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九、星辰
以往這個時候過來,正是最好的時候。
楊蓁蓁已經吩咐宮人將一些能上的菜都上了,自己則是坐在餐桌邊上的榻上,或是低頭在燈光下綉着東西,或是看着書。
燈光溫暖而明亮,而楊蓁蓁的模樣,看起來更是讓人能夠暖到心底里去。
彷彿是將這一日的忙碌與壓力,全部都一掃而空,心中只余暖洋洋的滋味。
可是今日,蕭恆手拿着禮物推開楊蓁蓁屋子的房門時,卻是驚詫的發現,屋中雖然點了燈,然後屋子裏那個坐着等候她的人,卻並不在,而一桌子他所喜愛的菜肴,也不在,只有一張空蕩蕩卻十分潔凈的餐桌,兩側是屋子裏伺候的宮人,他們看到蕭恆的時候,顯然也是受了驚嚇,皆是連忙俯首低頭請安。
蕭恆興沖沖的腳步慢了下來,他的目光在屋子裏轉了一圈,卻發現不僅僅是楊蓁蓁不在,連常年在養蓁蓁身邊伺候的小環,今日也不再屋子裏。
他沉默的走進了屋子,將手中的禮盒扔在了乾淨的桌面上,然後他的目光落在了離餐桌最近的一名宮人身上,開口冷聲問道:“夫人呢?”
那名被蕭恆盯上的宮人本就緊張的不行,抬頭答話的時候,正好瞧見蕭恆冰冷的目光望着他,一下子,腦子裏一片空白。
蕭恆沒有等到回答,心中的不痛快更加深了,而他的面上的神色也越加冰冷。
在外邊安排事情慢了一步跟在蕭恆身後的梁庸走了進來,瞧見屋裏的情形時,也是愣了一下,他的目光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蕭恆,又是落在了那名被問話的宮人身上,立刻反應過來,衝著蕭恆輕聲開口道:“皇上……”
梁庸的話還未說出來,蕭恆便是不耐煩的皺起了眉頭,衝著宮人冷聲開口又是問了一句:“夫人了?”
“夫人……夫人隨着太子殿下去了東宮。”
宮人這一回倒是反應了過來,連忙衝著蕭恆開口回答。
不過,這個回答,顯然非但沒能讓蕭恆高興起來,面上的神色反倒是越加的僵硬。
梁庸心中也是驚訝了一下,也為自己消息慢一步而愣了一下,他明明記得,自己今日給太子宮中的事務安排完的時候,楊蓁蓁是沒有在東宮的,甚至太子也不在東宮裏的,只有一名跟在太子身邊伺候的近侍跟他做了交接。
怎麼才這麼一回兒,太子殿下就搬去了東宮,而承恩夫人,竟然也跟了去。
梁庸的心中默默的嘆出了一口氣,
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說了,他跟在蕭恆身邊伺候多年,自然也是知曉這對父子平日裏為楊蓁蓁爭風吃醋的緊,如今好不容易太子長大了,搬出了寢宮,誰知道楊蓁蓁也跟了去。
只怕蕭恆現在面上雖然瞧着冷凝冷靜,心中卻是驚濤駭浪了。
他猶豫着開口:“皇上……”
話依然沒有說出,蕭恆卻是直接從他身側掠過,朝着門口走了去。
梁庸見此連忙跟了上去,而蕭恆則是直接走出了宣和殿大門,朝着東宮的方向走了去。
東宮之中,此刻早已經是燈火通明,雖然才搬了不過是短短的一日,不過此處增添的人氣,尤其是有了太子這個主人與楊蓁蓁這個今日將所有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條的“管家”,頓時顯得熱鬧十足,也溫暖的緊。
大大的東宮主殿之中,燭火將主殿映照的如同白日裏一般溫暖,宮人們或是站在一側等待傳喚伺候,亦或是捧着精緻的菜肴來回佈置着。
太子坐在主位,楊蓁蓁則是坐在她的一側,正拿着一雙筷子替太子佈置着。
小環站在楊蓁蓁的身後,面上也滿是笑容,不時伺候着,也說著話兒。
所有的人臉上都帶着笑容,而這份愉悅,也充斥着整個宮殿。
蕭恆走進來的時候,一眼便瞧見了這副情形。
而他的出現,卻又彷彿是破壞了這份溫馨與和睦,顯得十分的突兀與格格不入。
楊蓁蓁在看到蕭恆的時候,面上露出了驚詫的神色,她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站了起來。而太子依然坐在位置上,懶洋洋的將碗中楊蓁蓁方才給他夾得一片蔬菜放入了嘴裏,然後又是慢騰騰的站了起來,衝著蕭恆行了一禮,也算是打破了方才的尷尬。
楊蓁蓁回過神來,臉上也是露出了一個笑容,衝著蕭恆熱情招呼了一句:“皇上,你怎麼來了?”
