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九、挾持
一百八十九、
少女體態纖弱,身上只着了一身單薄的寢衣,幸好身上還披着一件外袍,這會兒因為驚嚇,渾身顫抖,雙手緊緊抱着外衣,恨不得將自己的身體縮到床的最里側。
太子走近一步,她的身體抖得越發厲害。
若說在一開始時,太子被少女的容顏所驚,但這會兒心情卻是有些漸漸的平靜了下來。
少女的容顏的確是與楊蓁蓁十分相似,恍惚一看,幾乎是一模一樣,只除了看起來更為年輕嬌嫩,帶着幾分稚氣。不過這會兒,待仔細觀察后,太子也隱隱能夠明顯的區別出來。
的確,少女的容顏是十分相似的,可是神態卻大不相同,楊蓁蓁一樣是嬌弱的,甚至因為身體虛弱的緣故,常年面上的神色都帶着幾分病態,可少女呢,雖然健康,但眉宇之間的懦弱與嬌怯,卻是與楊蓁蓁完全不同。
但這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少女與楊蓁蓁幾乎一模一樣的容顏。
而姚玉瑾藏着這樣一個少女,究竟是想要幹什麼?李代桃僵,顯然不可能,畢竟他與自己的父皇對於楊蓁蓁的認識,並不僅僅是容顏,更多是相伴這些年的默契。
少女除了容顏與楊蓁蓁相似,其他的……完全不同,而且年輕又是這般輕,幾乎是楊蓁蓁的女兒輩了。
女兒……
太子的思緒在一瞬間,戛然停止,他目光再次驚異的落在了少女顫抖的身軀上,拳頭緊握。
少女的容顏、少女如今的年紀,倒的確是讓太子想到了一個可能。
倘若……倘若當年他乳娘的那個孩子沒死,是不是也該是少女這個年紀,這副容顏……
“你……叫什麼名字?”
太子聲音因為緊張,而有幾分僵硬,而他的這個疑問一出口,卻是引得少女身體又是一陣顫抖,緊接着,卻是如同小獸般的嗚鳴聲,她似乎是被嚇壞了,只知道將自己抱成一團。
因着她的容顏,太子心中不覺憐惜,沒有再逼迫,只是在少女驚恐的目光中,後退幾步,輕聲開口道:“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好,你別怕,我離你遠遠的。”
太子見少女淚水跟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掉落,面上也有幾分窘迫與尷尬,更多的是緊張,他連忙又是後退幾步,在少女彷彿是察覺不到危險,終於勉強止住眼淚后,他方才鬆了一口氣,他猶豫着,原本還想開口繼續追問,但在接觸到少女依然驚恐的目光時,太子沒有再說話,只是衝著站在身邊的人開口吩咐道:“你去將外邊那兩個人弄醒,問清楚她的身份……給孤問清楚,她是不是姚玉瑾的侄女!”
“是,殿下……”
底下人聞言,連忙退出了屋子。
太子看着依然用驚恐目光看着他的少女,只是在桌子邊上坐了下來,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開口道:“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
太子說完這話,頓了頓又道:“你……與我一位親人長得十分相似,而我的那位親人,有個女兒和你一般大,在多年前失蹤……找不到了。”
太子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帶着幾分艱澀,而少女似乎是被太子話語之中的沉重給吸引,慢慢的、大着膽子抬起了頭,眼底里的驚恐慢慢褪去。
“那小賤種,我原本是想送到你大皇兄的府中,你大皇兄也與我提過,只是那小賤種來京路上耽擱了,而你大皇兄又要跟去圍場做大事,所以給耽擱了下來,不過也好,雖然你大皇兄極其厭惡楊蓁蓁那個女人,可誰知道楊家的女人會不會有什麼妖術,萬一在你大皇兄身邊,將你大皇兄給迷住了,豈不是反倒弄巧成拙了。”
姚玉瑾在燈下冷笑着開口,而大公主在一側聽着,面上的神色卻是不以為然:“姨母就該在那小賤人進京的時候,便送去兄長的府中,楊蓁蓁那賤人對母妃、對大皇兄做了那麼多的壞事,大皇兄又怎麼可能會喜歡那小賤人?只恨不得狠狠折磨那小賤人才是!”
