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故人歸(六)
我認命的收拾着一片狼藉的廚房,背後跟着一條哭唧唧的尾巴,實不勝煩惡狠狠的拍了下她的腦袋。
“有完沒完了,閉嘴。”
她果然不哭了,獃獃的坐在一邊看着我忙進忙出,我惱了,把手上的布巾拖把往地上一摔,“你就不能來幫幫我嗎!”
“哦!哦!”她如夢初醒的樣子,頂着滿腦袋炸焦了的頭髮跑過來撿地上的布巾。我眼角餘光在掃到那爆炸頭的時候腹部一抽再也抑制不住蹲在地上狂笑起來。
“華曦,你好壞啊……”她拿着布巾一臉委屈的看着我,腮幫子有點鼓,“你還笑我。”
“我沒有。”我硬生生的憋了回去,肚子忍得絞痛。
她湊近來,在我僵硬的臉上巡視一圈,忍無可忍,“你還在笑。”
“說了沒有。”我轉過身,想要即刻逃離現場,好找一個犄角旮旯笑夠了再回來。
“嗚嗚……”盛雪更委屈了,嗚咽出聲。
聽到這樣的聲音,我幾乎能想像的出來她在後面委委屈屈抹眼淚的可愛樣子,啊……實在綳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
“嗚嗚嗚……華曦你……你……”
“哈哈哈哈哈對不起,我……哈哈哈哈哈哈哈……”
“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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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她哭的昏了過去……對沒錯她哭暈了。不過我覺得這個和她的體質沒什麼關係,她看上去也不是那麼弱不禁風的人,我猜想她可能是因為炸了廚房受到了極為嚴重的心理刺激,所以才會因為哭了一會暈倒。
對,畢竟如果她是單純因為哭暈倒的話,那我的罪過可就大了。
我在收拾廚房的時候還在反思,我剛才到底應不應該笑話她,但是反思數次終止,原因是我每當想起她頂着爆炸頭哭唧唧的樣子都會破功大笑一陣再繼續反省,而每當笑完后我好不容易積累的負罪感幾乎所剩無幾,要重新積累,積累到一定程度又會返歸為零。屢次循環往返,我終於放棄了。
真的很好笑,我只是順應天性,何錯之有。怪只怪她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大不了等她醒了讓她笑回來就是了。
我這麼想着,廚房已經收拾的差不多。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算了算時間怎麼也該給她吃點什麼,人類沒有食物是會死亡的,可不能讓她死在這裏。我取了籃子就準備去花園裏采果子,可是看了看廚房我的心頭猶豫了。
…………
到底我是為了什麼才會拿了兩本菜譜站在這裏啊!
面對一台的鍋碗瓢盆,我深切的感受到了書里說過的人類特有的情緒——絕望。
然而沒有辦法,她那個狀態大概再也吃不進果子了,如果心情不愉快,那麼吃什麼東西都和吃□□無異。罷了,為了我第一單任務,就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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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進來。”
房間裏傳出悶悶的聲音,我端着一鍋湯不方便伸手推門,便只得再次用腳再次輕輕點了三下門,對屋裏提示道:“那我進來了。”
言落,對準房門猛烈一踹。
“duang——!”
門板飛了出去,正砸前來應門的盛雪身上。
我:“……”
盛雪:“……”
我:“……”
盛雪:“……你是不是恨我?”