問完這話,楊蓁蓁倒也立刻反應了過來,感覺到自己這話的不合適,連忙又開口笑道:“瞧我……皇上既然來了,現在應是沒有用過晚膳吧,一塊兒來吃吧!”
楊蓁蓁的話音落下蕭恆的眉頭再次皺了起來,雖然什麼都沒有說,可又彷彿是什麼都說了。
他冷哼了一聲,走到了餐桌前,看着這一桌子的菜肴,沒好氣的衝著楊蓁蓁開口道:“若是用好了,隨我回去!”
楊蓁蓁再次愣了一下,但她也意識到今日的事情上,的確是她沒有思慮周全。
她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柔聲柔氣道:“好好好,回去我陪你用。”
“乳娘……菜都上齊了,父皇既然來了,也一起用吧!”
太子低垂着眼瞼,目光落在了這一桌子菜上,輕笑開口道,語氣里完全沒有往日裏的尖銳。
說完這話,他又望向了楊蓁蓁,溫聲又道:“乳娘,這邊菜都齊了,正好父皇一起來用,也當是給我的喬遷宴了!”
太子話中不軟不硬,蕭恆冷哼了一聲。
而楊蓁蓁反倒是真的考慮了一下,但是她也看出了蕭恆此刻不悅的心情,想着到底是自己有些理虧,忙的忘記與蕭恆打招呼,忘記將此事與蕭恆商量了,所以她好聲好氣勸說道:“是啊,皇上不若坐下用吧!”
楊蓁蓁的語氣頗有幾分哀求。
然而蕭恆心中的不豫顯然更加厲害,他看了一眼太子得意且帶着幾分挑釁的樣子。
乾脆什麼都沒有說,直接拉起了楊蓁蓁,便朝着外邊走去。
莫說是楊蓁蓁,便是屋子裏的其他人,都是被嚇了一大跳。
太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正想去阻止的時候,卻瞧見楊蓁蓁衝著她搖了搖頭,只能夠按捺下了心中的情緒,眼睜睜看着楊蓁蓁被蕭恆帶走。
楊蓁蓁就這麼一路被蕭恆拉着,拉回了宣和殿裏。
等到回到宣和殿中,蕭恆終於鬆開了楊蓁蓁的手,直接衝著梁庸開口吩咐道:“傳膳吧!”
楊蓁蓁愣了一下,怎麼也沒有想到蕭恆把她帶回來,沒有興師問罪,竟然直接就是這麼一句。
她心中有些好氣又有些好笑,只覺得蕭恆實在是太孩子氣了。不過想到了今日的事情說到底是她考慮不周理虧了,楊蓁蓁也么有說什麼,乖乖的在一邊坐了下來,然後有些討好的開口道:“皇上餓了吧,今日朝上的事情可是忙不忙!”