姚玉瑾對於大公主的話,不置可否,只是又解釋了一句:“她進京的時候,身上還生着病,萬一送去你皇兄身邊傳染給你皇兄怎麼辦!這次,反正若是她能派上用處,自是極好,若是不行,等你皇兄大業有成,到時候她與楊蓁蓁那賤人一樣,都是留給你們兄妹二人折磨,你也不必着急。”
“嗯。”
大公主輕輕點了點頭,但在這個時候,她面上忍不住也帶了幾分憂慮之色。
“也不知道圍場那邊怎麼樣了,皇兄動手應是在這幾日內了,可惜我們如今根本收不到那邊的消息。”
“你放心,你姨夫在大皇子身邊,此事定然能成!”姚玉瑾拍了拍姚玉瑾的手,又是笑道,“更何況,如今連你外祖父都同意幫我們了,咱們還怕什麼呢!”
姚玉瑾說到這個事情的時候,臉上的笑意不覺加深。
如今的情形在姚玉瑾看來,實在是比她原本預計的要好上太多,原本她是不覺得姚相會這麼早幫他們的,只有等到木已成舟之時,他們才打算與姚相袒露,到時候姚相便是不幫也得幫了,可是沒有想到,姚相竟然會自己察覺到。
剛剛知曉這個消息時,姚玉瑾心中不得不說是嚇了一大跳,她還以為姚相會阻攔他們。
但沒想到,自己的父親最終還是選擇了幫他們。
姚玉瑾心中非但沒有為欺瞞自己父親而感到內疚,反倒是覺得有幾分後悔,早知曉,便該早些讓自己的父親知曉,那麼自己和大公主之前又何必那般辛苦呢!
如今他們只要等着圍場那頭來信,他們佈置好的人手,也可以動起來了。
等到大皇子回京那一日,她們在京中,定然也是妥妥噹噹安排好一切,只等着大皇子回來登基為帝。
姚玉瑾一想到這個,心思不覺飄揚起來,也只恨着時間過得太慢了些。
而在這個時候,突然門外一陣喧嘩之聲響了起來,大公主與姚玉瑾忍不住站起身,大公主鐵青着臉色,衝著門口開口道;“怎麼這般吵鬧?”
一名宮人急急匆匆趕了進來,衝著大公主輕聲開口回稟道:“殿下,慈寧宮那邊傳來消息,說太后突然能夠自己下床,吵着要見德貴妃與楊嬪……”
“什麼!”
大公主面色一變,下意識看向了姚玉瑾。
姚玉瑾也是愣了一下,明明白日裏她們還是見過太后的,那會兒給太后瞧病的太醫也是說太后的情況越來越糟糕,只怕就是這些時候的事情,當時姚玉瑾還怕楊太后撐不到她們需要用她的時候,還特特囑咐了太醫開藥一定要吊住太后的這條性命。
誰知道,等到晚上,太后竟然好了,而且自己能夠下床了。
若是好了安分點倒也罷了,可是這般鬧騰,難保不會給他們的計劃出什麼紕漏子,姚玉瑾心中還真有幾分火氣。
大公主面色也十分難看,她有些惡聲惡氣開口道:“這好好的,怎麼就好了,難不成是咱們讓太醫給她開藥吊命,太醫把她給治好了?”
“行了,咱們先過去看看情況,若是有必要,乾脆將她也看守起來。”
姚玉瑾嘆了一口氣,正打算帶着大公主去慈寧宮的時候,突然門口又是跑進了一個宮人,衝著二人稟告道:“殿下,宮外來了一人,說是剛從圍場趕回京的。”
“圍場趕回京?”
姚玉瑾與大公主面上愣了一下,緊接着,相互之間都露出了一份喜色。
尤其是大公主,有些急不可耐的開口問道:“他是不是帶來好消息了?”
“奴婢……奴婢……”
宮人一時之間有些答不上來,而大公主卻是沒有繼續管直接想要衝出去詢問,姚玉瑾卻是一把拉住了大公主,開口輕聲道:“你別急,要不我去太后那邊瞧瞧,你去接待那人,若真是好消息,你趕緊遣個宮人來慈寧宮與我說一聲。”
“嗯。”
大公主點了點頭。
姚玉瑾其實也是想要去前邊瞧瞧,可是太后那邊的事情也是等不了的,若是太后鬧騰出什麼事情來,在這個關鍵的時候添點亂子,顯然得不償失。
姚玉瑾也只能夠按捺下心中的慾望,急匆匆的趕去了慈寧宮。
留在自己宮中的大公主在姚玉瑾離開后,便立刻讓宮人將那名回來報信之人帶了上來。
報信之人身上風塵僕僕,一身利落短裝站在殿內,看到大公主進來,也是恭敬的衝著大公主行了一禮。
大公主在看到報信人的那一刻,便是等不及了,幾乎是迫不及待的開口問道:“……是不是皇兄已經成功了,皇兄讓你回來報喜的?”