“不不不絕對沒有這個意思。”我想要擺手,但是我手上端着一鍋湯不方便做這個動作,只得作罷。
盛雪原本有些難過但是看見我手上端着的湯之後,心情似乎好了很多,一點也看不出剛才被門砸過。
“你給我做了吃的?”她露出欣喜的眼神。
“對。”我點點頭,把湯放在桌子上。
嗯……這個鍋有點大,放在桌子上好像不是很美觀,於是我準備去樓下拿點漂亮的盤子來裝飾一下湯。盛雪卻拉住我。
“你……不和我一起吃嗎?”她問。
“我看這鍋太大,給你拿點小的器皿來,方便喝一些。”
此言一出,我感覺有些奇怪。我似乎從來沒有這麼會替人着想過,雖然盛雪是我接觸到的第一個人。
“不用了不用了。”她聽完我說的話非常高興,但緊接着連連擺手,拉過我坐到桌邊。“我們一起喝吧,你不是已經準備了湯勺嗎,雖然……有點偏大,但是喝湯還是沒有什麼關係的,大一點喝着也香嘛。”
嗯,這話對我很受用,我聽着很高興。於是把湯勺塞到她手裏,笑道:“那你快喝。書上說涼了就不好喝了。”
“嗯。”她笑的有點甜蜜,映入眼中直覺眼前一花,我似乎覺得這個笑容格外的好看。
“噗——”
“……”
在我覺得她笑的好看的下一秒,她毫不留情的把湯噴在了我的臉上。
“咳咳咳咳,你,你……”她邊咳邊伸出一根顫抖的手指,一臉妾有意奈何郎心似狗肺的看着我。
這……還有天理嗎?我殫精竭慮研究菜譜千辛萬苦終於做出一鍋湯來,她不感激也就罷了,居然還這樣看着我,目光逼人怒火燃燒,似要把我燒成一把灰。
原來好心就是這樣的下場,我憤然離席,霍的一下順腳把門板踹了出去。
她被我嚇壞了,坐在那裏不知所措,我發完火之後也覺得有點尷尬,氣氛一時間微妙起來。
“你……”
“我……”
“你……”
“我……”
我們你你你我我我的雞同鴨講的問候了半天,終於她憋不住,一臉中毒了擔心自己很快會死表情的看着我,忐忑的問道:“你用什麼煮的湯?”
我坦然答曰:“池裏的蓮花。”
她不信的眼神甩過來,“還有呢?”
我對答如流,“樹上的梅果。”
她扶額,“還有呢?”
我不知為何有些發虛,“地窖里封存的雪水?”
她西子捧心狀,“還……有……沒……有……”
我後撤了半步,“池裏的……淤泥?”
“啊啊啊啊啊!!”盛雪突然一聲暴喝,然後衝出房間,大老遠我只聽亭下一陣水花聲。待我追出去后,只見她整個身子浸在水裏,一隻手摁着胃部,一隻手死命掐着脖子,瘋狂的在池子裏嘔吐着些什麼。
我渾身一個激靈,在腦中迅速的搜索了一下盛雪此時的病狀,她——
好像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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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沒有懷孕!”盛雪推開我端過來的一大鍋“安胎藥”,一臉覺得自己可能會被眼前這個我活活氣死的表情。
“可是你不是嘔吐不止么?”我有點發慌,她要是難產死在這裏,那我也太冤枉了呀。
“那還不是得歸功於你那碗湯!”她一張臉憋得通紅,“到底是誰告訴你的那些東西可以拿來煮菜做湯!你究竟是什麼思想呀!”
我,我有什麼辦法,我也很絕望啊,我又不會做菜,我看那些菜譜里寫的東西實在沒見過就只能找點相似的下湯呀,我哪裏知道那些東西根本不能吃,反正我吃了什麼都不會死。
這些話在我肚子裏轉了很多圈,每每呼之欲出卻被我硬生生擱下。算了,孕婦脾氣大不宜與之計較。
我放下還在冒着熱氣的安胎藥,坐下開始思考究竟怎麼樣能立刻解決盛雪的問題。
“誒,你上次說你哥哥那個事,你打算怎麼辦呢?”我問她。
她見我不再提懷孕之事,也沒有再繼續發怒下去,而是一本正經開始和我說她哥哥給她托的夢。
“不瞞你說,我和我的哥哥從小就有靈根,我們每天晚上都能在夢中相聚。”她這麼快進入主題讓我很是驚訝,這些話像是早就打了千萬遍腹稿準備和我說。
“哥哥在夢裏的樣子和在現實中的樣子是相同的,他看起來很憔悴,所以我猜他在現實中過的根本就不好。王上一定每天都虐/待他,逼問他我的下落。雖然他一直和我說他過的還好,王上把盛國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找見我已經打算放棄了。但我想,哪怕王上最終放棄繼續尋找我,也不會善待我哥哥。”她說到這裏哀求的看了我一眼,繼續道:“哥哥問我現在在哪,安不安全。我很高興的告訴她,我在一個仙子住的地方,這裏有很美的風景,很美的人,很溫暖的房間,很舒適的床鋪。最重要的是,這裏有人,有這個能力把他救出來。”
我被她那麼一看本來就有點慌神,這聽她這麼一說,我更慌了。
“我……不是你說的什麼仙子。”如果要說是仙子,眼前的她倒是更加貼切。而且……
“我不知道該怎麼幫助你。”
我坦誠回答。
她明顯不相信,“你怎麼會不知道?我知道,你會術法。你不會生病不會老去不會死亡,你不是神仙又怎麼樣,你就算是妖是魔只要你能幫我,我的性命任由你取!”說著她視死如歸的看了一眼之前給她準備的安胎藥,凜然道:“就算你要我天天喝這個,我也願意!”
