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五、盒子
難不成是她的家中？
楊蓁蓁突然想到了這個,心中難免一個“咯噔”,但繼而很快便將這個想法給抹了去。
先且不說蕭絡一個從未出過宮的公主如何在宮外動手,便是真的在宮外佈置了人馬動手也不太可能,畢竟自先時蕭絡第一回來訪,楊蓁蓁心中便起了警惕,特特請張副統領在自家附近埋了人手,又寫了信與家中囑咐，稍有風吹草動，她不可能一無所知。
最重要的是,只要前方不亂，楊家到底還是官員府第，她的親人是官眷,外邊是世家聚集的京城,不管是大公主還是姚家人，都不可能去動這手,畢竟若只是為了對付她而驚動京中各大世家,楊蓁蓁自認還沒有這麼大的份量。
京城大庭廣眾之下,自是不比宮中隱蔽,顯然楊蓁蓁也是十分清楚,其實自己身處在宮中，遠遠比之宮外要危險得多。而她如今唯一安全隱蔽之地,就是在這宣和殿裏，一旦出了宣和殿,便是蕭恆留給她的人手再多,張副統領等人對她保護的再嚴密，也難保不會出事。
也就是這個原因，所以她也能夠隱隱感覺得到，蕭絡再三上門，而楊太后在這個關口不停為難她，彷彿就是在布下一個羅網，想要將她引出去。
楊蓁蓁只覺得這背後彷彿是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操控着，她不知道這最後有什麼陰謀，可既然在宮中有這樣的佈置在等着他，是不是……在圍場之中，也並不安穩。
楊蓁蓁心中一驚，倒也顧不上去多想大公主今日之舉，背後究竟還藏了多大的底牌。
她只是轉頭看向了小環，衝著她輕聲吩咐道：“你去將張副統領請來，我有話要問他。”
“是。”
小環並非無知，也隱隱察覺到了其中的異樣，聽到楊蓁蓁的吩咐，絲毫不敢耽誤，連忙小跑了出去，不一會兒功夫，便將人帶了回來。
楊蓁蓁的目光落在了張副統領身上，沉默了一會兒，她沉聲開口道：“張統領，雖然你陪我留在宮中，可皇上那邊的事情，你的消息總歸是要比我一介婦人要靈通許多。皇上難不成真的一點消息都沒有透露與你？”
張副統領聞言，抬起了頭，看向了楊蓁蓁，面上神色依然恭敬端肅，不過眼中顯然帶着一份猶豫。
他只是鏗鏘有力開口道：“夫人儘管放心，皇上向來英明神武，自是不會有事，夫人只管在宮中安心等待便可。”
想了想，他又是加了一句：“夫人也放心，微臣定當誓死護衛夫人的安危。”
雖然張副統領未直接言明，可話語之間的意思，分明也是在與她坦誠，蕭恆雖然人遠在圍場之中，可是對於宮中的情形，瞭若指掌。
楊蓁蓁一顆心微微定下，她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不管這件事情背後佈局的真正目的是什麼，但既然牽扯到大公主，甚至有可能還有大皇子，便不是她楊蓁蓁好插手，也不是她願意插手的事情。
既然如今蕭恆早已察覺，且分明有了應對之策，她便不會再去插手，只管在京中護好自己。楊蓁蓁在見過張副統領，安下心后，乾脆將所有的人都擋在了宮門之外，便是大公主過來，也只以稱病為由，並不接見。
且不管慈寧宮中如何反應，但從小環接見過大公主歸來之後的描述，楊蓁蓁隱隱能夠感覺到外邊的局勢越來越緊張，而大公主好似越發忍耐不住了。
楊蓁蓁安靜躲在宮中養胎，說來先時她倒也沒有多去想這件事情，只不過在大公主之後不間斷的來訪之中，她突然發現了一個重要的問題，在這段時日以來，她彷彿是從來沒有見到過德貴妃與楊嬪二人。
倒不是說曾經楊蓁蓁就見過這二人，來往有多麼的密切，而是……楊太后沒有讓這二人出面，卻是多次派遣一個身上留着姚家血脈的大公主過來，這本身便是一件讓人驚異的事情。