“恭喜大公主。”
報信之人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了這麼一句話,但是這一句話聽在大公主的耳中,也等於是變相的在承認着他們已經成功了。
大公主面上露出了欣喜、激動,甚至是帶着幾分痴狂的表情,她連連開口道:“好!好!好!我就知道大皇兄一定會成功的。”
大公主面上又哭又笑,又將目光看向了那名跪在地上的人,連聲道:“你也是功臣,只要對大皇兄大業有幫助的人,都是功臣,本宮定然會替你們討賞!”
說著,大公主竟然真的就這麼走到了那人的跟前,伸手想要扶起那人,卻沒有想到,在這一刻,突然之間那位安靜蹲着行禮報信之人,會猛地伸出手,袖中藏着的一枚短刃,直接架上了大公主的脖子。”
這一反轉,讓在場人都驚呆了,伺候在屋子裏的宮人們甚至都未來得及反應,便見到大公主的命卻是被掐在了那人手中。
刀鋒鋒利,加之對方手法又極重,很快的,大公主的脖子被刀鋒隔出了一道小小的口子,冰冷的刀鋒,熾熱的痛覺,讓大公主冷熱交加。
她愣愣的看着眼前面色嚴肅的男人,顯然是真的有些被嚇到了,好半晌兒方才回過神來,狂喜過後,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轉折,她強忍住心中的恐懼,想要大喊大叫,最終攝於架在脖子上的匕首威力,她只嘶拉着聲音開口道:“你……你大膽,敢對本宮不敬!”
動手的男人卻是輕輕一笑,一下子嚴肅的面容消褪,他看着大公主冷笑道:“比起大公主,在下膽子實在是小了些!”
“你說什麼……”
大公主手僵硬的垂於身側,聲音也開始變得僵硬。
那人冷笑着,看着大公主輕聲道:“大公主連謀逆自己的父君之事都敢為,在下又如何敢於殿下相比呢!”
“……”大公主身體完全僵硬住了。
在這個時候,她其實已經有所預感,也有幾分預料,她突然大聲尖叫道:“你是太子派來的,你是楊蓁蓁那個賤女人派來的!”
大公主彷彿是受了什麼刺激,突然完全不顧自己脖子上還架着匕首,竟是猛烈的掙扎了起來。
挾持着大公主之人也是完全沒有料到大公主會突然這副反應,他忍不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想要制止住大公主。
“公主殿下安靜些,否則脖子上的刀,可不會認人!”
那人還想威脅,話音未落下,卻是聽得大公主大聲喊道:“本宮要見楊蓁蓁,你讓她來見我!”
“公主殿下……”
“本宮要見楊蓁蓁,左右不過是一個死,既然本宮敢做這些事情,便已經猜到會有今日的下場,既然事情已經敗露,本宮也不怕早死晚死,只不過,楊蓁蓁真的不在意她的女兒了?”