這其實算是楊蓁蓁難得用這麼好的態度與蕭恆說話。
誰知道,蕭恆只是瞅了她一眼,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側着頭面色冷硬。
楊蓁蓁討了個沒趣,說實話,她還真不想慣着蕭恆這脾氣。
兩父子的這脾氣,簡直如出一轍,一模一樣。
尤其是蕭恆,年紀越大,越孩子氣,脾氣也跟茅坑裏的臭石頭一樣,一臭又硬。
她心中默默的嘆了一口氣,但還是腆着臉輕聲開口道:“皇上,我和你說話呢!”
“呵,朕看你今日陪着太子陪得倒挺開心的,怎麼還記得與朕說話了!”
果然……
楊蓁蓁自然是知曉蕭恆究竟是在氣什麼,不過說來她自己都覺得無辜的緊。
今日她原本也是沒打算在太子的東宮留這麼久的。
只是,太子今日是第一日搬去東宮,於情於理,她都該陪着太子好好的收拾一番吧!
畢竟在她的心目中,太子就是個小孩子,一個孩子如何去管理一宮的事務,而且太子還是個男人。所以楊蓁蓁默默的將自己的身份擺正到了太子乳娘的身份上,隨着太子一道兒去了太子的寢宮。
當然,楊蓁蓁也是知曉安排太子寢宮的人是梁庸,旁人她信不過,但梁庸的辦事能力絕對是毋庸置疑的,她一點也不擔心梁庸會把東宮裏的人事安排的一塌糊塗,她跟去,只不過是秉着一顆慈母之心罷了。
結果誰知道,這人剛走到東宮大門口,便看到了裏邊亂作一團的場景,而梁庸根本就不在東宮裏。
楊蓁蓁這一看到亂鬨哄的場面,心一下子緊了起來,這樣的地方,又怎麼能夠讓太子住呢!這樣的宮人,又如何伺候太子?一想到太子要在這樣的環境下做學、上進……
楊蓁蓁都覺得捨不得極了。
可是讓太子搬到東宮的明旨已經下了,如今肯定是不能夠改變的。
楊蓁蓁唯一能夠做的,也便是將東宮裏的人都宣召起來,一一安排,一一佈置。便是做的還不夠好,但至少也不像現在這樣吧!
這安排人事說說容易,但真做起來,卻是十分耗費時間。
楊蓁蓁跟着太子去東宮的時間本來就不早了,這一安排,不知不覺就到了晚膳的點,等到楊蓁蓁想到回來的時候,卻發現太子已經讓底下宮人去御膳房裏傳膳了。
楊蓁蓁原本心中也是有幾分猶豫的,但被太子那麼一撒嬌,又想到今日的確是太子到東宮的第一日,想着蕭恆若是在宣和殿裏沒有找到他們,自然也會想到自己過來尋他們的,也就沒有再多想。
結果……
蕭恆倒是真的找來了,就是衝著她和太子發了好大一通氣,瞧着樣子,好像如今怒火還沒有發泄出去一般。
楊蓁蓁心中默默的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她能說,她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對嗎。
唯一的不對或許也就是自己先時沒有考慮周全,沒有和蕭恆通知一聲。
但這話,若是她敢在氣頭上的蕭恆面前說出來,顯然就是自尋死路。
她想了想,倒是用十分包容的態度忍住了心中的憋屈,面上露出了討好的笑容衝著蕭恆又是輕笑道:“皇上,瞧您說的,這不是太子殿下還小,這第一日搬去東宮,我怕他有什麼地方會不適應,所以才會想着跟去瞧瞧。”
楊蓁蓁原本還想將剛去東宮時候瞧見的亂糟糟的樣子說出來,可是瞧見了恭敬站在一側的梁庸,卻又將話吞了回去。她和梁庸雖然關係不算是極好,可這麼多年相處下來,也不願意看着他受罰。
這件事情若是說出來,梁庸是肯定有錯的,而在蕭恆如今氣頭上的時候說出來,只怕梁庸會受嚴懲。
這就有些過了。
所以楊蓁蓁沒有說話。
但楊蓁蓁沒有說這個,這個借口在蕭恆聽來,彷彿又有那麼一些可笑了。
他冷笑着看着楊蓁蓁開口道:“呵,太子如今都到了可以入朝參事的年紀了,什麼叫做還小,也就是你還把他當成孩子。他若是連管理一宮的能力都沒有,朕倒是要考慮立他做太子,究竟合適不合適了。更何況,朕親口吩咐了梁庸給他安排好了東宮的事情,用得着你這般上心,連宣和殿都不回了還惦記着給他安排衣食住行嗎?”
