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說是,又要說她視錢如命了。
說不是,不就表示是為了他回來?
他面無表情。「找人護送上班,是害怕我嗎?」
看那張臉明顯是發怒的前兆,讓人不爽。「不是。」
「選擇跟江修齊交往嗎?」
沒有,但是有股衝動想脫□而出回答是,讓兩人的關係回到從前,比較自在。
他的表情有少見的嚴肅,她站在庭圜中不動等他下樓。
他緩緩逼近。「我說過,如果是你弄我,我會傷得更重。」
這一次她沒後退,咬咬牙瞪他。「就算我跟江修齊交往,你傷什麼?」
「我說出了真心,你卻選擇江修齊,原來我的告白會將你逼到江修齊身邊。」他嘆氣:「米呆,你是有多怕我,讓你選擇不愛的人。」
「你怎麼知道我不愛阿修?」逞強。
「你的回答很明顯了。」
為什麼她很想哭,還很想擁抱眼前壞透了的男人,不想看到他受傷?
「但你卻也還沒決定留在我身邊,是嗎?」他戳她額頭,「不想就走,不用苦着臉勉強上班。」等了三天心情惡劣到極點。
「開除我?」不敢置信瞪他,「你是不是人啊!」
「你說呢?」抓住她的手撫摸他的胸口,「感受不到我的溫度嗎?」
「……」
「枉費我這麼疼你,你敢說我對你不好?說說看,我到底哪一點對你不好?竟然沒半點感動!走到我身邊需要考慮這麼久?」
還好意思說那些黑心肝爛肚陽的事!這混蛋!
「你不想待在我身邊?」這傢伙滿腦子想的只有錢。
不想嗎?她腦子一片空白。
「哪有人說開除就開除,你有沒有人性!」她開始失控說個沒完:「至少要有緩衝期,要有遺散費,工作要交接……」
嚴重語無倫次,不想離開的她是不是瘋了?「存摺和印章你知道放在哪裏,要多少自己去領。」
「隨便我領?」
「你真的很想離開吧?」
有嗎?如果想,早八百年就跑了,她到底還留在這裏做什麼?他都趕人了,
還不走?只是看着他,動也沒法動……
「薪水高,捨不得走。」對他就是不想老實說。
「要不要說實話?為了什麼回來?」被她氣得差點抓狂。
他無預警靠近,纖長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一隻手抓住她揮舞的拳,「對我沒有感情?」要等她主動,天荒地老都等不到。
「沒有。」瞪他,睜眼說瞎話。
冰冷的手撫摸着她的臉,下一刻吻上她唇邊。「還是沒有?」
「沒有。」即便渾身發軟,死都不承認。
「對你而言,我只是惡劣學長和機車老闆?」
不能再玩下去,會出事的,她雙手擋住他靠近的身軀。「我承認,是值得感謝的學長老闆。」
在她需要時伸出援手,但他也總不忘及時壓榨她啊!
接着,不速之客打斷了兩人的談話,兩人對看不語,站在門口的人是高祥。
夏允赫才動了動腳,她嚇得張開雙手緊緊抱住他的腰。
他忍不住笑出聲。「抱男人的腰,是暗示嗎?但這場所不太適合。」
急忙放開,又急拉住他手臂:「是要你別衝動。」
他又笑。「緊抱着還讓人別衝動,言行不一。」
「閉嘴!別開玩笑。」她是真的擔心,害怕衝突。
他輕摸她的頭。「不用窮緊張,沒有動手的必要。」
她抬頭瞪他,他低頭微笑。
「你這樣緊抱不放,我怎麼談正事?」他回摟她的腰,「如此急迫的熱情,我們晚點再繼續好嗎?」
「去你的!」她用力推開他,突又靠近低聲:「真不會衝動亂來?」
「不會。」揉揉她的頭,不意外被揮了一拳,他忍不住笑了。
瞧他輕鬆的笑容,她也鬆了口氣。「男人對話,你讓我們自己談吧。」
她走回屋裏,遠遠偷瞧着兩個男人坐在平台上,相隔了一段距離,從背影看來是出乎意料的輕鬆,但彼此間的距離怕是短時間內無法消弭。