我驚呆了,倒不是驚呆她這番壯烈的言辭,也不是驚訝她和她兄長血濃於水的親情,而是震驚的發覺——
我做的東西,可能真的很難吃。
我看了看已經不冒熱氣的安胎藥,又看了看一臉準備慷慨就義的盛雪。
“好吧好吧,你贏了。”
我說完便把安胎藥倒出了窗口。
盛雪一臉驚喜,“你這是答應幫我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答應的,你有一顆好心。”
果然!!
我忍無可忍,“你就是嫌我做的東西難吃!“
盛雪一臉迷茫,“你說什麼?”
“你走吧!”我好難過,第一次這麼用心做事卻換來這樣的結果,“我想一個人呆一會。”
“不是啊,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盛雪伸手拉住我,我一把將那個柔弱的力道推開。
“我再也不會做東西給你吃了,你快走吧,別來煩我。”我幾乎是吼着把她趕出了房間,用術法釘上房門。接着一把掀開被子把自己整個人都包了進去。
眼睛好酸好難受,人類是不是都是這樣的呢,明明不喜歡的是一樣事物卻偏偏要折騰出另一件事情來掩飾自己對第一件事物的厭惡,不喜歡就明說好了。
唉,好失落。明明那麼用心的研究了,卻還是換來這樣的結果。為什麼投入和回報不一樣呢?書上明明有說“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我……我也算很努力了,可是她卻……
空氣中隱隱約約還有之前那鍋安胎藥的味道,一聞到這個味道我就想起我第一次做的那鍋湯,心中更委屈了。
再也不做東西吃了,再也不做任何東西吃了。
唉,還是好難受。怎麼會這樣呢?從來都沒有什麼事情能讓我這麼難受。
難道,我真的已經有了書里說的那種名叫情感的東西嗎?
如果所謂的情感,換來的只有痛苦和難受,那我寧願不要。
永遠的無悲無喜,無感無怒。
也沒什麼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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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在我的世界裏,從來沒有時間的概念,但是對於盛雪來說,一天天過的很快。
她的精神似乎沒有之前那麼好了,從她眼角的陰影我能夠看出來,她精神差的原因是質量不好的睡眠。
我從庫房裏選出一些安眠的藥材縫進她的枕頭,卻於事無補。她的精神一天天差下去,終於有一天,她爆發了。
這天,我剛從新增的資料中了解到——
盛國,都城破。
“華曦!華曦!!”
盛雪跌跌撞撞的跑到我的房間,撞入我的懷裏。我看着她的樣子,心臟微微抽疼,“你怎麼了?”
“我,我昨天晚上,夢見哥哥,哥哥……”她臉上佈滿淚痕,一張櫻唇早已沒有剛來時的嬌艷,那上面竟然已經有了乾涸的血痕。
“你不要急。”我緊緊摟着她,不知為何,此時的我竟然同她一般緊張。“慢慢說,我在這裏,你慢慢說。”
“哥哥……”新的眼淚從她的眼眶中滑落,與那些舊的淚痕交織匯融在一起,看得人心中難受。此刻看她哭泣,我完全沒了先前的新奇好玩,反倒是自己心裏頭悶得難受,極有和她一起哭的衝動。
“我夢見哥哥受了很嚴重的傷,好像是王上對他動刑了!”盛雪的眼中佈滿驚慌,“很可怕很可怕的刑罰,給我哥哥臉上留下了很可怕的傷疤!然後,然後我記得……“她抱住腦袋死命回憶,越想越痛苦可是不得不想。
“然後王上把他關入了水牢,水牢是暗無天日的,整個人浸泡在水裏,那是對待盛國犯了極重的罪行的犯人才會被關押的地方。他們,他們怎麼可以,這樣的,對待哥哥!”盛雪哭的快接不上氣,“陰冷,潮濕……更重要的是!!”