蕭恆這番話說的一點都不好聽,甚至帶着冷嘲熱諷的味道。
當然這也是蕭恆氣急了才會這般說出來的,楊蓁蓁雖然告訴自己這是蕭恆的氣話,可是這些話真的很氣人,也讓她感覺到十分的不悅。
她憋下這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與蕭恆計較,面上勉強擠出了笑容衝著蕭恆輕聲道:“皇上,這件事情算我錯了,您別說了行了吧,下回我會注意的,時辰不早了,我們用膳吧!”
說著,她朝着門口端着菜肴進來的宮人擺了擺手,讓他們進來擺膳,顯然也是想要翻過這一篇的意思。
宮人們端着膳食井然有序走入,楊蓁蓁的目光正好落在了放在桌面上的那份禮物之上。
她愣了一下,正想走過去拿起禮物的時候,蕭恆的手卻是快了她一步,直接將禮物拿起,扔在了一側。
楊蓁蓁愣了一下,目光落在了蕭恆的臉上,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這是……”
“用膳吧!”
蕭恆一副軟硬不進的樣子,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拿起筷子快速的吃起了飯。
楊蓁蓁隱隱有些明白過來,她面上笑了笑,倒是沒有依着蕭恆的話拿筷子吃飯,她也是有心想要緩解氣氛,所以她故意走到了被蕭恆扔到一邊的禮物邊上,正想撿起禮物的時候,蕭恆卻突然又是搶過了禮物,扔到了桌子底下。
楊蓁蓁撿了個空,面上完全愣住了。
她有些弄不明白蕭恆究竟是想和她鬧什麼。
她深吸了一口氣,心中來了氣。
而蕭恆也是愣了一下,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方才衝動之下的舉動是為什麼,當然也是有些後悔的。
他能說,他只是想與楊蓁蓁賭氣嗎?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有什麼都說不出來。
而楊蓁蓁看着他這,只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開口道:“皇上究竟想怎麼樣?”
“……”
蕭恆依然沉默未語,沒有說話。
楊蓁蓁目光執着的看着他。
而蕭恆則是坐回了桌前,重新撿起了筷子開始用膳。
楊蓁蓁愣愣的站在原地,她站了一會兒,突然什麼都沒有說,直接走出了房門。
一屋子伺候的人,誰都看得出來蕭恆與楊蓁蓁吵架了,但是這會兒,便是梁庸這個常年伺候在二人身邊的人都不敢吱聲,唯恐一不小心,就讓風波給波及到了。
畢竟這二位向來恩愛,之前雖然也會因為太子的事情有過矛盾,但絕對沒有鬧得這麼僵,這麼大。
直到楊蓁蓁離開了屋子,梁庸這才小心翼翼的走到了蕭恆身邊,開口輕聲道:“皇上,夫人她……”
蕭恆沒有說話,直接將手中的筷子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
梁庸縮了縮腦袋,頓時什麼都不敢說了。
楊蓁蓁離開了自己的房間后,腦子被屋外的涼風一吹,瞬間清醒了過來。
其實今日她與蕭恆之間也根本不是什麼大矛盾,可是也不知道為什麼,吵着吵着就鬧到了這般地步,可是如今讓她回屋裏去求和好,她是絕對做不到的。