大公主彷彿是突然冷靜了下來,冷笑着開口道。
或許是走到了這一步,大公主也真的無懼生死,所以她竟然直接想要伸手去拉扯開架在脖子上的刀具。
挾持着大公主之人身上也是被嚇得冒出了一陣冷汗,他手上拿着的刀,自然是真的,用的力氣也不假,但他可沒有想過真的要大公主的性命。
他自是太子派來的人,作為先行之人,假借報信之由,先進宮來控制住大公主,也是為了防止稍後太子帶人進宮時,騷亂之下,反倒讓大公主有機可乘。
可是太子只是讓他進宮來制住大公主,並沒有吩咐讓他動手殺死大公主。
他原本也以為,只要制住了大公主,大公主自然是不敢再輕舉妄動了,可是沒有想到,大公主會突然跟得了失心瘋似得,竟然會反抗。
一時之間,他真有幾分左右為難。
大公主畢竟是太子的妹妹,是皇上的女兒,即使她做下這等謀逆之事,但等着審判她的人,也不該是他一個底下人,只怕連太子都會覺得棘手,都要等着皇上回宮,才能夠真正定下大公主的罪。
若是大公主在他手中出了事情,他自然也是難辭其咎。
這個時候左右為難,也只能夠想法設法拖延時間,等着太子帶人進宮來。
那人只好微微鬆開了架在大公主脖子上的刀,輕聲開口道:“公主可莫亂動,既然您想見承恩夫人,那在下現在就帶你去見夫人。”
他心中所想倒也是極好,畢竟如今大公主的確是在他的手中,帶去見承恩夫人拖延時間,大公主也不能夠對楊蓁蓁做什麼。
而他的話音落下,大公主果然安靜了下來。
她低着頭,也不知道是在想着什麼,卻是十分順從的隨着他的腳步朝着宣和殿的方向走去。
宣和殿離後宮的距離,說近不近,但說遠也絕對不遠。
等到他們二人連同大公主宮中那群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看顧着的宮人走到宣和殿的時候,夜已經很深了。
而守在宣和殿大門之外的張副統領見到這副情景,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他依然站在原地,只是看着,並沒有動手。
而在這個時候,大公主卻是突然大喊大叫了起來:“楊蓁蓁,你給本宮出來,你不是一直想見你的女兒嗎?你出來啊,再不出來,本宮讓你們這輩子都不得相見,讓你只能夠見到你女兒的屍體!”
大公主聲音尖銳而威嚇,在寂靜的夜晚裏,顯得十分突兀,宣和殿雖然大,可是這份嘈雜聲,卻還是遠遠的傳入了楊蓁蓁所住的屋子。
所有人都被大公主的這番叫喊表現弄得發愣住了,而大公主在這個時候,猛地推開了原本挾持着他的那個人的手,尖銳的刀鋒幾乎是要刺穿大公主的脖子,那人心中一慌,手下意識朝着一側躲去,然而刀鋒還是刺穿了大公主的胳膊,一下子血色從她華貴的宮裝中浸潤出來。
但大公主卻彷彿一點都不覺得痛似得,直直的朝着宣和殿的大門沖了去。
眼瞅着就要衝過宣和殿大門,衝進屋內的時候,張副統領猛地將大公主一腳踢開,很快反應過來的禁衛們上前死死的扣押住了大公主。
大公主那一腳踹的不輕,嘴角一下子吐了血,她手臂上還淌着血,身體又被死死的壓在地上,十分狼狽,然而大公主卻是冷笑着,繼續衝著屋裏大聲喊叫,彷彿是發了瘋,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楊蓁蓁,你這個膽小鬼,你出來啊,你連自己的女兒都不要了嗎!本宮告訴你,今日本宮就沒想過要活,可是要死,也要拉着你的女兒一起!”
她說完這話,面上桀桀笑了起來,聲音尖利而陰沉,根本不像是這個年紀的少女該有的天真爛漫,反倒是透露着一股行將朽木的腐氣,讓人聽着,從腳底發寒。
這番動靜之下,楊蓁蓁便是睡的再沉,只怕也已經驚醒過來,更何況,她如今根本就沒有睡着。
她由着小環攙扶,慢慢的走到了門口,因為出來時候匆忙,她也沒有將衣服穿的密密實實,只是在身上披了一件斗篷,而她的肚子,也漸漸顯懷了幾分。
大公主目光怔怔的看着楊蓁蓁的肚子,看着她的面色,她突然什麼都明白了過來。
難保自始至終,楊蓁蓁都沒有露過面,甚至對於自己女兒的消息,都表現的那般無動於衷,她與姨母猜測楊蓁蓁想要以退為進,想要逼着他們露出馬腳,其實根本就不是,而是楊蓁蓁如今有了身孕,她只怕更想護住肚子裏的這個孩子。
“原來是這樣!”
大公主面色痴狂,又哭又笑,她看着楊蓁蓁冷笑道:“你都已經有了父皇的孩子,自然是不在乎自己的那個女兒了!好好好!既然這般,那也好,讓她給我陪葬!也算是我這個女兒盡點孝心,給父皇掃清些礙眼的障礙。”
“你說什麼……”
楊蓁蓁聞言,心中一驚。
先時她其實是有些將信將疑的,畢竟從一開始,雖然他們送來過妞妞的東西,可是畢竟這些年來的尋找,早讓楊蓁蓁死心,以為妞妞根本不在人世,也以為,大公主和姚玉瑾二人其實是有故弄玄虛的意思。
妞妞之事,本就虛無,而她如今要護着的肚中孩子,卻是實實在在,便是楊蓁蓁再疼愛妞妞,再思念妞妞,自然也是懂得取捨。
可是,如今大公主窮途末路之下,竟然還說著這事兒,楊蓁蓁卻是不得不信。
她聲音有些急迫,甚至是帶着幾分悲切:“妞妞在哪裏?”