“哈,咳咳,哈咳。”盛雪被嗆到,狠狠的咳了幾下,我伸手去接,不料在她咳出來的液/體中看到了量不多但是極為刺目的血痕。
“華曦,華曦。”
“我在!”我趕緊托住她的腦袋,她兩隻眼睛已經開始翻白,我知道這是因為她的精神受到了嚴重的打擊,日復一日與日漸增的精神折磨,已經影響到了這個少女的身體健康。
“華曦,盛國,有危險。”盛雪死死的抓住我的袖子,隔着布料我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她內心的痛苦掙扎,“求你幫我,求你幫我。我知道你可以的,他們打進來了,他們有着最鋒利的武器,最強健的馬匹!!等到他們把都城攻破的那一天,我不知道他們會做什麼!”她聲淚俱下,雙膝一曲直挺挺的向我跪了下來!
“你做什麼啊盛雪!”我驚訝的要把她扶起,不料她這一次是下了狠心,死命拉也不起來只當自己膝蓋已經被鐵釘釘在地板上。
“華曦,他們可能會放火,可能會屠殺,就算最輕微的,只是把整個王宮軟禁起來,也會波及到我的哥哥!我的哥哥被關在那樣的地方,他根本逃不了,根本逃不了……就算不被燒死殺死,也會被餓死……怎麼辦,我究竟該怎麼辦……華曦我求你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怎麼會這樣呢?前陣子還是好端端的,一下子,這麼突然就……”盛雪的呼吸開始急促,整個身子已經完全控制不住顫抖。我知道這也有別墅的磁場影響在,對租客的身體算是一種無形的侵蝕,她的磁場越強就越會被別墅反噬,也就越能……對她所在的世界產生最強大的影響……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她給她的國/家帶去的……是極端負面的影響。
她曾對我說,她那身為國師的哥哥曾經算出盛國有災星臨世,不出三年便要亡國。這算的一點都沒錯,而我猜想她的哥哥一定算出,那顆災星,就是他的妹妹盛雪。
所以他才要帶走妹妹,一則救他妹妹的命,一則免盛國的難。
卻沒想到,陰差陽錯,她的妹妹確實成功離開盛國,可偏偏入了我這暗夜別墅。
如果情況繼續惡劣下去,害盛國國破,害親生哥哥身死的,都是盛雪。
而她,並不知情。
盛國何辜?國師何辜?盛雪何辜?
暗夜別墅,何辜?
我亦何辜。
懷中的盛雪已經昏厥過去,我知道現在再多的助眠藥草,再好的續夢仙丹都治不了她的病。心病唯有心藥醫,而我……當真做不來她需要的新葯。
真的做不來嗎?
我撫摸着她腦後柔軟的秀髮,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我,真的做不來嗎?