她站在門口站了一下,也根本沒有站太久,腳步重新邁了起來,朝着宣和殿大門的方向走了去。
等到蕭恆走出屋子的時候,屋外空無一人,顯然楊蓁蓁早已經離去了。
楊蓁蓁當然也沒有去別的地方,只是又去了東宮。
原本楊蓁蓁離開后,太子也沒有什麼心情在用膳,只匆匆扒了兩口后,便讓人撤了下去,自己則是坐在大殿裏看着書。
聽到底下宮人稟告說楊蓁蓁去而又返后,太子面上先是露出了一個驚喜的笑容,但很快他又收斂了面上的神色,只是走到了門口,一臉擔憂的看着從門外回來的楊蓁蓁。
楊蓁蓁在看到太子的事情,面上其實是有些尷尬的,她當然也不可能與太子說大人之間的這點子矛盾。
楊蓁蓁不說,太子也十分懂眼色的什麼都不問,只是笑着將楊蓁蓁迎進了屋裏,然後與楊蓁蓁說起了自己方才看的那本書上有趣的地方。
楊蓁蓁聽着,面上不覺露出了笑容。
太子一邊說著,一邊觀察着楊蓁蓁的面色,見她心情漸漸好轉了,方才鬆了一口氣,又是輕聲問道:“乳娘,孤有些餓了,您要不要也陪孤用一些東西?”
因着楊蓁蓁去而又返的時間極短,太子自然也隱隱猜測的到楊蓁蓁可能什麼都沒有用,但他自然聰明的不會直接問這個,而是巧妙的用了自己當做借口。
楊蓁蓁不傻,自然聽得出來。
不過她這會兒還真是一點都不想吃東西,也想得到方才太子用的膳食並不少,肯定也是不想用東西的,所以她只是摸了摸太子的腦袋,輕聲開口道:“時辰也不早了,待會兒就要歇息了,還是不要再用東西,梳洗了早些睡吧!”
“乳娘今晚睡孤旁邊的房間可好?”
太子聞言也沒有再堅持,只是開口又小心翼翼問了這一句,在說完這話后,他面上神色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道:“孤只是第一次自己住這麼大的宮殿,所以想乳娘陪在身邊。”
楊蓁蓁向來對太子心軟,更加過不得太子這麼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所以她笑着點了點頭,並沒有反對。
太子笑了,忙不迭的叫來宮人將邊上空着的屋子給收拾了起來。
當然其實也根本沒有什麼好收拾的,從一開始,太子就讓底下宮人將他寢宮邊上的那個房間,特地收拾了出來,打算留給楊蓁蓁作為她歇腳的地方。
忙忙碌碌的洗漱完后,楊蓁蓁陪在太子的寢宮裏,等着太子合了眼后,自己回了屋子,只是在坐在床上的時候,她心裏還是有一些惆悵的,也有幾分不知所措。
可是看着窗外的景色,她輕嘆了一口氣,最終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讓宮人滅了蠟燭,躺在了床上。
東宮大門之外,蕭恆站在門口,目光怔怔的看着裏邊的宮殿。
看着宮殿從燈火通明開始慢慢熄了燈光,漸漸陷入黑暗。
梁庸陪在了蕭恆身邊,面上神色略有幾分惆悵,他實在是有些鬧不懂皇上和承恩夫人。明明那麼相愛的兩個人,怎麼就因為這麼一點小事兒就吵架了,吵架了也就罷了,這麼大年紀的人了,還玩虐戀情深這麼一套。
明明互相心中就有對方,明明也就一門之隔,就要弄出這麼一副咫尺天涯的摸樣來。
只是可憐了他們底下伺候的人。
梁庸看了一眼自己頂上的滿天星辰,心中摸摸想着蕭恆還要站上多久,若是站上一夜……他便是冒死也要勸皇上回去,或是將楊蓁蓁從太子寢宮裏勸出來。
梁庸心中暗暗謀算着,突然聽到蕭恆開口說了一句:“回去吧!”
