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曲終人散醒別離
她全身沒有絲毫力氣,連眼皮都睜不開,但意識還算清醒。
藍池那幾人應該是逃了,高遠跟着追了出去,而沐流雲,正焦急的在她耳邊喊着讓她醒來。
然後她感覺身體被抱了起來,放在柔軟的床上,不一會,有幾道急匆匆的步子走進,在她身上一通檢查后無奈地表示無能為力。
她自己做的傷,自然知道尋常大夫是治不了的,這種傷勢,除了她自己,就只有風輕雲了。
在這期間,沐流雲一直將她抱在懷裏,她甚至能感覺到他身體微微的顫抖,有什麼熱熱的液體滑落在她脖頸間,耳邊還有他不停的帶着顫音的呼喚。
她心裏一疼,幾乎就想要回答,可惜這次是真的沒有力氣了,她能感覺自己的思維漸漸變的緩慢而遲鈍,腦中有什麼東西在慢慢抽離,最後,徹底陷入混沌黑暗之中。
沐流雲臉色極為滲人的掃了一眼跪成一地的御醫,只說了個‘滾’字,那幾個老頭便哆哆嗦嗦的跑了出去,房間裏只剩刻漏的滴答聲。
沐流雲抱着懷裏的女子,手上卻不敢用勁,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蒼白的臉,心頭自責和絕望交替着折磨。
珠簾叮鈴,小窗微動,沐流雲激動的抬起頭來,一身霜露滿頭銀絲的男子出現在床前。
“師父!”他一下子叫出了聲。
“救救師妹。”
一刻也不敢耽擱,風輕雲把了脈,一邊檢查傷口,眼中閃過意外的神色。
他不動聲色的繼續查看,半響,咬着牙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開始做拔刀的準備。
沐流雲心頭一急,連忙問道:“師妹的情況怎麼樣?”
風輕雲頭也不抬的繼續手中的動作,冷冷說道:“耽擱的時間太長,若是再不拔刀,她必死。”
沐流雲心頭像是被重鎚狠狠撞了一下,嚇的臉色一白,當即也不說話,將她的身體固定好,等着風輕雲拔刀。
護脈,拔刀,止血,上藥,包紮。
忙完這一切,天邊已經開始泛白。
風輕雲仔細聽了她的脈象,確定正常這才給她掩好被子轉身出了房門。
不大的院中,風輕雲一身青色長衫,負手立在一株海棠樹下,海棠花瓣從枝頭飛落,幾片打在男子肩頭,在銀色的髮絲間起舞。
沐流雲走到他身後,還沒來得及說話,風輕雲轉身朝着他胸口就是狠狠一掌。
沐流雲在他出掌的一瞬間就撤了防護,是以,這一掌完全沒有任何阻礙的打在他身上,身體被拋出近一丈,胸口氣血一亂,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風輕雲走到掙扎着站起來的沐流雲面前,聲音似從牙縫間擠出,“封了她的內力,絕了她的毒術,你真是她的好師兄,這就是你的愛?你口口聲聲要給她世上最好的一切,致命的一劍,這就是你給她的?”
沐流雲隨手擦掉嘴角的血跡,眼中無邊的愧疚和傷痛,“流雲知錯,請師父責罰。只要能讓師妹好起來,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師父,師妹現在可還有生命危險?”
風輕雲冷冷的盯了他一會,“若是能醒來就無憂,若是醒不過來,流雲,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沐流雲佈滿血絲的瞳孔就是一縮,臉色煞白,風輕雲一時也失了語,心頭擔心沈清的狀況,冷着臉轉身進了房間。
沈清的意識是在一陣乾渴中復蘇的,周圍很靜,她想抬眼,眼皮卻格外沉重。
她能感覺身邊有一道極為熟悉親近的氣息,那人正用一張濕帕子在幫她浸濕嘴唇,她心裏一陣喜悅,師父,你終於來了。
她濃密卷翹的睫毛顫了顫,隨即終於睜開了眼,風輕雲那張邪魅又略帶疲憊的臉便出現在眼中。
她瞬間濕了眼眶,怔怔的看着他說不出話來。
風輕雲見她睜眼,臉上就是一喜,隨即見她含了淚,頓時便慌亂起來,低下頭,手忙腳亂的不知該如何安撫,記憶中,還從未見她流淚的樣子。
門口的沐流雲見她醒來,一個箭步就要往裏走,隨即又想起什麼,生生的止住了步伐,只拿擔憂的眼神看着她。
這個時候,師妹該是恨他的吧。
沈清伸開雙臂就圈在風輕雲脖子上,乍然見到他,無數的委屈便湧上心頭,聲音哽咽的叫着:“師父!”
風輕雲心疼的摟了她的頭,一邊答應着一邊將她按回床上,“你傷口還沒好,不要亂動。”
她眼角瞬間滾出兩滴水珠,帶着水霧的眸子直直的釘在他臉上,“師父,帶我走,我不要在這裏。”
他拿帕子幫她擦掉眼角的水珠,安慰道:“等兩日可好,等你傷口再好些我們就走。”
沈清搖頭,還是拿楚楚哀戚的目光瞅着他,“現在就走。”
風輕雲直起腰,無奈的嘆了口氣,看了一眼身後的沐流雲,回頭掀開被子,小心的將她抱起。
她順從的摟住他的脖子,無聲的將臉埋在他頸窩,銀白的發遮住她的臉。
風輕雲抱着她走到門口,腳步就是一頓,沈清只是靜靜的伏在他肩上,並沒有抬頭的打算。
風輕雲看了眼杵在門口一臉難過的沐流雲,一言不發的走了出去。
他能夠感受到沐流雲身上那抹絕望和傷心,還有想說又說不出口的話,可是,事已至此,還能怎樣呢?
沐流雲站在紫宸宮門口,看着兩人離去,目光寂寥。
她不願看見他,他知道。
暗夜的風聲獵獵作響,吹起他暗紫色的衣袍。
他愛戀了十年的女子在這接近滿月的夜晚離他而去,“你還想再逼迫她嗎?”他的聲音近乎呢喃,扯了下唇角,似乎想笑,眼中卻有熱熱的東西涌了出來。
“師妹,對不起!”
北沐皇城臨安,安橋客棧。
連陌幽幽轉醒,視線在屋內掃了一眼,見到連襄后也並無驚訝之意:“我睡了多久?”
“剛好兩天兩夜。”白慕彎腰扶了他起身,半躺在床頭,又倒了杯茶水扶持他喝下。
“多謝。”他知道,若不是連襄趕來相救,他能不能活着很難說,他能感覺到體內多了一股陌生的內力,這不是屬於他的,這恐怕是舍了連襄半數內力硬生生給保下來的,這份情,他暗暗記在心裏。
上次墜崖的傷,他自己知道有多重,只不過得益於沈清的醫術,這才給穩住罷了。
想到沈清,他心裏一陣絞痛,又不便表露,只得硬生生壓下,抑制住馬上就要去北沐皇宮找她的衝動,轉了話題問道:“對了,霧影的事情查的怎麼樣?”
“是藍池。”沒有意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