貴城一分一毫。”由於黃巾中大部分都是貧苦老百姓，讀書識字的極少，因此這段話，還是他們抓耳撓腮才想出來的。
漫天要價，坐地還錢，這人先將自家黃巾的規模誇大了一輩，由萬五之數，變成了三萬，這麼一來，自然足可以震懾譙郡這個小城了。而且譙郡並不是產糧大戶，徐州以及北海一代才是，再加上現在青黃不接的時候，因此他便只要了五千這個數字。
方夏覺得管亥叫他來的原因，很可能是因為此人天賦異稟，嗓門極大。
哪怕隔着老遠，他的聲音城牆上的人也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不過此時也就方夏有閑心想這個，其他人聽到這話，自然萬分生氣。
方夏隨口問道：“如今城中存糧幾何？”
底下人頓時一驚，不知道她問這個，是不是真的存了將糧食與這些黃巾賊的心思。
不過管理相關事務的主簿很快便上前道：“加上舊年陳米，也不足一萬之數。”
方夏心道譙郡這還挺富裕的，許昌的倉庫之中，可是真的窮的叮噹響什麼都沒有。不過這也跟譙郡只有各自為政的富戶，而許昌由世家統籌有關係。世家各自存糧自然極多，但是方夏自然也是看不到的。
郭嘉隨手指了一個士兵道：“你去與他回話，且說這數目太多了。”
方夏明白了郭嘉的意思，微微一笑，解釋道：“與他拖着罷，總不是我們吃虧。”
本來聰明人都能明白郭嘉的意思，再加上方夏這麼一點破，底下人自然明白怎麼一回事兒。
那士兵愣了一下，才應聲回道：“這數目太多了。”
他嗓門沒有那個黃巾大，但對方也聽清了，同樣也是一愣。
管亥派他來，只是因為在他們到之後，譙郡已經封鎖，他們攻城而來，其實並沒有獲得什麼信息，如今城中情況一概不知，知道的信息不過是周倉提供的，之前攻城時候的過時信息，因此打算試探一下。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管亥已經做好犧牲一部分人，保住大部分人的準備了。
但是現在譙郡這方雖然嚴陣以待，做好了守城準備，但是滿城縞素，對待他的態度又如此之軟，是不是說明其實孔伷死後，群龍無首，譙郡就是一個外強中乾的軟柿子，很容易隨便拿捏？現在看來倒是個好機會。
他心中一轉，嚴厲道：“我們三萬餘人，只要五千石，這還能嫌多？”
雙方自然一陣討價還價，譙郡這邊也不還價，只一直說些沒營養的太多了。
黃巾這邊覺得譙郡態度似乎太過綿軟，因此也咬定五千不鬆口。
如此一來，自然沒有談攏，雙方試探性的交戰了一波，便鳴金收兵，各自回家，日後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