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四十六

46.四十六

一連幾日,樊星漢的心裏就沒有安生過。

他還記得那一日,蔣瑤笙說過的話,回來后仔細想了一下,她們能去的地方也就只有洛陽了。

他想了想洛陽的徐家還有什麼可靠之人,想了許久也只想到了昭娘的侄子徐文翰。

算起來,文翰也該十八歲了。

只是堪不堪重任,誰知道呢!

昭娘的哥哥徐升沒了那年,昭娘的嫂子也不知是聽了誰的話,一口咬定了昭娘就是災星,連祭拜都不許她進門。

兩家便是那時沒了來往。

還有那樣的嫂子在家,娘家又能是什麼好地方!

樊星漢不知那母女兩人是怎麼商量的,緊接着便又出了那樣的一檔事。

好好的舉行什麼詩武大會,又叫人拿了話頭,非說她在賬目上做了手腳。

他託了人去說項,沒想到,那章得之居然也是廢王之後。

這都是什麼事啊!

這一波還未平,就聽人報蔣家的二夫人日日都在太學門外等待章得之。

明明才將初春,他這腦子裏彷彿在過盛夏,一陣一陣的烘熱感,叫人忍不住暴躁。

昭娘到底想幹什麼?

他竟一點都猜不到。

想了又想,他畫了幅畫,叫人送到了蔣家藏書房。

不是給昭娘的,而是暗暗使人傳給了慧珠。

上一世,他路過長安七十裡外的惠家莊時,確實從山匪的手裏救下了幾個女童,最大的也不過十二三歲。

上一世,他給了那些人銀兩,便不知她們去向。

這一世的蔣福卻將她們悉數帶回了蔣家,還悉心教導。

他還記得那些女童並不全是惠家莊人,還有山匪從別處搶來的。

那慧珠應該就是那幾人中年紀最大的。

他需要一個眼線,這眼線當然是昭娘的身邊人最好。

慧珠給出的反應很大,當時便紅了眼睛。

兩廂約好了見面的時間,就在東街胭脂鋪外的茶樓里見面。

與蔣家相關的,無小事,即使見一個丫頭,也必須得他親自去。

——

慧玉下意識覺得慧珠的心裏有事,明明剛受過二夫人的責罰,卻又大着膽子同二夫人討了一天的時間,說是想去逛一逛胭脂鋪子。

雖說,二夫人以前便說過,每七日,她們可以輪休一日。

可誰會把那樣的話當真。

慧玉有意無意間刺探了幾次,都被慧珠敷衍過去。

慧玉還特地在二夫人的面前圓了幾句,還說想買胭脂的其實是她,慧珠就是個跑腿的。

二夫人只挑挑眼皮一笑,不說信,也不說不信。

主子和丫頭好像都不太對勁,慧玉只能暗自着急。

徐昭星不是看不出慧珠的異樣,她起初是以為慧珠有了旁的想法,畢竟丫頭裏,數她的歲數最大。

後來便發現並沒有她想的那麼簡單。

先是有一晚,她做了一個很是奇怪的夢,夢裏的自己很是焦慮,不停地念叨着“慧珠怎麼還不來”這樣的話語。

她並不是個慣於依賴別人的人,她奇怪自己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這事在心裏存了幾日,又是一覺睡醒,忽地明白夢裏的並不是她,而是昭娘。

昭娘依賴慧珠,說句不好聽的,就連褻褲的樣式都得慧珠幫她拿主意。

那麼沒有主見的人,不知是怎麼下的了狠心要自盡。

偏偏,幾乎形影不離的慧珠,不在昭娘的身邊。

按理說,一個人真心要死,就是大羅神仙都救不了。

可她知道的昭娘的記憶里,還真沒有一丁點和厭世有關的情緒。

那麼,昭娘是忽然下了決心?還是只想做個樣子?

慧珠肯定也不知情,畢竟她就算再了解昭娘,也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想是那樣想,也不是故意留心,只是下意識稍微留意,徐昭星便發現慧珠瞧她的眼神不太對勁。

她還拿慧玉幾個做了對比,雖說慧玉偶爾也會流露出對她的崇拜之情,但與慧珠的灼灼目光還是不一樣。

慧珠看她,仿似還帶着情人的幽怨。

再一聯想到慧珠不嫁,她能說她嚇了一跳嘛。

哎喲去,以前看過一個報道,說是米國的社會學協會發表研究,指出女性比男性更容易發展出雙性戀傾向,還說每個女人都有可能是雙性戀。

且不說,這是不是鬼扯。

但真的,哪怕她會喜歡女人,也不會喜歡慧珠。

不是長相不對,而是感覺不對,反正慧珠不是她的菜。

後來再一想,不對啊,要是慧珠喜歡昭娘,那慧珠故意耽擱時間,好讓昭娘自盡的推測便不成立。

這一推測,就連徐昭星自己都不願意認同。

她想,大概是被蔣恩算計了幾次,有了心理陰影,看待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成了不美妙的。