“本宮不會告訴你的,她……只會給本宮陪葬!”
大公主見到自己終於牽動了楊蓁蓁的心緒,面上詭異的露出了滿足的笑容。她閉上了眼睛,不打算繼續說話。
楊蓁蓁身體卻是有些站不住的晃了兩下,若非小環攙扶,她只怕根本站不穩身體。
她朝着大公主走了幾步,加重聲音逼問:“妞妞在哪裏?”
大公主閉着眼睛,沒有說話。
楊蓁蓁強迫着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她此時心中亂糟糟的一片,又如何能夠冷靜下來。
她拚命掐着自己的手掌心,告訴自己不要慌張,要冷靜,她的女兒還等着她……
“你告訴我妞妞在哪裏,我替你和你哥哥,與皇上求情……我用這條命擔保!”
楊蓁蓁聲聲切切,腦子裏一片空白,只憑着本能開口與大公主談條件。
大公主聽到這話,突然睜開了眼睛,看着楊蓁蓁的目光裏帶着嘲諷,只是冷笑道:“保下我們的性命又有什麼用,然後看着你們過得逍遙自在嗎?那不如現在就去死!”
“楊蓁蓁,若是你能夠保證動手殺了太子,讓我哥哥做上太子的位置,甚至做上皇上……我還能考慮和你交換條件,只是……楊蓁蓁,你能嗎?”
大公主冷笑着,而楊蓁蓁沉默了,她的腦子如同當頭棒喝,的確,她什麼都做不了,她不可能答應大公主的條件,而她所能給出的條件,也根本打動不了大公主。
可是,想了這麼久,甚至是在夢中都求了這麼久,她難道真的要捨棄妞妞。
她辦不到!
楊蓁蓁怔怔站在原地,心中滿是不甘心與憤懣,也是第一次,楊蓁蓁嘗到了後悔的滋味。
當初,她為什麼不多在意一些,若是那個時候她便想法設法去解救妞妞,也不至於到了如今,手足無措、無能為力!
大公主看着楊蓁蓁面上此刻的神情,心中卻是覺得一陣暢快。
即使今日敗了,可是有一件事情,她們還是成功的,楊氏這輩子便別想繼續好好過下去。
憑什麼她母妃被楊氏害死,她和兄長落得凄慘的下場,這群仇人還能夠暢快的活着,便是他們死了,也不能夠讓她舒坦。
大公主嘴角冷笑更甚,這會兒她心情極好,看着楊蓁蓁面上悔恨交加、不甘後悔的樣子,她語氣輕快的開口道:“看你的樣子,只怕是不會答應本宮的要求了,也行,本宮也不是非得如此不可……”
看着楊蓁蓁眼裏露出了幾分希冀,大公主冷笑加深,又是繼續道:“你不是又懷上了嗎?你要想要回什麼,總要付出同等的代價,你既然想要回你的女兒,便拿你肚子裏的孩子來換,你現在就當著本宮的面流掉這個孩子,本宮立刻告訴你,你的女兒在哪裏?”
“你……太惡毒了!”
楊蓁蓁沒有開口說話,小環卻是再也忍不住,出聲護着楊蓁蓁。
大公主無所謂被小環辱罵,只是看着楊蓁蓁又繼續道:“說來這樁買賣還是你賺了,你肚子裏的孩子才多大,也沒有出世,這感情哪有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女兒要深啊!更何況,沒了這孩子,你日後若是還想與父皇再懷孩子,日子也是長着呢!”