雖然解釋的理由有很多，譬如這些年來，德貴妃與楊嬪二人一直都安安分分，即使是呆在楊太後身邊伺候，也很少會跑出來與蕭恆作對；又譬如，或許姚家和楊家的確是有仇怨，可是她作為兩家共同看不慣的仇人，楊太後會與大公主結盟，倒也並不奇怪。
但楊蓁蓁心中總是有一份疑惑。
畢竟在如今的情形下，便是德貴妃與楊嬪二人再識時務，可二人畢竟是依附着楊太后在宮中過活，有些事情根本便是避無可避。楊太后又不是多麼講理的人，最近完全瞧得出她的舉止多麼的瘋狂，便是楊嬪因為身份的緣故能夠躲得過，但是如今暫且代為轄制管理後宮的德貴妃，如何會不被楊太後派遣。
她心中有了這樣的疑問，倒是沒有耽誤，直接開口問了小環。
小環聽聞之後，面上也是微微詫異，還是輕聲回道：“說來近日倒的確是未見過這二位娘娘……”
小環說完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也是想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若說楊嬪倒也不奇怪，可是管着後宮的德貴妃久未露面，這的確是有些奇怪了。
只不過，如今後宮之中雖然內里暗濤洶湧，但表面卻是平靜的緊，這顯然還是有人管着後宮，否則絕對不會像如今這般平靜。
楊蓁蓁顯然也是想到了這一點，雖然宮中諸多事務底下的確是各有人管着，也自有一個章程運行，但若說真沒有一個人管着，這顯然不可能，畢竟後宮事務的繁雜，可不是靠底下那群人和一份章程，便能夠做到井井有條的。
若如今不是德貴妃管着，那究竟是誰在管着。
雖說如今蕭恆后宮裏的人事並不多，甚至是蕭條，平時放了一個身份還算貴重的德貴妃管着，但這其實也是一個弊端，就像如今楊蓁蓁明明便是察覺到了異樣，卻無從查起。
“算了，左右等到皇上回宮，也便無事了。”
楊蓁蓁想不通，也不再為難自己，左右便是她真的發現了什麼問題，也不可能動手去做什麼，她有自知自明，更加自私自利，如今她最重要的任務便是保全自己和肚子裏的孩子。
抱着這樣的想法，楊蓁蓁倒真將這件事情撇到了一頭。
而小環倒是有些奇怪的去問過張副統領，顯然楊蓁蓁能夠想到的事情，張副統領其實也早已經注意到了，他以為是楊蓁蓁派遣小環問的，所以倒是半是隱瞞，半是安撫的開口道：“宮中出不了大亂子，那二位娘娘，如今都在慈寧宮中伺候太後娘娘。”
小環聽了張副統領的話，原本也想轉述於楊蓁蓁，但見楊蓁蓁沒有再主動提起，她也便沒有再說。
原本二人也覺得，這個憂慮也就這麼過去了。
可是誰知道，轉日，宮中卻是來了一個不可思議之人。
曾經的姚家二小姐，如今張家當家婦姚玉瑾進宮來了，她進宮后，在大公主的宮中未待一會兒，便直接與大公主一道兒來了宣和殿。
楊蓁蓁聽着底下宮人的稟告，面上的神色微微有幾分沉鬱，末了，她輕嘆一聲氣，開口道：“只怕如今是真的亂了，宮中也被大公主掌控了。”
“夫人，那……”
小環聽了這話，也不覺憂慮的皺起了眉頭。
楊蓁蓁卻是平靜的笑了一下，溫聲道：“急什麼，咱們在宣和殿裏過好自己的日子便是了，便是那位姚家二小姐來又如何，我連大公主來都不見，區區姚家二小姐，又算得了什麼。”
楊蓁蓁的話讓小環心中微微鎮定，她笑着點了點頭，看向了楊蓁蓁輕聲道：“是了，是奴婢多想了，咱們有張副統領保護，便是再亂咱們也不怕。”
楊蓁蓁聽着小環的話，也只是輕笑一下，並沒有再說什麼，顯然小環也是有幾分誤解，以為宮廷是真的被大公主給掌控了。