我,大概真的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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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日子又復歸平淡,盛雪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今天我在她房間裏給她挑選披風,外面下雪了,我想帶她去看看。
她看着我突然笑了,“雖然已經不夢見哥哥很久了,但是我也沒有之前那麼焦慮。這樣也少折磨你了。”
我鼻頭微酸,牽扯了一下嘴角,“瞎說什麼呢,你是我的租客。何來折磨一說。”
窗外飛雪漫天,一片亭台樓閣銀裝素裹頗有韻味。我心中不知打哪來的萬千感慨,第一次覺得時間也過的很快,轉眼間隆冬悄至,轉眼間夏雨又來。我這裏是千年萬年如一日,而對於人類來說確是聚散離合走一遭。
“穿這件怎麼樣?”我取出一件荷葉綠的厚絨披風來,拿到她眼前給她看。她含笑點頭,蒼白虛弱的笑容仍是暖意滿滿。我心中特別不是滋味,給她仔細披上,拉過她的手下樓。
她的手很明顯已經骨骼突出,整個人湊近一看就像是一堆枯骨拼起來的,消瘦的讓人心疼。牽着她的手,我不敢太用力。我生怕自己一用力道,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就會從我手中逝去。原來人類……這麼脆弱。
我的世界裏,從來無生無死無起無滅。我在書里看過很多生離死別的故事,沒有升起一點感觸。原以為我會在這一片冰山雪原里永世不起悲歡,哪料到有朝一日我也會感慨人世凄恍,苦樂無常。
“真好看。”盛雪突然輕聲讚歎。我被她驚醒,才發覺自己已經和她站在花園的玉階上,漫天飛雪迎面而來。
她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晶瑩的雪花很快融化在她的掌中,如風而逝。
“盛雪,這裏有些涼。我們去上面坐?”我提議道。
她卻搖了搖頭,“華曦,陪我坐在階梯上吧。小的時候,我哥哥就喜歡抱着我坐在階梯上。”
她這麼說了,那我也沒辦法拒絕。只得把自己身上的外袍解下來對摺兩次厚厚的墊在她身下。
她坐上去一臉幸福,“你真體貼。”
我笑笑,“嗯。”
她突然又接了一句,“要是以後你喜歡上了誰,那個人一定很幸福。”
“為什麼?”我有點奇怪,我知道喜歡是什麼意思,書裏面有很多至死不渝的佳話傳奇,可我並不覺得那些東西和我有什麼關聯,她會這麼說實在讓我很奇怪。
盛雪眨了眨眼睛,透出幾分狡黠,“因為雖然你傻傻的,不是很懂得和人相處,做出來的東西也不好吃,但是我看得出來,你的心很溫柔。”
誰給她的自信對我下定義,我不以為然。但是一想到她命不久矣,我也就閉了嘴。眼角的餘光瞥見她領口系帶有些松,我嘆了口氣,伸出手替她解開重新系了一下,這冰天雪地的萬一病情加重就糟糕了。
“誒,華曦啊。”
“啊?”
“你這裏一直都是這樣,從來沒有變化過嗎?”盛雪把腦袋靠在我肩上,合了眼睛同我說話。
我被她這一舉動嚇到,感覺她這樣像是隨時隨地會死掉,連忙把她推開接着讓她枕在了我的腿上。額……好像這樣看上去更加……算了,她身子虛弱,怎麼舒服怎麼來吧。
“什麼沒變化過啊?”我不懂她在說什麼,把目光移向雪景。點點紅梅在飛雪的掩映下,更加俏麗奪目,給整個園子添了幾許生機。
盛雪接着和我說話,她的聲音虛弱帶着些沙啞,卻仍舊很甜暖,直暖到人心裏去。“我以前聽哥哥說過,在遙遠的西方國度,有着和這裏不一樣的房子。那邊的房子很高很直,用了大量的金屬裝飾,一走進去金碧輝煌特別炫目。我以前一直纏着哥哥讓他帶我去看,可惜總是沒有機會。我想……大概這輩子都沒有這樣的機會了吧。”
我的眼眶溫熱起來,我吸了一下鼻子,喘勻了氣狀若平緩的問她,“什麼地方啊?我在書里看過很多,你要是喜歡,就和我說,我去找點資料圖給你看。”
“我……不記得了。”
盛雪蹙了眉頭,我不忍心看她,強笑着繼續問:“希臘?羅馬?只要你還記得一個字我就能找出來。”
她也跟着笑了,“那就羅馬吧,這個名字好聽,我也喜歡騎馬。”
我跟着她一起笑,“行,那就羅馬。一會上去了我就找資料圖給你看。”
“那個……華曦。”
“嗯?”
“你不要總叫我盛雪,太生疏了。”她嘟起嘴,有些不滿的樣子。
“那叫什麼?阿雪?雪雪?”說著說著我自己又笑起來,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在笑什麼,也不知道我會這樣犯抽一樣的笑多久。
“叫我霏兒。”
“霏兒?”我納悶了,這霏兒和盛雪有什麼關係啊。
她抬起手,輕輕在我鼻子上颳了一下,輕笑道:“這是我的乳名,傻瓜。”
“雨雪盛,則成‘霏’字。”
“盛雪,盛雪。不就是霏嗎?”
“盛雪,即霏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