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前世（2）

“蘭兒，怎麼會是你？”

大殿上的孟筱宸抱着妹妹的屍體，冷眼看着說完這句話后就已經飛奔過去，將那個渾身是血的女子摟在懷裏的楚蕭，這一刻，她聽見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慕容蘭躺在楚蕭的懷裏，嘴角泛起一個滿足的笑容。

“楚哥哥，能夠死在你的懷裏，我死也瞑目了！只是我恨——”她拼着最後一絲力氣望向孟筱宸，那雙漂亮迷人的桃花眼裏充滿了恨意和嫉妒，“我恨自己沒能親手殺了她，這個利用權力地位搶走你，還逼死我母親的女人！”

楚蕭此時的心情很是複雜，原本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經上吊自殺的慕容蘭居然還活着！如今還跟着叛軍一起來行刺女皇！

楚蕭望了一眼大殿上的女皇，心裏突然升起一陣恐慌。因為，他突然發現女皇看向他時的眼神里不再有那種獨屬於他的眷念與柔情。

是啊，此時此刻他懷裏抱着的可是行刺女皇不成卻殺死了女皇親妹妹的人——

楚蕭沒有辦法開口說出剛剛見到慕容蘭那一瞬間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唯有他自己才知道，那一刻心裏的驚訝大過其他所有的情緒。

“楚哥哥，我知道這麼多年來你的心裏一直都只有我一個人。你和她，雖然有夫妻之名，卻並無夫妻之實。”說到這裏，慕容蘭突然笑了，以一種勝利者的姿勢看着孟筱宸，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大聲道，“女皇陛下，你輸了！你雖然得到了楚哥哥的人，卻永遠也得不到他的心！這種自己愛的人明明就在身邊，卻無論如何也不肯愛自己的感覺怎麼樣？難受嗎？”

孟筱宸不說話，只是面無表情地看着慕容蘭，但是她的心裏卻在回答，是的，我輸了，我難受。

“楚哥哥，當年我之所以會選擇假死，一是為了讓先皇放過我慕容家，二也是為了讓你永遠記住我，記住我是為何而死，這樣你就永遠不可能愛上女皇了！雖然第一個目的沒有達到，但是第二個目的我慕容蘭總算是達到了！哈哈哈哈——”

還沒笑完，慕容蘭就斷了氣。

楚蕭做夢也沒有想到當年慕容蘭的死還有這樣的隱情，更沒有想到她居然如此自私，想要利用假死來禁錮他的心。

看着慕容蘭那張因為笑得過度癲狂而扭曲的臉，楚蕭心裏突然生出一股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厭惡情緒。

這次叛亂，最終以楚蕭被打入天牢而告終。

因為，那個給女皇下藥的人，所有證據都指向了他。

原本，楚蕭是應該被問斬的。

只是，女皇陛下想了又想，還是捨不得對他痛下殺手。

孟筱宸恨啊，她恨楚蕭，更恨自己。

楚蕭被關進天牢之後，多次讓人傳話想要面見女皇，都被拒絕了。

孟筱宸無法面對這個她深愛過如今又深深恨着的男人，更無法面對內心深處還愛着他的自己。所以，索性不見，這輩子，再也不要相見。

不過天牢那邊還是不斷傳來楚蕭的消息。

當年戰場上，楚蕭為了救她傷得很重，天牢裏陰暗潮濕，楚蕭舊傷複發。

女皇陛下從最開始的心疼到最後逐漸平靜，只派了御醫前往治療。

不僅是身體上的傷，或許對於楚蕭來說，心理上的傷才是最難捱的。他的身體每況愈下。

筱宸16年，楚蕭病重，御醫也無力回天。

彌留之際，楚蕭唯一的心愿就是想要見女皇陛下最後一面。

面對將死之人，孟筱宸再也無法拒絕。

這個時候的楚蕭，已經病入膏肓，哪裏還有半點之前風流倜儻的模樣？

唯有那雙眼睛，清澈透明，一如當年送別長公主時的少年。

看見這樣的楚蕭，孟筱宸的心，頓時就軟了。

楚蕭看見她的第一句話就是，“陛下，無論你信不信，當年那場宮變，我並沒有參與！”

“我知道——”孟筱宸面上的表情並無多大變化，當年將楚蕭關進大牢后不久，她就已經查出給她下藥的是她的貼身宮女。

只是，她已經無法面對楚蕭——

楚蕭略微愣了一下，隨即就心滿意足地道，“那就好！”

說完之後，楚蕭就看着孟筱宸，那寵溺的眼神彷彿要將人溺死其中。

孟筱宸的心跳，頓時就漏了一拍。

這樣溫柔的眼神，可是她從前苦苦相求卻求而不得的。

“筱宸——”

孟筱宸的心再次起了波瀾，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是楚蕭第一次這樣叫她。

“我從來都沒有告訴過你，其實很早之前我就已經愛上你了——”

孟筱宸的雙眸，驟然變亮了許多。

“好像是那年元宵節你揭開我面具的那一刻，又好像是更早——”

孟筱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懷疑自己所聽到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

“娘子——”

最後，楚蕭突然叫了一聲。

孟筱宸滿臉難以置信，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你叫我什麼？”

“娘子——”終於得到了回應，楚蕭的嘴角忍不住上揚。

孟筱宸的思緒瞬間就飄到了那年的元宵節，那個面具被她揭開的男子，那個驚艷了時光的笑容。

“娘子，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你說——”

“我們夫妻倆生未能同床，死了，可不可以葬在一起？”

孟筱宸頓時就怔住了，她這才想起，她和楚蕭成親20年，卻從未同床共枕過。

“好——”

女皇陛下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眼淚像絕了提的洪水般不斷湧出眼眶。

楚蕭動了動自己的手，想要抬起，想要幫女皇擦乾眼淚，想要在臨終前對她溫柔一次。

只是，他失敗了，他的手已經無力抬起。

楚蕭滿心無奈，最後只能看着孟筱宸道，“娘子，你低下頭來好嗎？”

孟筱宸心裏其實已經猜到了他想做什麼，但她還是遵從自己的心意緩緩俯下身子。

楚蕭的唇，一片冰涼，但很柔軟。

如願以償地吻到了女王陛下，楚蕭很開心，本想加深這個吻，但卻無能為力。

因為很快他就感覺到一陣強烈的睡意襲來，然後，就不由自主地慢慢閉上了眼睛。

“來生，希望你能做我真正的娘子——”楚蕭臨終前的最後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很不完整，但孟筱宸還是聽清楚了。

“楚蕭——”女皇陛下抱着楚蕭的屍體哭得肝腸寸斷。

自繼位以來，孟筱宸的後宮就唯有男后楚蕭一人。

楚蕭被關於天牢之後，後宮便形同虛設。

楚蕭去世之後，女皇陛下為其修築了雙人墓穴，並昭告天下，自己駕崩后，會與男后同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