但便是楊蓁蓁人未出去，其實也能夠想到外邊如今的情形。大公主如今雖然的確是有幾分出乎她的意料，在這段時日以來表現出了她遠勝尋常閨閣女子的能量。但楊蓁蓁大致還能夠猜測的出來，大公主之所以有這個依仗，只怕多數還是藉著當年作為姚貴妃的姚玉容在鼎盛時期留下的能量。
但這麼多年過去了，便是姚玉容當年坐在皇后那個位置上，只怕如今留下的力量也不足以掌控住整個宮廷。
會出現如今這幅好似大公主與姚家獨大的局面，其實原因也十分的簡單。一來其實也是蕭恆之罪，因着如今後宮的格局，所以蕭恆在後宮之中的掌控與力量自是不容置疑，但這份力量隨着他離宮，影響力漸弱。二來，原本在後宮中還有些力量的楊家力量隨着太后如今年邁體衰，甚至走向末路而逐漸變得衰弱，偏生楊太后臨了還糊塗了，這就給大公主很大的可乘之機。最後，其實還是得說如今後宮中的其他人，這些後宮嬪妃未見得個個無能任由大公主爬在她們頭上，只是明哲保身罷了，畢竟如今的局勢對她們未見得有多差，火沒燒在她們的身上，她們或許巴不得越亂越好，大公主與楊蓁蓁兩方對峙，不論那方出了事情，在他們看來也只有皆大歡喜。
不過，這姚家是真的瘋了嗎？
若說先時大公主在宮中針對她，還有幾分藉著楊太後為擋箭牌，遮遮掩掩的樣子，可姚玉瑾進宮，分明便是站在了明面上。
甚至有將姚家……還有姚玉瑾所嫁的張家皆數拉下水的意思。
難不成，她們真的是不管不顧，想要謀反嗎？
楊蓁蓁忍不住攥緊了手中的杯子，她看向了小環，開口吩咐道：“不必讓二人進來了，該如何打發，就如何打發，不必給面子。”
“是。”
小環面帶微笑接下了這句話，她等得也是這一句話。
因着楊蓁蓁的吩咐，幾乎是手持尚方寶劍的小環對大公主與姚玉瑾二人也沒有什麼好感，又知二人的不懷好意，所以走到門口看到二人的時候，面上也只是帶着一抹輕蔑的笑容，看着二人話語雖恭敬，但語氣里分明便是沒有半分的恭敬意思。
“大公主殿下、張夫人，我家夫人身體不適，不便見二位，請二位回吧！”
小環的語氣，頓時惹惱了大公主，雖然如今她還未能夠對楊蓁蓁做什麼，可是楊蓁蓁在她眼中幾乎是等於死人，小環作為楊蓁蓁身邊的伺候人，自然在大公主眼中更加算不得什麼。可是小環竟然敢用這種語氣對她說話。簡直……簡直便是不知所謂。
她恨不得將小環就這麼拉下去給砍了。
大公主面上幾乎便要爆發的時候，姚玉瑾卻是伸手拉了拉大公主，阻止了她。
姚玉瑾目光平靜的看向了小環，冷笑一聲：“這承恩夫人的架子如今是越來越大了，太後娘娘的命令不聽從，如今大公主親臨，竟然也不出來接駕，甚至還將大公主擋在門外？”
這段時日，莫說是大公主，便是太後宮中派來的人也是各色各樣，什麼樣的話小環沒有聽到過，姚玉瑾這點話，對於小環來說幾乎是無關痛癢，她面上依然帶着一份笑容，卻沒有說話。
“你……”
大公主怒不可遏，說來這一回小環對於大公主的態度，也的確是歷來最不恭敬的一回，而姚玉瑾這會兒也在，大公主只覺得先時在姚玉瑾面前誇下的海口被狠狠的打臉了。
姚玉瑾見到大公主這般，心中倒是並不生氣，反倒是有看待從前的自己那般的感覺。她阻止大公主再開口，看着小環的目光中，帶着幾分嘲諷與冷意，但她的語氣卻是十分冷靜：“既然承恩夫人不方便見我們，我們便不便再打攪了，只是我手上有一物，還請你轉交於你家夫人。”
說罷此言，姚玉瑾朝着身後的侍從使了一個眼色。
侍從雙手捧着遞上了一個黃花木的盒子交予小環，小環目光掃過大公主與姚玉瑾，在姚玉瑾面上微微停頓了一下，猶豫的，接過了那個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