兩人抽着煙,許久都沒有對話,這情境,搞得像情侶分手。
「我,一直很羨慕你。」高祥先開了口,語氣平穩:「學生時代,個性惡劣目中無人的你,就因長相出色特別受歡迎。」
夏允赫看着遠方沒回應。
「長相缺陷內向陰沉沒人理的我,只因為幫了你一個小忙,就此成了形影不離的朋友。」
夏允赫還是沒搭話的意思。
「伴隨形影不離的,是相提並論的羞辱嘲笑。」高祥喃喃自語般低訴:「我很珍惜難得的友情,卻日漸難受,也清楚知道自己扭曲的心態愈形嚴重,畢業後去到國外,我瘋狂改變外貌,想徹底擺脫陰暗的自己。
「這麼多年來,憑藉著自我改造和豐厚家族事業加持,我以為我成功了,可是你出眾的外貌和目中無人沒變,不意外的頂尖精英,可笑的是,我靠的是家族,你卻是靠自己的專業。
「這一切,徹底動搖了我多年營造的假面,彷佛又回到當初眾人忽略的可憐蟲……刻意追求你喜歡的小米被拒,學生時代愛慕的唐曼殊眼中只有你,接受我竟然是退而求其次,潛藏積累多時的不甘心憤恨,讓我瘋狂失去理智,想要看到你的失敗……」
兩人又默默坐了許久,沒有對話。
「我了解了。」夏允赫淡淡地說:「以後有機會再喝一杯。」
高祥低頭輕笑伴隨着嘆息:「沒錯,等我們忘了這一切,也許有機會。」她望着高祥離開的背影。她想,男人的傷好像不容易好,不像姐妹們大吵一架后就和好,兩人還能不能做朋友,或許要等到許多年後了。
「為什麼沒安慰高祥?」這傢伙整場戲只有兩句台詞,高祥的訴說幾乎是滿分了。
「他不需要安慰,他要面對的是自己內心的缺陷。」
「沒道歉也沒關係?」
「兄弟間不用道歉,能說出口就是解決。」
「以後有機會再喝一杯,是釋懷原諒的意思了?」
「不然,你希望看到兩個大男人相擁而泣?」
感覺有點惡。「倒是不用。想不到你這惡劣鬼,這麼容易就原諒人。」
「原諒嗎?你認為『以後』是三兩天的事嗎?要一起喝一杯恐怕不知何年何月何日。」
他環抱住她的身子,整顆頭靠在她肩上。「抱一下,就一下下。」
還是很受傷吧?「只能抱,別想亂來。」
他應了聲,沒再說話。
過了許久,她都僵了。「好點了嗎?」
「還沒,可能要換個姿勢。」
「嗄?」感覺到脖子上麻癢的親吻,整個人輕顫。
「情不自禁,身體自動自發。」他親吻她的發,「能來點更療愈的嗎?」
「禽獸。」她轉身自然地擁抱他的腰。「真的沒事了嗎?」
他輕笑。「你讓我暖得快化掉了,哪還有什麼事。」
罵人很自然,甜言蜜語很自然,死皮賴臉、發瘋發狂,這個男人的一切行為似都很理所當然,紮根在她心裏。
明顯的事實就是不想承認,就是沮喪不甘心,這麼容易丟了自己的心。「真的就只是值得感謝的學長?老闆?沒有感情?不想到我身邊?」
她還是悶不吭聲。
他突然鬆開懷抱起身。「那就算了,不勉強。」
她瞪着他的背影,又急又氣。
他停住腳步,回頭看着她扯住自己的衣角。
「扯住不放,又什麼都不要,你究竟想要什麼?敢說出口的話,財產房子也會給。」
她紅了眼眶。「不要那麼容易給的東西。」
「說出來,做人要公平。」
他挑眉,她瞪眼;他皺眉,她翻白眼;他嘲笑,她乾笑;他冷哼,她扁嘴;他繃臉,她嘻笑;他悶聲,她淡漠……
這傢伙就是一副「來玩啊,誰怕誰的態度」!誰輸誰贏還不清楚嗎?
他舉雙手。「我輸了,要等到你主動開口,難。」
她突然氣哭:「都想要行了嗎!但為什麼是我?」
他捧住她的臉親吻,落在額間鼻間,看着她盈眶的淚眼,吻上她的眼。「我喜歡各種數值幾何方塊的世界裏,不切實際虛無的感情很難存在。」
他揑住她雙頰。「你是順眼合情合理合意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