“回去?”
梁庸心中一驚,忍不住抬頭看向了蕭恆,卻見蕭恆已經邁腿離開了,梁庸也顧不得多想,連忙跟了上去。
梁庸原本以為,這一回皇上和楊蓁蓁二人鬧矛盾鬧得這般大,而皇上又沒有像往日一般服軟,應是會鬧上一段時間。
他也做好了這段時日承受蕭恆陰晴不定的心情的準備了。
可是誰知道,等到第二日清晨,他伺候蕭恆起身梳洗的時候,卻聽得蕭恆開口衝著他吩咐道:“你回頭去庫房挑幾件東西,給太子送去。”
“……是。”
梁庸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但嘴上已經下意識的回答了。
他接過蕭恆抹了臉后的布巾,方才突然醒悟,自家皇上這給太子在這個節骨眼上賞賜東西,其實就是在變相的與楊蓁蓁求和,畢竟……對於楊蓁蓁來說,對太子好,比對她好要更得她的心意。
梁庸頓時覺得自己肩上的責任重大。
早上蕭恆上早朝的時候,梁庸倒是難得沒有陪着,而是領着幾名宮人來到了庫房,本着一定要討好太子的原則,將庫房裏好好的翻了一個底朝天,終於從庫房裏挑選出了幾樣既名貴,又符合太子這個年紀會喜愛把玩的物件,嚴嚴實實包了忙不迭的給太子送了去。
誰知道,這趟東宮之行,卻是落了一個空。
太子身邊伺候的宮人瞧見梁庸的時候,只一臉恭敬的開口回道:“梁總管,真是不巧了,今日一早,承恩夫人便與殿下一道兒出宮去了。您看,這東西,是否先留下……”
留下啥啊!
梁庸心中不滿嘀咕着,這賞賜本就是故意做給楊蓁蓁看的,楊蓁蓁不在,這賞賜下去意義就不大了。還真得在人在的時候賞賜了才行。
他面上一臉假笑回道:“既然殿下不在,那咱家下回來好了!”
說罷,他讓底下人收了東西,又原模原樣回了宣和殿。
梁庸回來的時候,蕭恆剛下了朝,聽完梁庸的稟告后,他面上依然沒有什麼表情。
說來,楊蓁蓁出宮的牌子還是蕭恆給的,也就是前幾年楊嘉言的妻子生了孩子,楊蓁蓁有了侄子后,蕭恆瞧着她對家裏思念越發深切,便給她弄了個牌子出宮。
楊蓁蓁向來也有分寸,倒不會因為手上多了塊牌子便沒事兒就出宮,只是每月里出去一兩回,有的時候會與他一起走,也用不到牌子,有的時候則是自己出去,偶爾還會因為太子貪玩求了她的緣故,出去一下。
可是蕭恆絕對沒有想到,有一日這塊牌子,反倒是砸了自己的腳。
蕭恆深吸了一口氣,二話不說,直接吩咐宮人上來伺候他更衣。
楊蓁蓁去太子的東宮住上兩日,人在宮中他倒是不怕跑了,可是等到出了宮,誰知曉她在楊家住上幾日,會不會突然覺得要在楊陳氏跟前盡孝,又突然覺得家中侄兒可愛,就不想回了呢!
說來楊蓁蓁出宮之後,倒是沒有立刻回楊家,今日出宮其實也是太子慫恿,出宮之後,楊蓁蓁反倒覺得自己如今這心情回楊家並不合適,便讓底下跟着伺候的人找了一處酒樓先稍作歇腳。
只是在下馬車的時候,她無意間從另一輛疾馳的馬車窗邊看到了一張臉,然後整個人都精神恍惚。
她只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又或者是自己看岔了,看錯了,否則她怎麼會看到那輛疾馳的馬車裏,坐着一名與她面容十分相似的少女。。