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單翼古鋼琴(六)
顏霏帶着幽緞出來的時候,華曦正正襟危坐在暗夜別墅的客廳里。
“鐲夜入夢了。”
“啥玩意?”顏霏一臉懵逼。
華曦便將方才鐲夜被勸動后提出要回屋準備一番,她在門外左等右等等了一個多小時這才察覺不妙進去一看才發現,鐲夜居然服下了安魂引,孤身一人入了莉婭的夢。
“我們不是要回溯時間嗎?她這,這進入莉婭的夢是個什麼情況啊?”顏霏腦袋上的霧越來越大。
“莉婭的夢裏,有她想知道的真相。”
“那不是啊!”顏霏氣的想把鐲夜翻過來摔過去,“我們直接回溯時間不也能看到真相嗎?那個入夢什麼的,我以前聽你們說的,不是不穩定性因素很多嗎?為什麼鐲夜要選擇入夢啊。”
比起什麼勞什子的真相,朋友平平安安才是更重要的事。
華曦將視線落到客廳的角落,壁爐的火光沒有完全照亮,反襯的那處明明滅滅,幽晦叢生。
“她不敢賭。”
***
眾人一番商議,決定讓夭璃留守別墅,看好沉睡的鐲夜,顏霏同幽緞,華曦二人一同進入莉婭的夢境。得到這個安排的顏霏偷偷瞄了眼幽緞,雖然後者將自己的情緒掩藏的很好,但還是能瞧出鬆了口氣。不用直面面對清醒的鐲夜,這樣的逃避心理還是可以被理解的吧。
當然這種鴕鳥式自欺欺人的辦法時效性委實太短。
層層斷裂的山花裝飾在夜色瀰漫下將整座古堡映襯出畸形的璀璨,終年不敗的紅玫瑰為遠道而來的客人獻出無聲的絢爛。還未等顏霏研究透這座處處彰顯巴洛克風格的城堡建築,莉婭的夢境就將初來乍到的三人直接帶到了幽深如許的階梯前。方才還響在寒風中的夜鴉聲一瞬而息,只留下一縷尾音纏繞耳側。
裝飾以花葉的樓梯在微弱的燈光下透着巴洛克時期特有的繁麗感,而月光浸潤下倒掛在圓瓣型穹頂上的一溜蝙蝠卻為這一室奢華披上頹廢的外衣。
顏霏邊四處觀察邊往上走,不同於意大利的早盛,德國在18世紀才進入真正的巴洛克時期。盛世華服籠罩不住頹靡的本質,界與迷信與科學間的18世紀,是真實意義上的灰暗時期。在此之前——
17世紀三十年代,吸血鬼一詞首現德國。
一路拾階而上,夢境的牽引力使得她們不知不覺間來到古堡的頂層閣樓。一切與莉婭所描繪的夢境幾乎全然相同。
古堡閣樓的大門輕輕推開,厚重的落地窗帘,空中飛舞的微塵粒子,落地窗外大片大片的玫瑰花海映入眼中。
唯一不同的,是她們所在的這個夢域裏,有一個美人。
纖長雪白的手指拈着枝剛去了刺的玫瑰,削薄的肩背放鬆半倚半靠在沙發扶手上,長發被輕紗似的月色籠着鋪了滿身。
華曦是華美,幽緞是風情。鐲夜的美從一開始,就是驚心動魄,只不過她從來喜歡把自己掩藏於黑夜中。
此刻的幽緞睜着眼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不敢相見,故相見。
她定定的看着眼前將她驚艷到幾乎心臟驟停的鐲夜,平生第一次手足無措。
鐲夜對於她們的到來沒有什麼反應,一直就是捏着朵花,出神的想着什麼。她這個樣子對於幽緞更是煎熬,如果尷尬也有高潮的話,那麼此刻的氣氛可以說是飆到了頂點。
當然沒多久她們就發現了異常,夢境中的鐲夜似乎並沒有看見她們,而且這個“鐲夜”好像同她們認識的那個鐲夜有些不同。
雖然是相同的身材相同的五官,但是這個鐲夜臉上的懵懂和天真是暗夜別墅的鐲夜不會有的。顏霏感覺對方看不到自己大着膽子上前湊近了去看,果見這隻鐲夜的神態像極了十八九歲的模樣,神態里藏不住獨屬於少女的純澈。這樣的鐲夜倒是讓人感到新奇。
顏霏一看就看入了迷,猝不及防被人揪着后領子拉回來,轉頭就對上了幽緞含冰的眸子。
“這是怎麼回事?”幽緞有些沒好氣的問華曦。
顏霏聽着這不悅的口氣似乎並不是因為自己被愚弄,而是有點像自己寶貝的東西被人瞧了去的……惱……惱怒?
“我們初來乍到對此地一切都不熟悉,如果貿然現身只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誰問你這個了!”關於鐲夜看不見她們這個問題幽緞也就先開始疑惑了一下,之後也捋清楚了,華曦的回答令原本就焦躁的她升級為狂躁,“我是問真正的鐲夜去哪了?”
似乎這個問題也讓華曦有些不解,她沉吟片刻道:“真正的鐲夜正是我們眼前這位。只不過她僅僅擁有鐲夜的靈識,而且是昏睡的靈識。”
“啊只有鐲夜的靈識?”顏霏立刻發現了華點,“那鐲夜的肉體在哪?”
華曦:“……在暗夜別墅。”
顏霏:“……哦,哦對。”
幽緞沒有理睬她們的智障對話,而是緊追問:“那她什麼時候能醒來?”
“鐲夜寄靈識與莉婭夢中的鐲夜體內,這是最安全穩妥的入夢方式。因為相比回溯時間,入夢的風險要大很多,因為回溯時間后,從前的本體和現在的本體可以並存,就好比夭璃能見到懷孕的孟秀君。但是一旦入夢,本體之間彼此影響就會出現錯亂的情形,鐲夜的選擇能很好地避開這一問題。”華曦解釋完拍拍幽緞的肩膀,安撫道:“等時候到了,鐲夜自然會醒過來的。”
顏霏在閣樓房間裏轉了一圈,“為什麼沒有莉婭的身影?我們在莉婭的夢裏,看到的都是莉婭的視角,可是為什麼沒有出現莉婭呢?”話音剛落,她突然想到一種可能性,“難道說,我們代表的就是莉婭?”
“不。”華曦向後退了一步,同時將顏霏整個人拉到一邊,眾人屏息凝神,聽見有腳步聲自樓下傳來,步步逼近。
“這是鐲夜的夢境。”
話音甫落,閣樓的門再次開啟,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立在門前,月光映亮他一身暗紅的華服,和無名指上佩戴的那枚克什米爾藍寶石。其餘一切皆沒入黑暗,難以辨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