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竹馬有疾》文/顧慕白獨家發表於晉江文學城
如果最初遇到的人已足夠好，那麼接下來的時光是否就可以少了那些兜兜轉轉，只需守着一個人就好。——宋涇修
第一章
肖燃第五次折回鏡子前，撥了撥額前的劉海，擦掉嘴角的丁點唇彩，又擺弄了一會黑色短裙上的蝴蝶結，最後對鏡中的自己說了句么么噠。
“肖燃，你再不下樓早飯要涼了。”肖勁在樓下喊道。
“啊來啦來啦。”
肖燃腳上踩着拖鞋往樓下跑，動作急匆匆地，她手裏的包打在樓梯扶手上噼里啪啦一陣響，人也差點摔倒。
肖勁抬頭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有點嚴厲。
肖燃吐了吐舌，在肖勁對面坐下來。
見肖勁面色微沉，肖燃開始拍馬屁，什麼老爸的廚藝越來越好了、人也越來越帥了云云，十幾年來父女倆相處，肖燃這套做起來熟門熟路。
肖勁頭都沒抬，臉色卻好看了點，“嗯。”
肖燃抬頭看着肖勁，嘿嘿笑了笑，解釋道，“我不是故意不在家跟爸過生日，只是楊巧她們很早就為我安排了生日宴，我不去的話心裏會過意不去的。再說了，晚上我就趕回來，到時候我跟爸一起做一頓好吃的。”
肖勁很快吃好了，他放下筷子，看着肖燃道，“你出去跟朋友玩可以，但晚上早點回來，不準喝酒，知道嗎？”
“好好好，”肖燃胡亂答應着，“六點之前一定回家。”
生日宴沒什麼驚喜，蛋糕、KTV跟酒。但肖燃就是高興，因為過完生日她十八歲了，而肖勁說過，十八歲以後她有談戀愛的自由。她心裏偷偷樂着，擱在沙發上的手被身邊的人握住了。
肖燃晃了晃手臂，眸光閃亮，“楊寧，以後我們不用躲着我爸爸了。”
話是對旁邊的楊寧說的，楊寧笑着點了點頭，雖然不是第一次牽她的手，楊寧還是緊張到掌心微濕。
KTV包廂里亂鬨哄的，這時卻陡然安靜下來，也不知道是誰起的頭，忽然就又吵鬧起來，只是他們嘴裏都在喊着同樣的話。
“親一個！親一個！”
肖燃轉頭看楊寧，他平時就害羞，這會臉一下紅到耳根。肖燃撲哧笑了笑，做口型道，“怎麼這麼緊張？”
楊寧抬手擦了擦汗，沖她搖頭，他眼睛緊盯着她，似乎在詢問她的意見，肖燃往他身邊靠了靠，驀地伸出手去，微抬起他的下巴。
楊寧屏住呼吸、看着她的臉一點點靠近，最後她的唇停在他唇邊臉頰上，吧唧一聲，並沒有觸碰到他。肖燃“親”完他以後歪頭笑着看他，那笑容調皮搗蛋，楊寧忍不住伸手揉亂了她的發。
包廂里氣氛正好，年輕人的喧鬧聲幾乎要衝破房頂。
在這陣喧鬧里，楊巧悄悄坐了過來。她拿胳膊捅了捅肖燃，揶揄道，“我感覺你跟我哥性別對調了啊，你調戲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倒是他跟個小媳婦一樣。”
楊寧起身去拿酒，肖燃笑了笑，對楊巧道，“你哥這個人可會裝。”
兩個人私底下在一起，楊寧也害羞，但想做的該做的還是主動做，可但凡有別人在場，他就乖的不行，襯得她像調戲良家婦女的惡霸。
兩個女孩子說悄悄話，楊寧自覺坐遠了些。他跟幾個男生喝了幾杯，等回過頭的時候發現肖燃面前多了瓶打開的啤酒。已經倒了些出來，就在肖燃面前的酒杯里，滿滿的一杯。楊巧指了指肖燃，對他擠眉弄眼。
肖燃還沒喝，這時清亮的眸向他望過來。
楊寧笑了笑，沖她點頭，無聲說：喝醉了我送你回家。
肖燃最後也沒喝醉，只是散場的時候卻有些走不穩，因為她腳上穿了高跟涼鞋，楊寧看了看她，一言不發地將她背起。兩人在朋友們的調笑聲中離開。
肖燃趴在他背上跟他說話，他偶爾偏頭去看她，應幾句，漸漸地，肖燃在他背上睡了過去。
肖燃是被楊寧叫醒的，她睜開眼，才發現已經到了家門口。她甚至都不知道楊寧跟她是如何回來的。
看了眼別墅緊閉的門，她偷偷鬆了口氣，掙扎着下來，推了推楊寧說：“你先回去。”要是被肖勁看到，肯定就知道她在之前就偷偷戀愛，她很怕肖勁生氣。
楊寧有點不情願，可這時候的戀情像格外需要照料的脆弱花朵，他最終還是點點頭。
正要離開，面前別墅的門卻忽然打開了，屋裏走出來一個人。
長手長腳，身姿挺拔。
是一個男人。
楊寧不認識，疑惑地向肖燃看去。
肖燃聽到開門聲、凝眸看過去，見到那人那刻，她只感覺一陣恍惚，原本握着楊寧的手倏地鬆了。
“他是誰？”楊寧小聲問了句。
肖燃張了張嘴，還沒出聲的時候，那個人已經穿過身後橘紅色的光影而來，面容也漸漸清晰，最後停在她面前，黑眸攫住她。面前這個人，即便是只有一個模糊輪廓，肖燃也認得出。她微仰着頭、怔怔看了他好一會。
“回來了？”
他陡然出聲，嗓音還算和煦。
肖燃鬆了口氣，一直握着的拳頭鬆了。微微點頭，緊接着又問他：“宋征叔叔不是說你這個月很忙，沒時間過來A市么？”
“嗯。”他卻只是點了下頭，向肖燃身邊的男生看去。