大公主嘴角含笑,她自然是帶着嘲諷的意思來說這番話的。
誰都知曉楊蓁蓁與蕭恆子嗣艱難,即使蕭恆多年只寵楊蓁蓁一人,楊蓁蓁也是一直都沒有喜訊,好不容易如今懷上了,這個孩子的份量,只怕重的緊,若是楊蓁蓁真的敢流掉這個孩子來換自己的女兒,哪怕蕭恆再愛楊蓁蓁,再包容她,心中只怕也會落下一根刺,甚至二人會因此而離心。
大公主的主意,出的一個比一個更毒。
楊蓁蓁沉默的站在原地,沒有說話。
大公主這會兒身體因為失血過多,也漸漸露出了病態與疲態,她沒有了耐心繼續與楊蓁蓁周旋,只是冷笑的說了一句:“你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本宮也不浪費功夫與你說這些。”
“你明知道那些條件我都不可能答應,又何必故意戲弄。妞妞我想要,太子我也不可能去傷害,也不可能動我肚子裏的孩子,但是我知曉,除此之外,你和大皇子落到如今的地步,姚家也被你們帶累,你絕對不可能無欲無求,什麼都不想要,什麼都不求!”楊蓁蓁沉聲開口道。
大公主眼皮微微動了兩下,看着楊蓁蓁冷笑了一下:“說到底,我最想看的還是讓你去死。”
“我可以把這條命給你,等我生下這個孩子,我這條命便給你。”
楊蓁蓁斬釘截鐵開口。
而大公主卻是冷笑了起來:“空話誰不會說,到了那個時候,太子、父皇……誰會讓你去死!”
雖然誰都知曉楊蓁蓁說出這話來,是真心實意,可是大公主卻只是冷笑着,沒有回應。
“我可以發誓……”
“乳娘……”
楊蓁蓁的話還未說出,突然太子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了過來。
太子面色沉靜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臉上有着不符合他年齡的沉着與冷靜,他慢慢的走到了楊蓁蓁身邊,伸手握住了她冰冷的雙手,輕聲道:“乳娘,雖然如今還是夏季,可夜風寒涼,您如今不是一個人,該好好保重身體。”
“殿下……”
楊蓁蓁動了動嘴唇,最終只是吐出了這麼二字。
太子的目光凌厲的看向了一旁的宮人,尤其是看向了方才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那個傢伙,然後目光落在了被壓在地上、狼狽不堪的大公主,他蹲下身子,目光直視着大公主的目光,無視她眼中的憤恨,輕笑道:“或許皇姐現在還不知道吧,大皇子,以及此次參與謀反之事的人,現在都被父皇抓了起來,只等着帶回京,與如今孤在宮中抓起的那幾家一塊兒審判。謀反之罪,好似要牽連九族吧!”
大公主閉上了眼睛,似乎不想去理會太子。
太子也沒有去管大公主這副不理睬人的樣子,只是繼續又道:“說到九族,好像這次你姨母的夫家張家也參與了此事,張家九族,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孤定要好好去查一查張家的家譜,可萬萬不能牽扯到某些無辜的人。”
太子的話說到這裏的時候,大公主的身體微不可查的僵硬了一下,而太子輕笑道:“說來,你姨母的遠房侄女,好似如今也在京中,孤昨日去見了一下,卻發現那位姑娘,看着不像是你姚家的侄女,更像是我乳娘的女兒!”
大公主的眼睛猛地睜開。
而楊蓁蓁驚叫出了聲:“殿下……”
太子慢慢站了起身,伸手扶住了楊蓁蓁的身子,輕聲開口解釋道:“乳娘放心,那位姑娘,孤已經尋好安全的地方安置她,只待查清楚她的身份無疑,便帶乳娘去見她可好!”