反正,說慧珠喜歡昭娘,說慧珠害了昭娘,都是推測。

可徐昭星還是下意識地疏遠了她。

還是那句話,她被算計出了心理陰影,除了蔣瑤笙和章得之,她誰都不相信。

是以,她讓陳湯去跟了慧珠。

陳湯啊,對,就是那個被她趕出去的陳湯。

說來也有意思的很,前日,她不過是心血來潮,想要吃衚衕口的臊子面,往日都是小廝跑腿,那日她穿了男裝,自己去了一趟。

畢竟面這個東西,還是現下出來的最好吃。

衚衕口的面鋪,也就開了不足兩月。因着鋪面小,還在門口擺了兩張桌子。

她一去,便找了個空位,才將坐定,就聽見小二招呼道:“客官,臊子面小碗五個銅錢,大碗七個銅錢,您要小碗還是大碗?”

她一扭頭,這就看見了陳湯。

當時的氣氛應該是……尷尬。

估摸,當時陳湯一定在心裏想,還真沒見過哪家的夫人,自個兒跑出來吃路邊攤的,眼前的夫人,就是個大奇葩。

徐昭星見他扭頭跑不是,站定了也不是,便打趣道:“怎麼,你家主子沒銀子給你發月銀了,你又另找了份工?”

陳湯“嘿嘿”,咧嘴一笑。

然後……徐昭星吃了面,沒給錢。

第二天,又去了,不止吃了面,沒給錢,還和陳湯道:“明日一早,我家的丫頭會出門買胭脂,你跟跟她。”

陳湯猶豫了一下。

她又道:“哦,是不行,還是得請示請示……那個他?”

陳湯小聲道:“夫人別誤會,先生本就有令,見你如見他。”

“那你剛才猶豫什麼?”

猶豫……不知道到底哪兒不對,反正就是覺得不對勁。這話,陳湯不會說,又是“嘿嘿”一笑。

待她走了許久,陳湯終於想過味來了,這個蔣二夫人啊,還真是不和其他的夫人一樣,還是哪兒哪兒都不一樣。

吃面要大碗,連湯都能喝乾凈,吃了面不給錢,還使喚他!怎麼一點兒都不客氣呢!

照例,月上樹梢之時,陳湯去老宅彙報情況。

今日先生親自來了,一聽他說,便勾了勾嘴角。

他問:“先生,是不是往後,小的不止得護衛夫人,還得像這般幫她……”

他的話沒有說完,先生便“嗯”了一聲,還看了他一眼,好像是在說“這還用問嗎”,然後才道:“以後陳馬和陳鹿歸你用。”

先生光衛的名字一般都能說明侍衛的職責,像他和陳酒,多半是做些隱於市井的活,而陳馬和陳鹿,光聽名字便知,腿上有功夫。

好…吧,原先還以為不能跟在先生的身邊,便很難有建樹。

如今看來,一切都是未知數。

交代出去的事情,徐昭星的心裏很是好奇,想了一晚上,陳湯跟着慧珠會怎麼個跟法,是不是就和電視上演的諜戰片一樣,但這會兒也沒有竊|聽器,就算慧珠真的是去見誰的,也不能知道她們都說了什麼話。

想來想去,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瞎操心。

連着兩天下午加餐,吃的都是臊子面。說實在話,要不是為了去問一問情況,徐昭星真不準備再吃的。

她人將到,陳湯就端來了一大碗面。

不吃怪浪費的,徐昭星猶豫了再三,還是全部吃掉。

她望定了陳湯,他來收碗之時,她才看見碗的底下壓着字條。

這還真是沒幹過地下工作,一時抓不到要領。

她飛快將字條攥在了手中,站起來就走。

陳湯看着她慢慢地走回了宣平侯府,心道,哎喲,又吃完了,又沒…給錢。

還沒走到門口,徐昭星就悄悄地看過了字條。

她愣了一下,感覺腳下的步子都是虛的。

她回去之時,慧珠已經回來了。

看見了她的裝扮,不無埋怨地道:“夫人這是……又做什麼去了?”

慧玉道:“去衚衕口吃臊子面。”

慧珠又道:“夫人若真喜歡,便讓廚娘想法子學一下,自家做的吃食,總好過外頭。且,沒人跟着,夫人也不知道亂吃了多少……”

徐昭星只覺兩耳邊嗡嗡亂叫,她直着眼睛看着慧珠。

“夫人怎麼了?”慧珠的眼神忽地變得凌厲了。

“嗝~”徐昭星一抽,開始打嗝。

慧珠笑道:“看,吃積住了吧!”說罷,便輕撫她的脊背。

徐昭星的眼神閃了閃,轉向了一旁。

那字條上的字跡應當是章得之的,上頭一共羅列了四條。

“一,慧珠去見的人是樊星漢。

二,慧珠是因為樊星漢送來了二爺的筆墨才去見的他。

三,兩個人的談話很不愉快,慧珠還鬧騰了一場,說樊星漢非禮她。

四,慧珠說了這樣的一句話“二夫人是二爺的,誰都別想跟二爺搶”。”

就是因為這第四,徐昭星駭的直心慌。

她這是碰上了變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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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娘恨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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