楊寧對上他的視線，心裏一驚，明明這個人看起來比他們大不了多少，但他面對他卻有點不安。
肖燃察覺到他對楊寧的審視，握了握拳道，“涇修哥哥，楊寧他是我……男朋友。”
宋涇修沒說話，視線落在楊寧的白色襯衣領口，那裏有一個淺淺的唇印。
“知道了。”抿了抿唇，他轉身往回走，肖燃下意識地跟上去，像之前每一次一樣。楊寧也跟了過去。
宋涇修腳步驀地一停，肖燃跟楊寧便在他身後一起停下。
楊寧站在宋涇修身邊，欲言又止的模樣。
肖燃推了推楊寧，楊寧這才鼓起勇氣道，“你好，我跟肖燃是——”
“你先睜開眼睛再跟我說話。”
一個清冷的聲音瞬間打斷了楊寧，楊寧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字。
宋涇修轉身看着他，楊寧眯着眼睛、還在思考宋涇修話里的意思。
他是在說楊寧眼睛小吧……這就很尷尬了。
肖燃忍笑拉了拉楊寧的胳膊，“他跟你開玩笑的。”
宋涇修重又轉過身，大步回了屋裏。
肖燃對楊寧匆匆交代了幾句，追着宋涇修進了門。
她這才發現肖勁不在家。
“我爸呢？”
宋涇修倒了杯涼白開遞給她，“喝水。肖叔叔出門了，很快回來。”
肖燃最不喜歡喝純水，她接過水杯放到一邊，見宋涇修坐下，她在宋涇修身邊坐了下來。
聞到她身上的酒味，宋涇修皺了皺眉頭，“喝了多少？”
肖燃小聲道，“喝的啤酒……就一瓶。”
氣氛忽然有點沉默，肖燃不自在地打開電視機，去廚房切水果。等她從廚房出來，宋涇修正邁着長腿往樓上走去。
“涇修哥哥。”肖燃喊住他，幾步跑到他身邊，宋涇修放慢了步子、兩個人一起進了客卧。
宋涇修在床沿坐下，肖燃端着果盤站在門口，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他下巴忽然揚了揚，肖燃忙在他對面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果盤被擱到一邊，肖燃叉了一塊水果給他，宋涇修看了眼她白皙的手腕，沒接，而是很自然地就着她的動作吃了。
“那個，”肖燃咳了咳，有些不自然地開口，“涇修哥哥……”
“嗯？”宋涇修的回應有點漫不經心。
肖燃低着頭，不敢看他的眼睛，“剛剛的事情……就是我跟楊寧……能不能先不告訴我爸爸？”
肖燃的心思其實很明顯，當一個姑娘開始留心打扮，手機設置密碼，房間會從裏面上鎖，肖勁就知道他家的小姑娘情竇初開，有了自己的秘密，甚至有了懵懂的感情。而宋涇修趕過來，一為給她慶祝生日，二就是為的這事。
肖勁畢竟是父親，有些事不好親自開口問她，只好找他過來了。他比她大接近五歲，看着她從出生長到現在，畢竟也曾分享過她的小秘密，他開口要比肖勁合適的多。
而現在，宋涇修並不打算讓她知道。他從桌上端過來一杯水遞到肖燃面前，微微笑道，“先把水喝了。”
肖燃毫不遲疑地喝了水，又眼巴巴地望着他。
“你們在一起多久了？”他問。
肖燃趕緊道，“半年吧，但我們認識兩年了。”
她是准高三，也就是說高一才認識楊寧。他要念書，又要在宋征的公司幫忙，這半年一直很忙不得空過來，沒想到她竟有了小男朋友。
初戀啊，對女孩子而言意義非凡的初戀。
肖燃低着頭，他正好可以好好看看她。
相比春節那回見面，她長高了，及肩的髮長長了，海藻一般鋪在身後，她上身是一件白色襯衣，蝴蝶袖，有點俏皮，黑色短裙下兩條腿纖細筆直。她很瘦，但女孩子該有的她也全都有了。她皮膚白，不過是塗了唇彩，整個人就有了很大不同，彷彿已褪去青澀。這跟之前的她……很不一樣，非常不一樣。
他不願承認她的改變是為了那個男生。
頭頂的視線燙人，肖燃不自在地動了動。
宋涇修猛然回神，他想到楊寧襯衣領口的唇印，不敢去想在他看不到的時候兩個人一起親親密密地做過些什麼，因為只要去想，那些在他青春期以後、無數次出現在他夢中對她不為人知的心思跟想念便會全都化成羞恥。
他站起身，對她下了逐客令，雖然他才是客。
“我不會告訴肖叔叔，但是你得保證成績不能退步，知道嗎？”
“好好好，”肖燃滿口答應着，見他似乎要休息，識相道，“那我先下樓了，晚飯好了我喊你起床。”
她走到門后，手剛握上門把手，聽到他的聲音傳來，“生日快樂，肖燃。”
肖燃背對着他偷笑，宋涇修又說：“禮物在你房間。”
“嗷嗷！”肖燃打開門，滿心歡喜地奔向自己的房間。
宋涇修正欲躺下休息，旁邊她的房間傳來“砰”地一聲，似乎有什麼摔碎了。
他立馬起身，來到她房門口，肖燃手裏抱着一個破碎的花盆歉疚地看着他。
宋涇修避開地上的碎瓷片走向她，肖燃忍不住後退了一步，舉手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真的是花盆先動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