楊蓁蓁這會兒身體虛脫的已經控制不住,只任由着太子與小環攙扶,她點了點頭。
而大公主卻是在這個時候,情緒激動的大喊出了聲:“不可能,你不可能找得到的,姨母……”
大公主沒有想到,自己這個弟弟出現,局面一下子反轉了過來,她忍不住叫囂着,更多的是心底里的不甘心。
這也教她如何甘心。
“為什麼不可能,就你姨母和你那點腦子,還想造反,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皇姐,孤的確是不知曉乳娘的孩子是否還在世,當年有沒有遭到你們姚家的毒手,可若是乳娘的孩子還在世,那麼孤尋到的那位姑娘,絕對便是乳娘的孩子。”
太子冷聲開口回敬了一句。
其實太子之所以沒有直接將人領到楊蓁蓁面前,甚至在之前找到后,也沒有領回楊家,而是另外找了一處安置,心中也是在考慮這件事情,當年妞妞生還的幾率實在是太低了,如今這位姑娘雖然種種跡象都傾向於是楊蓁蓁當年的那個孩子,可……難保不是姚家找來的一個冒牌貨,只是一個陷阱。
左右不差在這麼一時,只等着京中局勢穩定下來,再慢慢查清楚那位姑娘的身份也不遲。
太子也不欲於大公主多言,只是吩咐底下人將大公主壓下去,然後扶着楊蓁蓁回了屋,安撫着讓楊蓁蓁睡下后,太子還未松上一口氣,底下又有宮人進來稟告。
太子走到了外間,聽罷底下宮人稟告的事情后,心中有些煩躁的嘆了一口氣,姚家人,還真是不打算讓他閑下來。
但如今被挾持的人是太后,於情於理,太子這個時候都必須得去一趟。
太子小聲吩咐着小環照顧好楊蓁蓁后,又是急匆匆的趕到了慈寧宮中。
慈寧宮裏,顯然要比宣和殿的情形嚴峻的多。
說來弄成如今這副情形,也是楊太后自作自受。
當初她因為心中的不甘與憤懣,選擇將大公主這隻狼迎進了慈寧宮,如今慈寧宮中大半都是大公主的人。
太后被姚玉瑾挾持,德貴妃、楊嬪,甚至是五公主,都被關押在慈寧宮中不知何處。
即使宮外守衛重重,姚玉容插翅難飛,但要在保證裏邊人安然無恙的情形下攻進去,顯然是不可能的。
其實太子何嘗不清楚會造成這種局勢的緣由,也就是清楚,他心中越發煩躁,楊太后自己私心太重,如今也只不過是自作自受,但楊太后這些年來與太子之間的相處,太子對他也不是沒有感情,所以不可能眼睜睜看着楊太後去死。
太子深吸了一口氣,仔細聽着底下人對於裏邊情形的描述。
說來,姚玉瑾會成為落網之魚,也是太子考慮不周,他也是沒有想到姚玉瑾會深夜出現在太后的慈寧宮中,但如今的情形便是,姚玉瑾一方的人緊緊的把守着大門,而姚玉瑾這會兒抓着太后要挾,更有不知藏在何處的德貴妃、楊嬪、以及五公主。
姚玉瑾只要一直挾持着太后,便是僵局,他們外邊的人攻不進去,裏邊的人也不可能出來。
只有除了姚玉瑾,裏邊才可能潰不成軍。
但現在他們根本辦不到。
太子眉頭再次皺了起來,看向了身邊的將領,開口道:“你去和姚玉瑾談條件,總這麼僵持着也不是事兒!”
“是。”
將領聞言,衝著太子行了一禮,走到了大門口,衝著大門口喊了幾聲。
裏邊寂靜無聲,沒有應答,隔了一會兒,卻是有太后嗚嗚聲音傳了出來,似乎是被蒙了嘴巴。
太子瞧着情形不像,又招來一名宮中禁衛,開口問道:“慈寧宮附近的宮殿,可有可以藏人又居高臨下的?”
“殿下,不遠處倒有一處觀景閣,只是從那邊到慈寧宮,距離又稍稍有些遠。若是要瞄準慈寧宮內,只怕會有死角”
禁軍很快明白過來太子的意思,立刻開口回道。
太子微微點了點頭,輕聲道:“你去調一批弓箭手過來,現在也管不了這許多了,我想辦法將人引出來些……”
太子說完這話,上前幾步,走到了慈寧宮大門前,他揮退了方才站在門口喊門的將領,只是衝著門內沉聲道:“張夫人,如今莫說是這慈寧宮,便是整個宮廷、京城,都已經被孤掌控,你如今挾持着太後娘娘,又能夠挾持多久?”
門內沒有聲音,依然還是太后掙扎的嗚嗚鳴叫聲。
太子聲音依然沉着,並不焦急又是繼續道:“張夫人,您的娘家、夫家所有的人,都在孤的手中,孤現在給你一個機會,你可以提些條件,若是孤瞧着不過分,可以答應你,只要你出來答應乖乖束手就擒。”
“殿下明知道如今我想要的,您不可能給我,而您可以給我的,我又看不上,又何必呢!既然今日逃不過一死,那我讓尊貴的太後娘娘與我陪葬,也是值了!”
姚玉瑾陰狠的聲音從門內傳了出來。
太子聞言,卻是輕笑了起來。
這一陣輕笑,惹得姚玉瑾有些急躁的衝著門外吼道:“你笑什麼!”
太子只是漫不經心開口道:“姚夫人莫不是與我說笑吧?你若真是這般想,又何必拖延呢,早可以動手了!”
太子承認,若是裏邊被挾持的人是楊蓁蓁,或許他會關心則亂,不會這般不急不緩,畢竟雖然他與太后還有幾分感情,但這份感情太淺,又夾雜了太多的東西,而今日楊太后之所以會落到如此處境,真正害了她自己的人,就是她自己。
所以讓太子很難像對待楊蓁蓁一般急迫的解救太后。
姚玉瑾顯然也是聽出了太子的話中的冷淡。
她原本就處於劣勢,這個時候,心中越發沒底。偏生心底處真正的想法,又被太子一陣見血戳破。
姚玉瑾咬了咬牙,抓着太后的手不覺更加用力幾分。
“好,你不是要談條件嗎,那就談條件,我要你放了大皇子與大公主,並且保證,不會為難他們二人,不會因為此事追究二人罪責!”
可能是誰都沒有想到姚玉瑾最終提出的要求,竟然不是保別人,而是要保下罪魁禍首的大皇子與大公主,太子面上微微一愣,但很快反應過來,輕笑道:“這要求,孤並不能做主,畢竟他們二人犯的罪,該由父皇來定奪,不過孤向你保證,會儘力保下二人。”
“殿下說這話,太虛渺了,沒有看到大皇子與大公主安全,我是不可能放過太后。”
“張夫人,要不這樣,為表示誠意,孤先讓人將大公主帶來與你瞧瞧,甚至可以將大公主先交給你,這樣,孤的誠意足夠了嗎?”
太子溫聲細語勸說,雖然姚玉瑾直覺有詐,可是想到了大公主,她心中想要保下侄女的想法還是佔據了上風。
猶豫許久,姚玉瑾的聲音從門內傳出來,她隔門衝著太子喊道:“好,你將大公主帶來,若是敢有詐,我先在太後身上劃一刀!”
“夫人放心,孤這邊讓人將皇姐帶來。”
太子朝着底下人使了一個眼神。
很快,傷口被處置乾淨,形容瞧着不像方才那般狼狽的大公主被壓了過來,只不過大公主面上的神色,顯然沒有那麼配合。
太子也並不在意,只是衝著大門又喊道:“張夫人,大公主已經帶來了,你看你是不是要瞧瞧?順便也讓孤瞧瞧太後娘娘是否安全?”
大門之內並沒有聲音傳出,太子也不急不慌。
而在這個時候,大公主卻是大聲喊道:“姨母,你別管我……”
底下人聽到聲音,正想上去阻止,太子卻是示意旁人莫去阻止,仍然讓大公主繼續開口。
“姨母,左右不過一個死,與其窩囊的活着,倒不如讓我死了算了!”
大公主的聲音還未落下,大門吱呀一聲打開,姚玉瑾從屋內走出,手上挾持着太后,淚流滿面:“傻孩子,我答應過你母妃要好好照顧你的……”
姚玉瑾抬起頭看向了太子,冷聲道:“你讓大公主過來。”
“這……”
太子面上神色似乎是在猶豫,但目光卻是緊緊的盯着姚玉瑾和太后,或許姚玉瑾也知曉自己女子體弱,所以將太后雙手緊緊綁縛着,一把刀架在了太后的胸口處,姚玉瑾在走出大門后,並沒有走的太遠,依然背靠大門,顯然十分警惕。
前邊有太后擋着,後邊是大門死角,顯然根本找不到可以動手的地方。
太子心中輕嘆了一聲,開口道:“好,現在孤放大公主過來,你答應孤不能傷害太后……”
太子語氣帶着安撫,同時也是想要找機會動手。
壓着大公主的人手鬆開,大公主慢慢的朝着姚玉瑾的方向走了去,走出一段路,還剩一半路的時候,誰都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變故突發,太后竟然突然掙扎着,直直的將自己的胸口朝着姚玉瑾手上的刀上送去。
姚玉瑾驚慌之下,手同樣躲閃了,可是她根本不會武藝,反應也不夠及時,只能夠眼睜睜的看着刀直直的插入到太后的胸口處,而在這個時候,一支箭,飛快的從空中射下,插入了姚玉瑾因着太後身體倒下而露出的胸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